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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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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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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30 22:11:3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与黄小菊分手后的第五天，我突然学会了飞行。更准确的描述应该是“贴地滑行”。就是像三级跳远一样，一蹬腿，就能往前滑行很远。滑行过程中，我双臂张开，身体向前倾斜60度角左右，我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我知道一定帅呆了。
　　这种感觉非常美妙。我随时都可以脚尖着地，我也可以继续这么滑着，每次着地蹬腿能滑行出的距离，都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我很想就靠这样的滑行，去一些遥远的，我一直想去的地方。但我的音像店开在这条老街上，我得靠它来养家糊口。没生意做的时候，我就在这条笔直的老街上来来回回滑行。我滑行的速度跟一般人用点力蹬自行车差不多，就像射出去的箭，刚开始越来越快，到后面快落地时会逐渐慢下来。
　　黄小菊起先很惊讶，她又不好意思主动跟我打招呼，就向街上其他人打听。有一回，我从她店门口滑过去，正好听见她跟隔壁南食店老板周更的对话——
　　“周更大哥，你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不知道啊妹子。”
　　“你能不能像他这样做？试过没有？”
　　“没有，这个不用试，不可能的，我们又不是生活在月球上。”
　　“可是他……”
　　后来黄小菊忍不住好奇，直接找上门来了。那天她穿一件依旧很宽大的黑色上衣，左边纹着一只红色的凤凰。她乌黑的头发垂下来，与衣服融为一体。
　　“坐吧”，我从柜台后面拿出一只小板凳递给她，她却不肯坐。
　　“我只是路过，来看……一下，马上就走。”
　　“那你看吧。”我开始没事找事，胡乱翻着柜台上的DVD碟片。我紧张得要命。
　　“你最近没什么事吧？”
　　“我？好着呢，怎么了？”
　　“没什么，看你每天在巷子里飞来飞去，好像有什么心事……”
　　“哪有？我开心着呢，呵呵。”
　　“那你这功夫怎么来的？”
　　“我也不知道，自然就会了。”
　　“哦。”黄小菊想了想，坐下来，还没两秒钟，就说自己店里来了客人，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继续没心没肺的在巷子里飞来飞去。我的生活没有因为学会了滑行而发生任何变化，生意没有因此而好起来，依旧不咸不淡，刚刚够维持生活。
　　我依旧是那个普普通通的年轻男子。跟一般人相比，我只不过是多了一项没有太大实际用处的技能而已，就像有的人性能力超强，有的人脑瓜子特别好使一样，归根结底，都差不多。
　　而我跟黄小菊的关系，也仍然只是普通朋友。偶然发生的对视，躲躲闪闪的眼神，都有点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感觉，但我们又都心知肚明，这辈子注定不适合在一起生活。
　　但不得不承认，在这条街上，乃至在我们生活的这个小镇上，黄小菊都是最美丽动人的存在。
　　黄小菊是一个很安静的姑娘。尤其是当她一个人在家呆着的时候，总有做不完的事情，经常这里搞搞，那里弄弄，再往电脑前一坐，一天就过去了。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空，不经意间就黑漆漆一片，那么快，跟换舞台背景似的。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她这一辈子的乐趣，早已攒够了。她的心就像一个存钱罐，模样虽不起眼，里头的东西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黄小菊的民族服饰店离我的音像店只有二十多米远。一年多以前，我经常假装闲逛，来到她店对面，坐在台阶上，悄悄观察她。黄小菊在看书或对着电脑的时候，表情十分丰富，或眉头一皱，或咧嘴一笑，或把手拖住腮帮子看着街对面发呆。起先几次我还以为她是看着我，仔细一看才知道她的目光穿透了我的身体，落在不知道多么遥远的地方去了。
　　黄小菊喜欢穿一件又长又大的红色棉布T恤，把牛仔短裤都给遮住了，下面只露出白白嫩嫩的两条细腿。真好看，她在店里走来走去的时候，像一只风筝。
　　偷偷喜欢黄小菊半年之后，我们俩好上了。有一天，隔壁的周更告诉我，黄小菊常向他打听我的情况，还说她一直想来我店里看看碟片，但不好意思什么的。这样的好机会我岂能错过？我们迅速成为了好朋友，接着是男女朋友。
　　认识第三天，我们就上床了，地点就在服装店二楼她的卧室里。黄小菊叫床的声音特别大，水也很多，一看就是很久没有过性生活。完事后，我很满足的搂着她望着天花板。我突然觉得很害怕——窗外的人们的脚步声和说话声竟然那么清晰，就像在耳边似的。如此说来，刚才黄小菊的叫声和床板的吱吱嘎嘎声，岂不是让整条街都知道我俩在做这种事？
　　我紧张起来，拿起一支烟点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黄小菊却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她弓着身子侧躺在床上，望着我。她可能根本就没往这方面去想，我当然也不好意思提。
　　第二天我拿来一些木板和胶带纸，把黄小菊二楼的窗户缝隙全部重新封了一遍。黄小菊问我为什么，我说晚上外面人说话声音太大，我睡不安稳。
　　幸福的日子没过几天，我们就开始争吵。我从来没想到我的脾气会这么糟糕，每次我说什么话，黄小菊一反对或是质疑，我就生闷气不理她，然后她也跟着生闷气不理我，接着我就更生气，开始找她理论，毫不留情面的指出她哪里做错了、性格有何缺陷之类的。我甚至还咆哮过两次，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自己跟神经病似的。
　　分手后头几天，我神思恍惚，感觉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可能就因为这个，学会了滑行。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我原本就会滑行这项技能，只不过以前根本不知道，是跟黄小菊谈恋爱的经历，让我更清楚的认识了自己。
　　没多久以后，黄小菊搬到了离我两公里远的另外一条老街上，继续经营她的民族服饰。那条街相对来说，清静一些，游客没那么多，房租也更便宜。
　　想想蛮合情合理的——像黄小菊这么爱静的一个姑娘，每天老有个家伙在她店前面飞来飞去，跟个傻逼似的，她不搬走才怪。
　　我去看过她。作为一个普通朋友，老邻居，搬家了去看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天我在她店里坐了半小时，聊了会天，还喝了几杯她亲手沏的茶。我不懂品茶，我只是觉得黄小菊泡出来的茶还真是香，而且绝不是任何香精的香味，是来自茶叶本身，纯天然的那种香。
　　黄小菊新租的门面比原来的要大一些，是竹结构的房子，不再是以前那种木板房。一楼有两间，较大的那间是店面，里头小间是黄小菊的书房。书房里除了一个小书架以外，还有一套茶具，一张小方桌。没客人来的时候，黄小菊就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喝茶看书，或者是打开笔记本上网。
　　黄小菊很喜欢晒太阳。两间房都当街，她在书房里的时候，把窗打开，阳光就会把她乌黑的长发照得金灿灿的。
　　我没去她楼上看过，估计也是她睡觉的地方，就像从前一样，一定是小小的一间房子，却布置得很精致、清爽。我寻思着，这边街道宽一些，晚上也没什么人来往，想必她不用再担心叫床声会被很多人听见吧。
　　哦，不，她从来就没担心过这些事情。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想象。
　　这天下午三四点钟，阳光正好，好几个女邻居把店一关，去黄小菊新店里玩去了。我一个人坐在店门口，捧着一本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一多小时后，她们回来了，叽叽喳喳的，老远就听见她们的笑声。尤其是那个胖乎乎的小张，笑起来特别恐怖，撕心裂肺的，跟母鸡被公狗强奸一样，连树叶都纷纷掉落。她兴高采烈的直奔我而来，把一大包热乎乎的东西塞到我手上，说：“这是我们刚才回来的路上买的小吃，你给黄小菊送过去吧神行太保，她今天连中饭都没吃呢。”
　　“要把握住机会哦！”旁边的小李补充了这么一句，还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点点头，让小张帮我看一下店，抬起脚就往黄小菊那边奔去。一路都是下坡，我只蹬了三次，就滑行到了黄小菊店门口。我拎着依然热乎的食物，走了进去。
　　黄小菊仍然跟往常一样，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不过她此刻并没有看书本或电脑，而是手撑着下巴，在望着窗外发呆。
　　窗户打开着，她可能看到我滑过来了，也有可能并没有。反正，若不是我，那就一定是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