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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佳和卡娜的婚礼是在十月,你知道,那个季节的天空总是格外的蓝,格外的高,空气又很干爽,就是随便走出来,呼一口气,也觉得特别舒服。树林里的空地上,铺满了松松软软的各式各样的叶子,调皮的孩子们会喜欢在上面打滚,生起火来烤一点什么,红薯,或者土豆,甚至干脆就是这样烧枯叶,看着火苗在空气中跳跃,青烟袅袅地涂抹又消散在眼前。
卡娜也有一片树叶,这可不是树上落下来的,是瓦佳送给她的。
瓦佳是四月见到卡娜的。那天他在阳光的间隙里跳来跳去---那些新绿的枝叶把阳光弄得象揉碎了的金屑一般撒进草丛。而顽皮的风和瓦佳,又引起一阵新的光和影的颤动。瓦佳,就是那时看到了那片叶子,那片叶子上,有一个小小的圆洞,因此,一缕阳光透过它照在了瓦佳的前爪上。于是他把它摘下来,放在眼前,让他的目光穿过那个小洞,落在外面的世界。
可是,你一定猜不到他看到了什么,当他玩着他那一个人的小把戏时。
不是那只吵闹不休的杜鹃,也不是那个成天晒太阳的懒笨熊,是的,他看到的,是和四月一样新鲜一样美丽的卡娜。
一整个夏天就在流水的声音中过去了,现在,他们结婚了。这可真不错,对吧?所有王子和公主的故事都是这样结尾: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婚礼,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倒是可以这样,因为王子和公主的生活,总是有人照料的。在城堡里,女仆和保姆有好几个。还有大臣,他负责照管国家,征收税赋。
但是我们的瓦佳可不是王子,没有卡娜以前,他就是个懵懵懂懂的单身汉。
十一月的清晨,那些草就都变黄了,而且镀了一层银白色的霜。卡娜已经收拾了足够的叶子铺进他们的小家,当然,那片特别的、有个小洞的叶子被她精心地藏在了床头上方的一个秘密的地方。瓦佳呢,一个月来都在忙着采摘和收集长着硬壳的坚果,游手好闲地躺着哼小调,那可不是一个要照顾家庭的男子汉的作为。
看起来这个冬天不会太坏,等到大雪覆盖的时候,瓦佳和卡娜,可以彼此依偎着取暖,甚至,如果天气够好的话,从房子里出来,在门前的空地上跳一小段华尔兹,用他们那两对轻巧的脚,在洁白的大地上画出几行疏密有致的图案来。
日子确实就这样过去了,虽然有时候卡娜会想有两套漂亮的餐具---要知道,把那些去了壳的果仁放进光洁的瓷盘子再摆到瓦佳的面前,是一件多么让卡娜高兴的事啊。
有时候,卡娜想有一小截蜡烛,只是一小节就好,毕竟,很多晚上都会有星星和月亮,在寒冷的夜空中亲切地发着光。
再有时候,卡娜想有一团绒线,新年很快就要到了,瓦佳戴上一顶手织的新绒线帽,一定神气得很。
虽然没有在盘子里摆成树叶形状的果仁,没有一小截蜡烛,没有神气的绒线帽子,卡娜还是张罗了一个喜气洋洋的新年。不管怎么说,瓦佳总是有着卡娜嘛。而且那天的天气也不错,尽管地面上仍然有着积雪,狗獾迪亚和鼹鼠雷雷还是来一起庆祝新年,迪亚还带来了一小瓶红酒。
新年过去两周,卡娜从储藏室出来,告诉瓦佳说:他们的储藏室里只剩下不多的果仁了。冬天有这种事情,对瓦佳来说并不新奇,在以往,他就会在阳光好的正午出去碰碰运气,然后懒洋洋地在床上多躺几天,实在没有办法了,也会在午餐时间去拜访邻居或朋友。但是现在,瓦佳可不愿意让卡娜陪他一起饿肚子,或者去别人家蹭饭吃。
瓦佳决定出门去想想办法,卡娜给他戴上帽子——不是绒线的,是夏天卡娜用银色的芦苇叶子编的,虽然在雪天并不合适,但是总可以挡挡风——然后给了他一个吻,这样,戴着银色帽子的瓦佳,就出去了。
冬天的树林这么安静,瓦佳听见自己的脚踩在积雪上的沙沙声。松柏的叶子还是绿的,但是树上并不见果实,那些阔叶树,早已落尽了叶子,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沉睡在阳光的梦中。树林的边上,是一大片旷野,夏天的时候,长着长草,草丛中星星点点地开着花,蜿蜒的小路,不知起始地错杂在旷野上,倒象哪里也去不到,然而事实上,它们通向旷野另一边的一条大路。现在,那些长草也回到地下去了,于是不必再去分辨那些纵横着的小径,只管朝着大路的方向走就是了。大路通向糖李子镇,如果瓦佳能拿出五个硬币,或者一小袋榛子,或者一把干的薰衣草的话,他就可以坐上驿车,去到糖李子镇。如果。。。。。。。如果瓦佳还有一小袋榛子,他就不会在冬天里外出了。
瓦佳还没有出生的时候,糖李子镇就没有糖李子了,这个名字里只保留着一个久远的记忆,也许仅仅因为那些当时的孩子——现在的老人——的某种错觉。正如我们都很熟悉的,当一件事物不复再得时,它的滋味会变得更好,就象我们经常说到的,往昔的美好时光,那个时候的果子,总是比现在的更为丰美。金黄色的果子压弯了枝条,刚刚经历了一个冬天,舌尖只余土豆的滋味的孩子们,任那甜蜜的汁水染透整个口腔,甚至纵情地满溢横流到下巴,到胸前。糖李子树什么时候越来越少的,其实没有人留意,那段时间里,新鲜东西越来越多,冬天不再只有土豆,还有甜橙,杨桃,和一些在热带生长的色彩艳丽形状奇特的叫不上名字的水果,此外,还有糖果和点心,装在漂亮的小盒子里。一场电影足够让他们忘却自己所在的小城,去到遥远的海滩,在巡徊演出的戏班的漂亮姑娘轻佻的言谈里,满可以领略都市的繁华。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群扬起的喧嚣的飞尘并没有完全让小镇变成都市,反过来,带着庄严的自尊,他们为小镇起名叫糖李子镇,借以纪念他们安详而朴素的过往,并且试图,部分地保留他们的安详与朴素。孩子们渐渐大了,渐渐老了,那些一度新鲜的糖果与电影变得如此习以为常的时候,他们怀念起了往昔的美好时光,枝条上金黄的果子。在记忆里,糖李子的甘甜或者早已超过了当年。
我是不是说得太远了?瓦佳来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小城镇。他走到镇上的广场时,正碰上麦耶老爹在招工人。麦耶老爹的木器厂在镇子的最西边,在那里,原木被制成各种各样的器具,他总觉得人手不太够,一棵树变成一个柜子或者一件雕刻精美的小匣子,需要多少工作啊。
麦耶老爹走到瓦佳跟前:“这么个小个子,能做什么呢?嗯,让我想想,看起来有双灵巧的手,有个活正合适你,不过首先得给你找套合适的家什。”
这确实是一份合适瓦佳的工作,用边角料做玩具家具。把小块的木板木条变成娃娃的家和小柜子小床小椅子,或者,一张小巧的梳妆台,就象瓦佳做给卡娜的那张。树木的香味从小刨子和小雕刀下沁出,让瓦佳觉得很亲切。
每天清早,瓦佳带着包好在一张干荷叶里的早餐和卡娜印在他颊上的亲吻,在凛冽干净的空气里走长长的路去木器厂。晚上,再走长长的路回家。有时候,他可以坐一段便车,如果碰得上邮差的话。邮差是个快活的小伙,高声歌唱着打发日复一日的旅途。瓦佳也和他一起唱,这么唱着歌,生活真是没有什么可发愁的。但是等到瓦佳一个人走上旷野的小路,他就不再唱得出来了,他甚至没有心情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虽然他一直很喜爱他们调皮地眨动着的眼睛。他总是想到站在小路那头的卡娜,一想到卡娜在冷风里等着他,他就加快步子,埋头赶路。
我喜欢瓦佳和卡娜相见的时刻,卡娜会再一次亲吻瓦佳的脸颊,然后,他们默默地,在黑暗中拉住手,卡娜的手更冷一点,因为她一直站着。瓦佳看一眼卡娜,他们俩的眼睛,就象在夜里点亮了四颗星星。
太阳融化了积雪,而空气仍然寒意料峭。卡娜一直期待春天,希望瓦佳每天的往返更为轻松舒适。天气暖和起来了,复苏的雷声唤醒了绿色,也唤醒了雨水。瓦佳不愿意卡娜在雨天站在屋外,而卡娜更不愿意呆在干爽的屋子里,却想着瓦佳的脚,在泥泞的小路上艰难地移行。这样不行,卡娜想,我要去镇上找间房子。有一天瓦佳出门后,卡娜踏上他每天经过的路,走到了小镇。
她小心翼翼地敲着一扇扇门,却没有回应。她一直走到了梅林太太的杂货店,梅林是个热心肠的老太太,她对卡娜说,她可以去问问住在镇子东头的雷恩夫妇,他们是两只性情温和的拉布拉多狗,有一个漂亮的儿子,现在在首都呢,据说,雷恩夫妇要去儿子那里了,他们的房子,就在东边,对,从这里出去,往前走,到第二个路口向右拐,再往前走,门口有着一个小花园,园子里长着德国鸢尾的那里,就是了。
卡娜跟梅林太太道过扰,沿着街道,拐过弯,就看到了鸢尾蓝色的花瓣,随时准备飞起一样站在花茎上。雷恩夫妇确实要离开小镇,雷恩太太很满意卡娜,这个女孩子看上去会把她的家照料得很干净,如果有一天她还要回来,她可不愿意房子里积满了灰尘。至于租金,雷恩先生说,一个月五十元吧,喏,我把我儿子的地址写给你,每个月寄到那里去吧,如果你不会写字,你可以到梅林太太的杂货店去找人帮忙。
五十元,不是一个小数目,但是无论如何,至少瓦佳不用再走那么远的路了,再说,安顿下来以后,我也可以找些事情来做。卡娜想。
五月的一个星期四,卡娜把家里的东西收拾到一起,装满了一只篮子,还包了一个大大的包袱。那片有洞的叶子,卡娜把它拿出来,插在床顶的墙缝里,如果太阳碰巧经过,会有一束光透过那个小洞,射到枕头的位置。卡娜用一根小木棍闩住门,把包袱背在背上,提起篮子,向镇上走去。走得累了,她便坐下来歇一会。约摸正午时分,卡娜到了新家,她顾不上吃饭,又开始收拾。
夕阳把瓦佳长长的影子投在他的脚前,瓦佳就象是跟着影子在往前走,每一步都象是就要追上,每一步都追不上。走到镇子东头那一对大狗的房子前,他看见了卡娜。
“瓦佳,我们在镇上有个家了。”卡娜兴奋地说,拉住瓦佳的手,“快看看,来的路上我摘了一把矢车菊,我把它们放在了窗台上……….”
“可是卡娜,这是怎么回事?”瓦佳说。
雷恩夫妇去了首都…………房子没人住了……....我不想你走得太远……..卡娜解释着,瓦佳努力地听着,却只抓住一些断续的句子,因为他实在是糊涂了,他很想听清楚卡娜在说着什么,他有一些莫名的担心,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那担心占据着他的脑袋,使他听不清楚卡娜的话。最后,瓦佳终于明白过来,卡娜租了一间房子,可是,租金呢?
“卡娜,租金是多少?”瓦佳问。
卡娜的头低了下去:“五十元。。。。。我知道这是很多钱。。。。。。。。可是。。。。。。。。我不想你走那么远。。。。。。。我可以找些活来干,我可以。。。。。。。”卡娜的声音越来越低。瓦佳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肩膀:“我只是问问租金,卡娜。五十元,这不算多,多好的房子啊,前面还有花园。”但是瓦佳的心里,一直在想着,五十元,租金,躺到床上以后,瓦佳对自己说:瓦佳,你有着一双手,你不必为了钱发愁。这么一来,他突然轻松了。
第二天早上,瓦佳对卡娜说:“卡娜,我会迟一些回来,我要做多一点工作。”卡娜一如既往地在瓦佳的颊上吻了一下,看着瓦佳沿着街道走远。卡娜收拾完家,就去了梅林太太的杂货店。梅林太太很愿意给卡娜一份工作,但是她的小店已经不需要更多的店员了。也许你可以去大个子的酒馆当女招待,梅林太太说,不过那里下班会比较晚。卡娜不愿意瓦佳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空荡荡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每天瓦佳去了木器厂,卡娜就做做家务,渐渐的,卡娜不再插花在阳台上了,因为瓦佳每天回到家,都不会抬头看那些花一眼,那么,还不如让那些花长在地里呢。她到梅林太太店里坐的时候越来越多,那里总会有些人去买东西,聊天。有时候,聊天很让人开心,不一样的人,有不一样的想法,多有趣啊。可是有时候,一人一个说法,真让人没有主意。就象瓦佳这样成天埋头工作吧,梅林太太就会说:瓦佳是多好的小伙啊,他这么努力着,你们一定会生活得很好的。但是云妮太太说:人总不能只是工作吧?卡娜你们该去海边渡个假了。老小姐罗莎严肃地说:人生呢,最重要的是有意义,不能只是活着。
她们说的都很有道理,卡娜想。道理是道理,瓦佳呢,还是得天天去上班。他想过这些道理吗,也许想过,不过更多的时候他醉心于做那些小家具,他在每一件小器具上都雕上精致的可爱的图案,有时候是一对天使,有时候是一只鸟,有时候是古老的花纹。到放下雕刀的时候,他才会突然发现他的手酸了,双眼干涩。
七月里瓦佳有一天休假,卡娜想着他们可以回林子里看看朋友,她准备好早餐,发现瓦佳仍然在熟睡。卡娜没有叫醒瓦佳,从有了工作,瓦佳就再没睡过懒觉了。瓦佳睡到中午才醒来,那时候,烈日蒸得看不见的热气从地面升腾而起,没有人愿意外出了。两个人呆在一起,在林子里还是在镇上,有什么分别呢?卡娜安慰自己。她说起平时在杂货店听到的事,镇里要盖一个新的剧院,十二月的时候,那位很走红的歌唱家,她的名字叫什么来着,会在新剧院里演出,今年的果子会涨价,雨季太长了,云妮太太的猫,哎呀,这件事可太好笑了。。。。卡娜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哭了起来。“卡娜,”瓦佳着急地望着卡娜,“卡娜!”
下午,瓦佳陪卡娜去逛街了,不是去梅林太太的杂货店,是去了百货商店,瓦佳挑了一条头巾给卡娜。从商店出来,他们去了冷饮店,以前,他们只在冬天才吃过冰,卡娜拨弄着杯子顶上的红色浆果,冰的味道,并不象她憧憬的那么特别。是的,卡娜很多次经过这里的时候,想象着自己和瓦佳悠闲快乐地坐在一起,喝着冰凉的蓝色饮料。然后,他们去看了电影,回家的路上,卡娜想起流水的声音,她不知道从哪里跟瓦佳说起。瓦佳也想起了流水的声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有说起。他们俩拉着手,静静地,从电影院走回了家。
瓦佳做的小家具很受孩子们的喜爱,我隔壁的小姑娘就有一整套带床带衣柜的小房子,两层楼呢,楼下摆着一张圆桌和两张小椅子,她的两个布娃娃坐在上面。她睁大清澈的眼睛问我:“你说,瓦佳在多远的地方呢,他那里有很多大树吗?我很想告诉他,我非常非常喜欢他做的娃娃房子。”麦耶老爹收到了很多订单,他高兴地给瓦佳加了工资,但是他为难地对瓦佳说:“你看,我可以找人帮你刨平木板,帮你把做好的家具搬走码好,但是我一时找不到第二个人,有一双跟你一样的手,我一直是个有信用的人,收下来的订单,没有不交货的道理。”瓦佳说:“放心吧,老爹,我会做完它们的。”
瓦佳在木器厂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天气渐渐凉了,卡娜买了绒线,织起瓦佳的帽子来。梅林太太看着卡娜越来越黯淡的双眸,说:“卡娜,你能帮我织条披肩吗?还有罗莎小姐,她的手指已经不太灵便了,她想有件绒线衫。”卡娜在梅林太太的店里买了一包蜡烛,晚上等瓦佳的时候,她可以织绒线。卡娜想让自己快乐一点,快乐和哈欠一样,是会传染的,可是她的眼睛没法闪烁出快乐的光,好在瓦佳也不太留心,他依然会把脸伸给卡娜,等待她的亲吻,那已经是一种习惯了。
火星从人马座往摩羯座滑动,法国梧桐阔大的金红色叶子,在风中打着旋往下飘落,天空幽远澄碧,瓦佳和卡娜已经结婚一年了。瓦佳跟麦耶老爹说过了,今天他会早点下班。他有一个小小的首饰盒送给卡娜,盒盖上,他用烧过的烙铁画了一片树林,树林中有一间小小的房子。卡娜还没有一件首饰,这没什么关系,她一定会喜欢这个首饰盒的。瓦佳想着,雕刀一下子刻断了手中小椅子的雕花靠背,划在了手指上。
瓦佳回到家,屋子里没有卡娜,花园里也没有,他把首饰盒放到桌子上,茫然地坐下来。卡娜去哪了呢,难道她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卡娜在梅林太太的杂货店里,她准备好了晚餐——今年她有一对漂亮的瓷盘子了,把瓦佳的绒线帽子包好在皱纸里,结了一个小巧的蝴蝶结,做完这一切,卡娜准备边织梅林太太的披肩边等瓦佳,但是织了两行她就心神不宁起来。等待就是这样,听着时间一秒一秒地从沙漏里无声地滴下,恨不得大钟马上敲响八点,而太阳,在钟声里疾速向西方滑下,隐没在地平线后,瓦佳如同魔术师箱子里的助手一样,突然出现在门口。不行,这样等到瓦佳回来,我一定已经有些烦了,卡娜把晚餐收到厨房,把小帽子藏到枕头底下,带上没织完的披肩,去了梅林太太的杂货店。
每隔一会,卡娜便伸头看一下梅林太太手腕上的表,终于七点半了,她舒了一口气,跟梅林太太说过再见,往家里走去。她想她能在家门口遇见瓦佳,事实上,瓦佳已经在房子里坐了两个小时了。卡娜打开门的时候,瓦佳出神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听见。“瓦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卡娜问。瓦佳抬起头,仍然有些茫然。
“哦,瓦佳,你看我,我竟然没有想到你会早回来。”卡娜去厨房里拿她的蜡烛和晚餐。但是瓦佳仍是有些茫然地坐在椅子上,打不起精神。
“瓦佳,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可是你别生气好吗?”卡娜拉起瓦佳的手,“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我累了,卡娜。”瓦佳说,他并不生卡娜的气,他只是有些迟钝,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想什么,也许他只想就那么坐着。
“瓦佳,就算我回来晚了,你也不用这样吧?”卡娜有些生气了,瓦佳不要她关心他,他没跟她说:你看我的手指,帮我吹一下。瓦佳不再需要她了,她不再会让瓦佳忘掉一切不快了,卡娜又哭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瓦佳站起来说:“睡吧,我真的很累了。”
第二天早上瓦佳一早就走了,卡娜也没去梅林太太的店里,她把花园里的土松了一遍,坐在刚翻过的泥土上望着天空,时日没有在天空上留下一点印迹,风起云涌之后,仍然一碧如洗。要是人的心,象天空那么干净宽阔,那该多好。
瓦佳回来得特别晚,前一天他拉下了不少活,手指头又不是太灵便。路上他遇到了一场冷雨,浑身湿透的瓦佳终于从茫然里醒过来,有些凄冷了。看到镇口的房子,瓦佳的心里透上一丝暖意,他有一个家,有妻子。卡娜已经睡着了,她本来只是想躺一躺的。瓦佳看着卡娜呼吸匀净的胸脯和沉睡的脸,心里忽然变得踏实,他弯下身去,吻了一下卡娜的脚趾,因为他浑身又湿又冷,连嘴唇都是凉的。
雨已经住了,月亮从云中探出头来,把一束柔美的银光,穿透卡娜树叶上的小洞,照在瓦佳和卡娜旧日的床上。
后来呢?后来他们怎么样了?这我可不知道,我想他们自己会知道的。我只希望,那片树林和他们的小房子,能留下来。你知道的,我们需要大量的木材,所以,每天都有一片森林被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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