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狼村

池城

白狼村

白狼村——宁静，与世隔绝。此村在大片山林中，林中常有白狼出没，故得白狼之名。白狼村住着几户人家，有老战士、农民、代课教师等，他们乐善好施，民风淳朴。

“哇——哇,哇哇——”后山传来婴儿的啼哭声。老战士觉得不对头，他住的房子最靠近后山，怎么还会从后山传来声音。老战士又仔细听了听，的确是婴儿声。他点上火把，走出了家门，拨开恼人的雾霭与黑暗，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老战士发现小路上的一个破烂的背篓，上部的边缘有两个大洞，辫子样的背带被磨成两根细树枝。走近一看，婴儿真的在里面，几块破布裹着他。他微微蠕动，也许是太冷，老战士脱下外衣，盖着他，只留小脸在外面。老战士靠近他时，他挤了挤嘴，口水流到了酒窝，也许是他知道有人来救他，正在开心。口水流到了脖子，老战士抓着袖子给他擦擦，却碰到了纸，没错是封信，火光照亮了每一个字，全信如下：

好心人，感激你！遇见你真的是我儿子福气，也只有你能带给我儿子真正的福气，所以我给我儿子取名真福。这些幸福与我无关，我给他的只能是不幸。他是出生了，他的爹谁也不知道是谁，不是我水性杨花，我只是莫名其妙地怀孕，也许是老天爷不经意的吐了口痰。就是这口痰，爹娘不认我，给了我无尽快乐的真福他10月1号出生，两个月不到我已经没有任何任何可以给他。跟着我，他只能和我一块淹死在这口痰里，或是靠它活下来，我不敢冒这个险。真福吃的不多，就是出生就长出了两颗小牙，一切都很正常，我和真福都感谢你，感谢你把他拉了出来。

一阵白光，蛰了老战士眼睛一下，他赶紧把信揉进裤包里。老战士揉了揉眼睛，朝前方看去，是树丛后的白光。以他多年经验，他知道那是白狼，有七八只。他向白狼靠近一点，挥动手中的火把，白狼也后退几步，仍是狼视眈眈。几只白狼互相打气，绝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得马上想个法子，火把已快燃尽，白狼看着火光变小，也渐渐逼近。白狼也许不会咬人，只是好奇着火把或喜欢火光还是咬人表示友好。

老战士双手把火把栽在土里，脱下仅剩的，一件衣服，露出坚硬、干枯、黝黑的皮。折断路旁的几节树枝，衣服栓在树枝的一端，栓的很紧。眼看火把就要灭了，白狼的呼吸声在老战士的皮上来回碰撞。老战士点燃新做的火把，也插在地上，白狼又退了几步。老战士把真福抱在怀里，黑皮在黑夜里碰撞着黑暗。他想逃离黑暗，也想进入黑暗，这黑暗仿佛是无尽的，只能在黑暗中跌倒、翻滚，其他一切都是徒劳。不管怎样，真福是安全舒适的，不管外界多么黑暗，亦或是跌倒和翻滚，他只感觉到温暖、安全、舒适的胸膛，就像他以前生活过的子宫那样熟悉，他睡得很甜。

黑暗总会在光明醒来的时空结束，他们睡着了。老战士和真福都享受着光明，这光明可治愈一切，不管是树皮流出的血，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老战士没有照顾婴儿的经验，农民抱走了真福。

农民的孩子不满三个月就死了，跟真福差不多大，他们要把真福当做他们的孩子，老天的恩赐。农民老婆有奶水，真福吃得很香。这可苦了农民的老婆，真服一吃就是两个多小时，吸干了奶水不说，关键是他的那两颗小牙。小牙勾着乳晕，总会留下深深的牙痕，农民老婆咬紧牙，真福吃饱了，一声冷汗换来一声长叹，痛苦的押韵。他们还是喜欢真福，像那牙印一样刻骨铭心，也像所有失而复得的父母一样付出所有。一切都是值得的，小真福叫爹娘了。

奇怪，生活不是一帆风顺，也不是那么奇怪。小真福四岁时，白狼村遭遇了一场大洪水，虽然大家活了下来，但是农田被摧毁，没了粮食。农民不得不去山林打猎，农民老婆也得在近处挖点野菜。农民回来时，总会提着几只野兔或小蛇。看着真福开心的吃着，全家都咧开了嘴，毕竟这是真福的最爱，他一直喜欢吃肉。动物更少了，农民不得不走的更远，有时一走就是七八天。

这次，农民已经出去十几天，农民老婆焦急，真福更是别样焦急。实在等不下去了，全村人拿上火把走向山林深处。所有人看着、喊着、然后听着，在这大森林里，声音、血液、光明都已凝固，一切都是卑微。

不知过了多久。“我闻到了爹的味道，”小真福张开合不拢的嘴流出口水，露出小牙说着，“在这边，跟我走。”

所有人便跟上真福，像是云彩做的风筝被微风拉着。云是不会相信，不会幻想微风能将他们带到他们想要去的地方。他们只是跟着，这样才不会陨落，或许只是给微风一些安慰，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还能去到他幻想中目的地。

“爹，爹——”真福往前跑去，“爹，我来了。”

农民老婆快步跟了上去，摇着一个身体，“老头子，醒醒，活过来”。村里人把农民抬上担架，走着来时的路。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农民没有醒，只是恐惧地说着梦话，“不要，不要撕碎我的皮，不要喝我的血，不要，不。”

人们都说他是遇上白狼了，命可真大。

到家了，农民也醒来。一家人抱头痛哭，互相感动着，村里人也哭了。

“真福把这两只兔子吃了，”农民指着他打回的兔子，“你一定饿坏了，多少天没吃肉。”

“我不吃，爹，你吃！你的身体这么差，这时候还想着我。”真福别样焦急的哭着说。

“不要担心我，”农民摸着真福的头，似乎没什么力气，“你把他们吃掉，我的病也就会康复的。”

“真的吗！”他不等农民回答，焦急的希望爹的病马上好，“好，我马上吃！”真福抓起一只兔子。

真福左手抓住兔头，右手抓住兔子的背脊。来不及反应，真福一口咬住兔子的脖子，顿时，鲜血喷射出来。鲜血划过天空，像是一道彩虹，抛洒在大地，冒着热气，竟如蓬莱仙境。鲜血涂满了真福的小脸，像个花猫，鲜红沿着两颗似乎长大了点的小牙流淌，大地承受了这一切的美好。真福只是希望，希望爹能尽快康复，他就快速地、用尽全身力气地动着。他撕掉兔子皮，咬断兔脖子，只露出鲜红的躯体，从骨头上扯下温热的肉，就算黏在骨头上的一根细柔纤维，他也会把它吞咽。为了爹能康复彻底，真福只是咬着、吞着，就算是吃下了骨头也没有难受。接着，他把兔头咬碎，兔眼进入他嘴巴时还睁着，兔子也为真福的孝心感动。他不停咀嚼，也许是太坚硬，又有血流了出来，沿着那两颗牙齿。这血不知道是谁的，当然，说是两者的混合更为准确，也许是坚硬的兔骨刮伤了真福，他没有表现出这痛苦，只因不想让父亲担心。最终，他完成了使命。

“白狼，真福是白狼，太恐怖了。他吃了兔子，他吃了它的肉，它的心，他整个吞了下去，什么也没有吐出来，什么也不会吐出来。他不只会吞掉兔子，他会吞掉云彩，他会吞掉天空，他会吞掉阳光。他湮没一切，他把一切变成黑暗于无声。他从不犹豫，绝不畏惧，拥有一切为人所称道的品质，人人都会在他的阴影之下，苟活偷生，不会有痛苦，只因没有快乐。这不会是最坏，他要榨干一切，然后，你们融入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真的，他就要来了，马上就来，你们等不及了吧！比光的速度还快，光明也将被吞噬，光明的一丝毛发也不会留下。你们迫不及待想要这美好，我要砸碎这美好的黑暗，让光明来炙烤他。”疯子拿起院子里的棒子就要冲进屋子打碎小子真福的脑子，机敏的村民们将疯子牢牢扣住，拖回了他的草窝。

疯子发完这段疯话，人们一直清醒，人类的理性也一直醒着。他们不会计较疯子的话，这倒是增加了对真福的感动和对人类理性的笃信。

一个月后，农民痊愈了，只是左脚瘸了和脖子上还残留着深深地牙痕。

又过六年，真福已经十二岁，代课教师做真福的私人老师已经好几年。他正改变着真福，让他认识着这个世界和幻想外面的世界，求之欲得到尽可能的满足和诱惑。真福长大了，眼里充满智慧白光。

“真福，说说你的理想，也就是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代课教师想看看他的学生是不是长大了，可不可以去外面的世界闯荡。

真福沉思了一下，他的思维开始飞翔。

“我觉得理想有两个层次，一是自己将要做什么事，这也就是身体的理想。这一层理想我在乎的当然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我的身体能给世界带来什么。就我所知，我所能做的，无不是改变白狼村，让村民们过上光明永照的日子。要做到这些，从书本得知，外面的世界我不得不去。外面世界的人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其中一小部分的人全心全意地为大部分人工作，当然，这一小部分人是最有智慧的一群。我希望我能成为这一群中的一个，也是白狼村的第一个。”

“你为什么认为这优秀的一群会为全体服务呢，也就是你真的能代表白狼村的利益吗？那时，你跟他们是不同的。”代课教师激励着真福思考。

“我是能代表白狼村的利益，这也正符合我内心的理想，也就是我内心的理想。我从小生活在白狼村，我的身体和心理和她一起跳动，他的一切，都会在我身上反映。我的理想，当然也是他们希望得到的，这不可辨驳、毫无争议，我的生命在这认同面前也是不值一提。也许，外面的世界会给我冲击，然而，我相信人是高级的、有理性的。我也能做到，因为我是其中一员。”

“你是狗屁，狗屁人类，狗屁的其中一员。你不是狗屁，你是一匹白狼，你的每一个细胞都张口血盆大口，撕扯着给你生命的空气、阳光，他们已经粉碎，马上就要消失不见，黑暗降临照耀一切。哈哈哈，哈——，当我笑声停止的时候，就是我不笑的时候，M首领的这句话，多么博大而荒诞的革命情怀。当我准备好的时候，就是我不需要再准备的时候。我要告诉你，我已开始准备，你准备好哭了吗！我要挖出自己的心，别流口水，我不会给你吃。我把它扔向天空。我要跟天空交换，我要他那颗善良的心，她白天给我们日光，晚上又带来月光，她是公的、雌的、雄的、母的，最后才是女的男的，然而，他承受阻挡着无尽的黑暗。有了天空的善良之心，我会试着飞向天空，我最终会得到自由，自由飞翔，我要彻底自由，自由的不再受身体的细胞胞主专政。我还是会被你吃掉，这正是我的计谋，你只是改变了我存在的形式，你永远都不可能消灭我，你只能吃掉我。我的每个细胞，他们都有天空之心，也在你体内，你不再是你，这就是你的上场。但你不配有上场，我还是决定用块石头砸碎你，再用阳光空气烧掉你，你会变成一分钟黑光，你就没了。准备好了吗？我要来砸碎你啦！”

疯子、手中的石头连同疯言疯语一同被抓住了，两只手就可以搞定。代课教师把疯子送回草窝，看着昔日弟子，想想现任学生，欣慰多于悲伤，这就是进步，发展或与时俱进吧！

几天之后，真福走向外面的世界，带着他的理想。

真福三十岁的时候，他从外面的世界回来。

老战士、代课教师聚集在农民的小屋，他们都想看看真福现在是什么样。他们四个有些激动，一起给他准备饭菜。他们知道外面的世界不吃肉，就准备了几个肉菜，有鸡血兔肉、血猪骨肉等等，这些都是真福小时候爱吃的，是不会变的。

真福回来啦！他们都留下了泪水，没有抽泣声，只是流着泪。真福没有流泪，外面世界的人非常坚强，他们不会有、更不会表现出这种他们称之为负面情绪的情绪是不好的对个人和世界，真福一定也学到些。老战士、农民夫妇和代课教师或是抱着真福的肩膀，或是靠着他的头，抑或抓着他的双手。白色的头发散发去青春的光，树皮似地脸也会发出新芽，所有理性构筑的坚硬的心在这一刻一齐溶化，真福还是忍住了。

“别哭，像什么话，这么开心的事。”老战士的眼泪都笑了起来。

大家一块笑了，“真福，大家都来吃饭。”农民下了命令。

他们围坐一桌，吃了起来。真福跟小时候一样，没怎么变，还是那么令人信赖，只是小牙长大了，成了长牙。真福告诉他们，长牙不碍事，对于他这样爱吃肉的人，多的倒是好处。他啃着兔肉，抓着猪腿，吃得津津有味，眼里还是放着智慧的白光。

真福给他们倒他带回来的红酒，这是从外面世界带来的礼物，他知道他们都喜欢喝酒，红酒他们一定也会喜欢。但他们都不要，他们喝惯了米酒、高粱酒，红酒喝不惯。真福就自己喝红酒，他们喝着米酒。

“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一切都是那么完美，见到了我最爱的人，就是你们，这些东西也好吃极了。”真福一直站着，端起红酒，对她们说，“老战士，你把我从白狼的牙齿下夺走，给我生命；农民，你跟天神抗争为我觅食，我懂得了爱；代课老师，你毫无保留的付出了你的全部财富，交给我智慧。我一定会报答你们，你们付出了一切，我也会付出我的所有，你们的恩情，我不仅牢记于心，还要行动起来，报答你们，报答白狼村。”

真福停了一下，喝下了红酒，他们没有说话，干了米酒。就这样喝着，红酒碰着米酒，米酒碰着米酒，米酒碰着红酒，不知多久，米酒变成了高粱酒，红酒碰着高粱酒，米酒碰着米酒，高粱酒碰着米酒，高粱酒碰着高粱酒，米酒碰着红酒，高粱酒碰着红酒。他们的爱，互相的爱，像酒里欢快跳跃的鱼儿，这鱼儿形容听到真福会报答他们的他们更贴切。

突然，是一只白狼，是几只白狼冲了出来，不知从哪。他们被飞扑在地，静静地，没有丝毫挣扎，像是绝望的心碎或心碎的绝望。白狼一口咬住他们的脖子，顿时，鲜血喷射出来。鲜血划过天空，像是一道闪电，划破宁静的夜空，冒着热气，煮沸了每个人的心。鲜血湿透了白狼的全身，沿着两颗锋利无比的长牙和毛皮流淌。嗜血恶魔刺破光明，黑暗到来，大地承受了这一切的灾难。白狼撕掉了他们的衣裳，咬断他们的脖子，只露出鲜红的躯体，让骨肉分离，就算黏在骨头上的一根细柔纤维，白狼也会把它吞咽。最后，白狼咬碎了他们的头，他们的眼进入它嘴巴时还睁着，也为白狼辛苦劳动感动。他不停咀嚼，也许是人的骨头太坚硬，刮伤了它或它们，他们或她，有血流了出来，还是沿着那两颗长长的牙齿。这血不知道是谁的，当然，说是两者的混合更为准确。最终，它或它们，他们或她吃完了。

白狼走了，村民来了。他们根据地上的衣服判断，老战士、农民夫妇、代课教师被白狼吃了，真福不知去向。人们议论起来，有的说真福由于惊吓神经失常逃进了山林，有的认为他正在山林杀着白狼为他的恩人们报仇，更多的人相信后者。

“他要报答他们的恩情，他做到了，做的完美。简直是完美透顶，完美的一塌糊涂、一败涂地，他喝干了他们的血，骨头已消化，成为一坨或几坨回到大地，只有无用的无法报答。是我杀了真福这匹狼，连同他的狼心、狼脑、狼牙，还有他的衣服，他的皮鞋和他的睾丸。太对了，他报答了他们的恩情，他报应了他们的恩情，他报复了他们的恩情。他们会高兴吗？面对白狼的报答、报应、报复，会高兴吗！他们一定很高兴，高兴地被吃与撕碎。他报答了他们的恩情，他报应了他们的恩情，他报复了——”

村民把大喊的疯子拉回了草窝，埋葬了他们的衣服，他们希望真福能胜利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真福还是没回来。村里的算命大师却算出了凶手，是白狼，这没什么惊奇，但疯子竟是白狼的帮手。大师的话是必须信的，因为只有他能给出答案。村民们把疯子绑在草窝的木桩上，不许任何人靠近他，当然也没人敢靠近，会靠近，村民们依然过着群众演员似的生活。

不只是有坏事，也有件开心的事。村民残疾小伙捡了一个婴儿，大家觉得他和真福长的很像，也给他取名真福，人们都很喜欢真福，认为他完美极了，只有一个淘气小孩试图把真福的长指甲剪掉。

水鬼

人这一辈子总是要写写自己的。

池城

水鬼 发表于 2012-5-5 17:33
人这一辈子总是要写写自己的。

听不太懂，感觉到好几种完全相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