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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舟禾 于 2012-5-14 13:18 编辑
早春的南方持续降雨,整个四月都是断断续续的风狂雨迅、桃伤柳损,今年的初夏也同比往年来得早些。
我坐在竹筏的小木凳上,前往对岸的一座年代悠久的老城参加一场规模颇大的会议。就在大伯即将撑起竹蒿离岸的一刻,不远处传来一阵急切的呼喊:
“船家,船家!等一会~”一个身着浅色布绒开衫外套的女孩,挥着手,正朝这里一路小跑。
她上船后,大伯利索地支起竹蒿,向上一提顺势回撑,竹筏便自然地向前漂去。
我拿起手边上的救生衣递给她,“穿上吧,安全些。”她朝我一笑,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会。
“你是——记者?”她指着我上身的多口袋冲锋衣说。
“XX晚报的,负责摄影。”我回答道。看着她的一身行头不像是出远门的样子,“你应该是大学生吧?”
她点了点头,“今年刚毕业,这会去对岸的县博物馆拿一些资料,来写我的本科毕业论文。”她擦着脸上的汗,目光集中到竹筏在水中缓缓前行留下的波纹。午后的阳光洒满湖面,竹蒿划开一圈又一圈波浪,鳞光微微荡漾。清风拂过,几绺发丝顺着她的侧脸飘动着。
竹筏很快抵达对岸。
“我是来这里开会的,听说这座古城即将对外开放了,而且还是全市作为全市重点旅游景点呢。”我脱下厚闷的救生衣,一边说道。
“噢,一旦开放,便要就地开发了。”说着她低下了头,半响没有出声。我看了下时间,距离会议正式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于是我开口:“既然你是来拿资料的,那这里你应该挺熟的吧?”她再次抬起头,眉毛微扬,略带神气地瞅着我:
“那是~你若不是太忙不妨跟着我走走。”
穿过喧闹的集市,我们搭车来到了古城城南的那条老街。幽深古朴的青石板路在眼前延伸,石道两旁是高耸着的马头墙,明朗素雅。虽然是条老街,但来来往往以外地游客居多,部分是慕名而来,有的还不断拿出相机随手拍照。最悠闲的莫过当地人,端着一碗饭蹲坐在自家的店门口,打量着每一位可能是顾客的游人,做好了笑脸相迎的准备。
她带着我走到一家烧饼铺的摊子前,那家店的老板正在将刚和好的面饼贴进铁锅里,她指着那一张张喷香扑鼻的新鲜面饼说来上两个。原来她还会说当地话。我接过她递来的饼,刚出锅的炽热让我不禁手抖,又为她那一口地道的方言而暗自好奇。
她很快注意到了我脸上表情的变化,解释道:“其实呀,我是本地人。”
“难怪···先前说到这座古城要被开发的时候你沉默了,只有对这座古城有感情的人才会有这般静默的力量。”我接着说。
“有点,真不想看到这座小城浮躁起来。所以我选择了离开。”她眉头微蹙,接着又补充道,“只是暂时···”
“离开?”我咬了一口饼,还是很烫。
“嗯,今年年初考的研究生,上个月通过了复试,即将就读的学校是千里之外的北方——天津。”她说着,侧过脸躲开了我惊讶的神情,朝着左手边的那道小巷望去。
“这会儿的日落是最美的。”她指着前方小巷的出口。顺着不远处昏黄的幽光,我抬眼望去,一座巨大的塔式起重机立在马头墙的上方,显得孤傲刺眼,与古城沉郁静肃的风格相去甚远。也许,那里是在建更高的酒店,招徕游人。
金黄色的夕阳将余晖打在灰白的山墙上,看得人眼睛发酸。我站在一座老字号店铺的屋檐下,选择一定的角度拍摄照片,一边等待着她从隔壁的博物馆出来。突然间有人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摄影师,在拍什么呢?”待我回头发现居然是她,不禁一怔,“怎么这么快?”她朝我扬了扬手里的一沓文件,不无得意的说道,“这馆长还是我老乡哩,二话没说就把上次我向他提前索要的资料一把交给我了。”说着她将文件塞进包里,顺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可以看一下你拍的照片吗?”她停了下来,指着我的相机说道。
“当然没问题。”我解下相机的背带,递给她并按下了浏览键。 “挺沉的嘛。”她喃喃道,盯着相机的屏幕,“哇,好美!你拍的照片真的很有感觉!”面对她的赞美我不知所措却又忍不住心里窃喜。
“真的诶,大摄影师,你的这些照片会上那XX晚报吗?”她显得激动了起来。
听到这里我脸色猛的一沉,“不会,充其量只用来圈内好友交流罢了。”作为行内人我深知这次会议的报道必然会覆盖报纸的整个版面,又哪里容得下这些心灵瞬间的捕捉。我踩着湿漉漉的石板,望了她一眼,心里暗自苦笑,好在她迅速岔开了话题:“我们这里有家名为‘时光记忆’的特色店铺,就在前面的路口,我带你去!”话刚落音我跟着她小跑起来,在人头攒动的青石板路上穿行。
这是一家装潢精美的店铺,店口的小方桌子摆放着一盆幽兰,优雅馨香。店内有整面墙都贴满了五彩缤纷的卡片,待走近些,原来尽是写满了旅人心愿的明信片,在明亮的灯光的烘托下宛如满天繁星。
“您好,这里有慢递服务,您可以现在将旅行的感受写下来,我们会在几个月后寄给您。”一旁的售货员在笑盈盈的解说。 “彼此留个纪念吧,我先写啦。”她从售货员那里取出两张还未拆封的明信片,拾起一只放在桌角的水笔,低着头书写着,随后她将写好的那张用信封包好,递给了那位售货员,并将一张崭新的明信片交到我的手上。 “我该走了···”她向前一步,眼神依然还是刚才写作时的那种专注。
“真的很欣慰能在这里遇见。”我攥紧那张卡片,还想再说些什么。这一刻最后一抹残阳化作橙黄色的溶液,浓浓地浸染每一座建筑的轮廓每一件行人的衣裳每一面亲切的面庞。
我写完卡片,望着她的背影,好久好久,这段旅行似乎经历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直到主编打来了电话“会议快开始了,你人呢?”
我轻声应付着,走出店门站在十字路口。一阵急速的公交车开动的声音传来,临窗的她在向我招手。
身旁有一根漆成乳白色的路灯怦然亮起,灯泡与灯柱的交接处别具心裁的添加了一处旋转,颇具特色。青灰琉璃色的挑脚在屋檐上顺次排开,远处的起重机终于停止了一天的工作,在孤独的夜晚无声地伫立。我朝身后的老街望去,正是万家灯火。好不安详,这是古城最温柔的一面。她就是在这时候离开的,在夕阳的余晖中定格了那张微笑的侧脸。
我笑着,转身走向负责接待的那家酒店。
三个月后,我向总编递交了辞呈,离开了那家报社。
我提着行李经过保安室时,大伯敲了敲窗子探出头来,"小高啊,这有你的信。"说着他起身并推开玻璃门,将信递给我。
我放下行李,拆开深蓝色的信封,里面是一张明信片,正面是一幅画,画的是黄昏时分的小巷,翻到背面还有一句话:“落日古城角,把酒劝君留。”
落款是她。
我将明信片小心地塞回到信封里,顺手提起了行李,在原地静静的站了一会。这时候天边的夕阳如火一般燃烧着大地,橙黄色的晚霞中太阳像是一只炯炯的眼睛,是那莫名的远方,在召唤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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