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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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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1^#

发表于 2012-5-22 13:53:5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夜跑跑于 2012-5-22 13:57 编辑

（1）

不会有人心甘情愿的被记忆控制。
在人群中感到孤立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他。
比如现在。
晚上10点半，我坐在出租车里。
极少有打车的机会，因为是学生。没钱也没时间。
可是必然有一些昂贵的事情，需要非同一般的花费才能够达到预期的效果。
像是去赴死。年幼无知时的我就是这样想的。

在车里的时候我很安静。
不再拨打那个电话，不再一条短信接着一条。
我以为，我在去往他那里的路上。他就一定能够感受得到，调整一切悸动与不满来等待我。
是的，只是我以为。
极深的蓝的夜幕对于一个二十岁的女孩来说，并不可爱。
有很多事情其实都没有那么可爱，可是我仍在爱着。为之奋起，离开，前进，抵达。
我不得不说，这像极了一个梦。

那是个冬夜，这个最直观也是最令我痛心疾首的限定条件。
如果那是个温暖的夏夜，是不是一切都会变的不同。
我站立着，就像长在电线杆旁的一棵委屈的树。
有时我来回踱步，又像是无家可归又看似洒脱的流浪狗。
那六个小时中，内心中充满的祈求，即使到了现在也依然让自己感到羞愧。
甚至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唯一提醒自己的话就是，他可以那么狠，他一定是不爱我的。

水果店里鲜红色的电子佛龛一点儿也不慈悲。
它吓到我一次又一次。
黑夜那么黑，那么多路灯都照不暖。
睡在被窝里，手机关机的人是一辈子也不会明白那种恨的。
不要明白最好。
甚至连赎罪的机会，也不能给。

晨，他和他的名字一样，在我的记忆当中，最与他匹配的就是晨这个字。
不是早晨的明亮，而是清晨的湿冷。
我不知道我是做错了什么，暖一块永远也暖不了的顽石，却还在沾沾自喜。

总有一种力量能够感动上苍，因为那力量首先感动了我自己。
但我忘了自己是个非常容易被感动的人，所以经常错以为是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了。
但后来，我也会变得不那么容易被感动。我不知道这是好还是坏。
我只知道，那种能够感动上苍的力量，从此出现得越来越少。

（2）

觉得烦躁，是因为有事情想做，却一直压制自己不去做。
知道总有结束的一天，却一再拖延，同样会令人烦躁。
争吵，无止尽的莫名其妙的对话。
在很晴朗的夜晚，散步回家。
那时候的我们对未来一无所知，如同此刻的无力感是一样的。
印象中，晨是不爱谈论未来的。
这个词在我们之间还有现在的时候，就不怎么出现。
我可以想象，也可以回想，甚至可以还原。

每一天都是精彩的，充满了看似强大的力量。
从早晨醒来，到晚上不甘心地睡去。
我们在进行一场马拉松，可是天知道，我们也都是没有耐性的人。
从一开始，一开始，是不是错误的。

我们不富有，于是便有机会养成许多廉价而生动的习惯。
漫无目的地走路，在凌晨，整个城市悄无声息。
我们可以享受全世界的宁静，却最终还是听不清彼此内心的翻涌。
我们希望两个人的纯粹世界可以显得有些唯一性和与众不同，但是大多数的情感套路都是基本相同的。

尽量绕着走，可还是躲不过已经学会随机异动的陷阱。
最终，我们很准确地陷入危机，已经是我预料中事了。

固定的公交站台，固定的位置、姿势、表情，甚至固定的打发时间的食物、食物的味道、食物的价格。
我无法不重复，重复。看起来像一个喋喋不休的病人。
或许从迈出第一步开始，病毒就已经准备好侵入了。
我们竟然也就这样心安理得地做好两个病人，彼此传染，加重病情。
直至，病入膏肓。

看起来很顺畅是不是。
眼泪与绝决一样顺畅。
没有太多的阻挠，我们分道扬镳。

整个世界的组成部分只有你，和我。
我们作为纯净物，混合物，化合物。
相对无言，欣然接受，还是心有不甘呢。
我们误以为平静生活足以消耗一切原始的爱。
这个误会，一直到今天，明天，后天。

（3）

我们都爱吃秋刀鱼。
数年之后，它的味道却一变再变。
在雨夜，在深夜，在寒夜。
即使不同纬度，不同时间线，不同的现实或梦境之中。我们都能够找准彼此，报以微笑。
对不起，我无法再用最初的明净来面对你，就像你无法再用最初的羞涩来宽慰我一样。

阳光来了，一切都被照亮。
惯性的阴霾被撕扯开，不舍又不愿停下。
晨，最终消失。
之后的日出日落，似乎都无关伤感。

追溯到前面，最初的正式的会面是在快餐店里。
他笑得简单，没有欲望的追求是最难割弃的。
后来的一长段时间，最美的记忆都沉浸在夜晚。
湖面，月亮，草木，台阶，雨，鹅卵石。
人性的被美化远在出生那一刻之后的徒步行进中。
不经历，就不知道有多美好。
不知道有多美好，也就不知道有多不舍。

可是所有的认定，最终都不免沦为悖论。
绝大多数人在自私的时候都不会显露出温情。
有些人，会掩饰自己的自私，我也是这样。
明明是决裂的事情，要反复，拖延，欲走还留。
晨不喜欢这样。
陆也不喜欢。
偏偏这就是命运，别人眼中的轰烈。
在夏天的暴晒下，或是冬天的冰封之后。
一切的一切，开始消沉。

没有什么记忆能够比回忆失去时的怅然更美好。
失去了，并且意识到失去。
一段拥有与正值盛时的折磨才算圆满。
我们都在静静等待，转机或是，一直这么寂静下去。

（4）

季节在交替，不作任何等待或停留。
陆其实很喜欢时间如此驰骋，教会她遗忘的，是内心真正的趋于平静。
开始工作，是另一个契机。
忙碌是一种神奇的状态，不好的情绪可以归结于此，纾解情绪也可以借此依赖。

刚刚与陆展开一段持久又坎坷的追逐游戏时。
晨为着俩人因为手牵着手生活而迅速膨胀起的开销提早进入工作状态。
在超级市场的众多角落里寻找打着黄色标签的物品，欣喜拿下。
规划一个又一个周末，像两个坚持玩着一场过家家游戏的孩童。
持续，平定，微小的事情教会他们忍耐与选择。
不曾放弃，谁也不曾想过。

陆告诉晨，生活就该是这样的，如果时间可以停在当下，就此结束生命也不惋惜。
真诚而热烈的爱，为彼此，为自己。害怕一分一秒的离去与前行。
许是内心深处的胆怯，令他们无法不走向奔溃。
很久之后，陆才意识到自己当初的自私与胆小。
大着胆子地不爱，比爱，要难太多。
美丽的诱惑从未停止，对美丽的抗体却与日俱增。

后来，他们也在快餐店里见面过。
身旁的一切是熟悉又生分的。
那时候的陆，已经开始工作，并渐渐找到了属于自己特有的平衡。
虽然对视的角度丝毫未差，然而眼中的内容早已改朝换代了。
晨显得大方，若有似无的成熟，但毕竟是朝着好的方向。
各有长成，有见地，有态度与抉择。
就在两年前的夏夜，晨背着陆。
凉风、嬉闹、承诺与痴缠。

但凡剧烈的经历所换来的沉静，总是让人悲从中来，却又只能一笑而过。
他们开始一段秘密的交往，是在两千天之后的事。
两千天之前，再两千天之前。
相遇即是必然。

混乱，是因为太多条理缠绕住手脚。
丝丝缕缕，无一不证明着坚不可摧的誓言。
事到如今，你还相信多少誓言，你还在说着怎样的誓言。
你还在将多少誓言，一一兑现。

（5）

五月的天气总是令人不安。
有太多变数，就像陆在此后的若干年中所一贯承受或是处理出的结果一样。
她学不会安静，如同她太过渴望安静一样严重。

频繁出入一个人的内心，这种状态十分少见。
或是，在此前的经历中从未尝试过，从未体察过自己有一天将会变成这样时的无措。
这样的陆，确是无法安静下来。

我每天走在路上，会想象时光倒流。
身边任何一个匆忙的人都有理由停下对我耻笑。
我并不惧怕这种差错，只是害怕一种漫不经心的谈笑。
这是很严肃的事情。可自从晨消失之后，这种必须的严肃也跟着消失了。

五月的天气让我感到不安。
不知道哪天会下雨，哪天会被暴晒。
我想起《重庆森林》里的林青霞。
杀手。毒贩。女人。失魂落魄者。透支寂寞的美丽灵魂。
她散发的光是暗的，微小的。
随着那些许线索，王家卫却为她安排了一位深信这蛛丝马迹的男人。

最遗憾，不是错过，而是相遇却不同世界。
错过，不是遗憾，而是必然的华丽片段。
我曾经对此深信不疑。
我曾经，也如此去尝试。
鼓励自己学习当年的失魂落魄、奋不顾身。甚至歇斯底里。
那就是我过去的样子，现在，却需要重新学习。

黎的出现与晨截然不同。
晨是在既定轨道中不偏不倚地被投放正中的暗器，一针见血。
而黎，从一开始便显露出不得善终的丑态。
他并不会爱人，缺乏爱的能力与错用这种能力的人相比。
哪一种更容易理解呢。

当然，我再也不会轻易地去试图理解一个男人。
他们的内心世界，本就时刻在变换。

唯一不变的，是我的信任。
信任美的、丑的、真的、假的。
只要是你所呈现出的现实，我可以照单全收。
我不怕你造假，只怕你收拾不了残局而狼狈地将自己推翻。
我不怕听谎话，因为我不会费力去判断。因此在我的字典里，没有谎言。
这是更可怕的。尝试一次便知道。

（6）

我们一定有很多机会擦肩而过，一定的。
如果距离足够近，也许就不止是相遇了。
黎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告诉我，此时你心里的晨已经是个想象的产物了。
是的，我当然想象过。
当一切尚未开始的时候，他就在我的想象里时常出现。
虽然看起来若有似无，但当想象得以实现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惊讶或是不习惯。

虽然到了此刻的独自一人，我依然也不惊讶或不习惯。
生命就是在坐过山车，即使没那么实在的刺激，可今天离去了，明天再相聚，后天又剑拔弩张。
选择的和接受的，往往不是同一个东西。

黎从来不过问我的回忆，因为他没有真的爱我。
走在马路上，他只把背影留给我，却在我转换方向的时候挡在前面。
我从来也没特别想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我已经割舍了晨，于是也不需要为了忘记而拿别的来占据。

天色终于暗了，初夏往后，似乎整天都是亮的。
亮得让人不舒服。他就不喜欢亮。他喜欢夜晚的通透。
这也是我想象的，我觉得他应该是与我同样喜欢。
某一年的小长假，我们有机会去往郊县。
白天他做兼职，傍晚回到小旅馆。
郊县的天空似乎就应该是更明净的。安静，深蓝深蓝的。
从那时候起喜欢上鸡蛋炒刀削。一种味道是固定的。即使食材不再是当初那些。
味道不变，真得是很难变。

不是绿色的筷子，绿色的筷子会让人没食欲。
绿色的筷子会让我想到绿色的蛇。
他的性格就像是蛇。一种温柔的蛇。
但还是蛇。

如果是个无底洞，深陷进去会心无杂念。
如果是口井，深陷进去会大声呼救。
如果是一个浅浅的眼神，碰触到就不会再想出来。
这种深陷会是，不可自拔。

（7）

我尝试过把自己藏起来。
每天有那么多熟悉的地方不得不经过，一草一木都在看着我。
每一条小路的方向，每一片天空的形状。
不变的东西有那么许多，为什么偏偏我变得这么彻底。

直到晨音讯全无，我看起来没有丝毫惋惜。
我把他看作一个走失的孩子，也许此时他已长大，在他乡生根落叶。
我也就没有理由再担忧，他是否不舍却找不到回来的路。
每一次结束必定伴随一个新的开始。只不过这一次，开始的没那么明显罢了。

黎渐渐接受了我的这种并不热烈的方式。
我们没有过多的相聚，远行，规划与商讨。
我们看起来是同样的随遇而安，漫不经心。
曾经飞速流逝的时光如今缓慢而滞钝。
我们也就都有了更多机会来细细地看看这场生活。

这场生活，曾经像极了战争。
现在却是黎和我一起扮演这种收拾残局的角色。
看似是有理由抱着希望，内心的废墟也只有我们自己看得清楚。

黎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他明白地告诉我一切。
似乎更是为了寻到一个机会，厘清他自己心里的肿痛。

爱情最终像是炎症。
疼得深刻，却让人憎恨。
为了继续地、完整地、平和地走完剩下的路。
我们不得不选择消除它。

（8）

事到如今，我从来都无法掩饰对她的习惯与依赖。
你知道我并不是指生活上的，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安全感。
就像你因为晨而每天都在等待夜晚一样。

我说，我明白。关于澜的疯狂、不羁、追求快乐时的极致的自由。
甚至我深深明白，为何心心念念地记着一个大胆掠夺爱与放弃爱的女孩的黎竟会由此感到短暂的归属。
仅是他一人行走的路途中恐怕终生都不会遇到这样雷电交加的情感。
可是澜曾经给与他一切，他甚至想象不出的宏大的构建与摧毁。

我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学会了安稳。
但愿她是跟你一样，开始规律地工作，有自己的生活模式，相对稳定的生物钟。还有健康的身体。
你是不是还是更喜欢她过去的样子。毕竟你是跟过去的她那么真挚地相爱，后来你们决裂，直到现在。你们已经丝毫没有干系了。
可是我们曾经那么密切。就像你和晨……
不要谈论相似的东西。相爱的模式大多是相似的。
我相信会有不少女孩像澜那样。
平静地接受麻醉过后的呕吐，阵痛。
走出刑场时，伴着隔世的陌生朝着自己深爱的男人微笑。
即使他刚刚给她造成一场灾难。一个杀人者，以爱的名义将剃刀塞进被害者的体内。
再由被害者独自承担一次死亡，并且还要轻描淡写地安抚那个杀人者，告诉他一切已经过去。未来还会美好。

事实证明。
未来是不可能美好了。
每当谈论到这里，黎的眼睛里会出现寂静。
我不该也无法打扰到这种寂静，这姑且算是种忏悔吧。虽然无用。

很多人的过去都多少有些斑驳血迹。
有些还在指尖隐隐可见，有些则附在心上。
所以不能责怪人们的冷漠、猜忌和畏惧。
虽然阳光依旧，却始终无法摆脱冷的味道了。

（9）

最终，我们选择沉默。

黎告诉我，澜现在就在眼前这幢办公楼里工作。
很快，他喝完了手里的饮料，开始借用我的。
他只是借去充当掩饰紧张的道具。
我们倚坐在公交车站边向前倾斜30°的长凳上。它给予我们动势，我们却无动于衷。

上午10点整，我问黎，你有没有看到她。
他说，没有。
这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不想我知道。
不想我知道后追问他此刻的心情，心里所想，以及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或者是，他什么都不会去做，也不想我再次证实及替他强调这一点。
我看出他的紧张，又从紧张到目光的涣散。
他一定是在见到她走进去之后，感觉到自己溃不成军。

这便是他表现出冷漠、猜忌和畏惧的全部原因了。
来自于一个女人的牵绊，同样会让一个男人显得多愁善感。
此时的黎，是少有的真实，也是强烈的疏远。
其实令人感到疏远的人本就是我，冷漠、猜忌和畏惧的心理也本就是我。

“她穿着一条牛仔连衣裙，她喜欢穿裙子，她说这样比较轻松，可以摆脱一些束缚。
她一定会在步行的时候听音乐。
她会看着正前方，四周的动静像是都与她无关。
过马路的时候她特别不喜欢让转弯的车辆。她总是觉得直行应该高于转弯，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的包一定不会显得笨重。出游的时候她甚至会想方设法地省去必需品。
她的自由让我感到不舒服。从前一直都是这样。我几乎能感觉到她是有多么想要省略我。”

“陆，澜的激烈和锋利是我最恐惧的地方。”
“黎，是晨教会我舍弃这些。然而这也就是我本来的样子。”
“也是你正想要寻找回来的样子。”
“没错，正是我一直寻找的。”

那些让我痴心的种种。
晨，是你将陆变成了澜。
黎，你渴望的陆却还是想变回澜的样子。
你看起来成熟了，光亮了。
我却为此更愿意停留在那个最初的通透的夜晚。
这结果，想必还是令你感到不舒服。

（终）

很温暖。
有人已经为我们备好房间。
很大的一个连着一个。
看上去十分结实的衣橱和柜子，装得下再多的行李。
我们在路上，遇到素不相识但友善热情的主人。
我们是客，却觉得内心安稳。
没有任何外界的干扰，白墙与柔软地毯。
没有虚无的网络世界，只有脚步与指印。
如果只是这样……

梦醒了，一个处在傍晚，深度却不得长久的梦。
黎为我准备白粥，极淡的甜味让人愉快。
雨已经停了，天色薄暗。
我们预备出门散步，带上熟睡后的透彻。

澜。
我们不再回去了好不好。
就这样走着，直到遇见一个，有鹅卵石斜坡与垂柳枝条的岸边。

如果我们，不能够为了迎合彼此而改变自己。
那么至少，保持内心最初的模样，不再变了。

2012.5.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