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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二今日很空,我一直在想他究竟是因何如此,每日复习左传,因为左传讲的事儿毕竟不远,而且写的很玄乎,当小说看嫌短,当寓言看又太长;若关二不在看春秋,便是很空。比如现在,他就很空。我进得营帐的时候,关二正叼着支云烟,他有个习惯很不好,我说过他许多回了,叫他不要把过滤嘴剪掉,他总是不听。每每给他买回一包烟来,他总是要很认真的拆开烟盒,一支支的掏出来很认真的逐一剪掉过滤嘴。他说这样比较过瘾。我认为那是他比较寂寞的缘故,还有就是小时代看得多了。关于这一点,我也经常说他。看春秋是一件比较有前途的事情,看小时代会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看到我进来,关二很高兴,招呼我坐下,递给我一支没有过滤嘴的烟。我微笑着拒绝了,我跟他说过很多遍的事情里面也包括这一件:我从不抽烟。对于这一点,关二从来都是视而不见。关二曾经以难得的认真态度跟我说,这世界上有很多人视烟草如洪水猛兽,但是我不,凡没有嗜好的人,最后都变成了圣人,但是我不想;关二甚少在我面前认真,因为他在世人面前认真的时候太多了。
我一直跟他说了很多遍,有些人他必须去斩杀,否则以后他不会留在类似左传这样的文本里。关二却很凄然的跟我笑笑,捋捋胡子,对我说:你说过,勿论什么时候,一个人的长相很重要,所以我留了这么长的胡子。我本也希望能在历史上留下一笔,但跟刘大到今天,我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个幻境,这一切我是不能做到的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有时候我觉得我并不爱这个男人,他长得并不好看,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过什么成就,但是有时候爱一个人并不需要什么理由。人和人走到一起,睡到一张床上,往往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原因,一切只是机缘巧合,倒是要让一个人留在另一个人身边,并不容易,但理由也未见得复杂,譬如关二喜欢在前面,而且很讲卫生。两个男人在一起,喜欢在前面的并不少见,但是讲卫生的却不多。所以我留在了关二的身边。
作为回报,我跟他讲了很多能够流垂千古的手段,比如现在,我就跟他说了,他应该去斩杀一个叫华雄的男人。
在我看来,我的学生关二,以斩华雄作为职业生涯的开端,是一件很合适的事情。关二说外面风很大,还要出去劈杀华雄,不如在家里看老三杀猪。但是看张三杀猪不会上左传这样的书,所以他还是提刀出去了。
像关二这样的大个子,天生已经拥有了被人奉为神灵的先决条件,加上还有一颗总是想在历史上留一笔的心,那还是不够的,他还需要我这样的说书人来给他作宣传。其实我更愿意被冠以游吟诗人的称号,虽然我并不写诗。
出得门来看星辰,廖落得紧,风很大。看不多久就有黑影浮现,那是关二归来。
关二进账来,默默的蹲在一旁点上一支没有过滤嘴的烟,我也经常提醒他,不要摆出当年作生意的架势来,那并不美观。
他只是颓然的摆摆手,告诉我他行到半路便听见路边的百姓传言:华雄已经被孙坚击杀了。
我听到这个消息,只有慨叹一声。我知道我该做点什么了。我派出几支探子去,而后我便来到关二背后,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背,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二爷,今晚想么?
后来我活的比关二久很多很多,在关二死去后多年,我发现我爱上了他。有时候我抚摸着我的唱板,想起关二出去斩杀华雄半途而归的那一天,那一晚上关二犹如绵羊一般低声断续呻吟,我觉得我在那时候就已经真的爱上他了,只是我还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应该为关二做点什么。我知道历史只不过是人书写的,书写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写成一本书,一种是口头流传,写一本书固然容易,受众却没那么广,可是口头流传的,却往往更会被当做历史。人们只需要他们想象中的英雄。
后来我离开了关二,四海为家,我到处说书赚钱养活自己,说的主题只有一个人:关羽关云长。我从他职业生涯的第一次失败说起,只不过我会说成成功。人们都知道华雄死了,这是事实,我也确实讲述了这个事实,至于我口中是谁斩杀了华雄,这是不是事实,又有什么要紧?
我甚至能够想象关二在晚年的时候,听到外界对他的盛誉,也会颇感疑惑,也会点上一支没有过滤嘴的烟,摇摇头。
其实关二,你希望抽到最纯净的烟草,所以你切掉过滤嘴,但是烟草本身,又谈何纯净呢?
历史其实也差不多。
都在我嘴里。
在我弥离之际,我想起几个探子都回来告诉我:其实华雄也不是孙坚杀的。而是一个姓温名酒的小将所为。
在这一次之后,我就再也没听到过温酒这个名字。所以,直到我死的时候,我也很坦然。
就是这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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