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样子很难看

戴璞

    我一直以来不知道是被什么困扰了我的情绪。

    之前，我将它归咎于年龄突然间骤老了似的，即一种对时光匆匆流逝所带来的惶恐。但是我在一次街上的闲逛中，偶然听见一句令我耿耿于怀的对我的评价话后，才恍然大悟，于是我，仔仔细细端详着镜子中的自己，过去我完全忽略了这个，也许缘于我在生活中的脚步太匆匆吧，或者说是早已习以为常，因为从小到大，我对自己的相貌没太在意过，它与每一个长相普通的脸庞同样平平无奇。“你的样子很难看。”这句令我感觉很突兀的话，陡然间像一座大山似的，使我无法平静住呼吸，也让我下决心重新审视自己。由于它是无法回避掉的现实，因此这股阴霾无法从我的良好情绪的上空挥去。我发出此生以来的第一句哀叹后，把镜子盖下，然后瞅着镜背想，难道这世上就不会出现奇迹，难道我就被注定了带着付丑陋的面孔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有时候，我在匆匆上班的路途中，偶然瞥见对面迎来的帅气小伙，就会让那个埋藏在心底的伤感念头回到我的面前，便让我一整天地心情沮丧。

    我曾经在妻子儿子面前试探性地询问过这个话题，却引来了他们的哄堂大笑。因此，我气愤十足地告诉他们，难道我感觉不到哄堂大笑中的嘲讽？在这个时候，他们才醒悟地，把话题转向别处。不过我仍然不依不饶地咆哮着：“我就不信这个邪，不信不会有奇迹的降临！”但是，我仍然能感觉到他们刻意压抑着的平静模样后面其实是一场更巨大的哄堂大笑。

    我如之前每天那样，用匆匆的脚步离开家门去上班。但面对扑面而来的人群，我仍然昂不起头，我仿佛做错了什么事似的低着头，穿过人行道，钻入一条小巷，扎进吵吵嚷嚷的脚步声群中。然后我发觉，这一次居然鬼使神差地登上了天桥，而不是过去的趁着来来往往汽车的空挡之际横闯马路。在我鸟瞰了会儿繁华城市路面上的车辆的短暂逗留的片刻时，一位离我不远的黑衣男子冲着我喊了一声。我回过神来看着对方时他又喊了一声，并热心地向着我招手。

听完对方一番侃侃而谈后，我质疑他的每一句话。但这个黑衣人没有懊恼，他微笑着告诉我说，他一直以来就在天桥上摆这个兜售神奇药丸的摊子。

    我随意拿起一枚看似黑泥丸的对方吹捧得神乎其神的东西，然后用不屑的表情告诉对方，假如它真似他所吹捧的那样，何须日晒雨淋地在这个城管也懒得上来干涉的天桥上摆地摊？但他依然微笑着，并告诉我神奇的东西或奇迹的降临，只会眷顾那些对此非常渴求或具有无法回避的缘分之人。然后他用立竿见影的效果向我保证它的神奇不会来自虚构的传说之中。

    姑且信一回。我与其是告诉他我已经相信药丸的神奇功效，倒不如说是想早点摆脱对方的纠缠。来到公司，我做完千遍一律的事情，惬意地靠在舒适的沙发上时，我的手不经意伸入衣兜内碰着了那枚药丸。我这才想起今早的事情，并仔仔细细端详起这枚黑泥丸。

    我本想将它丢入垃圾篓，却在瞥见亮晶晶玻璃墙上我那天生沮丧的长相时，再一次鬼使神差地，走到取水箱前，倒满一杯白开水，然后让它将这枚黑泥丸送入我嘴中。我没感觉到什么味道，与以往吃感冒药一样，咕噜一声便咽入肚子。一会儿后有股昏昏欲睡的倦意袭上头来，我不知道是否药丸的作用，或还是这些天来我的精神原本就很糟糕，我竟然靠在工作沙发上打起了呼噜。

    一声非常惊恐的喊叫将我从昏睡中拉到现实里来时，我以为同事们刚刚的喊叫是对我在工作当中胆敢酣畅淋漓地大睡非常不满，我以非常愧疚的表情向着他们时，他们又来了更凄厉的喊叫声。我惊恐万分地望着面前每一张感觉非常陌生的表情时，他们紧接着喊来了第三声。

    我知道原委后，冲出人群，找到一面大镜子，然后我也像他们那般，大喊了一声。

    不可思议的事情居然出现了，它比“见证奇迹的时候”那一刻要炫目得多，因为它绝非魔术，而是不折不扣的魔幻效果。那枚黑泥丸果真发出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所以当我望着镜子中那枚无法形容的英俊面庞时，居然激动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然而，乐极生悲的现状紧接着接踵而来。在下班前，公司老板把我叫到了他办公室，他用目光斥退那群本想紧跟而来的同事们后落在了我脸上，并冷静地告诉我：“公司决定辞退你。”他没等我开口又说，“这个决定与我这张异常英俊的脸庞有着非常直接的关联，连公司里的男同事也对阁下的这张脸神魂颠倒，更别说那些女同事了，因此，为了不影响其他职工正常安心上班做事，公司也只能如此地对待你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两个月的工资给我后，便把我打发走了。

    回到家中，我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妻子儿子相信我的身份后，依然察觉到，空气中有种异样的东西存在，这种令我极不舒服的感觉在我第二个月后变得异常强烈，所以我为了唤醒家人对我的正常反应，只能颇为殷勤地卖力干家务（由于我的这张异常英俊的脸，我的三番四次的应聘都以碰壁而归，他们几乎如出一辙地担心我这张异常英俊的脸会影响其他职工的正常工作情绪）。

    当我察觉到我的脾气突然变坏了时，才感到很紧张，比如说我辛辛苦苦烹饪出来的菜肴每每受到妻子儿子的挑剔那刻，便感到很郁闷，其实它们口味都差不多，天晓得这是由于什么的缘故在他俩口中时异味突显。我知道我今后无法再出去工作了，所以铁下心来决定做好一个“贤内助”的分内事。

    “你们不要再挑剔了，好不好？”我忍不住埋怨起来时，妻子用那双迷茫的目光看着我，并说这不是挑剔——他们也接受了我做家庭妇男的现实，他们的心情不好不是来自于挑剔——批评也应当算合理的建议嘛！

    “那是因为什么？”我本想刻意压抑住内心里的激动，却不知道为什么，我发出了咆哮。我看见面前的娘俩目瞪口呆时，就察觉并道歉说，刚刚不该说挺情绪的话。但我仍然想知道是什么导致了他们没像以往那样其乐融融。

    “你的样子很难看。”儿子说完后胆怯地看着我，他一定担心会像昨天那样，犯了个小错误便被我狠狠的揍了一顿。

    “你整天地哭丧着脸，让我们无法开心起来。”妻子也用目光似乎与儿子那样地提示我，别对他俩的话耿耿于怀。

    “也许是失业，我才总克制不了情绪。”我破天荒地没有爆发火辣辣的脾气，我也没有胃口了，扭头便走进房间，打开电脑，决定在虚拟的世界里与那班血气方刚的游戏迷们驰骋疆场。

    几天后，我改变了看法，因为我察觉到妻子儿子对我的不满并非来自于我情绪的过大波动。那天，我殷勤百倍地让他们娘俩面对着我精心烹饪 菜肴时，不知道儿子说了句什么话，好像是学他同学的某句挺不顺耳的话，妻子“啪”的搁下筷子，在我目瞪口呆下狠狠的数落着儿子——上课讲话，跟不良同学混在一起——将来考不上大学，没法工作，“看你怎么办！”从这句话中，我才终于明白作为一个失业者将要背负多大的思想包袱，和饱受多大的歧视！但我也很倔强，我可不是想捏便捏的糯米团，所以我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并向她下了最后通牒。

    当我醒悟并明白过来这几个月以来真正困扰我情绪的，就是那对歧视目光时，我的心真正铁硬下来。

    “难道没有别的方法？”妻子似乎很不情愿这个结局。

    “到目前为此，我认为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个难题。”我破天荒地感到很轻松。

    第二天，我们早早起床，妻子把儿子送上学匆匆赶回来时，她仍然不情愿去，我只好催促她别磨磨蹭蹭，别担耽误了我们的正事。

    去民政局的路上，有个地方是我们的必经之地，因为当初我们欢欢喜喜地去民政局办理好结婚手续时，这个长相挺娇好的女子已经成了我妻子的，突然拉起我的手，并指着那个小餐馆——她提议我们进去吃一餐象征着美满婚姻的午饭，作为一个家庭诞生的好兆头。现在，我也接受了她的建议，进去吃点东西，再去民政局不迟。

    为了表达男人的豁达，我主动牵上她的手，迈向店门。这家店与多年前一样，丝毫没有改变，连垂在店门口的用纸折成星状的垂帘，也是当年的样式。我牵着妻子的手，我俩共同拨开门前的垂帘，进入店内，看见一切如故的装潢时，我俩禁不住想相互看一眼。

    “哟！”老板娘仍然还是那位脸上有些麻子的妇女，她的年龄似乎与她刚刚热情的一声“哟”同样没有改变似的，让我轻易想到，当初进此门的那幕，但是今天却使我有种恍惚，这不单单是她能记起多年前来此的顾客，而是她居然喊起多年前当我们也似今天这样进店门时的那句话：“你的样子很难看。”

    老板娘的这句话像当头一棒似的，给了我一个提醒，我立即松开妻子的手，跑进店内，当我站在那面挂在墙头上的小圆镜前，看见了我的那张长得样子很难看的脸庞时，也看到这张样子很难看的脸庞上的小眼睛后面，正有一股幸福而又感觉很委屈的泪水，缓缓地，在眼眶内徘徊。

生铁

情感真实，寓意也朴实深刻。

但小说还需要第三个附加值，就是必须让上面两者在讲故事的过程里变得合理。这篇小说的变形，让人觉得不太可信，因为它生硬。
因此，不足以调动起读者自己的隐秘共鸣。

另外，有个别病句和错字。如“千遍一律”等。

戴璞

感谢版主的详细深刻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