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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ONT color=#153702>渡尽劫波兄弟在</FONT></P>
< ><FONT color=#153702>?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兄弟,你们要亲如手足,你们要互相帮助,你们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兄弟》余华<BR>??????????????????????????????????<BR><BR>?随着生活中无情的小事件的积累,我的心肠已经渐渐地变硬了,就像我脚掌上的硬茧。七年之前,我读到余华的《活着》,在篇幅进行到三分之二的时候,我想到目前出现过的主人公,除了叙述者福贵之外,都会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时,我感受到一些深刻而奇特的体验:我知道了命运刻薄起来会对一个人残酷到底的,我知道了一个人面对死亡时的弱小与强大,我知道了眼泪的丰富与绵长,我知道了悲痛的深沉与反复。我还永久地记下了余华的那句断言,人可以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这句话就像种子一样不由分说地种进了我的心里。我甚至多年来不曾去想它的反命题,人可以为了死亡本身而死去。七年之后,我读到了余华的《兄弟》,这个故事委实不减当年,但是我也经是物是人非了。我是如此之快地读完了这个小说,关了夹在床头上的台灯,就灭灯一样快地睡着了。<BR><BR>?故事是从屁股开始的。屁股似乎是余华比较喜欢的一个器官。在《一个地主之死》中,老地主干瘪的屁股把他自己拉下了粪池,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在了粪水里。在《活着》中,余华可耻地再次写到这个细节。<BR><BR>?故事的开始是李光头在厕所里偷看女人的屁股,其中一个是刘镇第一美女的,然后他成了刘镇里的屁股大王,并且依靠出卖第一美女屁股的细节换取一碗又一碗的三鲜面。李光头的老子也是偷看女人屁股掉进厕所溺死的,一个名叫宋凡平的男人把他的尸体捞出粪池,扛回家冲洗干净。接下来的一章,宋凡平的妻子就被余华一句因病而死像发电报一样快地淘汰掉了,宋凡平顺理成章地与李光头的母亲李兰搞上了,李光头与宋凡平的儿子宋钢成了兄弟。在李兰去上海治病的时候,文化大革命来到了刘镇,宋凡平成了扛着大旗的英雄,接着因为父亲是地主受到了批斗。这时,故事真正的主角宋凡平开始展现出他的魅力来了,接下来的抄家、关黑牢、被打死,让他成为人格上的英雄。他在受完批斗回家后兴致盎然地教一个六岁、一个七岁的俩儿子炒青菜;他在被红卫兵抄家时耐心细致地教对方扫荡腿;他在家里被打、砸、抢一空时用树枝吃饭,并且告诉俩儿子那是古人用的筷子;他在月亮升起的时候,带着儿子们去看变化莫测而又壮阔美丽的大海;他告诉儿子们在黑牢里脱臼的胳脯是主动下场休息的。我不得不联想到贝里尼编导演的《美丽人生》,电影中的那位父亲告诉他的儿子,集中营里的事情是一场趣味比赛,得到一千分会获得一辆货真价实的坦克。宋凡平逃出黑牢去上海接回家的李兰时,在长途汽车站里被捉拿他的红卫兵活活打死,血肉模糊一脸苍蝇,他的两个儿子在他身边来回几趟都不能确认。故事的尾声毫无异议,宋凡平的妻子李兰数年后郁郁而死。<BR><BR>?我脚掌上的硬茧,不是从外向里生的,它是从里向外生的,肉里面增生了一种叫做角质栓的东西,它像老鼠的牙齿一样没日没夜地生长着,我踩下去的每一脚都是痛的,是牙齿对压迫的反抗,我躺着的时候脚掌也会痛起来,牙齿自己磨一磨会锐利些。近一个多月以来,我下班后还有周末,闭门不出。我尽可能地减少走动,推掉一些跑腿的事情,不吃晚饭。还没有到电梯的尽头我就拿到了余华的新书,然后拐个弯就乘下行的电梯去收银台了。余华已经有十年没有新小说了,我最近一次阅读余华的作品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书名是《在细雨中呼喊》。时光像是射到水面上的瓦片一样,蹭蹭地往前飞,然后跌入生命的深渊里,永不复现。<BR><BR>?我对宋凡平渐死的复述,似乎远离了兄弟二字的应有之义,比如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当宋凡平被关黑牢时,他的一个亲生儿子一个非亲生儿子分盐而食,合力捕虾,居然没有饿死;宋凡平死后,宋钢被送到乡下爷爷处寄养,他会在赶集卖菜的时候,趁着天色未明把青菜和奶糖送到李光头家门口,李光头醒来发现后,会追卖完菜回家的宋钢爷孙俩到南门外。友谊并不是止于此,宋凡平给李光头之父收尸,程青给宋凡平收尸,中学生孙伟落魄后与李光头短暂的同进同出,还有那些琐碎的帮助,都是余华题中的兄弟。<BR><BR>?我是在找医院的过程中买到余华的书的。我找到区医院时,医生说他们这里没有激光设备,没法灼烧掉我脚上的茧子;市医院的医生让我周一再来,说是激光室今天没有人值班;我在省医院用挂号单换到的号码是42号,正在问诊的是12号,中间隔了整整三十个病号,就像是隔了三十年。我提着小说和拖鞋,比医生更仔细地审视着病情,比病人更仔细地倾听着诊断。疾病比文字更能让我静下心来,来熬过漫长得像是三十个病号的三十年。医生让我把脚搁到桌子上,我先垫上了护士递过来的报纸。我的脚成了一个科室的注意力中心。我在众人之中看见了我的脚。医生拿出一根锥状的竹签子。签子的另一头裹了酒精棉,酒精棉擦了擦脚上的茧。锥尖在一瓶配制的药水里面醮了一下,接着一下接一下地旋转着戳向硬茧,直到流出血来。我痛得流出了眼泪,几个护士静默地呵嘴瞪眼,不忍卒读。<BR><BR>?余华在接收网易的采访时说,《兄弟》是对历史发起的直接强攻。他还提到了叙述密度,说是现代作家再也没法超越托尔斯泰和托斯妥耶夫斯基,以及他们称王的那个时代。余华自己揭开了谜底。直接强攻,就像是一个正面战场。正面战场是一个太宽广的现实世界,像福贵那样仅仅依靠泪水是不够的,像许三观那样只靠血液是不够的,像江南小镇的青年那样只有大把回忆也是不够的,总之一招鲜,吃遍天已经不灵了,他们需要更多的武器来与现实对抗,但是《孙子兵法》说过,备多则兵分,兵分则力弱,太多的兵器会把自己变成一个杂耍艺人,而且在一个叙述密度大势已去的小说时代里,注定杂耍艺人也没有更多的节目。 <BR><BR>?治疗在两、三分钟后结束了,没有现代的激光技术,倒像是古代的酷刑。我坐到一边休养生息,开始怀念刚才的疼痛,惊人的美妙。我跛着回家了,读完了余华的新作。合上书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肠太硬了,对这样一部用童话句式写成的小说缺乏应有的灵魂的惊奇。</FONT><BR><BR><BR></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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