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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春乃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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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4:2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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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还没有睡醒，就被窗外大作的风雨声吵醒，看来最近难得一准的天气预报所说的冷空气如期而至了，受够了前几天墙上地上都渗出水来的潮湿天气，激动得光着身子就从被窝里跳到窗户旁边，身后传来一声埋怨：“穿上衣服！”
 
窗外好大的北风，把对面小区里的树冠都刮得向南边偏倒，硕大的雨点顺着风势肆意横飞着，把地面和楼房的外墙都染成深灰色。风雨大作，赶走了白花花的雾气，多日“对面不相识”的各种楼房好像经过了暗房晒洗的底片清晰地显现出来。把窗户推开一条缝隙，伸出手掌，让横飞的雨点敲上皮肤，好清凉的水滴！好舒服的温度！
 
呼啸的北风削掉了原来树头所有的旧叶子，昨天看上去还是墨绿色的阔叶一夜之间就都变成了路边渠中的黄叶，而取代它们的，是枝头嫩绿嫩绿的新叶，它们好像没有经过发芽，瞬间就长成了叶片，湿漉漉、毛茸茸、暖烘烘的从一棵树顶浸润到另外一棵的树顶，这个早晨是灰暗寒冷的，但却让这些新叶愈发生气勃勃、郁郁葱葱。忽然想起了十几岁时第一次梦遗的感觉，在沉睡中体验到无法控制的惊惧与快感，体验到无法抑制的手足无措和喷薄而出，乍醒之后知道了什么叫做“一塌糊涂”——树梢的新绿就是春天的精液，昨晚他们一定是从每一棵树的睡梦中喷涌而出，温暖的被窝和贴身的内裤丝毫不能阻挡外泄，远道而来的冷空气也不能阻止发芽，树感知到了春天，就像我们第一次梦见了裸体——春天走过的地方，如同青春的被窝那样一塌糊涂。
 
春天不仅仅是发芽的季节，还是发炎的季节。数个朋友抱怨说她们的智齿开始萌动，为了长出来牙齿要悄悄上地顶开上面的肉，她们张不开嘴、吃不了饭，可能还要发烧。而我的前列腺在这个春天也尤不安分，不断地给我制造不轻不重的腰酸尿痛和乏力懒言，让我不得不一边体察着新芽带来的快乐，呼吸全然不同于冬天干燥寒冷气味的空气，一边守护着熬煎中药的小火，吐纳黑色药罐里白云般袅袅而生的药味。“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殊不知：好炎知时节，当春亦发生。
 
曾经在《中学生阅读》上读到过一篇写春天的文章，真是好，“五月，是咸鸭蛋冒油的季节”，每到春天我随时随地都会想起这句话，黑洞洞的坛子里，鸭蛋在盐水里漂浮着，逐渐变得彤红的蛋黄开始分泌出清亮的油花儿；芦芽尚短，河豚欲上，春寒料峭的季节里，不怕冷的小姑娘在毛裙皮靴中间露出一截截粉嫩粉嫩的腿儿，发情的春天，懒洋洋地盘旋在少女淡而无味的腋窝下，颤悠悠地挂在小子青青唇边的茸毛上。他们穿着宽大的校服，书包上晃荡着稀奇古怪的小饰品，在公车站拥抱、在地铁站接吻，等到咸鸭蛋冒油的时候，他们已经不知道作了多少孽。羡慕他们啊，羡慕春天里的那股子骚劲儿。
 
木棉树陆续放花了，越秀山从下到上蓝一层、绿一层、红一层的煞是好看。五楼一人住着的孤独老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世了，门口烧着好粗的白蜡烛，香灰跌了很厚一层。昨天回家的时候看到老人家用过的东西全都丢到过道上，今早上班的时候收拾垃圾的就全都给搬走了。生死由命的春天，被严严实实地关在那间不见阳光的屋子里。胖乎乎的小外甥女咯咯的笑个不停，她的父母在计划买更大的房子，我的母亲架着眼睛在灯下捏着针线给她的小衣服翘边，我的父亲在阳台上挂起刚洗干净的尿布，富贵在天的春天，一闪一闪地出现存款和贷款的计算器上，一针一针地缝进迎接长牙口水的小衣服里，一片一片地挂在可以升降的恋衣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