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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叶文武 于 2011-11-15 10:36 编辑
晴朗的夜晚,我坐在麦当劳餐厅里,试图向一位朋友讲道理。
“我有一个朋友,写小说的。写了好多小说,他的小说永远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如何把姑娘弄上床。真是,他为了这个千方百计的给故事做铺垫,又是回忆呀倒叙啊插叙什么的,还有路旁的山的阴影有种什么氛围啊,阴影落在树上又如何如何变化呀,以致影响了树边的路上的女人的情绪什么的。嚯,不知道的还真被他糊弄啦!以为他要写个追忆逝水年华那样的大家伙。结果你猜怎么着?挖空心思就是男人要劝姑娘跟自己上床嘛,劝上床就说上床,他还不肯直说,非要给姑娘洗脑,说这是命定的又是佛法轮回又是耶和华乱说一通,好像她生下来就是为了和他上床的这一刻,因为那才是真理。靠,然后,姑娘就真被洗脑啦,心甘情愿的脱光衣服又是吹又是弄什么的。最后你猜,你猜猜呗,打死你也猜不到!男人不干了!不是不行,那玩意儿又硬又长翘的老高,但他就是不干了,他的心阳痿了。唉,其实不是他的心阳痿了,是我那朋友的心阳痿了。因为他的目的达到了,他终于在小说里把姑娘弄上床了。他就爽气了,之后的事就懒得写啦。”
我咬着吸管狠咽了两大口可乐,手背飞快抹去嘴角黏上的番茄酱。接着说:“这就像你喜欢找小姐,别那么看着我,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你,打个比方。你就是喜欢找小姐,你一路过那些街边亮着粉灯的小发廊足疗店什么的,腿就发软,心也发软,对自己说别他妈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二逼似的伸着脖子往里看,但其实在你想这句话之前,你的眼睛已经转到那个方向,那些黑丝袜大白腿完全占据了你,然后你也不知道怎么就进去了,你选了一个最让你心软的就开始谈价钱,其实你不想谈价钱,钱都不在脑子里,但你或许觉得这是必要的一个环节,就像仪式一样。如果不经过砍价就上的小姐就不是小姐。后来你们谈妥了进了屋,该锁好的都锁好该解开的都解开,下面就是你最满足的情景,你抚摸着她,动作太轻了,可能你只是在抚摸她皮肤上微微探出的柔软的绒毛,那或许不像你想的那么温暖可能是凉的,但你一样的满足,你下面涨的老大。最后当她的嘴含着你那玩意儿的时候,甚至只是在她刚刚伸出粉色的小舌头准备开始舔你的时候。你软了。你看这就是现实跟小说最大的不同,在小说里你明明不想了但你还可以硬着好像是为了说明你只是多愁善感但依然强大。但现实里,只要你不想,那根就是软的,谁都别想骗谁。当然我上面说的都是废话,重点是当你提上裤子走出店门口,走进灯火与车流统治的夜色里,你忽然觉得这一切真他妈没劲。就像我问那个朋友,你写完之后看看这些觉得有意思么,他实话实说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我的朋友坐在我对面。他不搭理我,兀自看着窗外。我不知道窗外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他,反正我只看到几辆排队加油的车尾灯闪烁,还有就是玻璃上映照出自己的傻样。即使有厚重的镜片遮挡,只要稍微仔细看就能发现其实我的眼睛一大一小,为这个从小到大没少被欺负,嘲笑跟奚落更是家常便饭。
“我想告诉你的就是,你做惯了一件事,就得被迫做每一件类似相同的事,可能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突然间有一个信号,好比说是个画面、声音或者气味儿什么的,你就会延着惯性去行动。有人管这些叫瘾,但并不是说你真的喜欢做这些事,事后一想都是傻逼。”我试图用最深沉成熟可以被信赖的声音说出下面的话:“所以,只要你站在未来的角度,不用太远,未来一点儿就行,回过头看现在的事。发现,啊,原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其实用不着这么,呃~”都是可乐的过错我打了一个很大的嗝几乎淹没了最后两个字:“固执”。
他仍然不理我,盯着夜空中的某处像是在思考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发呆。好在我早就习惯他这付屌样,如果他突然开口同我说话才会吓我一跳。现在这个时间,店里面人不少,但也不至于满座。柜台前零零散散两三个顾客在点餐,前台的服务员有些百无聊赖,漫不经心地按着键盘。我暗自叹口气,明知希望不大还是想再试一下。
“你可能觉得我举得例子太粗俗太下流,但那是因为我不了解你,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你都不跟我说一句话,所以我才想找一个最基本最普遍的对话基础。而作为男人间的对话基础,再没有比粗俗下流更适合的了。这个你同意吧?”
外面有个傻逼一直在按喇叭,好像只有他的车安了喇叭似的。我想一定是刚才出去的那个壮得像头野牛似的男人。活了这么大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一眼分辨出来哪些人是混蛋。
“你刚刚的话很好。”我差点以为是自己开口,要不是嘴里塞满了薯条的话。我诧异地看着他。他似乎真的很久没跟人说过话,脸部的肌肉动作得很不协调,像是脱臼了一样。吐字也有些生硬。
“你提醒了我。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但我听了你的话以后觉得很有道理。就像你说的,有人就是喜欢写没头没脑的小说,他天生就是为了做这个。有人喜欢用刀揦破别人的肠子,于是就跑去当外科医生。是不是真的喜欢不重要,让我得到启发的是,你说的另外一个词,‘惯性’。 是我所拥有的惯性,令我成为现在的我。我一直在想,我存在的意义在哪里,现在我知道答案了。”
他竟然笑了一下,笑得形状让人觉得很别扭,倒更像是嘲讽。虽然他完全曲解了我的意思,但我还是很高兴,至少我看到了沟通的可能。我希望把话题引回到我想要的方向,然而他却没有容我插话的意思。
“作为回报,我来解答你的一个疑惑。你奇怪我为什么不说话?因为长久以来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我只是不愿跟蠢货说话而已。”
我笑了,蠢货这个词对我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我所遭遇过的刻薄与恶毒岂止超过这个词百倍。我瞄了眼手机,时间恐怕不多了。
“好吧,我是什么没关系。但你刚刚对‘惯性’的看法是不对的,你不能让它主使你的生活。不能成为它的奴隶。就像我那位朋友总有一天不会再写把女人弄上床的故事,也许他会写一些更无聊的什么基友之类的,但总之不会~”
他摆摆手,打断我的话:“你知道你的惯性是什么?”
我被打断思路,脑筋转不过来,只下意识应道:“是什么?”
餐厅的门被猛得推开,有个震耳的粗哑声音嚷道:“他妈的蓝色的雪弗兰是谁的?听不到老子按喇叭!”果然是那个野牛般的男人。餐厅内的客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得面面相觑,但并无人应和。野牛瞪着眼扫了一圈:“我他妈再问一遍,是谁的蓝色雪弗兰?”众人恢复冷静无人理他,几个年轻人不屑地摇摇脑袋,小声骂句“神经病”。野牛狠狠地点点头,“砰”地一下摔门而出。
他对发生的这一切漠不关心,对我却穷追不舍。
“你走路时特意放慢脚步掩饰右腿的残疾,你总是向左斜眼看人是为了让人注意不到你的左眼比右眼大,你整天絮絮叨叨胡说八道个没完没了不过是想躲藏在话语构成的墙后面你以为这样别人就无法看清真实的你。掩饰与躲藏不就是你赖以生存的惯性。”他的话说的越来越流利顺畅,似乎我连唯一的优势也将失去。我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想否认么?想想看唯一一次没有办法掩藏是在什么时候?是不是13岁那个寒冷的早晨光着身子站在冰冷的河水里,在那帮家伙放肆取笑的目光里。”我双手按住太阳穴,脑子里一片混沌。
十一月的风很凉,流动的河水更像冰一样砬人。从脚心窜起的冷顺着经络与骨骼蔓延全身,我弯腰抱着肩膀不停地发抖,太冷了,冷到无法顾及岸上的人都在说些什么,他们指指点点大声说笑,尤其那个恶毒的小姑娘笑的最厉害:“看他的小鸡鸡好小啊”。我听到这一句,连忙用手护住下面,这个动作让他们笑得更厉害。我不想哭,自己早已经习惯了这些,我想他们终究会觉得无聊,会走开,就像他们折磨蚂蚁和蚯蚓那样。但是水太冷了,连阳光都是冷的。我突然想撒尿,我跟自己说一定要忍住无论如何不能尿出来。但是尿意越来越强,我的腰只能弯得更低,手也只能捂得更紧,身体抖得厉害,上下牙齿快节奏地相互撞击,于是岸上的笑骂声更加欢腾,终于我忍不住了,心头瞬间有种酥痒又踏实的感觉,接着膀胱一松,尿喷射而出,在河面上激起一小片水花,岸上的人笑疯了,好几个家伙下到河里大声招呼其他人:“快来看呐,还有彩虹呐!”尿源源不绝,简直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我抱着头,闭起眼睛,蹲下身子,开始想象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松鼠。冬天快到了,我得抓紧时间收集松子,我从一棵树上跳到另一棵树上,松树枝头上的阳光很好照在我的皮毛上又温暖又柔软。到了夜晚伙伴们聚在一起,各自用宽松厚实的大尾巴盖住旁边伙伴的脖子相互取暖。月光透过林间缝隙在沙土上铺下一块块不规则的光斑,我们就坐在在这些光斑里安宁愉悦地磕着松子。当我睁开眼的时候,尿几乎停了,只是一滴一滴地落在河水里,融入其中,顺流而下。我发现自己哭过了,脸上下巴上脖子上都挂着着泪水口水和鼻涕的混合物。岸上的笑声连带着我的衣服一起远去了。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我光着屁股蹲在十一月冰冷的河水里。
餐厅里起了一阵嘈杂的喧哗声,几个人站在门口,其他的客人也伸直脖子向外看。
“砸车了,真开始砸了!”
“要不要报警啊?到底是谁的车?”
“我C,所有玻璃都砸了。真NB。”
餐厅里漾起一种带有隐隐恐慌的莫名兴奋情绪,越来越多的人往门口走去,人们掏出手机并非为了报警,而是咔咔拍起照来。店里的服务生却漠不关心,就像是司空见惯了。
“于是你才找到了我不是么。你应该记得我们一起用圆规把最横的家伙的手钉在课桌上的事吧。那动听的求饶的惨叫与哀号声,那些家伙看你眼神中的畏惧,你只要挪动一下脚他们就马上退后两步,你不是也很过瘾很得意。但当我把那个引你去河边的小姑娘扒光衣服绑在树上,给她身上涂满蜂蜜,一直涂到那些蚁穴口,你却背对着她,任她哭喊哀求只到嘶哑无声,你一直没有回头,你恨她,然后不忍,又不敢放弃这种恨。我就是那个时候知道你终究是个懦夫,一辈子都是,这就是你的惯性。直到现在你依然躲躲藏藏,你又凭什么来说服我?”
他的脸头一次离我这么近,鼻尖上所带的寒意已经触碰到了我。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你忘记了每次是谁帮你收拾那些烂摊子。现在叫我放弃这些,那我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他步步紧逼,我意识到事情早已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我觉得应该起身离开这里。他却攥住我的手,有个冰冷的东西顶在我腰间。
“你不是说要站在未来的角度看眼前的事,我刚刚试过了。你难道不想看看结果吗?”
门口的人呼啦一下全部散开,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门被一脚踹开,野牛拎着一根钢管走进来。
“现在说说看,到底是谁的他妈的蓝色的雪弗兰堵在我的他妈的屁股后面了?”有个女孩子突然笑出来。笑声到了一半又被生生憋了回去。
餐厅里的人们已经无法表现得像上一次那样安稳,一些人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恐怕是在暗恨自己为什么刚刚没有早一步抽身而退。莫名兴奋的情绪早已消失,而恐惧渐渐浮出水面。
野牛缓缓往店里面走来,手上的钢管配合着步子的节奏敲击着地面,每一下都散出巨大的回响。他将目光从人脸上挨个扫去,边看边说说:“砸到我胳膊都疼了,还是没人认呐,真是他妈的成心跟我过不去。”
走到一个带着小女孩的中年男人身旁,野牛停了下来。“看你那窝囊样,是不是你的他妈的蓝色雪弗兰?”他用钢管不停敲击着男人的椅子腿。每敲击一下,男人的身体就不自觉地抖动一下,“不是,不是我的,我有车钥匙不是雪弗兰的你看”。男人慌忙地掏出钥匙,手一颤钥匙掉到地上。野牛蹲下身去把脸凑近小女孩:“小妹妹,告诉哥哥蓝色的雪弗兰是不是你们的呀?”小女孩畏缩在爸爸怀里,吓得小声哭起来。
“别吓唬孩子”旁边的一位年轻女人站出来。
“呦”野牛慢慢站起来,用钢管指着女人的胸部:“这么说是你的他妈的蓝色的雪佛兰堵在我屁股后面了?”他故意把屁股两个字咬的特别重,钢管一下一下的往女人胸部戳去。年轻女人不停地后退,因羞辱而涨红了脸,“我根本,不会开车”。
趁这个时候,有靠近柜台的客人怂恿服务员报警,服务员懒洋洋地拿起话筒。
“报警也没有用!这儿的警察都是我哥们儿。不过谁他妈的要敢打电话我就先打烂他的嘴!”野牛转身盯着服务员,服务员懒洋洋地把话筒放下。他又瞪了一眼那名客人,那人乖觉地缩回了头。野牛朝在场的每个人都瞪去一眼,目光所至,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野牛很满意这样的效果,直到看见角落里的我。
“那个死四眼,他妈的说你呢,靠窗户那个,你他妈的干嘛一直像个傻逼似的发呆,是不是你的蓝色雪弗兰堵在我后面?”野牛边说着朝我走来。有种窒息感好像暴雨将至前低沉闷热的空气,太阳穴疼的就要爆开,我知道一切都为时已晚,该发生的终归要发生。在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看到他漠然的眼神。
身高超过1米9的壮汉整整高出我一个脑袋,我们面对面站着,我仰头看着他的眼睛。那里只有我见过太多次的恐惧。汗珠欢畅地流过他的额头、眼角、最终与嘴边的口水会合,他的鼻翼急速翁合,离得这么近简直都可以听到他心脏颤动得就像一台濒临爆缸的发动机。
“真不好意思。”我用枪顶住他的肚脐:“就是我的他妈的蓝色的雪弗兰堵死了你的他妈的屁眼。”我旋动着枪口又向他肚脐深处顶入两公分:“不过你不用担心,马上,从这把枪里会射出一颗初始速度300米每秒的子弹,从这里(我再次向里拧着枪口)钻入你的肠子,再从你的肛门穿出去,总共用不了0.1秒的时间。你这辈子再也不用担心有任何他妈的蓝色的雪弗兰堵住你的他妈的屁眼了。”我手上加力,感觉到枪口上的环形凸起已没入男人的肠子。
野牛般的男人轰然倒在地上昏死过去,周围荫了一滩黄色的尿水。我环视餐厅四周,那些眼睛遇到我的目光无一不迅速闪开,没有英雄般的欢迎,只有惊恐畏惧与被掩藏起来的厌恶。你看见了么?见到他们的畏惧与厌恶了么?这难道不是跟之前的沉默一样,都是世人赖以生存的惯性么?我甚至可以想象当我走出这间屋子,沉默瞬间转为喧哗,这里会有多少义愤与谴责。这就是我刚刚见到的未来。你还想告诉我惯性是可以被打破的吗?如果你可以就出来阻止我吧。
“打劫!”一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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