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登录
- 2012-12-22
- 在线时间
- 4 小时
- 威望
- 257 点
- 金钱
- 9916 点
- 注册时间
- 2007-8-4
- 阅读权限
- 30
- 帖子
- 1613
- 精华
- 1
- 积分
- 2195
- UID
- 4935
 
|
< >还有一篇《我们谈论爱情时都说什么》(于晓丹译)的新译本</P>
< >讨论爱情时我们说些什么</P>
< >张凤梅 译</P>
<P> 我的朋友麦尔·麦克吉尼斯正在侃侃而谈。麦尔·麦克吉尼斯是个心脏病医生,这种身份使他有权滔滔不绝地讲下去。<BR> 我们四人围坐在麦尔家的餐桌旁喝杜松子酒。阳光从水池后面宽阔的窗户射入,洒满整个厨房。这四个人包括我和麦尔,麦尔的第二个妻子特丽萨——我们叫她特丽,以及我的妻子劳拉。那时我们住在阿尔布开克,而我们每个人又都来自异地他乡。<BR> 餐桌上放着冰桶。杜松子酒和奎宁水不停地在手上传递,不知怎的,我们谈到了爱情这个话题。麦尔认为,真爱不过是精神之恋。他说在上医学院之前他宁可在神学院呆上五年,他仍旧怀念在神学院的那些日子,那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光。<BR> 特丽说在麦尔之前和她一起住的那个男人非常爱她,以至于老想杀掉她。她说:“一天晚上他打我,然后拽着我的脚踝在卧室里拖来拖去,嘴里不停地说,‘我爱你,我爱你,你这贱货。’他把我在卧室里拖来拖去,我的头不断磕着东西。”特丽看看四周,“你们怎么看待这种爱呢?”<BR> 特丽身材瘦削、脸庞俊美、眼珠乌黑、褐发披肩。她喜欢绿松石项链和长长的耳坠。<BR> “上帝呀,别傻了,你明知道那不是爱,”麦尔说,“我不管你把它叫做什么,但你绝对不能把它叫做爱情。”<BR> “你爱说什么说什么,我认为那就是爱情,”特丽说,“无论对你来说有多可笑,对我来说仍然一样。人和人不一样,麦尔。他有时确实显得有些疯狂,好吧,我承认。不过他爱我,用他自己的方式,或许。不管怎样,他的确爱我,那是爱情,麦尔,别说那不是。”<BR> 麦尔长嘘了口气,端起酒杯转向我和劳拉。“那个人威胁要杀掉我,”麦尔说。他一饮而尽,又把手伸向酒瓶。“特丽很浪漫,她是那种踢-我-我-才-知-道-你-爱-我类型的人。特丽,亲爱的,别那么看着我。”麦尔把手伸向桌对面,捏了捏特丽的脸颊,冲她咧嘴笑了笑。<BR> “后来他想道歉。”特丽说。<BR> “道什么歉?”麦尔说,“有什么好道歉的,我什么都知道,算了吧。”<BR> “我们究竟怎么跑到这个话题上来的?”特丽说,她端起杯喝了一口。“麦尔满脑子都是爱情,”她说,“是吧?亲爱的。”她笑了笑,我想这个话题要不了了之了。<BR> “我只是不想把艾德的行为叫做爱情。没别的意思,亲爱的,”麦尔说,“你们怎么看,伙计们?”麦尔转向我和劳拉,“你们认为那是爱吗?”<BR> “你问错人了,”我说,“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只听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不了解细节我不敢乱说。但我想你的意思是说爱是绝对的。”<BR> 麦尔说:“我说的真爱是指,是说——至少你不该杀人。”<BR> 劳拉说:“我对艾德一无所知,也不了解当时的情况,话说回来,谁能替别人设身处地地想想呢?”<BR> 我碰了碰劳拉的手,她迅速冲我笑了笑。我抓起她的手,发觉手心温热,指甲修剪得十分整齐。然后我攥住她的手腕,把她揽在怀里。<BR> “我走了以后,他喝了老鼠药,”特丽说,她双手紧攥着双臂,“他们把他送到圣多非的医院。那时我们住在离圣多非大约十里远的地方,他们救了他的命。但是从此以后他的牙龈却被严重地腐蚀了。我是说从那以后,他的齿龈就向上凸起,像狗牙一样。”她沉默了一会儿,松开两臂,端起酒杯。<BR> “这是任何人都做不到的。”劳拉说。<BR> “现在他终于解脱了,”麦尔说,“他死了。”<BR> 麦尔把一小碟酸橙递给我,我拿了一块,把汁挤进我的酒杯,用手搅了搅冰块。<BR> “更糟的是,”特丽说,“他对着嘴开枪自杀,却没能一下子把自己打死。可怜的艾德。”特丽痛苦地摇了摇头。<BR> “可怜什么可怜,”麦尔说,“他是个危险分子。”<BR> 麦尔那时四十五岁,高高的个子,满头松软的卷发,脸和胳膊都因打网球晒得黝黑。没喝醉的时候,他的每个手势、动作都准确到位。<BR> “可是他真的爱我,麦尔,答应我吧,”特丽说,“这是我惟一请求你的。他同你爱我的方式不一样。我没说他跟你爱我的方式一样,但他真的爱我,你能同意,是吧?”<BR> “你说他没一下子把自己打死是什么意思?”我问。<BR> 劳拉往前探了探身子,双肘拄着桌面,两手握住酒杯。她望望麦尔,又望望特丽,单纯的脸上现出不解的神情,好像很奇怪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你亲密的人身上。“他自杀后怎么会没死呢?”我问。<BR> “我来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麦尔说。“他用他买的二十二毫米口径手枪威胁我和特丽。我说的是真的。这个家伙老是威胁我们。你们可以想象那些日子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像逃难一样。我自己甚至也买了一支枪。你能相信吗,像我这样的人也买了枪。但我真买了,就藏在袖管里,用来自卫。你们知道有时我必须在半夜离开公寓去医院。我和特丽那时还没结婚。我的前妻霸占了一切,房子,孩子和狗。我和特丽只好住在现在这间公寓里。我说过有时半夜我会接到出诊电话,并且必须在凌晨两三点钟赶到医院。车库里漆黑一片,我甚至在靠近我的车之前就会吓出一身冷汗。他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从灌木丛里或者从汽车后面窜出来开枪打我。我是说,这个人疯了,他企图自己缠一个炸弹。他没完没了地打我的值班电话,说他要和医生谈谈,我一接电话他就说,‘你这个王八蛋,你的末日到了。’之类的话,我告诉你们简直恐怖极了。”<BR> “我仍然为他感到难过。”特丽说。<BR> “听起来像一场噩梦,”劳拉说,“可是他开枪自杀后到底怎么了?”<BR> 劳拉是个律师文秘。我们是因为工作关系认识的,很快我就向她求婚了。劳拉三十五岁,比我小三岁。我们不仅彼此相爱,还喜欢形影不离。劳拉是个容易相处的人。<BR> <BR> “后来到底怎么了?”劳拉问。<BR> 麦尔说:“他在屋里开枪自杀,有人听到枪响,报告给经理。他们用钥匙打开房门,看到发生的一切,赶紧叫了救护车。他被送来的时候我恰好在医院里。他还活着,但是已经不可救药了。他活了三天,头肿胀到比平常大一倍。我以前从没见过这种情形,我希望这辈子再也不要看到了。特丽发现事情的经过后想进去陪他,我不肯,我们为这事吵了起来。我不能让她看到他那副样子。我现在也这么想。”<BR> “最后谁赢了?”劳拉问。<BR> “他死时我在他房间里陪他,”特丽说,“他再也没能醒过来,但是我和他在一起。他没有别的亲人了。”<BR> “他是个危险分子,”麦尔说,“如果你坚持认为那是爱情。随你的便吧。”<BR> “那是爱情,”特丽说,“的确,那在许多人眼里可能不太正常。可是他愿意为它而死,他也确实为它死了。”<BR> “我他妈说什么也不认为那是爱情,”麦尔说,“我是说,没有人知道他为何而死。我见过许多人自杀,可是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了什么而死。”<BR> 麦尔把手插在脖子后面,倾斜着椅背。“我对那种爱不感兴趣,”他说,“你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BR> 特丽说:“说实话我们那时确实很害怕。麦尔甚至立了一份遗嘱,并写信给他在加州做过特种兵的弟弟,告诉他一旦发生不测好去找谁。”<BR> 特丽喝了一口酒,接着说:“也许麦尔是对的——我们过得像逃难一样,整天提心吊胆的。麦尔是吧,亲爱的。一次,我甚至报了警,但警察也无能为力。他们说必须等艾德犯了法他们才能采取行动。那不是笑话吗?”<BR> 她把最后一滴酒倒进杯里,晃了晃瓶子。麦尔起身到橱柜里又拿出一瓶。<BR> <BR> “嗯,我和尼克知道什么是爱情,”劳拉说,“我是说,对我俩而言。”她边说边用膝盖顶了顶我。“你该说点什么,”她笑着把脸转向我。<BR> 我抓起劳拉的手放到嘴边使劲亲了一口作为回答。大家都被逗笑了。<BR> “我们很幸运能遇到对方,”我说。<BR> “你们两个家伙,”特丽说,“快别让我肉麻啦。上帝呀,你们好像还在度蜜月,还在嘻嘻哈哈。等等,你们俩在一起多久了?一年?一年多?”<BR> “有一年半了,”劳拉笑着答道。脸上泛起红晕。<BR> “哦,那么,”特丽说,“等着瞧吧。”<BR> 她端着酒杯一动不动地盯着劳拉。<BR> “我只是开个玩笑,”特丽说。<BR> 麦尔打开瓶盖围着桌子给大家倒酒。<BR> “嘿,伙计们,咱们来干一杯如何?我建议大家为爱情干一杯。为真爱干杯,”麦尔说。<BR> 于是我们举杯。<BR> “为爱干杯。”我们异口同声。<BR> <BR> 窗外院子里一只狗开始叫了起来。靠窗的白杨树的叶子掠过窗玻璃。下午的太阳好像进到屋里来了,光线又充沛又舒适。我们也如登仙境。然后又举起酒杯,冲着彼此咧嘴笑着,就像商量好了要保守秘密的孩子似的。<BR> “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是真爱,”麦尔说,“我是说,我给你们举个例子,然后你们自己下结论。”他又往杯里添了些酒,加了些冰和酸橙。其他人边喝酒边等着麦尔的下文。我和劳拉又顶了顶膝盖,我伸手摸摸她温热的大腿。<BR> “我们中间真有谁懂得爱情吗?”麦尔说,“依我看,在爱情面前,我们都不过是小学生。我们嘴上说我们爱对方,并且也在用动作表示,我不怀疑这一点。我爱特丽,特丽也爱我,你们俩也是这样。你们现在知道我谈的这种爱了,肉体之爱——那种驱使你去追某个特别的人,想占有他或她的身体的冲动——或叫情感之爱,因为无时无刻不想拥有对方。但有时我想不通的一点便是我一定也爱过我的前妻。我肯定爱过她,我知道的。所以我想在这一点上我有点像特丽。特丽和艾德。”他想了想,又接着说:“有一段时间我甚至觉得我爱我前妻胜过我的生命。可是现在我恨她的厚颜无耻,我恨透了她。你们怎么想?谁能告诉我那份爱怎么了?我希望有人能告诉我答案。这又让我想起了艾德。好吧,我们再回到艾德身上。他是如此爱特丽以至于他想杀掉她,结果以自杀告终。”麦尔顿了顿,喝了口酒。“你们俩在一起也有十八个月了,并且相互爱慕。从你们的一举一动看得出来,你们也是欲火中烧。但是在认识之前你们都爱过别人,因为像我和特丽一样你们也都结过婚,甚至可能你们在结婚之前还爱过其他人。特丽和我在一起共五年,结婚四年。有一件可怕的事情,你们想过没有,或许也是好事,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你们或许会说,那就是如果有一天灾难降临到我们中间的一个人头上——原谅我做这种假设——如果就在明天,灾难突然降临到我们中的一个人头上,我想这活下来的一个,另一半,定会难过一阵子,但是然后他又会走出去,再次恋爱,很快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所有这一切,所有今天我们说过的关于爱情的话题只会成为回忆,甚至连回忆也谈不上。我说得对吧?是不是太离谱了?如果错了请你们纠正,我想知道错在哪里。我是说,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我是第一个有勇气承认的人。”<BR> “麦尔,天哪,”特丽说,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你喝醉了吧,亲爱的。”<BR> “亲爱的,我只是说说,行了吗?”麦尔说,“我不必非得喝醉了才能说说心里话吧?我是说,我们都不过是说说而已,是吧?”麦尔盯着她说。<BR> “亲爱的,我没挑你的刺,”特丽说。<BR> 她端起酒杯。<BR> “我今天不用出诊,”麦尔说,“让我再提醒你一下,我今天不出诊。”<BR> “麦尔,我们都爱你,”劳拉说。<BR> 麦尔看着劳拉,却像不认识她一样,仿佛她已不是过去他认识的那个劳拉了。<BR> “我也爱你,劳拉,”麦尔说,“还有你,尼克,同样爱你。你们知道吗?你们俩是我们最好的朋友。”<BR> 说着,他又举起酒杯。<BR> <BR> 麦尔说:“我要给你们讲一件事。我是说,我要证明一个观点。你们看,这件事发生在几个月前,现在仍在继续,它会使我们对我们自以为是的爱情感到羞愧。”<BR> “那就快说吧,”特丽说,“如果你没醉,别看起来像喝醉了似的。”<BR> “你给我闭嘴!”麦尔冷冷地说,“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我接着说,有一对老夫妻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他们被一个孩子开车撞了,差点被撕成碎片,没有多少生还的机会。”<BR> 特丽看看我们,又看看麦尔。她好像要气炸了,也许这么形容有点过。<BR> 麦尔把酒瓶递过来。<BR> “那天晚上要我出诊,”麦尔说,“那时是五月或六月天。我和特丽刚坐下要吃晚饭,医院的电话响了,就是这桩发生在高速公路上的车祸。那个孩子喝醉了酒,开着他爸爸的小货车撞到了这老两口儿开的野营车上。他约摸十八九岁,没到医院就死了,方向盘穿透了他的胸骨。被撞的这对老人都在七十五岁以上。他们还活着,我是说,还有一口气。因为他们遍体鳞伤,多处骨折,内脏破裂,再加上大出血,挫伤,撕裂伤,还有脑震荡,可够他们受的。当然,他们俩的岁数更是雪上加霜。那女的比男的伤得还重,以上症状再加上脾脏破碎和膝盖骨骨折。好在他们系了安全带,才保住了命。”<BR> “同胞们,现在国家安全局发布通告,”特丽说,“这位是你们的新闻发言人,麦尔文·R麦克吉尼斯医生。”随后大笑起来。“麦尔,”她说,“有时你讲得太罗嗦了。不过我还是爱你,亲爱的。”<BR> “亲爱的,我也爱你,”麦尔说。<BR> 他探过身去,特丽迎上来,两人吻了一下。<BR> “特丽说得对,”麦尔回过身子后说,“那我就从安全带说起吧。不过说得严重点,他们也就算还有点人形吧。我赶到医院时,如我刚才所说,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尸体就停放在角落里的一张病床上。我看了一眼那对老人,告诉急救室的护士马上帮我找一位神经科医生、一位整形外科医生和两个外科医生过来。”<BR> 他停下来喝了口酒。“我尽量长话短说,”他说,“然后我们把他俩抬到急救室,手术进行了大半个晚上。这两个人身上不时涌动着一股不可思议的求生的力量。所以我们尽了最大努力,天快亮时我们给了他们百分之五十的生存几率,也许那女的要差些。到第二天上午他们居然都活了下来。之后我们把他俩转移到ICU病房,在那儿他们度过了危险期,身体各方面都开始恢复,两周后我们把他俩送回他们各自的病房。”<BR> 麦尔停了下来。“现在,”他说,“咱们干了他妈的这杯破酒,然后去吃饭,好不好?我和特丽知道一个新去处,我们就去那儿,到那个新地方去。不过得先把这杯破酒喝完再去。”<BR> 特丽说:“实际上我们还没在那儿吃过饭。不过它看起来还不错。当然是从外面看。”<BR> “我喜欢吃,”麦尔说,“你们知道吗?如果下辈子可以重来,我想当一名厨师。是吧,特丽?”<BR> 麦尔笑了起来。他夹了块冰放进杯里。<BR> “特丽还知道,”他说,“她可以告诉你们,不过还是让我自己说吧。如果来世可以选择不同的生活,不同的年代,你们知道会怎么样?我想当一名骑士。因为穿着那身盔甲你会感到很安全。即使枪林弹雨袭来,做一名骑士也会平安无事。”<BR> “麦尔想要胯下骑一匹骏马,手持一柄长矛。”特丽说。<BR> “走到哪儿都带着女人的围巾?”劳拉说。<BR> “或干脆只带一个女人。”麦尔说。<BR> “不要脸,”劳拉说。<BR> 特丽说:“如果你来生变成一个奴隶呢?奴隶的日子在那个年头可不好过。”<BR> “奴隶的日子当然从来没好过,”麦尔说,“不过我想就算骑士也不过就是他人的船而已。难道不是吗?说起来任何人都不过是他人的船罢了。是吧,特丽?可我还是喜欢骑士,不仅因为他们身边有女人,还因为他们有副好盔甲。你们知道,有了它,骑士就不容易受伤害。那年头没有汽车,也没有醉醺醺的小兔崽子把你撞得粉碎。”<BR> <BR> “是仆人,”特丽说。<BR> “你说什么?”麦尔问。<BR> “是仆人,”特丽说,“他们被叫做仆人,不是船。”<BR> “仆人,船,”麦尔说,“这他妈的有什么区别。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仆人。好了,”麦尔说,“我没文化,就会干点死活儿,行了吧?我是个心脏病医生,说白了跟一个机修工人没什么两样,我把手术刀插进别人的心脏,乱拧几下,把零件修好,就这两下子。呸!”麦尔说。<BR> “你就不能文明点?”特丽说。<BR> “别跟他计较,他不过是个庸医,”我说,“不过麦尔,他们有时也会在盔甲里闷死。如果里面太热而他们又累又乏的话,他们有可能得心脏病。我看过一些报道,说他们有时会从马上掉下来,再也爬不起来,因为那副盔甲捆得他们动弹不得。他们有时就这样被自己的马活活踩在脚下。”<BR> “那太可怕了,尼克,”麦尔说,“可怕极了,我想他们只能躺在那儿等着被活活踩死,直到有人来把他们的尸体挑走。”<BR> “又是一些船,”特丽说。<BR> “对,”麦尔说,“一些仆人会过来用矛把这些倒霉蛋挑起,美其名曰以爱的名义。不论他妈的那些日子他们在战场上如何浴血奋战。”<BR> “跟我们今天的日子没什么两样,”特丽说。<BR> 劳拉说:“什么也没变。”<BR> 劳拉脸色通红,眼里亮晶晶的。她又把杯子送到嘴边。<BR> 麦尔又倒了杯酒。他仔细看了看瓶子上面的商标,好像在研究一长串数字,然后慢慢地把瓶子放回桌上,又慢慢地把手伸向酒杯。<BR> <BR> “那老两口后来怎么样了?”劳拉问,“你的故事还没讲完呢。”<BR> 劳拉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手上的香烟点燃,她的火柴老是熄灭。<BR> 屋内的光线已大不如前了,越来越稀薄,越来越暗淡。窗外的树叶子还在闪闪发亮。我凝神注视着它们在窗格子上和佛米卡塑料桌面上留下的斑驳的影子。当然,影子是截然不同的图案。<BR> “那对老人到底怎么样了?”我问。<BR> “越老越不糊涂。”特丽说。<BR> 麦尔盯了她一眼。<BR> 特丽说:“接着说,亲爱的。我只是开个玩笑。后来怎么了?”<BR> “特丽,有时……”麦尔说。<BR> “哦,麦尔,”特丽说,“别老这么紧张兮兮的,亲爱的,你不能把它当成一个笑话吗?”<BR> “笑话在哪儿?”麦尔问。<BR> 他抓住杯子死死瞪着他的妻子。<BR> “说呀,怎么了?”劳拉问。<BR> 麦尔把目光转向劳拉。他说:“劳拉,如果我没有特丽,并且不爱她爱得那么深的话,或者如果尼克不是我的好朋友,我会爱上你。我会把你拐走,亲爱的。”<BR> “快讲你的故事吧,”特丽说,“然后我们好去那个新地方吃饭。”<BR> “好吧,”麦尔说,“我讲到哪儿了?”他盯着桌面,继续讲。<BR> “我每天都顺便去看看他俩,有时一天两次,如果恰好我在楼上有别的事情的话。他们浑身上下扎着石膏和绷带,从头到脚,两个人都是。就像你们在电影里看过的情形,他们就是那副样子,跟电影里一模一样。只在眼睛、鼻子、嘴那儿留几个小洞。那女的还必须把两条腿吊起来。她丈夫抑郁了好一阵子。即使当他得知妻子将要脱离危险,他的情绪仍旧很低落。尽管不是因为这场事故。我是说,事故只是一方面,但不是全部。你们知道我只有靠到他的嘴边才能听清他说什么。他说不,不是这场事故让他伤心,而是因为他从眼洞里看不到他的妻子,他说那才是使他悲伤备至的理由。你们能想象得到吗?我是说,一个男人的心碎了,是因为他妈的他不能转头看到他那个臭婆娘。”<BR> 麦尔环视四周,摇了摇头说,“我是说,简直是屁话,仅仅是因为看不到那个骚老婆子。”<BR> 我们都看着麦尔。<BR> “你们听懂了吗?”他说。<BR> <BR> 也许那时我们都有些醉了,我眼前的事物变得捉摸不定。光线从屋子里流走,沿窗户返回它的来处。但是没有人起身离座去把头顶的灯打开。<BR> “听着,”麦尔说,“咱们把这点糟酒喝完。还剩下够一轮的,然后咱们去吃饭,去那个新地方。”<BR> “他很压抑,”特丽说,“麦尔,吃片药吧?”<BR> “我想我该给孩子们打个电话,”麦尔说,“不影响你们吧?我要跟孩子们说几句话。”<BR> 特丽说:“要是玛乔里接电话怎么办?你俩听我们说过玛乔里的事吧?亲爱的,你知道你不愿意跟玛乔里说话,那只会使你更难受。”<BR> “我不想跟玛乔里说话,”麦尔说,“可是我想和我的孩子们说说话。”<BR> “麦尔没有一天不希望她赶紧再婚,或者干脆死了算了,”特丽说,“首先,”她说,“她快使我们破产了。麦尔说她不结婚就是为了故意敲诈他。她有个男朋友跟她和孩子们住在一起。所以,麦尔也在养着她的男朋友。”<BR> “她对蜜蜂过敏,”麦尔说,“如果我不为她再婚祈祷,我就祈祷她被一群该死的蜜蜂蛰死。”<BR> “真不要脸。”劳拉说。<BR> “呲呲呲呲呲呲呲——”,麦尔手作蜜蜂状在特丽的喉咙上比划着。然后双手垂了下来。<BR> “她是个邪恶的女人,”麦尔说,“有时我真想扮成一个养蜂人去找她,戴着像头盔一样的帽子,帽檐拉下来遮住脸,再戴上大手套,穿上防护服,到她的住处去敲敲门,把一窝蜜蜂都放到她屋子里去。当然首先我会保证孩子们都不在家。”<BR> 麦尔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一条腿翘到另一条腿上去。然后他又把两脚放回地面,身子前倾,两肘支撑着桌面,双手托着下巴。<BR> “要不我不给孩子们打电话了,毕竟,也许没必要现在急着打。也许咱们该去吃饭了。你们认为怎么样?”<BR> “怎么都行,”我说,“吃不吃无所谓,接着喝也行。我能干到天黑。”<BR> “我可要吃点东西,”劳拉说,“我想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饿过。有点什么东西可以垫垫吗?”<BR> “我去拿些奶酪和饼干来,”特丽说。<BR> 可是特丽坐在那儿一动未动。她根本没起身去拿任何东西。<BR> 麦尔把杯子扣了过来,酒洒在了桌面上。<BR> “酒喝光了。”麦尔说。<BR> 特丽说:“现在,做什么?”<BR> 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也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我能听到我们坐在那儿制造的人类的噪音。我们谁都没有动,甚至等到屋子完全黑下来以后。</P>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