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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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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6 08:59:5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温书 于 2011-8-23 15:37 编辑

     
               
《孤岛》
                                        一
      十一岁夏天的傍晚,每当我洗完澡,从河里爬上岸,都会路过一个小小的茅草屋,它的墙壁是泥巴做的,屋顶上盖满了厚厚地稻草,四周被菜园包围,没有一扇窗户,唯一透风的地方就是一堵很不起眼的大门,梧桐木的,一旦被雨水淋湿,就变得松弛腐烂,木头缝中夹着金黄色的钉子,已经上了锈。门前,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一望无际的农田分布在路的尽头,田地上种满了绿油油的棉花,一茬茬生姜,还有韭菜。村民小心翼翼在上面做活,耀眼的太阳高悬在天空,照射出他们零散的影子。
       茅草屋破旧不堪,主人是位年纪大了的女人,跛着脚,整天穿着双布鞋,每天一大早便把一张藤椅从屋里搬出来,小心翼翼地靠在门边,回到屋子,屋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像在里面捣鼓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出来了,过夜零散的头发被一根牛皮筋扎住,衣服好像也换了一件。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椅子发出依依呀呀的响声,像来自于地下,间或有村民走过小路去田地干活,她便欠起身子和他们打声招呼。   
        从我记事起她的脚就坏了,一只脚长一只脚短,短的那只像被裹起来的粽子,走起路来,肩膀一高一低失去了平衡,不管做什么都比常人都多出些力气,正因为如此,全身的重心放在了那支坏了的脚上,其他部位则萎缩了下去,脸是瘦弱的,胳膊也是,还有那轻飘飘的身子,大风一刮就要倒下去似的。
     十一岁夏天的某个傍晚前,她不可能引起我注意的。
      每天傍晚,我和小伙伴们洗完了澡,回家穿过那条被青草覆盖的小路,走到她家门前,拐个弯,再走上一阵子才到家。一路上我们欢声笑语的,毛巾搭在肩膀上,肥皂拿在手里,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脑袋上,亟待着回家用清水洗净从河里带上来的泥垢。我们心高气傲的蔑视那些还不会游泳的小孩,暗地里还嘲笑过他们。田埂边茂盛的野草长的很高,不停地刮着我们稚嫩的小腿,疼痒的难受,于是在我的建议下,大家都把汗衫脱下卷住小腿,这样的话走起路来就不用顾忌什么了。我们健步如飞地走过几户人家,天就渐渐黑了,人家却早吃过了晚饭,正躺在竹床上打着蒲扇,几个小我们几岁的小孩还围绕在竹床边,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叫着,有时还死皮赖脸的跟着我们,但我们并不理睬,只顾前面的路。我们清楚夜晚就要降临,那时黑黢黢的就什么都也看不见了。
      尽管我们当中不乏胆大的,但每当经过茅草屋,还是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沉睡在草丛中的虫子被我们搅动,跳起来窜入到空气中,不停的撞击我们赤裸的上身。有时,我们会缩短泡在水里的时间,那时天空还挂着金色的云彩,可以看见她坐在椅子上,洗皱了的白色汗衫穿在身上,敞开到胸脯,露出干瘪难看的乳房,每当这时我们便迅速地抹过脸,当做什么也没看到。可是我一回到家,匆匆的吃完剩下的晚饭,脱光衣服躺在床上,那一幕立马浮现在脑海,和茅草屋内那闪烁跳跃的烛光,但过不了多久,这一切都会被我忘记得一干二净。我们依旧从小路回家。我怀疑她大概清楚我们的行踪,故意坐在那里,黑暗中讥笑我们的胆小,趁我们不注意跳着扑过来,轻而易举的将我们粉碎,几个伙伴因为害怕,背着大家偷偷地走上了另一条通往家里的小路,只是不想听到漆黑的墙壁下,她传出的轻轻的咳嗽声。最后,剩下我和隔壁的一个小伙伴,勇敢的面对着茅草屋下的她。有些天她有事不在,我会感到莫名的奇怪,猜测她是生病了,还是静悄悄的死去,若是后者,我并不感到意外,甚至有些庆幸。遗憾的是过了几天,她又一如既往地出现了。
                                                        二
      我家也是有菜园的,离茅草屋不远。放暑假了,在过了一段散漫而无趣的生活后,一天,我被妈妈命令着去菜园里浇水,
“你也不小了,该做些事情了,”她交给我一只用来装水的水桶和一把舀子。
菜园里种植了很多菜,大都叫不出名字,我最喜欢吃的是西红柿和黄瓜。浇水前先摘一些,我吃得津津有味,那些难以下咽的皮被我吐到河里,在水面上缓缓的漂浮着,我的目光随着它们到了对岸茅草屋那松软的墙壁下,不可避免地看见她安静的坐在那里,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表情,我们的目光长久地对视着,为了掩盖我的局促不安,我紧张地趴在河边提水极力不看她,我提着装满水沉重的水桶,背过身子走在菜园中,艰难的泼水,她似乎还在盯着我,我的脸开始发烫,从另一条小道奔跑着逃回家中。面对妈妈那突如其来地询问,我找不到理由,便以天黑害怕来搪塞,但十分清楚这一切仅因为自己的胆小怕事,在和妈妈几次连续的碰撞下,我决定坦白心中的胆怯,
“我不要去浇水了,”一次,从菜园里逃回家后,我灰头土脸的和她说,
“家里的饭还要我做,哪有时间去浇水呢,”妈妈看着我,一脸的惊讶,
“那我不管,反正我是不想再去了。”我尽量说的可怜,但她丝也毫不动心,还说我是个偷懒的小孩,我气急了甩掉水桶,奔到自己的房间,扑到床上哭了。连续哭闹了几次,照旧提着水桶走向菜园。我壮着胆子尽量不往茅草屋那边看,渐渐的也就把恐惧忘记了。
      由于被逼着浇菜园,洗澡的次数越来越少,原先和我非常要好的伙伴竟背离了我,偷偷的去河里洗澡,也不叫我一声,遇到时,他们湿淋淋的从我身边走过去,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于是在家我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吃过晚饭洗完脚就独个回房间去了。
一天,在饭桌上吃饭,妈妈像是想到了什么,对我和爸爸说:
“你们知不知道,今天谁和我说话了,”她得意的看着我们,我好奇忍不住问了一句:
“谁啊,”我睁大了眼睛,
“是良平的奶奶,”良平住在我家隔壁,他有个奶奶,我却不知道,于是又问:
“良平的奶奶是谁啊,”妈妈凶了我一眼,说:
“你啊,读书把脑子都给读死了,你不是见过她吗。”这时,爸爸抬起头来,说:
“小孩哪里认得,我都好长时间没见过了,还以为她………,”爸爸说了一半,闭上了嘴巴,
“真难为她了,这么大年纪还要种菜,今天我从围里回家,路过茅草屋被她叫住了,她从菜地里揪一把韭菜硬要给我,我说不用,她不依,死生生把韭菜装进我的篮子,她种的韭菜真是好啊,啧啧……….,”妈妈感叹的说。
“你怎么好意思拿人家的,”爸爸说,
“我说过不要,她一大把年纪了,腿脚又不方便,还送我们东西,看来下次我还是绕道走好了,免得又给她碰上,”妈妈一边吃饭一边说。我夹了一筷子韭菜,慢慢的嚼着,觉得索然寡味
“你呀,下次浇菜园,顺道给她做点事吧!”妈妈对我说,我一口拒绝了,
“你也不小了,要是大人去的话,别人会说闲话的,”爸爸赞成她,说不去不准我吃饭,没办法,我一害怕什么都答应了。吃完晚饭,我提着手电筒去找良平,他家大门关了,他的妈妈有双凶恶的眼神,我不敢敲门,就踮起脚尖,走到他房间的窗户下敲了几下,房间里漆黑一片,他已经睡觉了,我站了良久。我预备告诉良平他还有个奶奶,也许他也知道,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那他为什么也害怕穿过那条小路呢,我准备和他说说这事,拉着他一起找她,要是他愿意的话,那我就不用害怕什么了。
          接下来的几天傍晚,我站在河边,一边浇菜园,一边机警地等待着良平那一伙人从河的另一头向我走过来。水面上掀起细细的波浪,又渐渐的平息,我知道他们马上就要来了,金色的云彩漂浮在西边天空上,照耀着河面,再过过一会儿太阳就要沉下去,它们就变成灰褐色,无边的黑夜开始降临。菜园里的菜被我浇完了,绿色而硕大的叶子上沾满了细细的小水珠,我站在它们旁边,先是听到他们嘻嘻哈哈的欢快声,然后是急匆匆的脚步声,再就看见几个身影向我移过来。我站在路中央,扬起手中的水桶叫良平停下,他急切地想从我身边绕过去,却被我拦住了。过一会儿,其他的几个伙伴已经走远,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赤裸着上身,害羞似的用胳膊捂着胸脯,我把水桶放在田埂上,茅草屋漆黑一片,我知道她就坐在那里正看着我们。我和良平说准备为她做点事情,却掩藏了妈妈叫我做的,我还向他埋怨他不该隐瞒她是他奶奶这件事,要我早知道的话,就不会害怕独自浇菜园和绕老远的路回家了,甚至会主动地走向茅草屋和她打招呼,大声的告诉她良平和我是很好的朋友,她知道了,肯怕还和我笑呢,这时良平却揉着肚子,大声地笑起来,说我是异想天开,
“如果她跳起来吓你,难道你不怕吗,”他说,
“不怕,”他好像感动了,
“哎,妈妈说她是个很难缠的人”他叹着气,还说她原先住在他家,和他妈吵了架才搬了出去,
“是爸爸和叔叔建的房子,花了两天的时间,我妈不准我去她那里,”良平说。良平不能去了,我感到可惜,拍拍他的肩膀,就让他过去了。
                                              三              
        第二天,我吃过早饭,早早的向茅草屋走去。经过一夜,路边的青草上覆盖了一层晶莹的露水,我的裤脚都给沾湿了,我手脚并用,小心翼翼的拨开它们,像在水里游泳,一步一步的靠近紧闭的大门,透过缝隙向里看,心里砰通砰通跳个不停,害怕她突然打开大门和我撞个满怀,真那样的话,我该怎么解释呢,会不会被怀疑是个小偷呢。透过门的缝隙,我看到了靠在墙边上的藤椅,床上的白色蚊帐,她正安静的躺在床上,床板下是那双皱巴巴的布鞋,再里面一点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屋内的一切都摆设得整整齐齐的, 比我的房间还要整齐,唯一不同的,地面是波波荡荡的泥巴,带有一丝潮湿的气息,向我的鼻子扑过来,我屏住呼吸看了一会儿,惦着脚尖迅速离开了,拐过墙角,不小心踢到了一只水缸,在没自来水时,我家也有一只,现在被妈妈丢在后院的草丛中,小伙伴们常把一些破碎的酒瓶,和石子丢在里面,脚边的这只口子破了,装了半缸的水,清澈见底。突然我灵机一动,便向家中跑去,从灶房了抱起那只水桶,又跑回河边打了一桶水,一路洒过来,剩下的半桶,倒进茅草屋边的水缸里,然后又打了一桶,直到水缸被水溢满,才轻松地吐了一口气回家去。
      她好像发现了。傍晚我在浇菜园,她一直看着我,眼睛好像带着笑意,我低着头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直到走近茅草屋被她叫住了,我停住脚步,放下水桶,一点不敢靠近她,傻愣愣地想跑过去,脚好像钉在了地上迈不开。她一拐一拐地向我走过来,脸上还是一样的不可捉摸的表情,手里提着一把韭菜,
“这个你拿回去,给你妈妈,叫她种在菜园里,”她轻声说,声音小得像我耳边的风,我既不敢收,也没说不要,她递给我,我便丢在水桶里,她看了我一眼,
“你叫什么,”她问,我有个学名,还有个小名,不知道她问的是哪一个,便说,   
“我有两个名字,你想问哪个,”我傻乎乎的问她,我和她靠的很近,她那扎着黑色的牛筋的头发盘在头顶,大都白了,我忘乎所以,不再害怕了,还特意看了一下她的脚,很快又抹开去,她笑了笑伸出手想摸我的脑袋,我身子一摆从她的胳膊下躲了过去,抓起脚下的水桶就跑,回头看她正慢慢地走回茅草屋。
       就这样每天清晨,我都会趁妈妈不注意一个人跑到茅草屋。我跑的飞快,很多人家的大门是关的,整个天地好像就我一个人,有时小黄也会跟着我一起跑,它是良平家养的狗,良平很喜欢它,不许我碰一下,我曾暗地里拽过它的尾巴,我一拽,它就乖乖的趴下任我抚摸,所以当我一个劲地跑,路过良平家,它虽然趴在门槛上,还是立马跳了起来跟上我,我知道良平起床后,要是发现它不见了,就会怀疑到我身上。我停下脚步,像赶鸡一样地轰它走,它看我逼近便迟疑了,往后退几步,当我一掉头,它撒腿又跟上,我跑它也跑,我走它也走,它就是不超前,好像前面有地雷似的,渐渐的我就不管它了。装满水缸的水后,我一般会唱着歌回家,我自以为唱得很好听,声音唱得很大,大倒我的耳朵都有点受不了,那时,会迎面碰到几个正要下田的人,他们扛着锄头或者铁锹,向着自家的田地里走去,狭窄的田埂上,他们一律侧过身,好奇地看着我走过去。
     我再次和良平见面,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那是个燥热的傍晚,我早早地浇完菜园,家里像火炉一样的热,就捧着饭碗出去溜达,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村里的晒场,过不了多久,晒场上面就会铺满麦子,然后就是白灿灿的棉花,可当我站在上面时,它还是是空旷的,除了几个草垛以为,什么也没有。我注意到前方不远处一个黑点在移动,正是良平,他穿着长过膝盖的裤头,半蹲在地上,小黄在他身边晃,他带着它玩,还招手叫我过去,说有事和我商量。我以为他发现了小黄跟踪我的事,便决定亲自向他透露,不管他是不是赞成我给他奶奶装水。还没等我走过去,小黄就向我跑过来了,缠着我,仰着脑袋,我知道它是嘴馋了,便把碗里仅剩下的一块鸡块丢给它,它立即含住了,拼命的啃咬起来,这时良平站起来,向我走上来,不屑一顾地看了它一眼,然后对我说,
“她摔倒的事,你知道的吧,”良平说,
“谁摔倒了,”我不解的问,
“这几天,我洗完澡回家,都没看到她,是妈妈告诉我的,”他看着我,好像是在说另一个与他无关的人一样,
“她起床的时候不小心摔倒的,妈妈叫我带点东西抽空去看看,我有事不能去,你能不能代我去一下啊”,良平说,
“我不去,”我生气的说,其实,茅草屋我并没有进去过,好奇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但我从没想过独自去看望一个受伤了的老人,我决绝的令良平感到有些意外,他看不到希望,便狠狠地看了我一眼,闷闷地离开了,小黄跟在他后面。 良平的话是假是真,我还不知道,但在浇菜园时,的确有两天没见到她了,这几天我忙着帮妈妈做家务事,并没有注意到茅草屋和以往有什么异样,要是有的话,就是茅草屋边的野草长的更高了。以往,她在藤椅上坐久了,会站起来,从屋角拿起那把短小的铁锹,把那些野草细心的给铲去,她做的很认真,好像那就是她唯一能做好的事情似的,她只铲去离茅草屋不远的那些,比如门旁,还有四周的墙角,稍远一点就任其生长了,当然,当你知道她是个跛脚时,就不会怀疑她已经尽力了。直到很多天以后,我才知道良平欺骗了我,事情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简单,那是爸爸在饭桌上,无意中和我说的,说她是因为抱柴火的时候,被地上的一根树枝搬倒,摔破了腿,
“你知道的,人老了,腿脚就没用了,就像树上的枯树枝一样,只要稍稍一用力,就断了,”爸爸说,他放下白酒杯,把两只手一比划,就像真的在扁一根树枝一样,
“当然了,她还是走运,只是骨折,要不然,嘿嘿,”
“你猜,良平他妈妈会不会好心去看看她,”,妈妈说,
“这谁知道,人心长在肚皮上,她要去谁还拦着不成,要是不去,八匹马也拉不动她,”爸爸酒喝得不少,脸上透着红。
“良平他爸爸倒是不错,有时下田路过她那里,还偷偷的会塞点钱给她用,但是他妈妈就很难说了,她的心肠一直很硬,”妈妈好像生怕有人听到似的,尽管我家的大门已经关得紧紧的了。她受伤了,我却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妈妈好像也忘记了叫我为她做的事了,尽管我偷偷的为她装了好多天的水,并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把这件事装在心里,谁都没有告诉。接下来的好多天里,每当我吃完晚饭,并没有急切地上床睡觉,或者去外面乱逛,期盼着还有几个和我一样睡不着的伙伴,我们在路上相遇,然后再玩些无聊的游戏,玩的浑身冒汗筋疲力尽地回家。但渐渐的对这些,我却一点都提不起兴致来,于是,在伙伴们从家中相约倾巢而出的时候,我却喜欢一个人站在我家楼上的凉台上,透过漆黑的夜色,努力的向不远处的茅草屋看去。我想她的腿既然受伤了,那么就不会坐在外边,于是我便把目光转移到茅草屋里投射出的微光,她就躺在里面的那张简易的床上,茅草屋外寂静极了,如果我是她的话,我想我一定会害怕地竖起耳朵,一点动静都会让我从床上跳起来,大声的叫着。我站在同样漆黑的凉台上,等待着她的叫声,可惜一直都没有听到,倒是从有狠多青蛙嘎嘎的叫声,从河边传过来,一阵一阵的响之不绝,直到我躺在床上,即将睡着的时候,依稀还可以听到一些。
                                                                              四
     我已经很多天没看到她了,便认为她或许就像我所期盼的那样无声无息地死去,直到有一天我站在菜园,无意中发现她从茅草屋走了出来,我放下舀子,怔在原地。尽管只是一小步,她走的还是极其得小心,手里多了一根木杖,她拄着它,拿着一只破旧的瓷碗,直到我走近她时,才发现里面原来是米,她一边扶着墙壁,一边拄着木杖,移到那口水缸边,水缸里的水已经很少了,她弯腰低头地把碗伸到里面去洗,浑身颤抖着,好像被风吹动的树叶。我站在原地替她担心,那时周遭没有一个人,忍不住地向她走了过去,胆小地站在她的背后,她几乎和我一样高,只是背驼的厉害,所以比我显得要矮小一些。我一动也不敢动,她好像并没有发现背后有一个人,所以当转过身看见我时,多少还是有些惊讶的,一条条皱纹像蛇一样爬在她的脸上,她的裤子卷过膝盖,膝盖突显了出来,还有那些皮肤下的时隐时现的青筋,这时候我觉得自己呆在那里毫无用处,便准备要走,她却发出嘶哑的声音,叫我停一下,
“你妈妈把那些韭菜种下去没有,”她问,她的声音极其得小,但我还是听到了一些,我先是摇头,后又点头,但还是感到奇怪,她都是个快要死的人了,还管我家的菜园干什么。这时候她笑了笑,那笑容极其鬼魅,很多年以后,当我长大成人的时候,还会记得那种人快要死去时的笑容。由于刚刚舂米的缘故,她剧烈地咳嗽着,朝地下吐了一口,之后就叫我站住不要走,我好奇她回到屋子里究竟要做什么,她缓缓地走进茅草屋,过来几分钟出来了,将手里的几只糖果递给了我,我接在手里,觉得十分沉重,同时感到手心被什么黏住了,原来那些糖果已经像冰块一样化开了,
“这些给你吃,我一直放在箱子里也没动过,”她盯着我说,我攥在手里,想要把它们给丢掉,但最终还是等到离开茅草屋很远的地方,丢在了路边的草丛中。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之后很多天的一个傍晚,她还是出事了。
那时我和良平还有另外一个小孩正在晒场上跳绳,其中的两个人握着绳子,另一个就开始跳,我们轮流着跳来跳去,并且一点也不感到累,要不是良平的妈妈从家里跑过来把良平叫走,我想我们会一直跳下去,直到累得跳不动了为止。可是从茅草屋那里散发出来的灯光把我吸引了过去。当我赶到那里的时候,就知道她一定是出事了,当然一定不是摔了一跤,把腿摔坏那么简单,我看到良平站在茅草屋外,便向他走去,问他的妈妈到哪里去了,他说不知道,但我们都清楚他的爸爸和叔叔一定就呆在茅草屋里面,虽然并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我们等了好久,他们终于出来了,他的爸爸走在前面,提着手电筒,叔叔跟在后面,这时良平想走上去,却被他爸爸喝住了,他的爸爸平时沉默寡言,但可以为了一句话而和哪个得罪了他的人打架,他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就像是一块坚硬的石头。他们把席子放下了,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她就安静地睡在上面,脸上像是和死亡斗争过了似的变了形,我想她是彻底的睡去了,再也不会坐在那张可以发出奇怪声响的藤椅上,打量着从她身边而过的行人了,也再也不会把那些融化了的糖果送给我和另一些小孩。
     茅草屋的大门敞开着,被大风吹的呜呜直响,像是哭泣的声音。他们把她从里面抬出来之后,又回去把那张还挂着白色蚊帐的床搬了出来,床的一只脚已经断裂,歪歪斜斜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散架,之后搬出来的是那只装满衣服的箱子,衣服被倒出来堆积在地上,从中我发现了个红色的塑料袋子,里面的糖果滚了出来,也没人去拣。过后,这一切都被一把火给烧的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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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6 11:46:55 |只看该作者
小说把氛围营造得不错,而且言有实物,是踏实、诚恳的作品。
第二部分,“爸爸赞成她,说不去不准我吃饭”,这里处理的有些草率,“爸爸”这种粗暴的决定着实破坏了前一部分延续下来的气息。
两处细节:
第三部分,“我决绝的令良平感到有些意外”,这里的“的”换成“得”比较妥当。
第四部分,“还有那些皮肤下的时隐时现的青经”,“青经”应改为“青筋”。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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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6 12:00:03 |只看该作者
第一部分,我会仔细思量,剩下的两个错别字的确是不应该,多谢提醒,我会修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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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9 14:41:37 |只看该作者
语言不错,不乏精彩之处。
注意“的”和“地”的用法。“才轻松的吐了一谄?丶胰ァ?br />     ”这句有乱码。
联系邮箱:chenshuyong@live.cn(站内短信、邮箱、豆邮都能很快找到我) http://site.douban.com/12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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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9 14:53:58 |只看该作者
注意“的”和“地”的用法。

我也想说这个问题,但我记得我们高中语文老师讲的是“的”和“地”已经趋于通用了,不做太严格的要求。
不过严格来讲是应该区分开的,至少我自己是这么做的。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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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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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9 15:00:36 |只看该作者
我比较老派,看到“美丽地白菜”和“痛快的喝酒”之类的总是不舒服。
联系邮箱:chenshuyong@live.cn(站内短信、邮箱、豆邮都能很快找到我) http://site.douban.com/12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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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9 15:35:30 |只看该作者
重贴了一遍。老是乱码,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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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29 15:46:51 |只看该作者
重贴了一遍。老是乱码,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温书 发表于 2011-7-29 15:35
放到记事本里去编辑一下,然后再复制粘贴上来,应该就没问题了。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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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30 02:23:18 |只看该作者
整体很好,属于我没办法写出的那类小说。
有一点想法:
我对句子的小问题或者仅仅是微不足道的小瑕疵比较敏感,比如开头“十一岁夏天的傍晚,每当我洗完澡”,已经交代了是“十一岁夏天的傍晚”,没必要“每当”了。我想了一下,去掉“每当”不会造成歧义,并且会使句子结构更简单一些。
再比如,“它的墙壁是泥巴做的”,当作者使用“墙壁”一词时,我感觉到它应该是由某种更加坚固的东西组成的,而不应该是泥巴。如果改成“墙”,会不会更好一些?

我想,我在谈论的无非是作者谨慎用词的重要性。增加一个词,修改一个词,很可能会使一个句子突然变得耀眼起来,并因此拉动全段甚至整节,这是我读一些好的小说的感想。
或许我太苛刻了——但我想您应该能理解一个读者希望自己喜欢的作品能更加丰满、完美的心情。
共勉!
睡觉睡到自然醒,吃屎吃到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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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7-30 07:43:14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温书 于 2011-7-30 07:57 编辑

多谢破冬角这么晚了还看我的小说,我的想法和你的一样,完整的小说应该在多方面达到和谐统一,不仅仅是故事那么简单,要不然大家都可以不用看小说,而去看“故事,”了。我想“故事”和小说之所以存在着本质差别就在于小说里有人的情感的构思,还有就是字的使用,的确敏感的读者可以一眼就分辨出文字使用的准确性。文字使用基本的是通畅,再就是准确的表达意思,最高境界才是“神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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