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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艾娜西斯与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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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20 23:25:5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苏蓝于 2011-6-20 23:27 编辑

那个男人蹲在我们中间，抱着头，右眼角流着血。艾娜伸出手，对他说：给了钱马上放你走。男人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皱的钞票，交给了她。艾娜拿在手里数了数，又给了我。我闻到艾娜身上刺鼻的香水味，想着哪天攒钱给她买好的。那个男人可怜地看了我一眼，说：我能走了吗。我收起手里的水果刀，挥手对同伴们说：散了。来围在墙角的一群人便各自离去，只剩下艾娜，她跟着我。
我在车站干这一行已经五年。刚开始只有我一个人，跟着那些看上去有钱并且好对付的乘客，在车站那个被废弃的深井边动手。我用拳头和水果刀吓唬他们，抢钱。后来我在那一带出名了，很多失业者都跟着我。那些被抢的人看着我的眼睛，不敢说话。他们害怕心狠的人，却不害怕警察。
两年前艾娜来到了车站，她穿着连体的牛仔裤，里面衬着灰色的背心，黑色的长卷发随着步子跳着舞。那天我正和两个外地来的男人扭打在一起，那两人身体单薄，我本以为很好对付。但我刚掏出刀子想让他们掏钱，其中一个人便一腿踢中了我的手腕，刀子飞出了很远。我和他俩打了起来。三个人都鼻青脸肿，最后我终于赢了，他俩趴在地上，站不起来，大口喘着气。我虽然浑身疼痛，但还能蹲下身，在他俩的口袋和包里胡乱的掏着。这时，我看见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远远地走来，她一路朝我媚笑着。当她来到我面前时，我也暧昧地望着她。忽然，她从背后拔出一根木棍，狠狠地砸在我的脑袋上。我眼前星光一闪便晕倒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身边坐着的就是艾娜。她手里拿着个钱包，对我说：你叫什么。我不想打一个女人，回答了她：何其云。她皱了皱眉头：这个名字和你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我是艾娜，刚来这里。
艾娜一直追随着我。她不是我的情人。在我的地盘上，有四个最得力的打手：肌肉发达头脑也不简单的的阿宝，比我还要能打架的刘立，我的发小周川，最后一个便是艾娜。艾娜能得到我的信任不仅因她是个美貌的女人，更因为她对抢劫这种事很上瘾，她爱钱。我从来没有动过碰她的念头。我宁愿花钱去车站旁边的那些肮脏发廊里嫖妓，也没想过和身边这个性格直爽的成熟女人上床。因为初遇时的那一棍子，我本能地对眼前的这个女人保持着恐惧。然而，车站满地疯长的那些野草也使我心慌。
十月的那天夜晚，雷阵雨过后一片清凉。我和艾娜约好晚上在四周转转，看能不能遇到孤身的乘客，两个人捞一笔。我记得那晚艾娜特别高兴，她唱着歌，脸因为兴奋变的绯红。风吹的我俩心情舒畅，偶尔落下的雨滴沾湿了头发。艾娜一路和我说着她的家庭和往事，她说她是个孤儿，五岁后在养母的家里长大，高中念完就不读书了，从南京跑到这里来混日子。她说自己不经意间来到汽车站，本是想找份工作，却看见了我在抢别人的东西，于是就抢了我。我看着她说话时满脸的欢愉，不能判定她有没有说谎。
月光下，我和艾娜发现那口深井旁蹲着一个人。他背对着我们，在墙上乱画着什么。我俩互相望了一眼，走到井边，准备把那个人打昏。但那人忽然站起身来，脸上露出狡诈的笑。他狠狠地推了身边的艾娜一把，艾娜一声没吭就掉进了身旁的井里。我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趴在井边望着里面。那个罪人早已朝车站的出口飞奔而去，消失在黑暗的远处。
我大声朝井里喊着艾娜的名字，但井底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声。我想她是死了，这让我很害怕。在这无人的夜晚，我站起身来四处张望，然后慢慢离开那里，离开了艾娜。
第二天，他们问我艾娜去了哪里，我是说她离开了车站，在市区找了份更好的工作。周川和阿宝他们都说不信。我对他们说：谁也不会一辈子做强盗的。中午，阿宝和几个小流氓走到了井边，他听到井里发出某种似哭似笑的声音，就怀着看鬼的心态朝里望了一眼，接着整个汽车站的人们都能听见阿宝那狼嚎一样的叫声：艾娜，你咋在里面。不一会儿，井边就围了很多人。艾娜就坐在井底，抬着头朝上面张望，额头上的皮肉破烂了，凝结着暗红色的血。她仿佛傻子般笑着，那笑容让我感觉毛骨悚然，她没有死。我忽然发现，身边的同伴们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阿宝和周川费了很大力气才用麻绳把艾娜拉了上来，艾娜除了头上有些淤血外，并没有什么大伤。阿宝问她：是谁把你推下去的。艾娜走到我身边，故意蹭了蹭我的腿，然后抬起头来说：我昨晚出来散步，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周川忍住没笑出声：看你傻的，掉进井里什么事也没有，蹲在底下看月亮。好歹你喊一声，我们救你上来。艾娜看了我一眼，说：我知道早晚你们会发现我的。我望着艾娜的脸，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很可爱，可是我也在想，她在夜里摔疼了为什么不喊我。
十月二十号，我还在睡梦里，已经预感到了结果。艾娜带着阿宝，刘立，周川他们一帮人踢破了屋门，闯进了我的卧室。他们拳打脚踢把我打了一顿，告诉我从今以后不再听我的命令，因为我的心太狠。而艾娜背着手一直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我在地上睁开被打肿的眼睛，无法猜透她脸上的表情。
在我之后，艾娜成了车站里的老大。她穿着那身宽松的牛仔裙，整天带着一帮男人抢劫钱财。我不知道她是如何说服那群和我曾经称兄道弟的同伴背叛我的。我依旧住在车站旁的破屋子里，找了个人把门修好，几乎不再和艾娜他们交往。我听人说艾娜是个心狠手辣的老大，手下稍有过错就会被责骂和惩罚。我过得不好，只能依靠偶尔偷些东西和做临时工来不让自己饿着。每当我想用自己强壮的身体打架时，就会遭到阿宝周川他们的围攻和鄙视。他们不再把我当朋友，甚至有些仇视我。我想，这种转变是多么的异常。但我却发现自己开始无法控制自己去想念艾娜，想着她神气活现地走在车站那条肮脏的马路上，想着她曾经跟在我身旁以及蹲在井底朝上傻笑。有几次，我走在路上时遇到了她，她不和我说话，拿着根木棍不停敲着手掌，大步走开。就在我觉得自己必须离开车站的那个夜晚，我遇到了那个人，让我感到一丝希望的到来。
他依旧蹲在井边，在墙上画着些什么，全神贯注，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接近。但当我快要抓住他时，他起身想要把我推进井里。我早就有了准备，身子朝右一侧，躲了过去，顺势用力把他单手擒住。我问他为什么那天晚上要把艾娜推下井去。他扭过头来看着我，傻傻地笑，不说话。我心想，原来他是个傻子。我看着他右眼角的疤痕，就把他放了。深夜里，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想着，自己这一辈也不会离开车站。当我疲倦地打开屋门，迎面看到的是沙发上蜷坐着的艾娜。她从那扇没有玻璃的窗户爬了进来。
我觉得，女人是个情绪起伏不定的动物。那个夜晚这辈子也忘不了，艾娜变的卑微而温柔，不像她初到时的调皮，更不像她背叛我之后的高傲。我俩在坚硬的木板床上做了四次爱，一直折腾到凌晨。我没有想到，艾娜在床上是欲望强烈的人，她的喊声妖娆动听。我最后一次高潮后忽然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天亮后，她裹着被子，躺在我身旁，安静地睡着了。我也很累，却不想睡。我望着艾娜，像个流氓诗人般开始感叹人生。她一直睡到下午才醒来，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爬到我身上使劲吻我。艾娜说：何其云，你喜欢我吗。我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她转头，撒娇说：我觉得你是在骗我。我笑了笑：你是怎么说服那帮人来打我的。艾娜的眼里瞬间表现出一丝从前的神色：因为你骗了他们。你那个夜晚眼睁睁地看着我掉下那口井里却不救我，自己跑了。你的心太狠。我玩弄着她的卷发，说：我从小就恐惧死这件事，我以为你死了。艾娜说：可是阿宝他们却救了我。不过，我却喜欢你。在此之前，我想给你些痛苦。我看着艾娜，像个坏人一样告诉她：昨晚我又遇到那个把你推进井里的男人了，他还想把我推进去。艾娜有些兴趣：那你是怎么对付他的，狠狠地打了他一顿还是直接送派出所了。我对她说：我把他放了，因为他是个傻子。
这个车站又属于我，我觉得一切回归的太过容易。艾娜从一个高傲的首领瞬间变成对我百依百顺的女人，这让那些曾经跟着她背叛我的男人们不能适应。艾娜把他们召集到一起，对他们说：从今以后，你们得听何其云的话，因为他现在是我男人。我站在艾娜身边，看着四周某些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在他们的脸上我能看出一些人的不安。阿宝最先消失，两天后被捡垃圾的老头找到了，他被人塞进了垃圾箱，青肿的脸上沾满腐烂的菜叶，奄奄一息。第二个是刘立，他看到阿宝的样子后向我表示了忠心，我从胸口衣服里掏出一把尖刀，把他的左手按在桌上，挥刀砍了下去。刘立大叫一声，使劲推开我，把手缩了回去。我冷笑一声，说：这就是你的忠诚。刘立动怒了：妈的，何其云你上了艾娜以后心比以前更狠了。车站算个啥。在他离开车站之前，我还是不满足，叫了一帮人把他揍了一顿解气。
对于周川，我不想对他太狠，我和他从小就一起长大，混到干强盗的份上也没有分离过。但现在，我不想和他一起干了，任何前一阵跟着艾娜的同伴我都表示憎恨。我和周川坐在车站候车大厅的门口说了一下午话。我俩回忆起童年的那些伙伴，以及曾经一起经历的人和事。晚上，我和他就在门口说了再见。后来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记得很小的时候，听外婆讲过一个故事。
一个野小子为了救国家的公主，冒失地闯进了森林里。他握着一把铁剑打败了许多的小妖怪，最终凭着公主在树上画的记号找到了魔鬼的宫殿。又是一番昏天暗地的打架，凭着对公主的爱情，野小子战胜了魔鬼，把绑在大树上的公主救了下来。就在他低下头想去亲吻怀里的公主时，那个公主忽然变成了一个相貌丑陋的妖怪，原来它才是这座宫殿的主人。妖怪一口把野小子吞下肚子。从此他和公主就永远在一起了。
艾娜宁愿待在屋子里做饭，也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打劫了。就算偶尔跟着去，她也只是站在我身后面，等着事情结束。她成了家庭主妇，每天躺在床上看着电视，或是买些花草回来浇水。还有段时间，她抱回来一只猫养。那只小猫很烦人，每天夜里叫春，绕着屋子跑，经常从我和艾娜的脸上掠过。最后我把它扔出了窗户，它就一溜烟跑的得无影无踪。艾娜帮我把屋子里打理的很干净，睡前还为我端热水泡脚。她对做爱的兴趣和以前对钱一样浓厚。有时，我在深夜醒来的时候，望着身边的艾娜睡不着，就想着自己会有什么力量，让艾娜自己产生变化。我依然每天打架动刀，带回来一些钱，生活没有改变。
何其云最后一次看见他是在寒冷的十二月。艾娜要求我和她一起去散步，自从她和我上床后，那是第一次。我们走过这座熟悉的车站，四周静悄悄。艾娜挽着我的手，眼神明亮。我和她慢慢走向远处墙角下的那口井，谁也没有说话。一个熟悉的背影蹲在墙边，他的手上拿着一支毛笔，正在墙上画着些什么。艾娜低声对我说：就是他。我朝她笑了笑，拉着她轻轻走到他的身后，那口井边。我看着蹲在地上的他，期待着他转身。不过这次他却没有动静。忽然，我感觉自己被人狠狠地推了一下，掉进了身边的井里。
我在下坠的时候，看到了艾娜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