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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缓缓落在茸茸的草地上 然后 甜甜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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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5 19:07:4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堇暮 于 2011-6-5 19:36 编辑

                                 落
对未来的一点点想象和对过去的一点点怀恋……

第十四层

        我直挺挺地仰面躺在几乎已是没有光泽了的木地板上,眼神呆滞无神得和那木板一样,钝钝地凝望着天花板上那片快掉落的油漆,以及那顶积满了灰尘还在“嘎吱嘎吱”转动的风扇,摇摇欲坠。我面前的一切都有着下坠的趋势,谁叫牛顿被苹果砸中后说了那么句谶语,世界还真得照他说的那样被牢牢地吸附在地面上了,不然所有的都悬浮在空中该多美妙啊,我就不必在此刻担心自己是否会被这老爷吊扇砸中了。不论出于真心与否,我倒有点同情他——我是说那顶风扇——在这么破旧的房子里卖命地工作了半个世纪,直到一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也没人给他找个接班的,恐怕他的晚年是清闲不了了。

        这个世界永远都是弱者同情弱者,强者对弱者的态度,即便表面是怜悯地皱着眉头,不知暗地里是怎样一个鄙夷的神态呢。所以啊,只有一个词,叫惺惺相惜。

        我不禁冷笑了一声,究竟是苦笑还是冷笑,我分不清,我只知道我在笑自己,笑自己还有这工夫管人家闲事。

        我是个倒霉的人,的确,从小到大都是。我不喜欢买彩票,不喜欢刮奖券的铅层,因为无论是大大小小的抽奖,我几乎都只有陪榜的份。记得曾中过最大的奖是一块香皂,可惜那晚我在公共浴室洗澡的时候,一不小心踩在了这块香皂上,脚底一滑,整个人向前扑了过去,香皂也随即从浴室的这头滑到了那头,我在悼念夭折的香皂的同时,也赔上了膝盖骨上的一大块淤青,我非常相信,自那天开始,霉运喜欢上我了。

        真的,他对我真是不离不弃,不仅让我丢了饭碗,好不容易结识的一个还算顺眼的男孩子也忽然杳无音讯了。

        白色的紧身汗背心把我干枯的躯干裹得更像僵尸一般了,只能通过我胸口那一起一伏才可以判断出这还是个活物;青色的丝质短裤在风扇下呼啦啦地抖动;我记得背后——贴着地板那里——还有一块总也洗不干净的米色的汗渍。


第十三层

        搬到这个城市已快两年了,陌生已谈不上了吧,而能称得上熟悉的也并不多。

        就比如,我对楼下卖煎饼的小贩就不陌生。“鸡蛋煎饼,加火腿肠,要放葱,不要辣”,每天早晨都是同样的词;直到后来,我这人只要伫在摊前,他就会先说“老样子吧”,这样倒好,睡眼惺忪的我不用为了买早点张口了;再后来,我甚至连等都不必了,他准会在我下楼的那个点把装有煎饼的塑料袋挂在车把手上,我只需往那铁罐子里扔进三枚硬币,拎了点心走就可以了。而我与他之间的对话加起来总共也没有几句,“鸡蛋煎饼,加火腿肠,要放葱,不要辣”应该算得上是最长的一句了吧,至于他姓甚名谁,我是更不可能知道了。

        每天走的路都是两点一线式的,刚来的时候是在寓舍与中介所间奔走;然后是在寓所与报社间奔走;现在则又是在寓舍与中介所间奔走了。

        有时真不得不承认自己倒霉,想当初我上班,本打算能从此安慰些了,谁知一进报社就被分派去跟踪流浪者什么的,说要探到他们的根据地,老实说我其实什么都不怕的,蹦极都没吓到我呢,可是我偏偏就怕这些人,我怕任何跟警察罪犯有关联的违法的事了。于是被我拖沓了半个月后,他们也没强求,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不了了之。

        然后呢,每天做的无非是些泡水、整理报纸的杂活琐事,之后好不容易争取到个机会,可以正儿八经地出去采访一次了,谁知霉运又来捣乱了,我竟能跟被访者争吵起来,具体起因现在已记不得了,丢饭碗倒成了事实。霉运总能这么准时,不偏不倚降临在我头上。

        总之,待在报社的那段时光,一点美好的记忆都没有留下,时间平淡得跟白开水一样,甚至连一点漂白粉的味道都没有。反倒记得的是上下班的那条路,极清静,整排的法国梧桐大得都能遮蔽整条道路。

        我的寓舍外墙上爬满了一种藤类植物,是爬山虎还是常春藤是辨不得了的(或许爬山虎和常春藤是同种植物),也好,那些岁月刻下的裂缝和印记也跟着被掩盖了过去。“喏,我就住在那里。”我拿手指肚点着一扇稍露面目的小窗,曾对那个小贩这样说过。我想,亏得盖着的是些植物,可以产生点氧气,否则我的窗子不憋死才怪!窗子的背后就是一个不到20平米的小屋子,不知道它已是二手、三手转卖过,亦或是更多,但这已是我能找到的租金最低的房子了。我可不愿意拿我那仅有的一丁点的工资来供养这只又老又丑的蜗牛呢。

        楼梯过道是又窄又暗的,从没见过楼下、隔壁住的是些什么人,每次回来都是一口气闷头钻到五楼,喘着气打开门,可看到的依旧是一个狭小而又凌乱的窝。


第十二层

        “俞晴!”

        ……掌声四起,我刚从弦乐的余音中缓过神来,把靠在身上的那把大提琴移到旁边后,便从椅子上缓缓地站起来向观众们致谢,聚光灯亮得我睁不开眼睛,只能感到四周都是欢呼声,似乎还有人尖叫着我的名字……

        “俞晴!俞晴!”

        一阵剧烈的震动,让我从断裂的地缝中摔进了现实,隐隐觉得有人在摇我,并在我耳畔叫着:“俞晴!醒醒!老师在点你名啊!”

        蓦地,我惊醒了,从椅子上跳起来,挂着做梦时残留的口水,匆忙地大吼一声:“到!”

        我的大学物理书上那滩口水,跟个凸透镜似的,恰盖住了牛顿这个名字,因此那两个字显得好大,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朝着我诡笑。

        不知道这已是第几次我在课上睡着了,睡得如此心安理得、肆无忌惮。

        “飞机及发动机维修”这个专业我是极不喜欢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能踩着投档线进入这所二流学校已是万幸了,所以被调剂到这么个冷门枯燥的工科专业我也只能认了。

        高中时期,虽然我在班里表现平平,不是拔尖的,当然也不是倒数的,但毕竟那是我们县里最好的学校了,因此在亲戚面前谈起自己的成绩时倒还有些底气。我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没抱负的人了吧,从没想过将来要考什么大学,要找什么工作,也没想过将来的某天会离开这座县城。在学校里,每天就是重复地做着各种换汤不换药的题目;笔芯用得很快,基本是三支笔断水了,一周就过去了。每次放学了,夕阳就在背后照着我,我跟着我的长长的影子,一路踢着石子回家。

        爹娘也不常管我,他们只说如果我有出息呢一定会拿钱供我读书,没出息呢就找老聂家的儿子嫁了吧。我很清楚爹娘眼中只有我老弟,这活宝从娘胎里钻出来时倒不见含着块玉,家里所有人却跟买菜时捡了便宜一般兴奋,嘴上整天挂着:“小崽子聪明得很咧,清华北大的料儿嘿!”以致村里人知道这世上就只有三所大学——一个是清华,一个是北大,一个什么都不是。

         至于老聂家的儿子,那个傻胖子,谁爱嫁谁嫁!


第十一层

        大学四年里,上够了无聊的课,画够了无聊的制图,看够了无聊的人。

        每节课是必到的,我不敢逃课,只是每次都忘了带着魂儿去。在课上不是做梦就是画图,四年画了一整本的飞机,各式各样的,飞机的内部构造倒是不会画的,我画的都是些飞机的外壳,有一架我最满意,那是一架巨型纸鸢,我曾幻想过自己驾着它在田野的低空滑翔,在小树林里绕来绕去。

        至于学校里的活动则真是“重在参与”。有一回院系间举办了一场模拟火箭设计大赛,参赛的一件件作品竟是如出一辙——一个大号雪碧瓶外加一个打气筒,谁的瓶子更结实,往里头充进的气更多,谁的“火箭”就能蹿得更高。我总在他们疯狂的时候,捡起背包甩到肩上,然后悻悻地径自走开了。

        说到底,自己是最无聊的了,整天费尽心思地想给自己找些事干。忽然想起小时候曾在当音乐老师的姑姑那里学过一段时间的大提琴,于是立即有了兴致,省吃俭用了大半个学期,终于攒下钱买了一把低档的大提琴。

        之后的那些日子,只要天晴,便会在晚饭后一个人拎着它爬到学校后山的一个亭子里,拉上一小会儿曲子。亭子的大匾上有三个磨损很严重的字“隔红尘”,我待在里面仿佛有种成仙般的意境。我在后山的那段时间里从没碰到过其他的人。

        知道吗?我喜欢俯视的感觉,想必坐在纸鸢上也如这般吧。站在那个亭子里,远处的一切都如同描画在了纸上一样,热闹的、吵闹的、喧闹的都被距离封住了嘴巴。我甚至还爬上过山顶,那里有约摸十来个白色的风车发电机,旁边有一个铁塔,塔顶的平台上有个雷达。

        虽然我对牛顿是有点成见,但并非是针对所有的物理学家,比如法拉第,我对他就挺有好感的嘛,直到现在我依然会折服于这些光电声影的神奇。


第十层

         记得在一个奇怪的夏天,有一场奇怪的高考——我称它奇怪是因为我至今想来都觉得那次经历是如此地不真实。最后一场是物理,当我考完后从考场中走出来时,整个人是怔住的,眼前的一切是模糊的,只有一个个黑影不停地从我面前经过,挡住了我的光线,有点像黑白旧电影那一帧一帧的画面。脸很烫,应该是缺氧导致的,人群里雨伞上的水珠甩进了脖子里,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同学!你的准考证掉了!”

         我转过身,看到了躺在门口的那张纸片,以及上面的一张茫然的脸孔,她正望着我,我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要辜负她那两个可笑的黑眼圈了。

         备战一百天来,每天都在倒计时,先是按周计,然后按天、按小时计,而到临考前却根本不在乎了,恨不得快快考完算了。从未如此恍惚过,那段时日神智怕是不清楚的,唯有心还在有节律地跳动着;黑夜白天也分辨不得了,自己在做些什么,在背些什么,在想些什么,也终究理不出个头绪来。

        “多希望我能交上好运啊!”

         就像一个没有信仰的临死之人也会乞求上帝让自己升入天堂。我也侥幸的盼着幸运女神能眷顾我一回,毕竟我已经倒霉了那么多年了。

        那天考完后,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海边的一个守望台。那是我们村里最高的一栋建筑了,为了祭奠这三年的时光,我总要做点特别的事纪念一下吧

        我掏出了书包里的一台小型收音机,调到了FM104.0,这是我常听的一个频率,通常播放的都是些轻音乐,很催眠。现在它正在播Bird & Lady的《suicide is painless》。

        “怎么会不痛呢?”我想。

        那些无足轻重的事或多或少地会在我们的心上留下疼痛的疤痕,何况当这血肉之躯受到如此强烈的撞击,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伤害啊。

       我趴在平台上,咸咸的海风吹乱了我的头发,下巴底下是浪涛拍打着的岩礁。


第九层

        三伏天是会把人热晕的。的确,在这样的天气里,我能做的就是躺着,至于睡得着睡不着就不管了。毕竟这么笔直地躺着身体是会僵住的,因此我不得不时常左右转动一下脖子,蹬一下腿什么的。一直被我的后背捂住的地板已不再凉快了,背心也与背脊粘在了一块儿,我必须得往旁边挪一挪才能重新开辟出一块凉快的地方来,而我之前躺着的地面上现出了一个蒸汽勾勒出的人的轮廓。

        头顶的电扇虽然依旧是转着的,可它不过是搅拌着屋子里的这团热气罢了,不仅没有凉意,反倒是它关节处颇有节律的摩擦声扰得我愈加燥热了。我甚至怀疑它里面发动机的散热会使室内的温度更高些了呢。而单调的日子就在这“吱嘎吱嘎”的扇叶间被残忍地削着皮,一大片一大片地落下来,然后在掉到我身上之前就被蒸发得无影无踪了。

        那大片大片落下的,正是我不舍得的旧时光呵。

        我开始怀念起我的学生时代了。

        准确地说,是怀念那种每天都可以扯皮嬉笑、没有责任、漫无目的的日子了。

        记得在初二开学那天,我们班转来了一名男生,叫岳。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明显是营养不良那一型的,脸色苍白得有些病态,幸好那整洁的衣着使他看上去精神一些。要知道,我是个猎奇心很重的人,也是个话痨,新认识的人不到三五分钟我就能跟他们混得很熟,而且越是看上去神秘的人我就越喜欢刨根问底一番。我很庆幸老师把他安排在了我旁边(不是同桌,是隔了一条道儿的),我准备好一下课就去找他搭讪。

        整节课我都在组织语言,琢磨着怎么开头最自然,我想尽量表现自己大方淑女的一面,因为我知道男孩子都喜欢和淑女说话的嘛。下课铃响后,我正准备向他开口呢,谁知他先起身转向我,向我打听各科老师的情况。这下可把我问得措手不及,那些腹稿把我的脑路都堵塞了,哪有思考的余地了,好不容易支支吾吾地挤出了几句话:“数学么……讲得有些拖沓……”、“英语啊……呃,让我想想……哦,对了!他从不在课上讲中文的!”……想象得到自己那时是多么局促窘迫啊,真希望他没有察觉出什么才好呢。

        自那以后,我心里就有了不小的挫败感。你想啊,就拿下棋打比方吧,如果你一直是先下子的一方,忽然从主动攻击变成了被动防守,岂不是会非常难受无力?从小我妈就教我,要先发制人,才能占据有利地形。

        对,就得这么干!


第八层

        数学,是唯一的一个能在闷热的教室里使我清醒的提神剂,我甚至会牺牲午睡时间去碰一道数学题的壳。我并非是个怪人——就算小时候觉得自己特立独行,长大后也意识到了自己只是平凡的大多数——虽然说自己喜欢数学的人往往有点古怪,但我不一样,我不是因为它是数学才喜欢它的(这么讲有点拗口),而是因为它能满足我无边的成就感。当我想到有比老师更好的解题方法时就会兴奋得手舞足蹈,甚至会奔到讲台上把新大陆向大家展示。

        其中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我很贪玩,我享受各种有挑战性的游戏,我做题就好比把九连环一个个地解开,把魔方一层层地复原。

        可是这些都是孤独者的游戏,不是么?有时会自嘲,一个人自娱自乐地生活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还以为,全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

        而自从岳的出现后,一切都不一样了,那就是,“全世界”里又多了一个人。噢,不对,是我的“全世界”翻了一倍;岳是一面镜子,把“全世界”的空间扩大了一倍。

        我们发明了一种简易的纸上五子棋,就是先用钢笔在草稿本上画好棋盘的格子,然后各自用铅笔在纸上画圈或是三角形来代替棋子;之所以用铅笔,很显然,是为了棋盘能被重复利用;而我每次都是画圈,岳每次都是画三角。用我的话说就是,圈比三角可以少画两笔,但岳总是强调他是一笔连着画完三角的。好吧,我可是写个“8”字都要费上两笔的(画两个圈)。

        当然啦,我跟他定了个规则:画圈的人先下子。

        至于语文课就更好玩了。

        语文课本可真是一个宝库,里面有着丰富的文字资源。有些个棒极了的篇目会让我爱不释手,以至反复地读直到几乎可以背诵下来。而听岳说,这些大部分他都在小学时就看过了的,他还真不是在吹牛,凡是书里写的,老师讲的他全知道;书里没写的,老师没讲的,他也会说与我听。我曾有一度觉得他不是个人,而是台机器,只要他眼睛扫描过的,都能压缩率极低地储存在脑子里。

        同时他还教给我了一种新鲜的传纸条游戏,尤其适合在语文课上进行。他会选出课本里的一页,在那页的某些字底下划上横线,然后看的人将这些字连着读就是一句话了。我们常常是玩得不亦乐乎,而且重点是,老师还以为我们在认真地看课文,还写下批注呢。

        直到几年以后,我看到了一个法国短片《Gratte-papier》,电影里的人用的也是这一招,我才想到或许他也是从这里面学来的吧。

        哦,忘记说了,岳的鼻梁很高,每次在课上偷偷地传给他本子的时候都会偷偷地瞄一眼他的侧面,他的侧脸真的很好看。


第七层

        “他要去意大利了呢。”

        “啊,怪不得这些天都不见他来。”

        “听说是去那里学建筑设计的,好羡慕啊!”

         ……

        一大早推开教室门就听到这些窸窸窣窣的谈话声,一反往日整齐死板的早读声。下了一阵暴雨后,走廊教室的地砖上都是湿的,黑色的脚印使原本就很凌乱的教室显得更脏乱了。还有不到一个星期就要中考了,而岳却舍弃了大家去了国外,我有些恨他,也有些鄙夷他,在我们快大考之前走掉,不是逃兵是什么!他倒好,从此可以在国外自由逍遥了。

        更可气的是,在此之前他从未跟我提起过半个字,我还问过他他打算考哪所高中,他却有意绕开话题给我讲起了绘画来,说到了莫奈、梵高,说到了他以后想当建筑设计师。现在想来这些话或许是算作对我的暗示了吧,可我的领悟力哪有这么高的啊。

        回想起最后一次见到他就是那次放学,我正走在回家的小路上,他在我身后骑着单车,经过我时,他停止了踩脚踏板,靠我很近很近地淌了过去,几乎是贴着的,我当时被吓到了,心扑通扑通地了跳了很久,直到看清骑车的人是岳。那天,他留给我的只有一小阵风,和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连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走了。

        之后,等我考上了县里的重点中学,他断断续续地写过几次信给我,寄过一些欧洲的风景明信片给我,我也回过几次信。他的信里无非是些琐碎的无关紧要的杂事,读来就觉得那些文字好淡,淡得都可能融化在雪白的纸张里面。我忽然意识到,之前的那个跟我有说有笑分享快乐的人已经在我心里死去很久了。

        高考前,他寄给我了一根挂坠,是琉璃制的“幸运之轮”。

        “祝你好运吧!”他这样说。


第六层

        这一切都像梦一样,睡着,醒来,又是新的一天。而当你第二天睡着后,昨日的梦已是面目全非了,因为梦是不可能延续的。有时候会觉得,我活着就是为了做梦,每天晚上敲开一扇门,看一看;过一天晚上,再敲开一扇门,看一看。而醒来反倒成了一种休息了。

        我趴在守望台上,看着眼皮底下的潮水,涌上来,退下去,再涌上来,又退下去。收音机里的音乐也随着着潮水,荡漾着进入了尾声;太阳已落下地平线好一会儿了,它没跟我告别就到另半个世界中去了,它跟着它的光明走了,留下我一个人。

        幸好大气层帮我拖住了一些光线,留给我了片片红霞,和蓝天一混合,竟成堇色了。

        堇色是什么颜色?就是浅浅的紫色,好像薄纱发带一样。

        天渐渐凉起来了,夜色也紧跟着来了,这里除了一个灯塔什么光源也没有了,也正因为如此,天幕上的繁星就显得格外清晰,而我是不奢望这些星星给我照亮黑夜的。

        我保持着这个趴着的动作已有好几个钟头了,肘关节也麻得抬不动了。我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万一在我爬起来的时候,脑壳一晕,掉下去怎么办?会死么?

        一想到“死”这个字眼,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然而很快地被另一个想法转移了注意力,我开始想象人坠落时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会像鸟儿一样么?

        应该不会,我没有翅膀,不像它那么轻盈。

        会像石头一样么?

        或许是这样的。

        我捡起身边的一块大石头,用力地向下扔了出去。我看到了溅起的一小朵水花,可听不到声响,它的声响是被巨大的涛声掩盖住了。


第五层

        在报社工作的那段时日里,泡茶和整理报刊就是我全部的职责的了。有时闲下来便会抽出几份报纸翻一翻,报纸上登的无非是什么东西又涨价啦,哪里发生了抢劫案啦,哪里的水源受污染啦,总觉得这些都是小题大做,报社里的人最喜欢把事实夸张得离奇古怪,来博读者的眼球,否则一天哪来这么多新闻啊;不过最关注的还是广告和中介那一版,我想找找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工作机会。

        有一天中午,我正吃着外卖——报社的唯一福利就是包一顿午饭——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红烧鳝丝,夹筷子的时候不小心把一条鳝丝掉在了垫在饭盒底下的报纸上,于是一滩油渍便浸到了报纸里,我正拿纸巾包起那小段浪费了的食物呢,你猜怎么着,我忽然发现油渍处印着一个广告,大意是推销跳伞这一极限体验的。

        平时在电视里看到过空降兵跳伞,姿势极其优雅,我也是跃跃欲试,本来还苦于没有机会呢,没想到现在这个时代真是什么都有的啊,我想这一定比蹦极要刺激得多的吧。

        我撕下了那一小块广告,塞在了裤兜里。若无其事地把报纸叠好,夹回报刊栏里。


第四层

         “岳,快看!那里,在太阳那里有艘渔船回来了!岳,你在看吗?快看呀!这船开得好慢啊。”

        “嗯。远处的物体运动都显得慢些。”


        “真的?为什么呢?”

        “时间是可以弥补空间的距离的。你看着它很慢,而真正经历的距离比我们所看到的要长好多。”


        “你在说什么呢,好乱啊。噢,对了,你以后想考哪所高中啊?”

        “这……晴,你喜欢画画么?有没有喜欢的画家呢?”


        “我没学过,只是自己平时会随手画些涂鸦什么的,知道的画家也不多啊,梵高、莫奈,还有……哎呀,反正就是这些啦,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没什么,我倒是挺喜欢画画的,喏,你想啊,如果我画了一座漂亮的大房子,然后把它造出来送给你,你高不高兴?”


        “当然高兴咯,有谁白送的还不高兴呐!”

        “唔。那个,晴,你以后想做什么呢,我是说毕业以后?”


        “我想……我想环游世界!”

        “怎么听着跟幼儿园小朋友的梦想一样的呀?”


        “嘿,被你猜对了,我从幼儿园起就梦乡到处旅行了。我要去北欧、去加拿大、去墨尔本、去日本、去希腊、去意大利……哎哎,数不尽啦!我想背着个包到处去走,到处去吃,到处拍风景照。嘿,岳,到时候你会陪我一起去么?”

        “呵呵,好啊!”


        “那可说定了啊……”

        “嗯。”


第三层

        已不记得幼儿园时有什么记忆犹新的事了,我记事很晚,所以妈妈说我小时候总是木木的,唯一有印象的就是教室角落里的一个金鱼缸。

        刚进幼儿园时,凡是别的小朋友在搭积木过家家的时候,我总会一个人坐在金鱼缸前,什么也不做,就这么望着它,望着里面的两条小金鱼,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每次看到鱼缸里的金鱼,我都会想起妈妈,我会想象她现在在办公室里做什么,而在此之前的这个时候她是在给我讲故事的,讲金鱼姬,讲拇指姑娘。可是,她为了工作,忍心把我扔进了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每次想到这里,我就会大哭起来,然后往往会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过来哄我,问我为什么,我哪知道为什么呀,就是伤心了,就是想哭了。

        不过,从此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大白兔奶糖竟是止哭药。

        “俞晴,你长大的理想是什么呀?”

        “环游世界!”

        嗯,就记得这么些了。



第二层

        不知是眼泪流完了还是什么原因,哭对于我而言似乎已是很久远的事了。

        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奶糖,我很明白并不是所谓的“止哭药”让我不再哭泣的,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我一见到金鱼缸就会大哭起来。可以说,从小到大,没有人是真正了解我的,不过,我也从未想让别人了解过,所以,我的世界里一直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自己。

        曾经以为妈妈是我世界里的人,所以不忍离开她,要粘着她,要呼唤她,而当她把我留在幼儿园时起,我发现了离开了妈妈世界依然如故,于是,我才意识到她在我世界中的只是一个幻影,就像是海市蜃楼一般,只能停留一小会儿,很快就不见了。

        曾经以为岳是我世界里的人,他给了我一面镜子,让我的世界变大了许多,可我在镜子中看到的另一个人,竟依旧是我自己。他从未出现过;或者,他曾出现过,然后便死了。空间再大又有什么用呢,无非是使我的孤独显得更空旷罢了。

        盯着屏幕打字太久了,眼睛干涩得厉害,滴了一滴眼药水,泪从眼角流淌下来。


第一层

        我直直地躺在了浅浅的草地上,这些草一定是刚被割草机修剪过的,以至身边有股很新鲜的青草味儿;巨大的降落伞慢慢地瘫软下来,正好覆盖住了我整个人。

        这真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当我从直升机上纵身一跃时,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在下坠,速度很快,气流像是砸在脸上一般,多亏戴了防护眼镜,我才得以睁开眼睛俯视这片熟悉的土地。直到降落伞打开后,我的身体顿了一下,然后像是悬在了空中一般,云朵竟是触手可及的。

        我缓缓地降落,家乡随之在我的视野中缓缓地升起,我发现万有引力还是有它可爱的地方的,应该是习惯了吧,在着陆的那一刻,心里是无比的轻松与坦然。

        躺在草地上的我又想起了儿时躺在草地上睡觉的情景,那时的下午就这样,在小山坡上,在梦里,甜甜地睡过去了。

        累了,就快睡吧。

        我合上眼,觉得有一张纸片飘在了手心。

        这正是那张,我撕下来的浸满了油渍的报纸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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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花酿酒 春水煎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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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5 19:38:32 |只看该作者
写的不够好耶,既片面又不深刻。有种很明显的时下青春文学的特点,希望能拧干点情绪多吸收一些营养。
我想当谐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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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6 14:09:37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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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你好。感谢你的阅读,但我猜测你应是读了开头就没再读下去了吧。
    其实我对于小说的定义一直是觉得疑惑的,是不是要反映什么现实社会亦或是揭示人心的才算是真正的小说呢?然而我觉得判断一篇小说也并非一个好或坏字就能说清的。你把我的归为了青春文学,我不知道青春文学是怎样定义的,我也没看过时下的畅销书籍,倒是对于“青春”二字我是无法否认的,毕竟我这个年龄经历有限,体验也不深,记录的也只有那些简单的纯粹的小遐思,但是像你这样把一类文字都一巴掌拍死了,我总觉得未免带有了太大的偏见。
    我认为小说应该是一个很大的容器,包容各色的类型,比如像罗伯格里耶的《去年在马里安巴》那样,情节又蒙太奇,内容又晦涩地暗示人类对未来的茫然;加缪的《鼠疫》则故事情节清晰易懂,而揭示的是道不明的人类面临的灾难和人生的荒谬;再比如,《追忆似水年华》文字优美流畅,也并不是想说明什么大道理,讲述的更多是普鲁斯特的内心的情感和回忆而已。我列举这些只是想说,一篇小说的写法是多样的,不能简单判断它是哪个类别就否定它,抒发情感也是小说的主体部分,或多或少会带有作者个人的想法,而这样才会使小说有其独特之处,才有其生命力啊。
    再说到我这篇小说,我说一点吧,小说主人公与我本身的性格其实有比较大的差异的,我在写的时候用到的一些调侃的随意的话语只是为了塑造人物性格而已,刻画的是一个青春期有些叛逆但正在成长贴近实际的人,她在慢慢地接受梦想破灭这个事实。这是一种内心的回归,是在真诚地面对自己的灵魂。
    最后我想说,如果你静下心来仔细地读一遍,少一些偏见,我是有信心你能发觉其中的动人之处的,如果还没有,那只能说明,你并未真切地经历过你的青春的岁月。
松花酿酒 春水煎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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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6 14:43:46 |只看该作者
别紧张,只是希望能拧干点情绪,现在感觉蓬松松太甜腻腻。加油吧。
我想当谐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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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6 17:24:55 |只看该作者

啊!

本帖最后由 李头 于 2011-6-6 17:27 编辑

女人鸟!好怀念!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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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6 17:30:42 |只看该作者
你咋了。
男人变态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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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6 17:52:02 |只看该作者
就……表示一下经历了青春岁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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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6 18:34:15 |只看该作者
额。。lady and bird翻译成中文还真别扭
话说这算是挖苦还是嘲讽呢?
松花酿酒 春水煎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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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6 20:13:29 |只看该作者
都木有啊。。

不用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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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6-6 20:24:08 |只看该作者
哎 俺也稀罕lady and bird 时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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