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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水鬼 于 2012-4-13 19:08 编辑
这一个下午不是很忙,没有多少货可做。我站在机床旁边,把转速调到最低,让铣刀在零件上慢慢划过。阳光从左侧的窗户里照进来,已经到下午五点了,可师傅还在车间办公室跟一个新来的女编程员畅怀聊天。我又铣了一个零件,看看表,指针并没停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师傅出来说下班吧。
下班了,街上的车可真不少。我从工厂出来,站在街口,一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对面电脑城大门上的灯已经亮起,难道现在很晚了吗?一辆公交车在我的面前停下,上去了一窝人,我也跟着挤了进去。
我的父亲是个木匠。椅子是父亲用松木打造的。我睡了二十年的床也是父亲打造的。甚至这栋房子,房梁、横条以及桌子橱柜都是父亲亲手打造的。母亲揭开锅盖,要我去坛子里拿三个鸡蛋过来。锅盖也是父亲用木板拼接然后用木锯剧出来的,这个装鸡蛋的坛子还好,父亲毕竟只是个好木匠,他绝无法用木条造出一个土瓷坛来。在陶瓷方面,他显然是个门外汉。在车间里看到的那个太阳还没落下去,时间应该过去很久了吧?可此刻它正照在蹲在门槛上的母亲。母亲的眼睛就像溪边的黑色玛瑙石,冰凉润滑。菜已经烧好了,被母亲用一个塑胶罩子罩着摆在同样是父亲打的那张小桌子上面。太阳快完全落山了,父亲还没回来。我们都在担忧,担忧父亲永远也回不了家。
早上我还在被窝里睡时,父亲就被村长叫了过去。母亲切猪草的刀在那一刻没延续它“咄咄咄”的声音,而是突然停了下来。我的心跳得快了起来。我起床问母亲,是不是村长把他叫过去的,母亲说村长家的那套家具坏了,过去补补就好了。可是父亲到现在还没回来。村长的家隔我家不远,从这下面下去,过一条小溪,从一排木桥走过就到村长家了。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们一家三口从来都没去过村长家。这一次父亲突然被村长叫了过去。我想我应该上一趟村长家,但我和母亲心里都有一股巨大的怯弱与恐惧感,彼此又只好在门槛上继续等待。
一天过去了,父亲还没回来。我记得我有份工作,是工厂车间里的一名车工。眼下,我不知我工作的地方所在,那座工厂应该在城里,但现在我身处一个穷乡僻壤,然而这一切我并不担忧,我知道我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我下班回来经过村里的一棵银杏树,母亲在树旁等我。在她没告诉我之前,我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母亲看出我已经知道她要对我说什么了,于是突然沉默起来,什么也没说,带着我往前走。我突然感到生活的压力一下子重了许多,我的工资加上父亲做木工的收入,才能勉强维持这个家的生活,但现在整个家就靠我那一点微薄的收入维持,我不知道接下去该如何是好。母亲把我带到父亲打的那张床前,上面躺着一个人,整个身子连同脖颈完全被被子密密实实的裹了起来,只露出一颗脑袋。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目光毫不避讳地看父亲的这张脸。这张陌生的脸陌生到完全不是那个同我生活了二十年的父亲。二十年来,我从没和父亲有过一次目光的交汇,有时候不经意的一次目光对碰,都会让我难堪到面红耳赤。现在我终于可以静下来站在床头,看着这张二十年来在我身边晃荡不已,却从没看清过的脸。母亲说:
“你爹是被村长家的那条疯狗咬伤的!”
我一下子醒悟过来,这么多年来之所以我们不敢去村长家,正是因为他家那条可怕的疯狗。现在它咬伤了我的父亲,使他躺在床上无法起来。一个星期过后,父亲的疯狗症便会发作。这是我在一本书上看的。书上说,人被疯狗咬过后,会在一个星期后病发。
一周后我给被疯狗咬伤过的那个人喂汤。TA从床上爬起来,说:
“哥哥,汤烫。”
从内心里来说,有一个妹妹是我多年的一个心愿。我端着汤疑惑的看了眼母亲,母亲眼睛里并没什么改变,一切都是那么的习以为常。我能拥有一个妹妹,应该说这是一件梦寐以求的事,可是我的父亲呢?躺在床上那个被疯狗咬伤的父亲呢?他的离开给我平添了巨大的空洞感。
“不!”我对TA说:
“你要叫我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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