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ui1003|不能确信的叙事——评allinpark《父亲的儿子》
allinpark这个月贴了四篇作品,四篇都是有一定篇幅的,比较成熟的和完整的作品。通过读他在文后的回帖,可以知道他对写作有着很多的思考,前有预谋,后有总结,态度非常认真,而这无疑是一个进步中的作者的显著特征。
因为黑蓝上似乎没有专职的评论人,大家都是作者,作者和评论人的身份差异决定了作者互评会受更多主观和偏好的影响,而很难达到全面和置身事外的视野。就拿我来说,我读别人的小说,总难免联想到自己的小说,自己的写作动机,自己的审美诉求等。尤其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在小说这一艺术体裁面前太过无知和渺小,我应付不了门浩瀚的艺术语言,妄评只会显出自己的浅薄,所以我只从叙事层面(我希望把之称为“叙事艺术”)对本文发表些浅见。 我从叙事角度切入,这篇小说讲述的情节大致是这样的:“我”接到母亲的电话,赶回家参加父亲的葬礼,“我”对父亲的死因起疑,母亲告诉我父亲还有个私生子,根据父亲的遗嘱“我”必须把该私生子接来才能参加葬礼,但途中“我”被该私生子袭击至重伤,而当“我”醒来后,因为想向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揭露母亲的“阴谋”而再被袭击。——表面的情节基本上就是这样。但这些却未必是情节中的事实经过。作者花了一些心思,逐一地质疑这些构成情节的事件:首先,“我”无法见到父亲的尸体,因此父亲的死只是一桩被转述的事实。继而“我”怀疑父亲的死和母亲有关,“我”从两条渠道获知了父亲的两种死因,但两种死因都不能被证实:其一为从旧同学口中听来的因交通意外而死,但“我”通过报纸和网络却无法证实此信息;其二为母亲拿出的因脑癌死亡的证明,但母亲却说这份证明是错的,让“我”去找一个父亲生前的医生朋友修改。而修改却又无功而返,因为我怀疑该医生是母亲的情人,并与母亲合谋杀害了父亲,意气用事下最终也没获得事实结果。还有,当“我”去接那个母亲口中的父亲的私生子时,该男孩极其抗拒,且从头到尾没承认过自己的身份,而在“我”用武力挟持其时却遭到反击,并受了重伤,但母亲对负伤的“我”似乎并不关心,反倒希望“我”袒护那个男孩。而最终来访的那人更是身份成谜,很可能不是母亲说的警察。就此看来,事件确实扑朔迷离,真相不明,但作者的叙述似乎有一指向,即最起码确实存在隐瞒“我”的秘密吧?——可惜(对于要“弄明真相”的读者而言),连这一点也不能确信,因为“我”的感知明显受到幻觉的影响,“我”幻想出母亲在端给我的食物里放了蛆虫、“我”也在昏迷中梦见父亲否认了自己的私生子,这些幻觉和梦境都揭示了一桩事实,即“我”对母亲怀有先入为主的猜疑,文本中出现的一切不利于母亲的“证据”,很可能都是“我”幻想出来的。换言之,在这篇叙事文本里,尽管有人物、有地点、有事件、有推理,但偏偏没有确凿的事实。或者,反过来说,事实存在于无穷的可能性中,而这篇小说的叙述者只提供了可能性,却不提供答案。 可能单论本篇小说的叙事特点,会让人联想到阿兰·罗布-格里耶的《橡皮》,我分辨不出作者allinpark有没受过新小说或其它现代主义或后现代主义的小说影响,我也不太关心这个。但我看到,这一叙事形式allinpark并不是突发奇想地蹦出来尝试的,在其最近贴出的几篇小说里(《对峙》《永动机》《山贼、神棍、洋娃娃》 等),都以不同方式在演练和表现着这一叙事风格。这很可能不是刻意为之,而是他的艺术触觉和创造力在潜意识里的方向感和探索。如果是这样的话,先不论这一方向感和探索是否富含价值,但起码对作者本人的写作生命是有益的。“探索——建立——巩固——推翻——再探索——”可能是艺术发展的规律。东一枪西一炮地尝试看似潇洒,但除非是天才,否则很难借此真正地理解和掌握一件事物,或获得有效的进步。因为对一件事物尝试和接触得不够多,就很难去了解透彻,更谈不上推翻和再建立——天资愚笨的我对此确实深有体会。 最后是一段完全出自读者身份的反映主观喜恶的吐槽文字,作者可以一笑置之:这种略显得花里胡哨的叙事方式尽管华丽尽管有其实验意义,但我多希望从文本里读到的是作者的心灵而不是智力;是感受而不是巧思啊。像“我”在网吧里那段,有一个句子——“这让我想起了当初喜欢上她的部分原因。”——多么富有诗意,多少不能言说的人生经验和感受啊,我喜欢这样的句子,我希望多一点这样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