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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平即将北上
2002年初的样子,我认识了李黎。在李黎家,他不断向我介绍一个叫小平的人,说是小平经常会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不看内容,只看里面是否有错别字(因为他当时在楚尘那儿做校对编辑)。我就想,这是有意思的。然后小平来了,长相普通,与我同类。小平就是赵志明。我本姓也是赵,也1977年,也有十分好的酒品。在朋友中,我和小平醉得最多,无论酒量高低多少,我们毫无保留。
比较而言,小平是个不爱议论的人,但这并不说明他不爱说话。在这个到处都是议论和抒情的世界上,小平显得落伍,他只喜欢叙述。不仅如此,他的叙述也并不春秋笔法、微言大义,他只爱讲自己的一些经历,小时候的、路过街口小摊时看到的,像他的小说那样耐心地叙述。在叙述中,他的表情显得认真和专注,嘴巴有规律地开开合合,这使我们留心到他的牙齿,他长有一口好牙,其中一颗有一半不知去向。也就是说,无论我们是否仔细倾听他的叙述,都觉得他本人及其叙述的事情是诚实的、有趣的。换言之,作为小说家的小平获得了最佳的状态,人和作品保持了高度一致。
有一天,小平说,他喜欢没有腋毛的女人。这话的口气几乎是在说明他缺乏一个常识,这个常识立即由李黎替他纠正了过来:绝大多数女人都有那毛。于是他改口道,起码她也得勤刮。然后,李黎虚构了一个场景:某一天,小平遇到了个女人,那女人生有浓重的腋毛;小平忍不住地对她说道:“姑娘,请把你的腋毛刮一刮吧。”
当我后来想到这个场景的时候,不由得有点难过。是的,小平,一个诚实的当代青年,一位优秀的作家,多年以来,苦于生计,当着穷人,可是他仍然怀有那么美好的愿望,以至于连一搓散发着狐臭的腋毛都无法容忍。我想告诉亲爱的小平,一本干净的小说就摆放在窗明几净之间,一如那个干净的姑娘横陈玉体于你温柔的故乡。
现在,小平迫于生计即将离开南京,去北京寻找生存的机会。韩愈的《送董邵南游河北序》中说“怀抱利器,郁郁适兹土”,我不能肯定小平也有什么“利器”,他只是去谋生,用以养活他的梦想和写作,如此而已。北京那个地方,我曾经去过一次,也只那么一次,我的印象是其体积的庞大和全面的干燥,那些较之于南京宽敞无比的大道是多么凶险,我似乎已经看到矮小的小平身临其中的景况:置身于一条车辆来往如奔流咆哮的大街,令我不禁要替他捏着一把汗,好在他身轻矫健,终于顺利抵达彼岸。
2004-10-26
张螃蟹
??我住过的那个村子,东边是一大片坟地,新坟压旧坟,大概有上万死人埋在那儿,包括我的祖父母和父亲。小的时候,说那里是村里孩子的“游乐场”也不为过。在挑野菜、打野鸡和砍柴草烧火这些之外,更多的是打泥仗。有的头被砸破了,有的安然无恙,那么,下次再来。孩子们奔跑于起伏之间,隐匿于石碑之下,都是游击队员的身手,没有一点怕的道理。那里也是识字场所,先考与先妣这样的古汉语,我早在读书之前就已认识并知晓其意。在坟地南边是一块大塘,当年鱼虾繁茂,这样的季节是蹲在河埠上张螃蟹的好时候。
??所谓张螃蟹,“张”是动词,具体是两匹网用竹杆撑向河心,呈八字左右敞开,无论哪个方向爬过来的螃蟹都能撞网,它一撞上,靠在近前的浮于水面的棉芯就会腾得竖起,双手将网兜底一合,迅速拉上来,螃蟹就必然上岸朝人张牙舞爪了。蟹灯别人家都是买的,我家的是父亲做的,墨水瓶装柴油,麻绳灯芯,灯罩是冬天骤然灌热水破其底的大玻璃瓶子。一般都是父亲去。天还很亮,他就肩挂理得齐刷刷的两匹网,蹬着胶鞋从后门出去,然后在屋檐下取上那根长竹竿,叭哒叭哒(鞋的声音)并哗啦哗啦(竹竿拖地的声音)去了,至今我似乎都能听见那样的声音,秋高气爽,声音总是很响亮的,他咳嗽一下也是,好像我现在就站在旧房子的大门前听到他在后门搞出的动静一样。晚饭都是我们送去。有一次和大姐去那儿送饭,时已读高中的她就教我背了首苏东坡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什么的,非常深刻,结合当年月光下坟茔上抖动的枯草,非常逼真,苏东坡的凄凉如在眼前。父亲就蹲在河埠上,身影被昏暗的蟹灯放大,覆盖住了好几个坟头。他吃完了,姐姐就河边把碗洗了带上我回去。父亲回去则要到深夜,有时到天亮,肩上和头上落满了霜。张螃蟹的最佳季节是中秋之后,最佳气温是起了西北风。按父亲的话说,这时候的螃蟹“黄胀了”,而所谓“黄胀了”我现在理解为螃蟹需要交配了,所以四下爬动。那时候螃蟹很贵,现在也不便宜。
??读初中的时候,我也去那儿张过螃蟹。茫茫一片坟场,日落之后真所谓一片死寂。刚开始感到很害怕,怕到不敢跑,毕竟面前还有一盏安静燃烧的灯,离开它就是黑暗,埋有无数死人的黑暗。也不敢提着灯跑,那样觉得更恐怖,灯光摇晃的幅度我控制不了,而且在奔跑中它往往会泼油、脱落、碎裂以至熄灭。我只能等待家人送饭给我吃,藉此缓解一下内心的恐惧。并不饿,但他们送来了饭,我都吃得很香。那种热量那种自家饭锅里熟悉的香味使人感到一种想哭一把的力量。我记得我妈把饭送我吃后,她说走了,我没有说自己怕,也没有抬头看她,而是继续盯着水面,过了许久,当我知道她早已走远之后,才动了动,眼泪这才因为动作掉在了河埠的枯草上。那以后似乎就不怕了。如果有那么一两次带回了几只螃蟹,我是多么骄傲,骄傲到不跟哥哥争抢苹果的大小。这么说是想说明,那样的时刻真的很少很少,一切还是靠老子,张螃蟹也不例外,直到他死。
??
??2004-11-6
“创作谈”
我是写小说的,中篇若干,长篇在继,以短篇为主。
??写小说之前我写过多年随笔,数量有限,发表更少,现在羞于示人。那时候我还住在乡下,基本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和历史及当代的联系就是靠阅读和想象维持。这日子后来一去不复返了,我很怀念。我怀念自己站在窗前写大字的日子,并不临帖,信手乱画,窗外是那棵泡桐树,这种树长势惊人,我看着它长大,长成它自己的模样,花开花落,十分从容。如果天是阴的,就能在下午听见远远近近的鸡鸣,我就想,这些鸡一定是站在树上叫的。为什么这样想,我也不知道。那时,我很孤单,没有和女人交往的经历,断断续续与一个城里的女同学书信联系着。本来同学时,我可能喜欢她。但她最终来信说嫁人了,我也并没有什么不高兴。也没有朋友,我的同事大概心里面都是嘲笑我的,因为我年纪轻轻居然看起来那么迂腐,从来不买一件衣服,不买手表,不买通讯工具,不买自行车。一切都是与年龄相反的货色,那就是旧。包括我偶尔来往的那个曾经读过私塾的老头,他是旧的,他说的事情也很旧很旧;包括我书架上的书,也旧(线装本、毛选、文革报刊、七十年代的鲁迅集子、八十年代的杂志以及一些外国人的书)。这些书里,读的最多的是鲁迅,三十几本小册子,我大约前后读了三遍。我也不太愿意进城,那样我总是很羞愧,而且回到家就会犯头疼,是真疼,脑浆在晃的感觉。
??后来,我搬家了,离开了乡村。
??1997年王小波死了,我开始看他的书,印象比较深。1998年,朱文、韩东搞的“断裂”使我十分激动。此前我看过韩东的《三人行》。我虽然读过一些书,但自己谈不上喜欢,当时对八十年代“先锋作家”很反感,若谈喜欢,除了鲁迅,大概就是沈从文的《萧萧》了,那时候我所能找到的沈的小说只有这么一篇。《三人行》我一口气看了三遍。那大概是我第一次真正喜欢一篇小说。后来韩东自己表示过对《三人行》的不满意,甚至不愿意收入自己的小说集,但我仍然对它保持着激动。其后,卡尔维诺的《不存在的骑士》,这部小说使我初步理解到叙述的丰富性和写作的乐趣。这种天才性的写作和后来阅读阿城、卡夫卡、塞林格和巴别尔时的感受是一致的。“断裂”这一事件对我的意义是使我免于考虑一些不必考虑的事物。之后,我就开始尝试写小说了,但不成功,搁置了下来。2001年我开始上网,看到许多同龄人在写,而且写的很不错,我感到某种绝望的同时又感到自己获得了力量,这才真正开始写小说。
??我从来没有看过当时以痞子蔡为代表的“网络文学”,在我的意识里没有网络文学这个概念,网络只解决发表问题兼及某种层面的交流。在我看来,文学没有载体问题,只有是非问题,而且这个是非问题是以我自己的判断为标准的。去的比较多的文学论坛有“新小说论坛”和“橡皮论坛”,再比较起来,我更喜欢“橡皮论坛”(现已关闭)。在这个论坛里充斥着闻所未闻却写得十分好的诗人、作家,包括我所喜欢的韩东也在那里出没。在这一过程中,我的小说开始写得有了点模样。再其后,“他们论坛”和“黑蓝论坛”出现了,前者的人性色彩及后者的实验精神都令我喜欢,于是扎根于此,至今亦然,这就是我的“网络文学”生涯。
??迄今我写的字大概有四十万了,它们均匀地分布在我的每一篇小说中。曾有两个至今未果的结集出版机会,趁着那机会,我曾细致地看了看自己的小说(我的一贯方式是只负责写,写完拉倒,懒得看,更懒得改,如果去改,还不如另写一篇而决不重写一遍)。看完后,我不禁有点得意,说心里话,我写得很棒。它们和我的经历、阅读及梦境有关,但超越了这些局限。它们也如我期望地和我所喜欢的作家保持了写作风格上的天然距离。正如我曾给某杂志写的创作谈上所言:使我与自己更加相像。我觉得我做到了,或者初步达到了,那就是,我的每一篇小说都散发着本人的气味,它们摆放在我房间的桌子上是多么协调。我的床在散发着我的气味,我的鞋子也在散发着我的气味,以至我的小说也和它们一样。这是一件幸福的事。
??
??2004-11-17
过敏
一天晚上吃了一只螃蟹,回家后起了反应,过敏了,起红疹子,痒,上床后怎么都睡不着。吐了吐,没吐出什么东西。也拉了拉,没拉出屎。再上床,被子蹭到每一小块皮肤都感到奇痒无比,并趋向于疼。后来,又感到热。不知道怎么办我就想,怎么办呢?我想到很多东西,想到小时候,念书的时候,前些时候以及刚刚发生的事情,另外,还有可能发生及永远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时间太漫长了,不是我想着去想,而是一个人清醒中,躺在床上,除了胡思乱想还有什么呢?听说一个人在死之前总是这样,把一切都脑中过一遍。我真绝望啊,都快死的人了真的,当时想,我都快死了,也许活不到天亮了。为什么不去医院?据说挂瓶水就好了。可我就是懒得动。一想到去医院,要穿衣服,要锁门啊打车啊,到了医院还得挂号啊躺那些所谓雪白的床上接受冷若冰霜的护士戳啊弄啊的——一只螃蟹需要我忍受这些我就感到痛苦和羞愧。我其实还想起来洗一洗,又得烧水。有几次,我真坐了起来,打开灯,天哪,灯光刺得我眼睛受不了,我还特意跑到镜子里看了看,脸都变形了。颜色是猪肝还是猪肾?有待于考。人真可怕,我是说人的肉体真可怕,什么叫臭皮囊?这就是。我就在黑暗中抽烟,无边无际的黑暗,抽得很不是滋味。再继续窝在被子里熬,大概天快亮时终于睡着了。是的,熬过来了,我还活着,又能写字了。感谢我自己。
我有时很偏执,不信任医院,我不爱看病。当然,言重了其实,我年纪还轻,也没什么病需要去医院看。我的工作是所谓“铁饭碗”,在种种改革之外的样子,多年来我不免也要感冒咳嗽什么的,但我确实从来没有享受过公费医疗。为此,我不感到骄傲,当我看到同事们拿着厚厚一叠报销单前往财务处时,我感到自己是被抛弃的人。家里也什么药都没有。感冒什么的,都是硬扛过去的;不慎跌破划破了哪儿,也任其开着口子等待它长愈合。我对自己的身体很陌生,但我却盲目地信任它。这种盲目是可怕的,当我后来知道过敏也可能致命之后,庆幸之余不免出了一身冷汗。
过敏这件事,之前有过经历了。去年国庆吧,在个朋友老家,虾兵蟹将差点使我狗屁了,害得朋友父母不安了一夜。这之后自己也注意了,没沾过这些腥。但这次是忘了,只感觉面前有一只分配给我的螃蟹,是否喜欢、是否吃得下、是否过敏……这些问题都没有去考虑了,他们分配给我了,那么我就完成它,如此而已。
当我把以上这些话告知一位朋友时,他认真看了看我,突然说:“归根结底,是你这个人太过敏了。”
2004-12-1
芦蒿小史
芦蒿这东西出现在媒体和大众口中,也是不足十年的事。如果我们乘车经过南京长江二桥,也就是势必经过被誉为“芦蒿第一乡”的八卦洲。当然,现在芦蒿不仅八卦洲人种,据说许多南京及南京以外的农村都开始种了。不过,八卦洲人还敢称“第一”,不仅是商业上的考虑,也确属其实。所谓正宗嫡传,所谓发源地的缘故。
大概十年前,八卦洲人还在种韭菜时,也就是“韭菜年间”,某村一老妇大雪天从河岸移植了一分地的野生芦蒿进入大棚。据传,她那一分地卖了一万多块钱。一分地和一万块钱之间这种悬殊及其应有的悬念,立即使当地人惊恐不已。及至来年,大面积的种植芦蒿,用于扎大棚的竹竿及塑料薄膜一时成为最为抢手的生产物资,其景况至今依然,可谓蔚为大观。即改元了,“芦蒿年间”开始了。
每到秋至霜降季节,在北方农村进入农闲之时,八卦洲菜农开始了一年间最忙碌的月份。把春秋季培植好的芦蒿苗秧按畦分植,以大棚覆之。在二桥上放眼望去,八卦洲与天共色,无边无际的大棚倒映着天空和大地,如湖泊一样宁静。再到进九天气,芦蒿成熟,可以上市了,但见家家户户男男女女都出没于这些大棚之间,他们的劳动始于大棚亦止于大棚。大小菜贩络绎不绝。一般情况下,一户人家收割芦蒿卖与小贩,光凭自家有限的几双手是来不及的。邻里之间的互助成了非常重要的一环。时隔多年,“大集体”年代才有的景象再次出现,不过比之当年,已不可同日而语。大棚之间,其乐融融;大棚之外,钞票纷纷。
苏东坡是个能吃之人,说“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季节应在初春。这两句似乎食欲集中在肥美的河豚身上。我则不以为然,我认为它是一道菜谱,即使用蒌蒿做配料烹河豚。问题是,初春可以下菜的蒌蒿是不是芦蒿呢?按其成长应该是一物,芦蒿若不大棚亦要等到其时。不过,也难说,一疑待解。
答葛涛关于“集散地”改名事件的几个问题
??(1)我注意到您也在以前的王盟活动,为何想到要把王盟改名为集散地?
??答:首先要说明的是,我不是什么“王狗”或“王盟协会会员”。我和曾经的王盟关系如下:沉默的松涛是朋友,也是曾经的王盟版主。2003年的样子,他未打招呼把我的小说以转帖名义贴到了王盟,并推荐,看的人不少。但另一版主,即所谓王盟的“核心人物”欢乐宋把那帖删了,以至争吵。我来看了,那帖后来也恢复了。然后我就走了。有次吃饭,松涛希望我以后写了新东西也贴王盟。我想,贴哪儿都一样,所以贴了。一时我的帖子颇受欢迎。2004年上半年吧,欢乐宋不知什么原因辞了版主,许多人留他,但无效,他辞了。松涛的意思是叫我当版主,我兴趣不大,不受。过了段时间,他还是把我的名字挂上去了。我想,干就干吧,但我干的话,思路就得是我的了。我不喜“走狗”,亦不爱与人“联盟”,换名在所难免,就是现在的“集散地”。这名字是我起的。到这里事情也没完,后来有一些人即所谓“老王盟”以“离休干部”的姿态指责以至谩骂,我就开始删帖,删了许多。包括我自己之前所有的帖及事关争吵的帖。然后,大概大家都感到无趣了吧,不来的就不来了,来的仍然来。换名后,我也辞去了版主。偶尔来贴一些给报纸写的专栏稿件(小说在我个人的版里)。这就是我与王盟及集散地的关系。
??其次,我想详细谈谈为什么改名,虽然以前谈过许多次了,但帖子都找不到了,我也未留。就再说说吧。“走狗”固然可以理解为幽默,可惜我大概敏感了,过早丧失了这种幽默。写作是个人的事,也惟有如此才是为写作,相信王小波也不会反对这一点,所以,“联盟”在我这里也属扯蛋,集散地是一个空旷的名字,用于描述写作者们之间的关系也完全可以。当然,一个优秀人物出现在历史上,“走狗”总是很多,这也是一种人类文化现象,而且是正常现象。孔子那么优秀,两千年的中国学术都是对他的注疏和考据。鲁迅呢,“鲁迅研究”成了大学中文系一个专业。王小波有没有前两位“伟大”?这也并不重要,“走狗”涌现是其万幸或不幸亦未可知。没去过外国,不知道外国是不是这么回事。总之,我理解“走狗”,但我天性拒绝去做。另外,对一个作家的喜爱和尊敬在我看来,只能是认真看他的书,五体投地了,那就去书房搞点研究,推广其学。这样的“走狗”是真诚的,所以是可爱可敬的。但我还知道另一种“走狗”,他们以死者为靠山,藉死者谋取自己的名利,获得他们个人现世的“福祉”。如果这样,说亵渎死者简直太好听了,简直是以尸为旗,招摇撞骗。我要说的是,这不是什么“走狗”了,是野狗,专事啮尸,以壮其身。至今我仍然对“王小波门下走狗”及许多“走狗”保持这点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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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改名事件后,原先聚集在旧王盟的网友有一些人留在集散地,另一些人去了新王盟,能谈谈这次事件对您本人或留在集散地的网友有何影响吗?
??答:我不是网络建设者,也不是所谓“网络文学”建设者,对西祠不感兴趣,对一个版更无兴趣,我可从来没有要搞好一个网络BBS的“事业心”。我的兴趣是自己的写作。所以,改名事件后,哪些人留在集散地,哪些人去了新王盟,我并没有去刻意观察过。当然,感觉上,骂我的都走了,认同我的、喜欢我小说的还是常来集散地。据说,骂我的也不是不来了,他们也经常“故地重游”、“抚今追昔”,总之我不关心。鉴于上述,这件事情对我本人没什么影响,我仍然写着,而且越写越好。对其他集散地的网友有无影响,那得问他们了,说实话,我仍然不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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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能详细谈谈您对王小波的看法吗?您对王小波的评价在改名事件前后有无变化?
??答:我是1997年读王小波的,和许多人一样,他不死的话,可能我至今也不能欣赏到他那些非常棒的作品。这是中国民间作家的普遍命运,也是文学史上许多伟大作家的共同遭遇。王小波是否属于文学史上那种伟大作家,像卡夫卡一样的大师级人物?我个人也是写东西的,感觉这一点似乎不太符实。但我喜欢和尊敬王小波勿庸置疑。他深受西方自由主义思想和若干天才作家的影响而写作,在当代中国,别开生面,独树一帜。他的书我基本都看过,而且有的反复读过,喜欢和尊敬由此而来。将来我也许还会读他的书。但我不是教徒,王小波的书亦非《圣经》。作为一个写作者,我也不认为王小波解决了我的问题,就像我不认为卡夫卡解决了后人的问题一样,否则我们负责阅读即可,无须写作了。所以把王小波摆在该摆的地方,我继续写我的,这才是我处理问题的正确方式。王小波有篇文章叫 “我的师承”,列举了他心目中的一批作家名单,在我的师承名单中没有王小波。曾几何时,王小波因为他的死,被塑造成了“明星”式的人物,成了一代宗师,我觉得这很大一部分是一种势利使然,非常危险,危险到我们去阅读王小波、认识王小波。上个世纪,鲁迅就是一例。所以说,我对王小波还是那态度,改名事件并不影响我对他的看法,如果说一定有影响,那就是之前没有认真考虑过王小波和我之间的关系,出于解释和争执,思路清楚了一些。
??
??(4)现在重新回顾您与反对改名的网友之间的论争,您有何感想?
??答:这件事情过去大概有大半年了吧(具体不记得了),我的感想是: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是困难的。就像我们在读王小波的书的时候,有时我们可能会觉得和他很亲近,而实质上呢,那往往是一厢情愿的,也许恰恰相反,我们距离他很远。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说,以“正宗嫡传”自居的人总是一个时代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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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2-7
一个记忆
一二·九,这个日子到底是什么?我估计许多人和我一样,只大致记得是上个世纪一场学生运动。那些青年学子,出于对民族的热爱,对当局的不满,他们举着标语,高呼口号,紧密相靠走上了大街;然后,当局派出警察,发生了冲突,以至流血……这些场景都是电影给予我们的部分“记忆”。
下午回来,楼下那所中学的操场上因此站满了学生。在我经过的时候,他们唱的是刘德华的《中国人》,碟片配音乐,等同于操场卡拉OK,唱得参差不齐、高低有致,但也很真诚吧。我脑子里这才突然出现“一二·九”三个字,及中间那个间隔号,在安排间隔号的时候,我可能犹豫了一下,但很短暂,并迅速准确地点了下去。
有时,我很喜欢这样的事物,喜欢在台下看台上,安全而恍若隔世。但我今天没看,而是爬楼。直到我上了楼进了家门,《中国人》仍不绝于耳。于是我坐下来想写点字。是啊,我觉得这些孩子确实是挺幸福的,他们男男女女,因为激动,红着脸上台唱歌,互相拥挤着,笑着,怎么说都令人兴奋。
我也上台唱过,在学校的大礼堂里。要求穿白衬衫、黑裤子(衬衫当然系裤子里),脖子上扎一条拉链的简易领带(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扎领带),是鲜红的。文艺委(女的)还给我们男生每人擦了点粉,脸都红红的。这么说着,我似乎都看见了当年的自己。我看见我正努力把自己藏在男生群里,嘴学着别人那样开开合合,唱着,是否发出声音,一点也不重要。舞台顶棚上的强烈的灯光扑面照过来,这使我们除了看见面前的舞台,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礼堂里的观众,他们身陷黑暗。对了,我所喜欢的姑娘也许就在前排,她的头发很黑,普通的发夹因为灯光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她聚精会神沉浸在歌声里——“五月的鲜花,开遍了原野……”
真的是这样吗?其实不是。真是遗憾,在那些所谓花季雨季,我什么也没搞过,那个女孩是虚构的。所谓“记忆”是恍惚的,被替代的,但似乎也极其真实。所以,我现在看到的是:我从台上下来的时候走路踉跄,差点跌倒在木质台阶上。然后回到黑暗的座位上。别的班级的节目已置换了刚才的我们,四周是那些伸得长长的脖子。我分明感到自己有点忧伤。于是我抹了把脸,那些粉被抹匀了,或花了。接着,我把衬衫从裤子里拉出来,那些皱巴巴的衣脚像一团被揉烂的白纸摊在我意欲消除内心激动而抖动不已的腿上。
2004-1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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