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登录
- 2016-12-25
- 在线时间
- 47 小时
- 威望
- 122 点
- 金钱
- 460 点
- 注册时间
- 2009-3-25
- 阅读权限
- 10
- 帖子
- 22
- 精华
- 0
- 积分
- 155
- UID
- 32385

|
本帖最后由 半个尼尔森 于 2010-10-24 02:53 编辑
少年已死
起初云有些薄淡时,我想想如同什么呢?如同少女阿夏的裙裾,那一抹黄至透明的光晕恰似在裙裾上绣的一些金边,我抬头起来,看看漾至灿烂的云彩,像个调皮的小童扔了块石子在中央,水纹即刻荡漾开来,一圈一圈的,晃呀晃的。我抬起手腕,并没有手表之类提醒我此时不早,只剩晌午时小欢在我手腕刻下的一圈排列不甚工整的牙印,犬齿印格外清晰,而之间留下兀然的空白,我沉默良久,疼痛感时隐时现。如同一个在江中浮沉的航标。面前大片的芦苇妖冶的摇曳着身姿,在五月里挑逗的撩拔着少年们往江堤去。但下场也未必圆满,不是被少年们折了作舞枪便是践踏得一副落败,然而阿夏走得很慢,跟在后头,有时少年阿云回过头来一边嬉笑一边大声叫她,声音像踩着芦苇尖荡过来,阿夏呀——,阳光如同飞舞的蒲公英停靠在芦苇的空隙里,闪烁着白光,在少女阿夏的裙裾上轻轻的柔和着碎光,我不清楚夏天是不是已经开始,只晓得胖丁,竹竿,四眼已经飞速的穿过了芦苇丛,竹竿在前头拼了死命的叫,阿云,阿云,快点啊。快啊。。。。少年们痴迷于某个祭祀般的游戏,綄纱江里有一座五六十年代废弃的水闸,像一座古堡,钢筋毕现呲牙咧嘴的在少年们心里发慌长草。镇里传说每到午夜,有一个长发女弯膝坐于水闸之上梳她的一头长发。背对长堤面向江心,唱一些悱恻慑人的戏曲。从没有人看过她的样子,据说镇里的屠夫郑大头有次半夜宰猪后,在江边刷洗,曾亲眼看到过水闸上的长发女还发出一阵阵似调似哼的怪叫,吓的郑大头扭头就跑,这之后郑大头更是举家迁移到了北城镇。从此永里乡的少年们默契似的认定要成为他们的一伴,就必须在夜晚的时候游到水闸那,然后用手电筒回应。当然他们自己从未这样干过,少年阿云随父亲四里八乡的流浪,做些木工活,最后因父亲取了永里乡的寡妇而定居在这里。所以当永里乡的少年们刻意刁难阿云并以游到水闸那为定时,我有些忿忿不平。但又能如何,我这个病秧子不也是他们排斥的人吗?我在阿夏那不止一次的说,阿云是个傻子。
少女阿夏是第一个和阿云说话的人,阿夏的父亲是教五年级的数学老师也带我们三年级的课,所以永里乡的少年们多少会对阿夏有些护爱,再加上阿夏长的好看,这是胖丁的原话,我上自然课收作业本时,看到胖丁偷偷瞄阿夏,然后竹竿去捏他脸,胖丁惊的叫起来。自然课的瘦老师干咳了一声,然后我就听到胖丁一边抚脸一边气呼呼地说,竹竿,妈了个X的,竹竿笑的晃脑袋,好你个胖子,上课不专心,专看阿夏,怎么没看到你看我啊。胖丁于是说了上面的话,声音还不小,坐在竹竿斜对面第三排乡财政所干部的女儿张清春哼的一声摆了摆头,阿云是自然课上了一大半时,班主任领着进来的,竹竿他们高兴地不得了,瘦老师不得不暂停讲课,我还记得瘦老师挽了袖子正在画蛙科类动物的种类,这是一项庞大的工程,所有的图画只是为了等会考察学生填上它们应有的名称,瘦老师毕业于美校,结果阴差阳错带了自然课,所以上课时不需要画图的或者明明有画册,瘦老师却坚持亲历亲为,一手一笔的画满整个黑板,有时只是为了填空又或者放大某个课本上的图。阿云进来时正好站在完工了一半的蟾蜍下面,产自北美洲,我记得清楚,是因为阿云刚好扭过头去看到了,然后用我们不甚明白的乡下话说了句,啊!这个癞蛤蟆画的好好呀!所以蛤蟆就是蛤蟆,干嘛要叫蟾蜍呢?瘦老师的脸像打翻了颜料一样,走过来用普通话纠正阿云,这是新同学吧,这个叫蟾蜍,是外国的,接着班主任自觉很幽默地说,这个是新同学,叫傅阿云,中国的。同学们欢迎啊。然后班主任带头股了掌,同学们稀稀拉拉的拍了拍手,竹竿他们一伙巴掌拍的老响,像放炮仗一般,我知道他们就是胡闹,张清春她们几个干部家女孩立马在下头嘀咕起来,不去看班主任,班主任的眼神在全班溜了一圈,这就像放了一只渴望歇脚满身疲惫的鸽子一般,在茫茫海上并没有人搭理这只孤单的鸽子,只有阿夏就像灯塔一样放出一丝光芒,班主任立马松了口气,说阿夏,傅阿云就暂时和你挤一挤吧。下课了劳动委员跟我去办公室搬一张新桌子啊。所以阿夏自然成了第一个和阿云讲话的人。
少年阿云身上有种言说不明的喜悦感和信任。有时候信任与熟络无关。我是在阿夏那见到阿云的,第一次讲话也在那里,阿云的父亲和阿云提了一口袋的枣子还有一个崭新的散发着木头清香的矮凳,那时阿夏的父亲正在帮我和阿夏补习。阿云的父亲是个有些拘谨的男人,戴一顶灰呢帽(天气那么热),估摸五十多岁了,我还记得正是知了叫得正欢的时候,阿云笑嘻嘻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螳螂来给我和阿夏看,阿云的父亲在堂屋和数学老师讲话,阿云一脸得意的讲,昨天下午体育课时撞拐赢了胖丁、竹竿他们,我十分严肃地说,是的,他们是要好好教训下,不然不知道天外有天,阿夏笑过后,问阿云,找她爸爸有事吗?阿云说,嗯?我才知道是你爸爸咧。后来我们才知道是求阿夏爸爸帮阿云补习。不久暑假来了。里屋的条桌上又多了个阿云。我经常说阿云就是来拖我们后退的,因为我和阿夏在补习四年级下的数学课。而阿云还在补习三年级的课。上午的课一般在10点半左右就结束了,阿云通常要延迟到11点钟,我和阿夏便坐了板凳在堂屋看花仙子,有时阿云趁数学老师去炒菜偷偷出来看我们,还笑我说,李达力,你还看女孩们的动画片啊,换台啊,有个台在放眼镜蛇呢。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有看过。因为那已是去年的动画片。有次补习完了去阿夏家附近的副食店买冰袋喝,1毛钱一袋那种,口味还算是繁多,现在想想无非不是劣质的香料加上或者煮开的自来水。但对于口袋不甚宽裕的我们来说,这无不是最好的解渴凉药了,但少年阿云连起码1毛钱都没有,所以我这冰袋通常要分一半他喝。去他家是源于他绘声绘色的描述自家田地里种的可口香甜的哈密瓜。只是那时愚笨而已,中部怎么可能会产哈密瓜,在当时的条件下。去他家是走的捷径,要翻过一座拱桥的桥洞,桥洞下长满了布满刺球的灌木丛,下面河水退至腹地,裸露出贫瘠的肌肤,像个卷起了袖子的老农。天气闷热无比,人人如同顶着一个大锅走路一般,汗一出来立马就蒸发掉了。少年阿云已经迅速的翻进了桥洞,在里头乐呵呵的看着我,说李达力,快点快点,哈密瓜在等我们呢!我在他的话里想象着哈密瓜在空气中的轮廓,衬衫汗透了,腻巴巴的。我目前的困难是爬到了那个桥洞里头来,桥洞距地面大概1米高,我站的地方是个斜坡,无论如何我都无法用双手将自己撑起来,我只得求助于阿云,等我好不容易翻进桥洞时,困难又来了,这次我得依靠自己从桥洞上跳下去,阿云信誓旦旦叫我放心,果然阿云先跳下去后,不知从哪里拾来些木板之类,搭在桥洞上,我好歹滑下来。那时呼吸已经开始不顺起来,阿云还笑我胆小,我摸摸胸口尽量平复下,阿云拿了木枝在前头开路,在灌木丛里扫来扫去,谁也不知道,马蜂窝会搭在某个角落里,当马蜂蜂拥而出时,阿云一边大叫,李达力,快跑,往回跑,跑啊!一边用木枝驱赶蜂群,我那时哮喘已经发作了,喉管就像被开了一个口子一样,上气接不来下气,我还记得阿云吓得脸色都白了,马上拉了我冲了出来。我到今天依旧可以想象他在前头挥舞木棍驱赶马蜂的情景。
后来我和少年阿云成了很要好的朋友,所以在知道竹竿他们说阿云半夜游到水闸就成为他们的头时,我就不止一次的和阿夏说阿云是个傻子,我期望阿夏可以劝阻阿云。阿云的继母是个瞎子,有时算算命,我猜她并未给阿云算过。
阿云在綄纱江江边正脱着汗衫,夜晚的綩纱江肃静又略显欢腾地流淌着外人无法探测的深意,月光稳稳当当地踩腾着江水,像一碗端在行舟上的酒,只见翻腾却未溅洒半滴。
竹竿们不敢下来,便站在江堤上大声喊,阿云,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啊。少年阿云轻蔑地笑回道,你们看好了,反悔的是狗子。彼时父亲将正要偷偷溜出门的我堵在了门口,时针指向九点四十五分,我想,那时少年阿云只怕也已在綄纱江里钻江潜水了,我并不太担心他的水性问题,只是碍于计谋他一定要输给竹竿一伙,天知道狡诈有多么真实,而耍赖近乎平常。
我在不断煎着烧饼中度过了一整晚。天刚刚破晓,我就抓着书袋子去了学校,我的口袋里皱皱巴巴地蜷缩着一个写着贰圆的纸币身体。成品形状丑陋抽搐地如同一个被忽然丢在热锅里死的突出其然的江鳝一样,面目狰狞可憎。从这些你完全可以想见我清晨从父亲裤腰口袋里掏钱时的慌张。我并不用‘偷’这个词。甚至是我冒这个风险在发生‘水闸之夜’的翌日显得多么必然和多么不值一提——事实上是,我只是想请少年阿云吃一碗语文老师家的热干面。
那时学校的早饭由老师的太太们负责,当然收费,热干面得三个冰袋钱。我是打算一边和阿云吃着热干面,一边鄙夷地谈论者竹竿们的无耻,我在那个美好的场景里徜徉着不肯出来,也许,我会大力地拍他的肩,然后豪气地说,没什么的,阿云,别理他们,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我想过那天的阿云在綄纱江里游的像泥鳅一般,从那些叶片发达的扁担草中间游过,月光偶尔在他脸上一掠而过,像只歇脚的蜻蜓,水闸就在前方,在没有什么凉风的夏夜,显得格外突出,如同一个匍匐的苦力汉,炙热的天气让他遗忘了脚下水草缕缕的慰怜,于是炎热,又或者气候郁结成老汉心里烦闷的诅咒。阿云就像一面从水里跃起的镜子一般,水淋淋的从头到脚让老汉为之一惊又为之一舒,呵。。。。。。惊得起了一阵凉意——原来还有人敢来探我,而舒解的郁气,将多年来默默承受的误解与委屈化作了一阵追逐浮萍的清风。天是不是开始起了凉意?
阿云在那个夜晚证实了水闸并没有惊说之魂,最起码那晚没有出现过。
竹竿在劳动课上滔滔不绝地讲着他和阿云游到水闸那,大概三点多钟的样子吧,所谓的劳动课通常都安排在下午最后一节课,学生们装模作样的搬搬弄弄就直等着下课铃声,大都两三人左右一圈,有的讲些闲话,女孩子们一边往地上吐着瓜子壳一边妆点地面似的用帚条划着,甚至拿了弹珠来玩都有,有时老师看管会稍微收敛些,实际上老师也不会用上课的纪律要求他们去劳动。因为这似乎很像监狱放风——阿云捅过这样的篓子。所以老师会极力避免被第二次当做笑料,往往都装作很随意轻松的样子,甚至会偷偷溜回去提早开始长城战局。那天好像是全班人到操场上拔草来着。学校总可以找点事安排在劳动课。阿云被竹竿们围在中心,他们蹲在地上很认真的拔弄着又讲着些小话,这看起来很像在讨论什么劳动心得。走近了才晓得在讲水堡的鬼话。而在草丛中的忙活实际上都是在垂钓着一种生活在泥土地里,小窟窿洞中的幼虫。垂钓的工具是我们今天的劳动目标之一——狗尾巴草。阿云尤其厉害,一钓一个准。不晓得是因为钓得多而高兴,还是因为昨晚水堡的事,总之阿云笑的合不拢嘴。
我的口袋里安安稳稳地躺着那贰圆钱。我使劲地拽着草茎,奈何这杂草都跟我作对一般,紧紧地如吸盘一样系在泥土地里。结果我一不小心被锯齿部的叶片划伤了手。很快冒了个小血珠上来。我摁住伤口,回头对阿夏说了句,你看看他多得意啊!
偷钱的事一下穿了帮,母亲洗衣服时,在我的裤袋里翻出了满脸哭相的贰圆纸币,她深知对我的经济封锁让我无法从正常渠道获取这巨额的资金,起初她哭天抢地,认为我是从小偷针长大偷金,还准备硬拉着我到同学家去道歉。结果在得知是自盗后,便立马换了脸。那晚屁股肿的不敢放在被褥上。
我没有再和阿云讲话。从那天的劳动课后,一句话也没有。
很快临近暑假了,或者这样说更为明了——期末考就要来了。各学科需要背诵的名目越来越多,老师们往往采取逐个检查再放行回家的形式。有时我吃了晚饭返校补习,都还看见陆陆续续的有同学从教室出来,而阿云竹竿他们却总是赖在最后谁也不肯去默诵,只死死的抓住课本拼命地叫嚷着,乍听之下只感觉像一大团没有音节的蚊虫声响,在空间齐整的课室上空呈发散似的如同失重般浮空着,如此,老师们终究无法可受,而时间慢慢耗去,家长们必定要寻来。这样的结果便只得另行放掉。然有一次例外,班主任要做全课本的古诗检查,班主任姓吴,最爱同我们讲的是,哇!同学们啊,长江大桥多长,你们知道吗?多高?你们知道吗? 当我站在长江大桥上往桥下吐了一口涎水。三分钟!整整三分钟才落到江里头。我们一帮同学唬的一愣一愣的,事实上我读了武汉的大学后。不止一次的站在桥上头吐涎,结果无数次被风卷回来满脸,好不容易吐出去的,砸到江面上连影都没有。那时我边揩下唾沫星子边恨恨的骂,骗子!话说回来,那天阿云们一帮照旧摇头晃脑的哼唧着,挨到放行,班主任这次却意志坚决虽说受不了靡靡之音对他摧残,最后实在是师母扯着嗓子在教学楼下嚷,几个家长在教学楼下的老槐树边零散的蹲着或站着,这无不形成了一个火车站的月台。写满焦急和郁闷。这些人刚刚差不多都跟师母讲了好半天的话,讲到面面相觑好不尴尬。我从数学老师家出来时,班主任正探了头回应道,期末了抓紧点好,那些家长在底下无不诚惶诚恐的猛点头,班主任又看到我,立马叫我上来。兴许是外部的压力,班主任好歹松了点口,现在李达力和老师这里都可以检查,以前就是对你们太松,期末考,你们这些小子要是落下了班里的后腿。走着瞧!班主任恶狠狠的撂下这句话,便下楼去安抚那些家长去了,竹竿他们一看乐疯了。个个扬着书本一路小跑过来。只有阿云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座位上,我反而大声地说道,阿云!你不来吗?阿云立刻就咧开嘴笑了,那副样子很像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他笑嘻嘻的掏出螳螂给我看。
暑假无可避免的来了,永里乡的少年们开始光的赤条条的到河堤上去玩水,在乡粮管所的稻谷仓库里躲迷藏,以及所有夏天里的游戏正式开始了,班主任除了长江还说过,夏天了,你们这些小屁伢愣是当游乐场在玩喽。音节落到小屁伢时,底下哄笑一片,班主任还不知情的面露喜色,深感自己幽默到分寸,殊不知回回听到这里,硬是听成‘小屁眼’。班主任年轻时在成都支援过油田建设,口音也或多或少的被当做特产捎带些回来,可这些都跟我无关。夏天一来,我的补习便开始了,阿夏也如此。阿夏的父亲常常给我们留满三页纸的试题,就去码长城了,下午会回来检查。可即便是这样,阿夏一样偷偷溜出去玩,试题自然有我。是怎么和阿云玩到一块的,我不甚明了,只晓得我弟弟阿欢在綄纱江抓河虾时经常碰见他们,六月中旬,綄纱江的野莲蓬如一只只丹顶鹤一般亭亭立着,清丽素净,清雅的香味好似一段拂面而来的通透纱巾,你甚至可以闭上眼从那纱巾穿透出去,看见阳光,微风,香气的细脚丫。阿夏银铃般的笑声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如同一枚贴着水面滑翔出去的‘水漂’,惹人神往。阿云不知在讲些什么逗的阿夏咯吱咯吱的笑。我的弟弟阿欢回头跟我转述这个场面时,更添油加醋的增加了一个骇人听闻的词。那时阿欢正拿着红彤彤的虾球啃的满嘴是油,就这样还挤出口腔里的空余,嘟囔道,他们在谈恋爱吧。我当下气的直冒火,朝着我弟弟的脑袋直直地狠狠拍了下去。阿欢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情转换的如此迅速。他甚至还摸不着头绪,不晓得他是该立刻还击还是大声哭叫。我没料到的是我的弟弟阿欢显然具有常人所没有的智慧,他一边哭叫着一边以迅雷不及掩人的速度在我的手腕处咬下一个深深地牙印。待母亲从厨房奔来。他立刻缩回去,在地上哭闹打滚起来。我立刻挨了一耳光。好不恼火!
起初云有些薄淡时,我想想如同什么呢?如同少女阿夏的裙裾,那一抹黄至透明的光晕恰似在裙裾上绣的一些金边,我抬头起来,看看漾至灿烂的云彩,像个调皮的小童扔了块石子在中央,水纹即刻荡漾开来,一圈一圈的,晃呀晃的。我抬起手腕,并没有手表之类提醒我此时不早,只剩晌午时小欢在我手腕刻下的一圈排列不甚工整的牙印,犬齿印格外清晰,
少年阿云和他的那些伙伴们在前头跑着追着蜻蜓,阿夏在后头不紧不慢的跟着偶尔停下来摘些野花,芦苇草粘得人眼睛发痒,我呼口气蹲下来,看见不远处一洼水地里有一只拇指大小的土蛤蟆,正瞪着灰不溜秋的眼睛望着我,微风从芦苇尖上跑过,从一洼水地里趟过,从小土蛤蟆的三角形脑袋上点过。我找了块石子赶走蛤蟆,再找阿夏的身影,我猜她并没有发现我。他们走的有些远了,江中心的水闸隔他们不过几步之遥了。我顺着芦苇丛往那边走着,不久又发现了那只小土蛤蟆——也许——确定不是那只。但那只和这只又有什么分别呢?
数学老师只一会就赶来了。在我们那个小镇里。数学老师绝对是很另类的人。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师母。连相片都不曾见。我父亲讲阿夏一两岁时就和外乡的生意人跑了。数学老师还没走近就厉声叫道,阿夏。你跟我回来!阿云们正脱衣服准备下水。这下吓的一愣一愣的,数学老师两步并作一步,跑到跟前不由分说就给了少年阿云一巴掌。连着竹竿,胖丁,阿夏马上就哭了,我隔得有些远,只晓得胖丁一屁股坐在了沙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竹竿似乎脸都白了。少年阿云自顾自的摸着被打过的脸,有些茫然与惊恐。待数学老师拉着阿夏走远,我立刻回过身,瘫坐在地上。说实话,我从没有预料过数学老师会打人。我扭过头去看着慢慢从堤上往岸前走来的阿云。这才看见他的泪水。他身后是竹竿和已经演变成啜泣的胖丁,竹竿大声叫着,阿云,他迅速的用手背拭去眼泪。阿云!妈的,肯定是李达力告的密。老子们捏死这小子。我听到他叫我的名字,不由的一战。立刻起身来要走,谁知被竹竿眼尖逮到了,竹竿大叫一声。李达力,胖丁还嚎!还不跟老子起来。竹竿在学校时参加过两届运动会,包办了男子短程200米,男子500米接力冠军。我跑不赢他只得在芦苇丛里兜圈圈。胖丁拿了小石块在后头反复地扔着。我踹着粗气心里像刮进去了一阵冷风,凉飕飕的。最后竟然慌不择路的被逼出了芦苇丛,跑到了水闸附近。竹竿眼看就要一拳头打过来。我听阿云叫了声,但那声音立刻就粉碎在拳头击打在眼眶那刻所造成的短暂晕眩与麻痹中。我不知他说了什么,也永远再没有机会去问他。就在河堤上闹哄哄的时候,我的弟弟竟然在水闸那摸虾子。我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么大的胆。反正他看到哥哥被打。立马就一个跟斗扎进了綄纱江里。六月的綄纱江,水流并不湍急。我的弟弟水性一直很好。可没有料到意外却往往是在平常中诞生。对,他抽筋了,就在河中央,像只不甚落水的江鸥。不断地挣扎翻腾着。水闸离岸边大约有50米。我的弟弟游了不到10米处就抽筋了。眼下能游到水闸那的只有阿云,只有他。少年阿云就如同在桥洞那救我一样,来不及再脱衣服就钻到了江里,我在岸边只能看到他浮在水里的光亮亮的后背,像一只江豚。又或者是被扔到綄纱江里孤零零的水漂。在气力尽后,便无可挽回的扎到水里,一脸坚决的下沉。
少年阿云以终生都叫人无法磨灭的方式在所有人的脑海里纵身一跃。这一跃带走了某些时光带走了永里乡某些人的少年记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