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心里有苦的不只你一个人

有肉吃跟着你

天底下心里有苦的不只你一个人
一  你的心里没有我
走进好日宾馆的房间里，我的心绪还是不能够平静。
房间里的光线金黄，有些朦胧，有些昏淡。
坐在柔软的床上，望着雪白的墙，仿佛上学的时候望着雪白的Word界面写不出论文的感觉，不知道如何是好，有种说不出来的纠缠感受。
从家里走到这儿，用了半个多小时。
刚出来的时候以为走一走，心情就会好起来，可是半个多小时过去了，一切并没有改变。
走在夜晚的街头，我越发感觉寂寞。
风有一些凉。
风吹到脸上，毛孔都紧张得收缩。
我的心情如此的糟糕，五光十色的城市不理我，来往的车辆穿梭不理我，穿梭的行人也不理我。
似乎这里的一切都与我素不相识，而我唯一认识的却不是这个活跃着兴奋着的夜间城市，而是这地面上，紧紧跟随着我的长长的影子。
小竹她从来没有和我发过这样大的脾气，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她动这样大的火，连杯子都摔了。
那杯子仿佛正是我的心。
我承认我今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心情不好，态度不好，可是往常我也有过这样的状态的啊，也不没见她怎么样，怎么偏偏今天她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简直就像温顺的小猫变成了暴虐的狮子。
今天白天那个客户实在是太难缠了，谈了半天也给个说法，晚上约他出来，他竟然说他是有老婆的人了——就你有老婆别人都是光棍啊？还能不能干点正事了？真是太没出息了！这半个月也真是出奇的差，一笔生意也没谈成，一张定单也没拿到，好不容易今天才算挂上一个，结果还是个这么不争气的玩意儿！我遇到了这样的事，我回家了我能说么？——不能，有事咱得自己抗着，谁叫咱们是男爷们不是。可男人也是人啊，也不是机器人啊，孔老先生还说了“君子不器”呢，我心情不好，不能和你说，还不允许我态度差一点啊？那还叫人活不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小竹，你也是，我自打上班以来就这几天不忙，本想着好好的陪陪你来着，可是就你的脸色，哎呀，简直就差在墙上挂上标语写上“坦白从宽抗拒就死”了！看你的样子，我就想，你有了什么烦恼也都是自己挺着，从来也不和我说，那就给你点空间好了，我就谎说晚上有应酬，还像以前那样半夜才回去，我回去的时候你都睡着了。
说老实话，最近这些天来的晚上我没回家，一直都是在这儿过的，而且还是和沈默在一起过的。
是的，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可是，我没让你知道啊，这样就不会让影响你的。这事也不能都怪我怎么样，自从我们俩结婚以来，你就一直那个不温不火的样子，我想说说心理话你都不愿意听，是的，我一天到晚想的都是怎么和人拉关系、怎么多挣钱，你不愿意听，你愿意听什么我也确实不知道，但我知道，没有钱，咱们吃的用的住的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你可以说你不喜欢现在的这些，但是要是没有现在这些，你又会不会留恋呢？
今天晚上，你和我吵架，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我就是想不明白你怎么就生在福中不知道福呢？我一天早出晚归的我就容易吗？我还有气呢，我还有火呢，我朝谁发去？我还受不了呢，你说的就没有一句是我爱听的，我听够了！够了！你知道吗？火冒三丈的我一怒之下，转身出去穿上鞋就走了出去，回手便重重地摔上了门——
“碰！”
这事也甭怪我，谁还没有点脾气？
我一天到晚辛辛苦苦地为了什么呢？不就是想让咱们的生活过的好一点，不就想是让你幸福么，可是你好象就是不幸福、不快乐。你变了啊，从前的你不是现在的样子啊！我现在还清晰地记得你以前的模样，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充满朝气和活力，那是一种能够将我的心一拳击倒在地的力量。我现在还记得你答应嫁给我的那天，外面下着细细的雨，我俩在麦当劳吃东西，我就在你的对面，望着怎么也看不够的你，那是多么美丽的脸啊！当你答应我的一刹那，我高兴得差点跳到桌子上去！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我相信那是真的幸福。
那就是幸福。
我永远相信。
其实，我知道，这些年来，一直是我爱你多过你爱我，但我从来不后悔，从来也不放弃。我想的很简单，只要我一直努力，总会有那么一天你会明白谁是最爱你的人。我知道，我没有什么优点吸引你，也没有什么巨大的财富可以给你，但是我就是那么的喜欢你、爱你！连我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我爱的女人。虽然，你喜欢过别人，而且也比我帅、比我有才华，但是我、但是我就是放不下你，我那时候都想好了，就是等一百年我也要等你，就是要等到你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天。事实上，我等到了啊，你现在是我的妻子啊！你知道吗，我为了这个，我忍耐了多少？付出了多少？咱们能有今天的有吃有喝的生活是多么的不容易？你怎么一点不珍惜呢？我想着总会有一天我的努力会打动你，也许这一天已经不远了啊！
可是……
可是今天刚才你却和我发了那么大的脾气，说什么嫁给我就是多么多么大的委屈，就是多么多么大的错误！好象是我把你骗过来似的，你可知道我听到这样的话心里是什么滋味吗？就像大冬天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凉水！我的全身都要凉透了。我真的不愿意、甚至就是最害怕最讨厌最仇恨这样的话！我承认我当时也有情绪也发了脾气，但是要是你不说那样的话，我能吗？我什么时候和你那样的吵过，我之所以那样，就是因为你的话，你的话我不愿意听！你的话伤害了我！深深地伤害了我！你委屈、你错误地选择那多是你的事，当初谁也没拿着明晃晃的大刀压在你脖子上逼着你！也没人给你罐迷魂汤，也没人给了催过眠！你说你嫁错了人，我又是什么感受？我做了那么多，我又算是什么？天底下最傻最笨最混最蠢的白痴！你说这说那的，东拉西扯的，好象你受了多么大的委屈、多么大的冤枉似的！我还冤枉我还委屈呢！我付出那么多，没换来你的爱，反倒换来了你的恨！我跟谁说去！天底下心里有苦的不只你一个人！
天底下心里有苦的不只你一个人。
我也是实在被逼的没办法，才找的沈默。我也需要人来陪，也需要有人来安慰，也需要心烦的时候找个人说说，也需要有个爱我的人把我抱抱！和你在一起，你就像个木头，就像个木偶，反正无论干什么你都没有个笑脸，那还有什么意思！每次我想和你接个吻，你都要把脸扭到一边去，你可知道当时我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吗？每次我想和你那个，你都——我看你就是太冷淡！就是不正常！我和你说了这个，可你倒好，说我是变态，是色鬼！
我还能说什么呢？
沈默她也是个好姑娘，她是我认识的一位老总的秘书。模样好，身材好，性格好，好得不能再好了，我也不知道她看上了我什么，可是这半年多以来，一直给了我莫大的幸福，确切的说，几乎我所有的不快乐在她那里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或者说都变成快乐了。
我害怕我快要离不开她了，可是今天下午，就是可恶的今天下午——沈默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她有男朋友了，以后就不再和我来往了。
天那！
我拿着电话什么也说不出来，她那边都把电话挂掉很长时间了，我还把电话举在耳朵旁边呢。
我的心，“嗖”的一下凉透了。
二 为了爱，我是否还有勇气？
今天下午。
我约了吴惧去他驻唱的酒吧傍边的咖啡厅。他准时的到了，他一进门便看见了我。为了见他，我把自己好好打扮了一下，化了一个多小时的妆，一直对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满意为止。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费心打扮，但就是有一股勃勃的力量鼓动着我，正如几年前上学的时候，想要见他时的感觉一模一样，想着想着，我的心就开始了上蹿下跳。
前天遇见他时，实在是太偶然了，一点准备也没有，我的样子一定很邋遢，真不成样子。前天晚上，李仁说他有应酬不回来了，鬼才知道他晚上去做什么了呢，谁知道会不会找哪个别的女人，现在的男人哪，哼！让他们风流去吧，让他们风流到死去吧！不回来也好，每天他要回来的时候，我都有点紧张，像要接受审讯一样。
  当家里剩下我一个人时，总是看电视也有些没意思，看电视剧里的男女爱来爱去的，想想自己的爱情也真是无奈，或者说，真是悲哀。
想当初，吴惧毕业了就一走了之，没有了音训，像是故意逃避我似的。工作了以后，单位的男同事基本没结婚的也都有女朋友了，再说，对象找在一个单位的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又是同事又是老公，还真不是那么回事。别人吧，别的人也认识的少，总不能上网找个虚幻的人，也总不能去找一夜情人吧？可是年纪不饶人，女人可又是禁不住岁月的消耗的。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也就是到了一个愁人的阶段。直到李仁再次出现时，似乎才有了转机。看着别人改结婚的都结婚了，自己也真的越来越向往那稳定的婚姻生活了。
当时李仁的工作还不错，虽然工作忙点但是收入很多，而且还能买得起房子，有了房子也才有了日子，再说，他人品也还可以，认识很久了，老实本分，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嗜好，让人省心，要是找了一个花心的，家里面养一个，外面再养一个，那谁能受得了？还不如早点不和他过算了！找个本分的让人放心，何况他以前还追求过我，朋友都说找一个爱我的比找一个我爱的更适合结婚，这样的人也就才能一心一意地对我好。
听结了婚的同事说，两个人过上了日子，什么爱情不爱情的，都那么回事，就是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一起吃一起住，自己过得舒服爱人知冷知热的，那就是幸福了。到了结婚的年纪，找个差不多的人也就嫁了，我当时就是这样，说真的，也没好好考虑的更多。
生活会教会我们需要知道的一切。
或许他们说的都是对的，只是对于我好象不那么适用。
我也不知道是我的婚姻哪里出现了问题。和李仁结婚以来，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结婚了有什么好。每次我有许多想说的话，看到李仁，话到嘴边就又憋了回去，仿佛看到了一面墙，一句话也不想说。我提不起兴致，虽然我知道这样不好，这样对他也不很对，可是我就总是这样的感觉，自己也不喜欢但是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特别是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空空的房子，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我便深深地感到了孤独，那是绝对腊月般寒冷的孤独，让人无助地沉入伤感海底的孤独，是让人被绝望充满身心的孤独。
我无力改变。
我不敢去面对这样的事。
我总是克制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事，每次难过的时候，我就劝我自己说，看，现在不愁吃穿的，住着大房子，穿的也都是名牌，戒指项链也不比同事们的差，不是挺幸福的么？我想忘却那种空落的感觉，可是我忘不掉，这感觉就像头屑一样几天就会出现。真的忘不掉！
李仁是爱我的，这是事实，这也是能从他和我说话时眼神里看出来的。我也曾经试图去爱他，然而，我做不到，在他面前我怎么也找不到半点爱的感觉，甚至我都感觉很局促。他倒更是一个对我有恩情的人，让我有种隐隐约约的愧疚感，我不喜欢的感觉，可又摆脱不掉！
我的心有苦但是没有地方说。
我似乎生活在一个无形的透明的玻璃瓶子里，我难过，我压抑，我委屈，我想把心底的积蓄许久的声音都喊出来，我拼尽了最大的力气，但是所有的人都置若罔闻，什么也听到。
我哭了，在我心中最深最冷的洞穴里。
我的泪，在我的心谷内部永远地坠落。
我以为我的生活就要这样延续下去了，直到前天晚上——我觉得这个晚上对我太重要了，几乎就是我生活上的转折点——我一个人在家实在觉得无聊，就决定出去散散心，于是就出门打车去了自由大路上的酒吧一条街。
没敢去比较火的那几家，怕遇见熟人或是同事，挑了一家比较小的酒吧，连名字也没顾的看便走了进去。
进去了以后，找了个比较偏又比较暗的位置坐下，服务生很是温柔，我要了两瓶喜力和一些干果。本打算坐到半夜就回家睡觉，可是，这里的歌手的歌声忽然吸引了我——这歌声如此熟悉以至于让我想起了几年前在大学里的操场上吴惧怀抱吉他为我而唱的那首歌——
你告诉我什么是爱
你告诉我什么是债
你告诉我什么是无奈
你告诉我什么是存在
你把爱情屠宰，鲜花不再盛开
你把爱情屠宰，明天没有等待
记得那个夜晚，头上的繁星闪烁，夜空如同一面巨大无边的深色弧形玻璃笼罩了世界。点点星光，天是透明的，看得清那一朵朵棉花般的云，柔柔地飘动。坐在吴俱的身边，听着他弹着吉他唱着歌，心底有种暖暖的幸福，想着要是可以永远这样那该有多好……
拉回了思绪，我朝歌手那边望去——那歌手在朦胧的灯下低垂的脸看不大清楚，但似乎很像吴惧——我却不敢上前去辨认——害怕真的是他，这个曾经让我不顾一切的人，如果真的是他，我是否还有去爱的勇气，我是否还有敢于放弃现在所有去爱他的勇气？——害怕真的不是他，难道命运就这样的愿意戏弄我这样的没有爱情的人？难道他就只能出现了我的回忆中像一个故事？
他始终低着头唱歌，长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我默默地望着他，直到他的演出结束，酒吧里的朋友们致以了友好的掌声。
时间不知不觉无声无响地流淌。
他唱完了所有的歌，收拾了一下，把琴装进琴包里，背着琴走出了酒吧。
我紧随起后也走出了酒吧。他的背影像极了吴惧。
我的心愈发跳得厉害了。就在他推着一辆自行车刚想动身的时候，我脱口喊了声——“吴惧！”
他一回头——
哎呀！
正是他！就是他！
当他看见我的时候，几乎是惊呆了，似乎全身都失去了知觉——连手里推着的自行车都脱了手——“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我当时就像疯了一样冲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仿佛一肚子的苦水都要倒给他似的，止不住的泪水掉了下来。
好长时间，我才醒过神儿来，松开了他，退了两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破涕为笑对他说，这几年你都跑哪儿去了，连个消息也没有了，还以为你登月去了呢。
也许有太多的话要说，一起都挤在了喉咙，竟然半句也说不出，干脆互相留了现在的手机号，约定再会。
约定的结果就是今天下午在咖啡厅的见面。
然而，见面的结果却是我不想要的。
开始还聊得很好的，聊到大学时的事和同学，聊到毕业以后的事情。这几年来，他先是找了一份平常的工作，干着干着觉得实在受束缚，实在没意思，索性辞掉了。
音乐一直是他的最爱，居然他还自费出了一张唱片，名字叫做《校园行记》。说到他的唱片，他就像一位母亲在炫耀让她骄傲的孩子。然而，唱片是出了，但是买得很不好，连本儿都没回来。这就成了问题，因为出碟的钱是他向家里要的和向朋友借的，家里的倒好说，可朋友的得还啊，别的工作又不喜欢做，结果做了酒吧歌手，收入一般，但终归是他喜爱的行当。
我说觉得他的歌挺好听的，出碟的话也不至于赔得很厉害。
他解释说，碟里面一首讨巧的情歌也没有，他觉得情歌就是唱给自己喜欢的人的，倒是有责任感的歌需要发行，确切的说就是因为有话需要说，音乐又是他最爱的表达形式，就这么简单。他说，他不愿意为了别人的愿望和改变自己的想法。说话间，他还是那个我熟悉的固执的坚定的青年，他的心这些年并没有质变。像一块石头，任凭风雪吹过身边。
听着他的话，我觉得身体里不知不觉就萌生了一种冲动，那是一种要抛弃现在所有跟着他去过全新生活的冲动，那是一种无论有多大的困苦也无所畏惧，说什么也要跟他一起生活、一起奋斗、一起坚持的冲动。
忽然，他问我，你结婚了没呢？
这一问，就像一颗埋伏了许多年的尘封地雷突然被我踩到了——
我一时无语。
是啊，我结婚了，而且是和他的同学，李仁，一个我不爱的人。因为难以说明的理由而结的婚，和他的一个同学，一个我不爱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铃声是《国际歌》——他接了个电话。放下电话，他说他老婆有急事，回头再联系吧，随即就匆匆跑出了咖啡厅。
乳白色的杯子里黑色的咖啡，静静地冒着白烟儿。
静静地。
我的心一酸，透明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刚好落在我面前的咖啡里。
   眼泪消融在咖啡里，没有人看见。
三 对不起，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幸福
事情本来很简单，不就是我和一个出租车司机打了个架么？范得上把我和他带到派出所这儿审了讯，还不让走么？还叫我把事情的原委都写清楚，还叫我自己好好反省反省。那好，不是叫我写么，我就写好了，我把你们想听的不想听的都让你们听个够！
我跟这个开出租的混蛋，以前压根就不认识，可是今天是认识了，认识的原因就是我和他打了一架。为什么和他打架呢，说来也是凑巧。我今天晚上我骑着自行车下班回家——我是在酒吧唱歌的，一般都是后半夜下班——路过一个道口，当时应该是有交通灯的，但具体是红灯还是绿灯记不得了，一方面大半夜的路上车少，另一方面我这两天遇到很难缠的事，心情特别不好，结果，刚好他开着车从道口里冲出来，等他瞧见我的时候赶紧刹车——但还是晚了一步，他的汽车刮在了我的自行车后轱辘上，他安然无恙——我连人带车摔了个大跟头。我现在还挺庆幸的，幸好今天我没背琴回去，要不准摔坏了不可。我摔了不要紧，但是我的琴可不能出什么闪失。
这家伙下了车，比驴还横，指着我的鼻子就骂，骂的什么我就不说了，反正没一句像话的。现在的我猜他可能是生意不好，估计是大晚上的一个客也没拉着或者是刚和老婆吵完架，再或者是方才违章了被摄像头给拍下来了，总之是有不顺心的事，要不也不至于那样。当时的我本来这两天就正心烦着呢，又突然被撞了个跟头还遇上了这么个破马张飞的东西，简直忍无可忍，爬起来就给了他一个通天炮，打了他一个大趔趄。不是我吹，打架的话他还真不是个儿，就他还没到我肩膀高呢，又瘦又小的，要不是有巡警车路过，我跟你说，今天晚上准没他好果子吃。再后来，你们的人从巡警车里下来，把我和他拽开了，又带到这来了，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我都说一遍了，可是你们还要让我写，那好，我就写。就这么点事。
我打架，是我的不对，打架这个事不好，扰乱社会秩序，破坏安定团结的气氛，是我的错。说实话，今天晚上我唱完歌之后，喝了很多酒，如果我不喝那么多酒我想我也不至于和人能打起来，我平时还是很文明的，也不是个粗人。可是事实上我喝了很多酒。
我喝酒，因为我郁闷。
我郁闷是因为我遇到了让我郁闷的事。
这是一件关于两个我所爱的女人的事。
确切的说，这才是我今天之所以和人打架，又被你们带到了你们的派出所又不让回去的最根本原因。你们不是问么，那我就说。
这两个我爱的人，其中一个是我上大学时的同学，丁小竹。说起来，我们认识也有些年了。上学的那时侯，她曾经向我表示过喜欢我，我没有答应他，是我不喜欢她吗？——不是！绝对不是！事实上是我也喜欢她，而且我特别喜欢她。她是我们系当时数一数二的美女，她是让人见了就会感觉“啊，世界原来这样的美好的”的女生！她是美丽得让人怎么也看不够的女生！她就是“完美”这个词的人间化身！
我和她的相处得非常的好，特别融洽。我现在还记得，那些春意昂然的没有课的下午，我们奔跑在学校里的操场上——阳光是那么的明亮，草坪是那么的翠绿，空气是那么的清新，微风是那么的和煦。她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一路洒下无数的欢笑声。那时侯，她常穿一件雪白的长裙，迎风跑起来，裙摆飞扬，仿佛天边的云。我们跑累了就坐在温暖的草地上，我最喜欢的事就是把自己的头躺在她的双腿上，仰望着蔚蓝蔚蓝的巨大天空，那时，我觉得我就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我知道那就是幸福。
我知道我喜欢和她在一起，我喜欢这感觉，喜欢她在我身边，喜欢她听我唱歌，喜欢她看着我的样子，喜欢她那珍珠般的美丽，喜欢她那宝石般的小手，喜欢她对着我呵呵的傻笑，喜欢她送给我的香皂。
可是，当她在那个晚上真的说出，她喜欢我、她要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退缩了。我说不清楚那感觉是因为喜欢而害怕，还是因为自卑而怯懦。
我就像爱上了一团绚烂的大火，我爱得那么深沉却又不敢触摸。
我明白我不能因为自己爱一个人，就让我爱的人来过我这样的生活。她应该有她的幸福，至少也应该有别的女生该有的。
坦白的说，我是不能够放弃我心爱的音乐，然后去和她过普通人的生活的。我的音乐恐怕给不了我稳定的物质保障，我也恐怕给不她基本的物质需要，我总不能让我爱的人和我一起吃苦受罪吧？凭她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没必要跟我过着煎熬的日子，如果这样的话，我的心又怎么能过意得去？我知道我真的喜欢她，可是我也真的没法放弃我的音乐。这虽然给不了我物质回报的音乐，却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的救命草。我不知道如果没有它，今天的我会是个什么样子。它对我这样的重要，只是因为在我的心里，充满了苦。
我的家庭条件不好，从小我就觉得我比别的小朋友都缺点什么。看着别人的玩具，我羡慕极了，多么想我也可以拥有，可是……其实，我觉得我想要的不多，只是想和别人一样我就很满足了。
上小学了以后，常听同学们谈论哪个动画片或者电视剧如何如何，我只假装全没听见——我家没有安装收费的有线电视，只能看到有限的几个台，几个几乎没什么有意思节目的台。我的家没有装电话，所以我最不喜欢别的同学管我问我家电话号码，甚至也不愿意听他们提到谁给谁打电话的事。学校组织外出旅游，费用大约是500元，要知道这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我没有去， 一个人在家里望着墙发呆。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我的家只有一个屋，每次同学来我家玩，遇上我的爸妈在，我爸妈都会去外面溜达来给我让出空间。我真的不想让他们这样，我感觉这样特别对不起他们，但是我又不知如何是好，本来同学来找我玩是件好事，却总是让我这样的烦恼，我说不清楚这样的事怎样才能处理好。我只有默默的承受。
从初中到高中，我一直都不喜欢课堂老师讲的东西，不喜欢翻来覆去地像个机器似的做题，不喜欢没完没了地像个字典似的背单词！我不明白做了那么莫名其妙的题到底开阔了我多少视野？增加了我多少知识？启发了我多少智慧？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地学好外国人的语言，甚至还用谁学的好坏程度来度量一个人的智慧能力？我只是感觉到学习已经成了同学们之间的竞争，友谊很少、嫉妒很多。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是这个样子，我看同学们都好好的，没谁像我这么样想事情，只有我不满、只有我愤怒，幸好我遇见了摇滚乐。摇滚乐改变不了世界，和弦里也出不来指路明灯，但这个东西却是我真正喜欢也真正需要的。我承认，我起初把它当作一种发泄，但慢慢地它就成了我的表达。我就是想把我想说的都说出来，就这么简单，我觉得这对于我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从前这样认为、现在这样认为、将来还是这样认为！
一个人可以做他真心喜欢的事才是幸福！
是的，我的音乐很难变成钞票，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我相信在我们的生活中还有很多是我们真正看重的，并且真正有意义的。物质的需求没有尽头，过上了好日子总还有更好的日子让人去向往。是的，这或许就是人类不断发展的动力之源，但是对于我们自己是不是还有些十分重要的，那些真的让我们快乐、充实，而且可以带我们幸福感的东西也需要我们的追求与坚持呢？
只是……当我面对这个我心爱的女生时，我无能为力了。
面对真爱——
我选择了无奈。
我拒绝了她。
我也伤害了她。
我们毕业以后一直都没有联系了，或许越是有感情就越是害怕再次相见吧。我以为，她就这样的成为了我记忆里的人物，不会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然而，就在昨天晚上，就在我唱歌的小酒吧，她竟然出现了。
她的出现，让我不知所措。
不知道是个惊喜，还是个困惑。
不知道我有多少尚未熄灭的旧日爱情火焰，也不知道这感觉是不是出于自己对于过去记忆的美好留念。
总之，她约了我今天下午见面，我脱口就答应了。
下午的见面有些急促。看得出她是精心收拾了一翻的，也看得出她往日的气韵与神采，只是好像多了些沧桑，或者说是顾虑。
我或许本不该来，尽管我还是来了。她应该已经有了她的家庭，而我确实已经有了女朋友，而并开始和我住在一起了。我现在的女朋友就是我刚才所说的，我所爱的另一个人。
她叫沈默。
认识她纯熟很偶然，这还得从我大学同寝的同学游析说起。游析毕业了以后一直混得不错，我为了出那张《校园行记》还向他借了两万多，呵呵，暂时还是还不上呢。前一阵，老游突然对DV发生了浓厚的情趣。筹划并实施拍了一个DV短片。这个短片名字叫《假如爱情欺骗了你》，讲的是大学里的一段关于爱情的故事。拍摄期间，游析就叫我们几个同寝室去充当个群众演员，说好听点就是友情客串，说不好听点那就是去当活道具。没想到这短片的女主角是位摇滚迷，和我一见如故，简直相见恨晚。她是游析从网上发帖子找来的，现在在一家大企业当秘书。她就是我现在的女朋友沈默。
后来她知道我在酒吧唱歌，于是总来听我唱歌。我们俩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在一起的时光特别快乐，特别明媚。
我们一起在我租的小房子里弹呀、唱呀、跳呀、叫呀！一起把死亡金属放到最大声，直到邻居在敲门，我们俩互相捂住彼此的耳朵假装没听见。我们一起看不知名的文艺片，碟机里面高速旋转着我们挚爱的2区DVD碟片，碟机外面的我们感动得眼泪滚滚，仿佛心里装满了寒冷的苦；我们一起看或是天真或是恶搞的搞笑片，一起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公园里撒欢的孩子。我觉得我有了她，我才不孤单，生活也才有了意义。
她给了我一种混合着恐惧的勇气。一种生怕错失她的恐惧，一种千辛万苦在所不惜也和在一起的勇气，混合在一起。
前几天，她搬来和我一起住，在我的心里忽然之间产生了一种许多年来都未曾有过的充实感。
我知道，她为了和我在一起，改变了很多。
今天下午，我正在咖啡店里和丁小竹叙旧，沈默打来了电话，叫我赶紧回去说是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告诉我。我急忙赶了回去。
我到家刚一进门，她就跑过来告诉我，她决定和我永远在一起。她说她要做一个新的自己，她今天下午辞去了原先的工作，业已决定和从前的自己彻底说拜拜，开始新的生活。
我二话没说，紧紧把她抱住，一秒种都舍不得松开。
今天晚上在酒吧唱歌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了丁小竹。我不知道怎么会又想起她，也不知道怎么忽然有了莫名的伤感，越唱越是这样，唱完歌之后，不知不觉竟然喝了很多酒。
我遇到了我爱的人，本是我的幸福，可在她们两个人之间，我痛苦。一个是带有我青春记忆与真挚感情的女生，如今似乎跌落在了痛苦的井下，等待我用我的爱去将她打捞；另一个是能够带给我心灵补给与知音共鸣的女生，放弃了以往所有的生活，不顾一切地奔向我并决意要与我开始新的生活。我不知道这是幸福还是痛苦。
喝酒，解决不了我的困惑。
我的困惑本不应该影响到别人。
就这样……
我骑车行进在回家的路上……
忽然一辆出租车从某个路口冲了出来……

黑衣人

坐等删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