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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猫九篇 0
本帖最后由 allinpark 于 2010-10-15 13:55 编辑
幼年的柒清胆子大、好奇心重,是同辈中调皮的一个——开水烫蚂蚁洞,爬树掏鸟窝,弹弓打青蛙,几乎无所不能。当初三姨太生下她的时候,她只有巴掌大。那天子夜,整个屋子静悄悄的,三姨太用尽所有力气,终于把柒清带到了这个世界,还没瞅见自己骨肉一眼,便虚脱得昏了过去。屋里屋外的人都焦急地等待着——等什么——等柒清张开小口,撕心裂肺的哭声。但是,柒清不哭不闹,似笑非笑,双手握拳,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安静地打量着众人。接生婆抱着柒清愣在那里,之前从未见过这种稀罕事。时间彷佛停止了一样,打水的丫鬟、抽着水烟的大姨太、嗑着瓜子的二姨太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坐在太师椅上的老太太还在打瞌睡,整个屋子安静得可怕。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门外的大爷憋不住了,冲里面喊了一句:到底怎么了!两个姨太太这才回过神儿,匆忙走过去,一个拍她屁股,一个哈她胳肘窝,仍奈何不了她。有个丫鬟滑了一跤,半盆热水浇到了自个儿头上。惊醒过来的老太太喃喃起来,接过柒清,吻了吻她的嘴和鼻,抱在怀里摇了摇,柒清这才哭出声。传说,柒清的哭声好似小猫的叫声一样,这才有了猫的说法。
柒清长到六岁的时候,大姨太的小公子不幸夭折,悲痛之后,老太太便将所有的关爱都集中到了她一人身上。柒清对自己的生母印象不深,倒是跟这个半只脚搭在棺材里的老太太十分的投缘。老太太宠着柒清,让她跟自己睡,跟自己吃,连如厕都用一个马桶,柒清长到了这么大,几乎没离开过老太太的西屋。这年晚夏,傍晚时分天空电闪雷鸣,狂风暴雨接踵而至。老宅免不了漏风漏雨,大部分的灯芯都被浇湿了。老太太摸黑穿了衣裳,靸着鞋子,上好松油,提着手马灯,与一个丫鬟去东屋借灯芯,留柒清一个人看家。柒清平躺在竹簟上,左翻右滚,就是定不下神。闪电从天而降,明晃晃得跟白天似的,紧接着雷声隆隆,着实让她无法安睡。柒清心血来潮,站起来走到大床的另一头。这头紧挨着一个六仙桌,上面放着老太太平日里抽的福寿膏。这玩意儿跟大姨太的水烟不太一样,大姨太抽水烟的时候总是愁眉苦脸的。柒清学着老太太的模样,也点起烟泡。当时的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吞云吐雾,只是把烟含在嘴里,然后吐出来。一会儿功夫,淡淡的烟雾在屋子里弥漫开来。柒清乏了,她丢下烟枪,打着哈气准备睡觉,恍然间,她看到烟雾自动团在了一起,逐渐幻化成一个人影,这团人影飘到堂屋中央,坐在太师椅上,向柒清招手。柒清心想:这不是老太太吗。于是走到跟前,问老太太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烟雾含笑道:我要成仙啦,娃儿,我不能再陪你啦,从今往后,你就是这西屋的主人,任何人都不能赶你走,你记住了吗。我怕他们会纠缠你,所以给你留了一个锦盒,盒里有重要的物件,得此物件,他们就不敢再纠缠你了,你都记住了吗。柒清懵懂地点着头,突然只听门房敲起了大锣,窗外灯火攒动,刚才的暴风骤雨已然平息,柒清回过头时,烟雾已经消散了。
柒清排行老七,是这一辈当中最小的一个。出云是二姨太的次子,家里排行老四。尽管两人年纪相差不少,但七岁半的柒清与当时十三岁的出云关系最好。他俩掏鸟蛋,每次都是柒清得的最多,两人挖蚯蚓,每次都是柒清挖到的最长,他俩游泳,每次都是柒清最先到对岸,他俩寻宝,每次都是柒清找到的最好……总之,小小年纪的柒清总占上风。有天,出云把柒清拉到角落,悄悄问她:后山有个洞,你敢不敢去?怎么不敢!说完,柒清便拉着出云的手奔向后山。他俩穿过竹林,先看到了一条小溪,又找到了一颗被劈成两半的大榕树,接着发现了一个古怪的石碑,最后终于来到了洞穴的面前。柒清对出云说,她要一个人进去,他给她把风,说完,柒清一个人便走了进去。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家丁风尘仆仆找到了这里,说是开饭了,全家人都等着呢,让小爷赶紧回去。出云左右为难,他不敢对外人说柒清进了洞,又怕丢下柒清,最后,他缄默不语,跟着家丁回了家。
就这样,柒清整整消失了一天。等到隔日的傍晚,门房看到一个身影慢慢走了过来,满身风尘。柒清没说她去了哪,遇上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就好像那一天柒清从历史上消失了一样。出云又悔又怕,一想到自己又一次丢下柒清径自离去,再想到自己欺瞒家长,让全家上下四处寻找柒清,他都要忍不住地打哆嗦。现在柒清回来了,还算平安,但他几乎已经失去了重新面对柒清的勇气,只能默默感激柒清没将进山洞的缘由说出来,同时,他也很想知道山洞里究竟有什么。入夜后,出云鬼使神差地爬进柒清的睡房,隔着帘帐,几次想开口,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刚准备懊恼地离去,柒清突然从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出云。柒清说:我不会说出来的。出云看了一眼柒清安静乖巧的脸,撇过头,大哭一场的念头一闪而过。但他什么都没说,挣脱开柒清的手,匆忙跑掉。
那么,柒清进洞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还有没有机会重新找回那丢失的历史呢?答案在十二年后,柒清进入了金陵女校后方得揭晓。那年,柒清十九的芳龄,穿着素色的旗袍,外面套着一件灰褐色圆领的羊毛背心,留着双马尾辨,并在额前别了一个蝴蝶型的发夹。时间定格在某个温暖的午后,阳光充足,柒清光着脚,坐在窗台(类似现在的飘窗)上看书。一个比他年纪稍长的男青年跑了进来,他挥了挥手里的稿纸,兴奋地对柒清说:你的小说实在太好了!大伙的反响很热烈!我跟社里的人讨论着,有人说你的文章有屠格涅夫的味道,尤其是这篇,其中的大段描写,很像他的《猎人笔记》,又有人说你的小说像《格列佛游记》,充满了想象力,但社长说你的小说表面看很写得很质朴,实际上在某些桥段的处理倒是相当老成!应该是自成一派。他不敢相信你的年纪——不,他觉得你太年轻了——是怎么写出这样的小说来的。其实我也纳闷,你是怎么写出样的文章来的……柒清从窗台上跳下来,把书倒扣一旁。她浅浅笑道:让你从那么远的地方过来,真是劳烦你了。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如同往常一样,柒清哼着曲调走进厨房,给他倒了杯水。青年接过玻璃杯,说:其实今天我是想跟你探讨一下,关于你的这篇文章。柒清靠近一看,嗯了一声,然后坐到了青年对面,问道:你相不相信这些事都是我经历过的?青年与柒清的目光撞在了一起,赶紧闪躲开来,他抓起杯子,一饮而尽。柒清微微侧着脑袋,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她说:有时候我也不敢相信,但确实发生了。青年回应了一声,他开始用手拨额前的头发,当他游离的目光扫过柒清那张摆放得整整齐齐的床铺时,他已经错过了故事的开头。
那是一个有关兔子的故事,名为《冬兔篇》。冬东二字同音,东兔源自东兔西乌这个成语,表指兔,实则为月。另外,柒清还借了《瑞鹤仙》里的一段为开场辞,词曰:东兔西乌相逐,古古今今不问。这更加说明了同音假字一说。但我说过了,这确实是关于兔子的故事,这件事发生在柒清十四岁那年,丘府出了件大事:丘出云死了。柒清清晰地记得,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下了整整一个月的雪终于止住了。正值早上,好久不见的太阳终于露了出来,丘家上下也开始忙活起来:两个哥哥跟大爷出去收账,大姐跟二姨太进城购置年货,成了基督徒的大姨太把自己关在屋内,依旧做她的祷告,门房迎来了一批客人又送走了一批,老管家站在天井中央指派家丁干活,丫鬟们将各家的陈年老货翻了出来再收回去。如此这般。自打老太太仙逝后,柒清好久没见这么忙碌热闹的一天了。直到晌午,县衙的某位大人匆匆来到丘家,他跟老管家耳语了几句后,老管家神色骤变,亲自找回了大爷。东屋的房门咯吱一声,紧紧闭上,没人知道里面的人说什么,只听见从回廊走过去的几个家丁窃窃私语,大约在说秦淮河里捞出一具男尸,经查证,此人乃朝廷通缉的乱党之一,同时,从尸体的相貌来看,又像是邱家的某位少爷。柒清不禁哎呀了一声,心念,此人不是出云还能是谁!他明明跟着什么表亲在城里做生意,怎么一下子死在了河里,怎么又成了朝廷的乱党?柒清越想越糊涂,越想越悲痛。目送县衙的大人离去后,邱家有如坠入了更加寒冷的冰窟。
出云的葬礼终究没有举行。大爷只是把老管家叫到跟前,让他找几个手脚麻利的伙计,在晚上把出云的尸体埋了。老管家刚要告退,大爷又叫住了他,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包裹,递给老管家,沉默了半天才说:给他换套新衣裳。那一夜,柒清悄悄跟着老管家一行人,绕行了大半里路,终于见到了出云的尸体。她躲在不远处的大石后面,马灯的火光把出云照个通亮,她应该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但她不愿描述当时的情形,只写道:我怎么也不相信,那个人就是我的四哥。铁锹不停地铲着土,眼看就快挖好了,眼看出云就要被扔下去了,眼看出云就要被埋起来了,柒清捂住嘴,生怕自己哭出来。这时,只听有人怪叫了一声,丢了铁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什么东西!你们看到了吗?那人惊魂未定地叫嚷道。众人没有理会,只骂他疑神疑鬼。但是,柒清确实看到什么东西从坟坑里蹦了出来,而且,那东西还正朝着自己的方向奔来。那一刻,柒清没有感到一丝的害怕,甚至没有一丝的不安,她的心境反而是有些欢喜的,似乎自己正是为了验证这一刻而来到此处。那个小东西放慢了速度,最后,慢慢地靠近了柒清。柒清擦了擦眼泪,伸出双臂,把那个小东西捧到自己的面前,定睛一看,原来是只灰兔。或许,有人会不以为然地说,那是因为他们挖开了兔子洞,惊动了正在冬眠的兔子。但是,柒清却相信冥冥之中这早已注定。灰兔不停转动着脑袋,眼睛却始终盯着柒清。柒清将它捧在手心里,感觉到它正因为寒冷而颤抖着,柒清将灰兔抱进怀里,想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它,谁知,兔儿挣脱着,跳出了柒清的怀抱。柒清轻唤着兔儿,追着它小跑了一段路后,柒清突然惊住了——是别多年——她再次走进了那片竹林。柒清稍稍愣了一会儿后,她跟着兔儿,毅然穿过了竹林,越过了小溪,经过了被劈成两半的大榕树,路过了古怪的石碑,最后,兔儿来到了那个山洞,并在洞前稍作停留,侧着脑袋看了眼后面的柒清,义无反顾地蹦了进去。柒清追进洞穴,一直到了天明,她都没有找到那只兔子(有种观点认为兔子的繁殖能力很强,代表了春天的复生与新生命的诞生。在西方人们通常把兔子当成复活节的象征物)。文章的结尾,她回想起自己与灰兔最后的对视,竟是那么的意味深长。
那么,灰兔是不是出云,抑或出云的灵魂?灵魂不灭,这种东西究竟存不存在?柒清没有给出答案。或许,在她看来,这都不重要。那么,什么是柒清认为重要的东西?有个故事或许能让我们看出端倪。这故事收录在她晚年的回忆录中,名为《猫尾篇》,由她本人口述,他人执笔。虽然柒清郑重地申明故事中的部分情节因年代久远可能有稍许失真,还是让我们姑且先看看这个《猫尾篇》吧。
猫尾篇
嵇君懒书札,底物慰秋情。
母亲生下我没过多久就离开了人世,我先是被送到了二姨太家,跟淑澜一块儿喂养,断奶后,我才住进西屋(详见《问鱼篇》——By A. park)。
西屋是丘家最老的宅子,道光年间,围绕这栋老宅,先后建起了南屋、北屋、西屋,用长廊相连,俯看成回字形,也就是现在这副模样。但要追溯起来的话,这西屋大约是乾隆二十八年建成的。老太太说,她的曾祖父从一个商贾人家买下这里的时候,宅子还有块门匾,曹渊题的字,曰“自来居”,但不知祖家为何没有延用此名,自打我记事起,便跟着长辈叫它西屋了。
直到我五岁那年,西屋已有过十余次的翻修,外观与最初时的模样已有不同,但内部结构几乎没有变动,加上南方湿气重,屋内的木质结构皆有不同程度的腐蚀。每当入夏,赶在黄梅季节之前,老太太都会点上熏香,这让老宅隐隐散发出一股松香和青苔混合的气味。
这天晚上,月光朦胧,我正要起身如厕,突然觉着侧门微微开启,细细一看,好像有什么东西伏在门框旁。我好奇的朝那儿走几步,想看个究竟,忽然那团黑影动了动,门随即合上了。我追上去拉开门,结果里面什么都没有。等我回到床上,老太太也醒了,我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她听后哎呦了一声,说是不得了,看到了不好的东西。我追问她究竟是什么东西,她却不肯说,只是摇头。
这反而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接下来的几天晚上,我都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侧门,希望那个东西能再次出现。那个时候,我甚至有抓住它的冲动。但是,自从第一次偶然地见到它后,它再也没出现,我也渐渐忘了此事。直到那年的仲夏,我又一次看到了它。那个晚上,天空格外明朗,我清晰地看到它双脚直立,一只爪子扶着门框,昂首打量着什么。
原来是只黑猫,但它怎么能站起来呢?我瞥了眼身旁的老太太,寻思她已经熟睡,便悄悄下了床,光着脚,轻轻地走过去。它似乎吃了一惊,迅速地闪到了门后,我也钻过半掩的房门,看到它后,追了过去。就这样,我紧紧跟在它后面,几乎穿过了西屋所有的房间,最后,我把它逼到了正厅。那个时节,正厅的大门是敞开的,它伏在门框边,突然有话要说。我没给它机会,一把抓住了它。
它猫叫了一声,愤恨地说:早知道把你吃了!
我问他此话怎讲。
它后悔万分地说:吾名安乐公,门貉是也,形体似猫,其本尊却属九尾灵狐。吾等寄宿在百姓人家,以吃食幼童的手指获得灵力,百年生一尾,共九百年,方才功德圆满,届时化身为灵。吾本打算吃掉你的手指,但当日见你临盆,便觉着你是灵猫转世,念属同根,遂没有伤你。今时今日,吾却沦落如此,实属因果报应!
我笑道:既然如此,尔等为何不另谋出路?
它略显无奈地说:自吾等进入此宅,百年之内,无从更改,且连宅户之门都不敢妄自踏出一步,何来择食而居?
我问它缘由。
它叹道:一旦跨出宅门,便要遭受天劫,吾等只有在长出新尾之时,方才消受得起天雷之灾。
难怪我一再相逼,它都不敢跨出门栏。我慢慢放下它,说:原以为你是妖怪,就可以少了些人世间的烦恼,没想到你……
话还未完,它怒道:吾乃属一方灵兽,开九尾,则有睥睨天下之威能,岂是妖怪!再者,房宅有吾等入驻,好比门神,魑魅魍魉万不敢靠近半步,吾已保你丘家二百年清平!
它的话着实让我愣了一下,我蹲下身子,看着它说:那为何你只有一条尾巴?
它下意识地退了半步,然后走到门口,看着明月,许久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一尾借回一命,他日若能到了佛祖那儿论功行赏……
我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它的话:你用自己的尾巴救了人?你救了谁?
它没有回答,嗖地一声离开了。
那晚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它。但我能感觉到,它依然在这栋宅子得某个角落里,在我的身边。我没有把这事告诉老太太,这也我第一次向她老人家隐瞒了什么。这个秘密慢慢烂在了肚子里,时间一长,连我都忘了。日子一如既往地过着,本该的平静生活,却因为一件突然起来的变故而支离破碎:一场雷雨,带走了老太太。
据说老太太是在回来的路上跌倒的。陪同的丫鬟撇掉雨伞,一边掐老太太的人中,一边大声呼救。恰巧雨停了,经过的家丁跑向南屋找大爷,结果二姨太说他人不在,让他去北屋瞧瞧,细一听说老太太昏迷不醒,又赶紧叫住了家丁,让他去请大夫,派了自己的丫鬟去北屋找大爷……总之,家里乱作了一团。
出殡后没几天,几个家丁不停地进进出出西屋,搬走这个又搬走那个,半个月后,我又回到了二姨太的南屋。二姨太安排我住在背阳的阁楼里,我学起老太太的做法,借来熏香,没日没夜地烧。那些日子,我常常失眠。某个晚上,我再次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一只自称安乐公、会说话、几百年后可化生灵兽的猫。
可是,你不是说过,你不能离开西屋的吗?我问它。
它得意地笑道:骗你也信!
我叹着气说:这样也好。有你做个伴,我心情好些。
它说:你若是闷得慌,不妨由吾教你读书识字,这样也好打发时间。
就这样,白天我做女工,到了夜里,他都会出来教我攻书。我跟着它读完了《百家姓》、《千字文》。有天吃饭的时候,大爷突然问起《千字文》里的第一个典故(这里说的是“东施效颦”,当时柒清说这个成语出自《千字文》的“工颦姸笑”,但事实上这个成语出自《庄子》的《天运》——By A. park),我脱口而出。大爷问我从何而知,我遵守着与安乐公的约定,闷声不语。大爷认为我是读书的料子,遂安排了我跟着家里其他的孩童一起上学。
上学的那段时光,我与四哥出云的关系最好。除了平时帮他背《诗经》(柒清只报开头几个字,由出云背诵接下来的一整段——By A. park),我俩还在一起玩耍,出云书读得不差,但玩起来就比不上我了,对此他总是耿耿于怀。有天,他赌气似的对我说,后山有个洞,问我敢不敢去。我当仁不让,与他前往后山。事实上,后山失踪过好些孩子,曾有个游僧说那里有妖怪作乱,大人们便明令禁止自家孩子上后山,尤其是后山的山洞。当时我也没有多想,便与出云去了后山。出云之前应该是跟着其他人来过,对那一带轻车熟路,而我是第一次去。我们先是穿过了一片竹林,越过了一条小溪,穿过了一颗被劈成两半的大榕树,经过了一个古怪的石碑,终于来到了洞前。
我往洞里打探了一下,里面黑不隆咚的,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回头看出云,他还在站在距离洞口前两三丈远的地方。他到底还是怕了。我说:那我一人进去看看,你在外面帮我把风。
我摸着洞壁小心前进。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洞穴的黑暗,但远远望进去,这洞空无一物,深不见底。走了有一会儿,什么都没遇上。我继续深入,发觉此洞歧路甚多,我也有些急了,不由得加快了前进的步伐,哪知,脚底一空,还没来得及发声,我已经跌进了洞中洞。
我不知道自己都伤在了哪儿,痛感遍布全身。剧痛让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我无法大声求救,甚至呼吸都开始困难了。
你来这儿做什么!就在我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我努力睁开眼,确认是他后,又疲倦地闭上了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啊。我无力地说。
荒唐!尔等怎么如此荒唐!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继续责备道,此洞机关重重,擅闯者多是有来无回,汝怎会不知此洞有妖怪居住?
我说知道。
他反问:既然知道,为何还来?
我说不知道。
他又感慨起来:荒唐呀!吾这一生从未见过像你这么荒唐的人。吾若是那妖怪,不早就取了尔等的卿卿性命!
我想笑,却笑不起来:我都成这样了,不用等到妖怪回洞,自己就已经去见阎王了。
我听他深深地叹了口一气后,突然感觉周围正变得明亮。待我睁开眼,却什么都没看见,周围仍是一片黑暗,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不由得伸出手起来——居然是一条尾巴。
这条断尾又很快地散作了烟雾。我爬起来开始四下寻找他。我的身体开始变得轻盈,头脑也渐渐清晰,我很想弄明白几个问题,但却始终不见他的踪影。他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直至今日,我都没有再见过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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