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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别和陌生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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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9 17:01:1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威廉爱德华 于 2010-8-10 20:42 编辑

         
   
                                                    别和陌生人说话


       我远离居住了几十年的地方作为陌生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时,是以一种突然袭击的方式为开端的。我遇到那个让我至今念念不忘的年轻漂亮女人之后,来到十字街口的红磨坊咖啡馆吃晚餐,我的饥饿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天的时间。但是我千辛万苦的晚餐仅仅进行一半,我便无法避免地遭遇到了一起张牙舞爪的抢劫事件。夕阳最后微弱的光线隔着落地玻璃窗染进昏暗的咖啡馆里,稀稀落落的人们坐在温暖的光线里,在轻歌曼舞的钢琴曲里轻轻交谈,仿佛散落在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我放下我那印有米老鼠的红背包,坐在面容凄伤的年轻男子对面,他看着窗外随风飘落着枯黄叶子的法国梧桐。穿过繁冗枝桠的电线上挂着不知道破败了多长时间的五色风筝,花蝴蝶。邻座的两个人在闹分手,男人低生下气的甜言蜜语已经不能柔化女人的铁石心肠了。不远处的男人正在细细阅读今天的晚报,中缝,插播着数十条可笑的交友以及征婚启事。对面男子右手里紧紧地捏着一张印有游龙戏凤纹路的红色请帖,生怕被别人抢走似的。我收回目光,漫无目的地看着他不停地往咖啡里加糖,一勺又一勺,像是拼命地掩盖住即将蔓延到整个大厅里的苦涩味道,杯子里的水汽缓慢升腾,变形,稀释,然后消散。红色的服务生不小心将咖啡洒在他身旁的男人身上,新手。匆忙赶来的经理陪着职业笑容不停地道歉,还打着繁琐的手势告诉将要发火的客人说他今日消费会因为他们的失职而全部免单。如果我知道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在这个平静如水的咖啡馆里即将发生的谁也无法控制的突发涟漪,我是不会以这里作为我的暂憩地的。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一顿简单而又随意的晚餐,但是随着天色的逐渐暗淡,那两个突然闯进来的人彻底改变了我在这个陌生城市里以后的命运。我向那个总是出错的服务生要了第二次的番茄酱之后,两个年轻气盛的凶猛之人突然地破门而入。他们有着奇怪的装束,黑白两色毛茸茸的围巾遮住了他们各自凶神恶煞的面容,而且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是两头刚刚出笼的狮子。他们环视周围,最后来到我所坐的靠窗的位置,比划着手中闪烁着寒光的匕首盛气凌人地大声说他们是前来打劫的,让我们把身上所有的钱以及值钱的物品都拿出来,以方便他们俩拿走。太阳最后一丝光线消退以后咖啡馆里亮起柔和的光线以后两个傲慢无礼的抢劫犯以强制性的命令语气让我将我的背包交给他们。虽然起初我与他们起过强烈的争执,但由于我的单枪匹马以及势单力薄我并没取得成功,而是极不情愿地在他们强大武力的威胁下做出委屈求全的妥协。他们迅速地打开我的背包,很显然,里面的内容令他们的面部表情大放异彩。外面的世界开始五彩缤纷了起来。他们以令人兴奋的表情不停地亲吻我的脸颊,而且还冲着我笑,他们荡漾开来的笑容如同朵朵绽放的玫瑰花。还搂着我的脖子情不自禁的手舞足蹈。而我从这一刻开始也成为了一个我在十几天前就极力避免的真正的穷光蛋,我像离开我那个伤痕累累的家庭之前那样身无分文了。虽然这两个始终宣称不准所有人轻举妄动的凶恶之人离开之前轻而易举地将所有人的钱包都洗劫了一空,但是他们也遭遇到了简洁而又微妙的阻碍。我对面的年轻人对他们的抢劫进行了无所畏惧的抗衡,他死死地捏着手里的请帖不松手。即使是他们二人在无尽贪念的驱使之下轮番上阵也未能成功得手,他像个保护自己玩具的孩子那样以命相抵。直到他们离开喧嚣一时的咖啡馆仓惶逃窜以后,我还心有余悸地看着尚有余温的红棕色咖啡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为了一张折迭的硬纸片而不顾惜自己年轻的性命。现在他也已经恢复如初,往刚刚被打翻的陶瓷杯里续咖啡,以及大量的白糖。尽管由于敌我力量的悬殊他手里的红色请帖还是被他们无情地抢夺而去。但是当他们意识到那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纸片儿,而并非他们预想的极其贵重的物品时他们的失望之情油然而生。即使是在后来连续的抢劫中他们得到了更多的钱财也未能掩饰他们对这次失败之举的耿耿于怀。他们离开之前还以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对面的年轻人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捡起被他们愤怒地扔在地板上的请帖。晚风吹起人行道上零星的枯叶之后,一只黑猫灵巧地绕过穿梭不息的人群,两个满载大量金钱财物的抢劫犯离去的背影迅速消失在繁华的人流之中。
    天色暗淡华灯初上以后,我们这些如梦方醒的十多人像是花生似的被塞进鸣响不息的警车里,途经繁华的街道被带往十里之外的警察局录口供。一路上,街旁霓虹灯的光线每隔三秒钟便照亮一次我落落寡欢的面容。喧哗不止杂乱无章的人们被迫把身上仅剩的证件香烟以及纸巾上交至年轻警察所说的保管科,心不在焉的女警员一边整理着我们的东西一边登记着对我们说:
    “请放心,这些东西你们临走时还会原封不动归还给你们的。”
    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着被召唤,所有的人均表现出愤愤不平的激动情绪,他们美好的周末因为这起突发的犯罪事件而泡汤。走廊的尽头拐了个弯传来婴孩的哇哇哭泣之声,然后,响起了杂乱踢踏声。那个之前跟劫匪争抢请帖的年轻人焦虑不安地坐下去又站起来,然后趴在玻璃墙上试图透过阖上的百叶窗看清警察们是如何问询的,即使在他不断来回的走动中不小心打翻一位小姐的玻璃杯他也没有道歉,也没表现出愧疚的神情,而是接着他原来的脚步继续向前走,转身,再走过来。最后终于轮到他进去后,却令人意外地在一分钟之后垂头丧气地走出来。虽然我从一开始就奇怪他的叙述过程为何如此短暂,但是直到我走进询问室坐在两个警察对面的椅子里我都未能寻找到原因。我极力掩饰着我内心的恐惧,表面上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尽可能平静地说出关于这次突如其来抢劫的每一个细节。中年警察每说一句话便喝几口水,而且还不停地往他的水杯里续水,那些泡得近乎发白的茶叶像是海底世界永不停息的水草那样晃动。他们似乎对这起司空见惯的案件没有多大的兴趣,例行公事地问了些疑犯的特征之后便草草收场,而且他们还迫不及待地想急于结束这场询问。我将事件发生的所有经过和盘托出之后,始终盯着我没有吭声的青年警察突然往后拉了拉椅子,站起身,在我身旁转悠了两圈,冲着他的搭档点点头又坐回去。他们交头接耳了一会儿,在此期间续了三次水的中年警察奇怪地盯着我告诉我我可以离开了。“而且,你记住了,再遇到这样的事情要先报警。”很显然,我被吓坏了,匆匆接过先前的女警察还给我的东西逃也似的跑出去,连她那暧昧的笑容我都没来得及回味。尽管到后来我才明白我根本用不着害怕,在他们面前我还是法律上的合法公民,不同于以往他们在阴深深的审讯室里遇到过的所有的软蛋或者狠角色。
    我跑出两条街,转了三个弯,绕过五个人,才在昏暗路灯下的桑树背后的树影里撒了憋了长达三个小时的尿。同第一次长时间的忍耐不一样的是这次我没尴尬地遭遇到一个美妙而又性感的女人。经过长达数十日的长途跋涉,我于今天早晨刚刚到达这个同大多数城市没有什么区别的城市时,悄无声息地躲在桂树的背后撒尿。清晨的阳光照在清冷的街道上,八月里的桂花香飘逸在整个街道。我依靠在桂树的枝桠上刚刚系好腰带准备离开,那个声调极高的女人便打开她家红色的漆门先是冲着我大声喊叫,然后咯咯地笑个不停。我则慌忙提起裤子向四周张望,令我感到心安的是这个寂静清脆的清晨里空无一人。我怀疑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要在那里干什么,她是故意在等我解决完自己的事情以后才突然出现的。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我这次毫无根据的猜测。虽然她没有怪罪我在她家门前做出这样令人不齿的龌龊事情,但是我却如同盗贼一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羞愧。我碾碎脚下败落的桂花极力的辩白,但却无济于事,她还是如同刚出浴的美女那样睡意朦胧。在我认为我逃脱不了我难堪的牢笼时她却意外地开了口。她没有如我先前担心的那样指责我的所作所为,而是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那样对我关怀备至,她嘘寒问暖的样子使我受宠若惊。她退后两步,靠在门框上,房间里传来狗叫声,一只黑猫从她的脚下钻出来,跳上阳台,飘扬的灰尘簌簌往下落。她还盛情邀请我进入她富丽堂皇的房子,对我没有丝毫的防范之心。
    “喝什么?”我刚刚坐在她家色彩艳丽的沙发里她就以别样的方式问我,“咖啡?还是茶?”
    我接过她手里的咖啡,放在桌子上,双手不安地来回摩挲着沙发的扶手,右手边有三个烟头烫的洞。
    “你为何不把背包放下来?那样你会轻松很多。”她坐在我的面前说,近在咫尺。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随着声音的逐渐扩散慢慢地消融在四周的空气里。
    “我喜欢这样背着。”我望着关闭的窗户站起身说,“不行,我得走了。”
    她摆摆手阻止了我意图,她还举止夸张地说她需要我的帮助,然后跟着她的那条利比里亚狗走进卧室,当她再次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上一件漂亮而且层次复杂的粉红色晚礼服。她步履轻盈地来到我的面前,背对着我要我替她拉上拉链。早在阳光透过铺满灰尘的玻璃艰难地进来之前我就应该正大光明的离开,而不是在这样一个充溢着暧昧气息的空气里左右为难。当我狼狈离开这个让我倍受耻辱的寓所仓惶逃窜时我心里暗暗发誓,在以后岁月里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遭遇我都将永远不会再来。那只讨人厌的斑点狗咬着我的裤腿往后拽时我才刚刚将拉链拉上一半,当我想要让剩下的一半行程尽快走完时,这个陌生的房子却被人突然地破门而入。一开始我以为我第一次碰到了强行入室的抢劫犯,但是当我发现我的不妙处境时我才知道我犯了致命的错误。
    “你们在干什么?”强盗一样满脸胡须的陌生男人气急败坏地说。
    “你是谁?”我说。
    “你又是谁?”
    “是我先问你的。”我说。
    “我是她丈夫。”他指着女人说。
    墙壁上古老的钟声敲响八次之前,我退到写字台的边上,失手打碎了贴有翻腾红鲤鱼的玻璃杯。从这一刻起,我知道即使是我马不停蹄地辩白一整天我也不能解释清楚我的所作所为,而且我的惊慌失措不但不能让我突出重围,还会让我深陷囹圄。尽管我的毫无说服力的辩解只是徒劳,但我还是向愤怒异常的男人一一解释我实施不当行为的合理依据。正如我之前猜测的那样,他不但听不进我的解释,还对我大打出手。他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拳打在我的左脸上,将我掀翻在地。尽管在此之前我曾经经受了更为声势浩大的拳打脚踢,但是,就那么一阵儿,我觉着我正在历经我在这个世上的最为艰难困苦的煎熬。我爬起来揉了揉脸颊试图再一次向其申诉我的不白之冤,但是我尚未再次开口他却第二次踹翻了我,将我踢出他的家门。我毫无防备地摔了两个狼狈的跟斗,趴在草地上,嘴里塞满了泥土杂草和蚂蚁。幸运的是,背包还在。
    转过三个弯道,坐在路边沾满露珠的绿草之上,我以为这起糟糕透顶的倒霉事件会以我惊惶失措的离去而圆满结束。与我预想的方向背道而驰的是,那个熊一样强壮的男人却在一个小时之后急匆匆的找到我,坐在我身旁,即使像雨水一样多的露水打湿了他整洁的衣服也没有理会。我看到他从街角茫然四顾地转过来时就有想要逃跑的冲动,我以为他并没有对我善罢甘休,他想让我在勾引他妻子的这件事上付出伤心欲绝的代价。
    “我没有做。”我神色不安地将手里残败的槐树枝上大大小小的枝桠一一剔除。
    “什么?”
    他搂着我的肩膀说他叫芒果,表现出很亲密无间的样子。我不得不再次胆颤心惊地重申了我的立场。让我觉着心慌意乱的是,他却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绝口不提刚才的暴力事件,而是像一个无微不至的长辈那样关心起我背井离乡的艰难旅程。在这个阳光初现的清冷早晨,一个因为他年轻貌美的妻子刚刚还对我拳打脚踢的虎背熊腰的男人,现在却幡然悔悟般和颜悦色地与我开诚布公地促膝谈心。直到我看着第二辆电车从我们面前驶过,他还在声情并茂地信口开河。第一辆车满载着赶时间的人们从我眼前缓慢走过,那些贴着玻璃的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当第三辆车悄无声息的赶来之前,他终于不再围着中心议题避而不谈,他终于在真相的边缘旁敲侧击地绕了好几圈以后说出了他前来寻找我的真正目的。车辆行驶过后,一阵充溢着汽油味的微风迎面而来,电车的喇叭声突然地想起来,槐树里的三只布谷鸟腾空而起。听着他平静如水的叙述,我展现出错愕的神情,为了确保我没有听错,我满心忧虑地请他再说一遍。我毫无疑问地得到了与前一次相同的话语。他说他已经对他的妻子忍无可忍了,而且他已经忍受了几十个年头。令他难以忍受的是他妙不可言的妻子与这个城市里近乎一半的男人都有着不可告人的男女关系,他激动不安地说她像个饥不择食的荡妇那样勾引每一个与她交谈,甚至是仅仅有着一面之缘的男人。“我希望你把她杀掉。”他还说作为这次充斥着危险气息工作的报酬,他会付给我五万元。这时我的全身,急切地不寒而栗起来,不是因为他惊人的话语,也不是因为对犯罪事件的敬而远之,而是我突然惊恐地发现我日夜担忧的命运之轮已开始初露端倪。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落叶和尘土,与他隔出一米远的距离,然后,当第五辆电车驶过来时慌忙跳上去远离这个满脑子荒诞想法的男人。隔着布满灰尘的车窗玻璃,他气急败坏地电车做出简单易懂的手势。柏油路上扬起的尘土遮住了他猝不及防的身影。直到我转了好几个圆圈再次回到原地之后我也始终没弄清楚他在当时气急败坏的情况下对我咒骂了哪些不堪入耳的肮脏之语。
    我像个乞丐那样饥肠辘辘地走在灯火辉煌的街道上,之前由于警察们的快速到达,我预先设计的晚餐仅仅喝了半杯加奶的苦涩咖啡。而且因为我的懦弱和无知,我失去了冒着生命危险得到的所有钱财,我又一无所有了,除了那些转手两次之后再次回到我身边的相关证件。昏黄的路灯下,我踩着自己深浅不一长短各异的影子出于一种懊悔无及的心境慢慢往前走,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我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那样左右为难心绪复杂。虽然后来有个酒鬼坐在喧哗声不断的酒馆里酒气熏天地向我倾诉有关他两次失败的夜奔,但是使我懊悔的是我当时却因生活的艰难困苦而未能留心他的一举一动,最终被窗外瞬间而过的闪电,轰鸣的雷声以及永不停息的暴风骤雨惊吓的面如土色。穿过杂草丛生的小道,踩乱飘逸着迷人清香的月季花丛,我来到安静的公园里坐在湿漉漉的长椅上。一阵夜风袭过鸟儿的羽翼,划过水面,穿过沙沙哭泣的竹林,吹向我的面庞。圆月也随着云层反复不断地叠加与稀疏循环不止地死去和活来。褐色的街灯打出一个锥形的光亮范围,在我的周围照射出一个高低起伏的明亮的圆圈。直到我第二次走进的警察局向怀疑我的警察们辩解我的清白时,我也没能明白我是如何错拿成那个悲伤至极的小伙子的证件及相关资料的。我坐在秋风阵阵的夜晚里看着一个陌生人的相关证件和一张闪烁着金光的请帖不知所措,蛐蛐的鸣叫声过后,我抖抖索索地打开请帖,连续不断的夜虫缠绕着我扑闪个不停,三只妖蛾子。当我突发奇想地觉着这是我解决今日温饱的天赐良机之时,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我借着暗淡的月光绕过缠在一起的高草,弥漫在半空中的淡淡的雾气犹如飘逸着蝉翼般的白纱。为了确保我能够在准确的时间到达正确的地点,我在街口繁多的柏油路上拦住五个妇女三个小孩和一对恋人向他们询问正确的路途。有趣的是,当我站在天桥上向四周张望辨别方向时却又一对夫妻和四个墨西哥人打着繁琐的手势向我问路。虽然在旁人的帮助下连续多次修改了错误的行走路线,但我却仍像迷雾森林的冒险者那样找不到精灵们的栖身之所。在过去的几十年岁月里我总是在我失败的人生道路上如同今晚一般不断地走走停停。在我从一个神情凄楚的老人口中得知正确路径的十分钟之后,我终于越过最后一道屏障来到请帖里填写地址的所在之处。而且,我打开请帖的瞬间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地址上方的几行毛笔书写的手体字:“敬请孙一圣先生于XXX日参加马若离和林以梦的订婚之喜”。
    若不是事先有所耳闻,我真是难以想象这家酒店铺张的豪华以及奢侈。凭借那张陌生的请帖,虽然我毫不费劲地混进了这场金碧辉煌的订婚晚宴,然而有些遗憾的是,由于先前的急不可待我却提前到达了这个光彩夺目的娱乐之所。坐在同样提前到达的年轻姑娘身旁,我揉着铺在桌面上的红色桌布三次试图与其搭讪,最后却因她眉眼间的过度伤心而作罢。似乎是为了掩饰刚刚有过的哭泣,她悄悄拿着镜子小心翼翼是补妆。我以为我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打破尴尬的沉默与其共度今天这个糟糕透顶的夜晚,然而直到宴会因为女主角的缺失最终不欢而散之后,我也未能找到合适的时间借机攀谈。宴会开始前五分钟喜笑颜开的人们才基本上陆续到齐,几乎坐满的宴会厅充斥着人们的喧闹声。男女主角的父母双方笑容可掬地接受着每一位客人的道喜,还不断地冲着他们点头致意。起初人们仅仅以为是因女方害羞而迟迟未敢露面才导致时间的一再拖延,但是当双方父母都焦急的走进后台,晚宴无限制地再次推迟了一个小时之后,那些已经饥饿难耐的人开始大声宣泄他们的不满情绪。尽管我也同他们一样难以忍受饥饿的折磨,但我却因为害怕被人认出是冒牌货被扔出去而不敢吭声。再半小时以后,由于局面的难以控制,主办方不得不走上布满鲜花的舞台宣布由于女方的失踪而被迫取消此次晚宴的决定,并且这个身着礼服头发油亮的男人还说谨代表两个家庭向所有客人表达深切的歉意。人们一下子轰然而动,一时间,桌椅倒地声,孩子的哭闹声,止不住的谩骂声以及音响里的婚礼进行曲都混在一块飘在金黄色的天花板不下来,像是节日里放飞于天空里色彩斑斓的氢气球。
    循着模糊不清的记忆我再次回到那个狐媚一样女人的家庭时已经是半夜一点钟了。我一路踩着梧桐叶破碎的声音,背着芒果交给我极具杀伤力的武器,心绪难平地走向她家,这是整个季节里都难得一见的平静如水的夜晚。后来我才知道今晚是这个城市里这几十年来最为破涛汹涌的夜晚,以至于在以后的数十年里大多数人都不能从今夜的阴影里走出去。那些年龄无法猜测的老人不再像以往那样三五成群地散落在公园里的葡萄藤下喝茶下棋打麻将,而是聚集在一起仰望着天空里数不清的星星讨论那些相互关联的蛛丝马迹。我推开虚掩着的门进去的时候她还没有睡觉,看到我第二次的归来她既没有表现出惊喜也没显露出悲伤,她的身体动都没动。我刚一进门,房间里紫罗兰的香味如同三日后的雨水一般迎面而来。她仍旧穿着那件粉色裙子躺在沙发里看电视,旁若无人地看着电视里的男欢女爱。黑猫蜷缩在她的脚踝处。我坐在他旁边硬着头皮看了十分钟,结果却没弄明白其中的人物关系。尽管我向来对这类无聊的电视剧嗤之以鼻,只是我这样试图通过短时间的把握就想要把整体思绪理清的做法是严重错误的,事实上在这样一个风姿卓越的夜晚里平静地看电视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在我说话之前,她就早已准备好开口说:
    “你来的真是时候,今天晚上他不在家。”
    “我知道。”我说。
    所有的人黯然地散场以后,我离开那场闹剧一般的晚宴,坐在之前公园里的长椅上再次重新思考我今后的生存之道。起伏不定的夜风吹过两次之后,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在芒果的工作室找到他。在那个布满各种艺术雕像的工作室里我就之前的无礼行为向他表达了极其诚挚的歉意。然而让人费解的是,他却转身抽出身后的一本漆皮书,摊在双膝上认真地阅读起来。墙壁上的钟声敲响第九次之前我只好退出去站在门口看着夜空里随风飘落的木棉花。我还抱着门口的银杏树拼命地摇晃,直到金黄的银杏叶落满我的头顶的时候我才停止我的愚蠢举动,蹲下来默默数着层峦叠嶂的落叶的数目。数到最后的单数之后,我躬着身进出五次,他依旧保持着先前的态势。一辆极其缓慢的黑色奥迪车过去之后,我鼓起勇气驱散所有的枯叶踩着自己的影子再次进去询问他的态度。倘若他还是如刚才那样,我认为我已经没有第三次问询的必要了。在我即将退出房门打算离开的时候他阖上书低声祈祷了三分钟,然后睁开眼睛看着我,他的双手交叉轻轻放在封面鎏金的十字架上问我是否真的已经想好了。“是的。”我摸着层次分明的木雕非洲象说。夜风再次透过窗户吹进来,桌子上叠在一起的文件哗哗乱响,还有三张被吹落在地。芒果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红苹果咬一口以后,压在一角掀动不止的文件之上。然后他告诉我让我现在就拿着挂在墙壁上的霰弹枪去实施我们天衣无缝的杀人计划。然而我走到门口踟蹰了一会儿却又敲门地走垂头丧气地进去,含糊其辞地说:
    “我临走之前,你能不能给我弄点吃的东西?”
    尽管我早已下定初一见面就残忍地轰掉她美丽头颅的决心,但不可否认的是她那迷人脸蛋以及身躯还是不可避免地腐蚀了我看似坚若磐石的心灵。然而不多久,那些还未到手的纸币像是冬日里飘扬的雪花那样始终不停地缠绕在我的周围。我不得不再次凝聚起早已分散的意志,站在她的对面,双手端着长筒霰弹枪冲着她的脑袋,对她说是她那个心狠手辣的丈夫让我过来的。“我也是迫不得已。”她伸了伸懒腰,从沙发里站起来,绕过我的身体,倚在墙壁上就那么媚惑地望着我,她身上淡淡的紫罗兰的香味经久不散。她水汪汪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一眨一眨的,闪过令人心疼的一丝又一丝的忧伤。随着她的走动我难以自持地将枪口再次冲向她。而且我还在废话连篇地告诉她,我不愿意这么做,我也是为生活所负担,才会揽下这份穷途末路的工作。她还是不像我想象的那样胆小如鼠或者暴跳如雷,而是容光焕发地侃侃而谈。她依旧不紧不慢地倚在墙壁上,开始对我花言巧语。她的双手抚摸着自己的长发,问我芒果付给我多少钱。她的左右手交换后,又接下去说,如果我不杀她她会付给我双倍的价钱。
    “真的?”我放下枪想了想。
    但是,经过长久的深思熟虑,我却仍旧考虑出一个令人沮丧的结果:我还是不能背信弃义。于是我再次端起枪说:“不行。”
    “如果再加上我这个人呢?”她的声音开始甜美腻人了。
    我默默地点上烟,看着逐渐消散的烟雾,我大口大口地吸气。第三只烟燃尽之后我又一次地放下枪。像是放弃了全世界似的说:“好吧。”
    就在我认为敌我双方已经放下武器达成停战协议,可以和平共处时,一件谁也无法意料的事情却如夏日里的暴风雨一般突然而至。虽然在此过程中我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但我还是被当时的情景吓傻了。第二天上午经过长时间的清理我再次被带往附近的警察局时,我还沉浸在昨夜的突发事件里尚未完全清醒。我坐在第一次坐过的椅子里,面对他们心猿意马的盘问,我异常坚决地说我没有杀人,那个女人的死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我只是碰巧待在那间倒霉的房子里而已。那个还在不停续茶的警察拨开百叶窗轰散好奇围观的人群,走到我的面前,玻璃杯里的水汽哈在我沾满血液的面容上,他温柔可亲地说如若我不是杀人凶犯的话,我也逃脱不了干系,“你必须给我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就在我放下霰弹枪张开双臂准备接受这个女人热情似火地拥抱的同时,一辆不知道从哪里来冒出来的黑色奥迪车突如其来地撞向芒果家的房子。不但撞出一个直径三米的大洞,还把芒果那如花似玉妖娆艳丽的妻子当场轧死在车轮和满是灰尘的红砖之下,她淌满血污的面容还沉迷在她甜蜜的笑容里。那一刻使我明白的是,打从一开始我就被设计在其中,这种难以摆脱的命运在我过去的岁月里始终伴随着我左右,当我抛弃一切远离家乡以为成功逃脱束缚时,却惊讶地发现我仍旧在原地打转。这种难以忍受的感觉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像乌云一般越积越厚。(完)



                                                  孙一圣于201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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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流浪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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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1 01:24:45 |只看该作者
男人低生下气==>声
今晚是这个城市里这几十年来最为破涛汹涌的夜晚==>波

哈哈,这篇和上一篇《夜奔,夜奔》的情节是互动的,看来是一个相当有预谋和庞大的写作计划。但抱歉的是《夜奔,夜奔》的情节我已不大有印象。我总是感觉,这种语言风格读起来水分很多,不够有力,成语迭用,但多不够贴切,倒像是叙述被语言所局限着了。我的切身体会是,读完之后,没有什么地方留下深刻印象的,而且恐怕过段时候对作品的记忆就不复存在了。尽管你对语言和句子的使用都是极其挑剔的,一些细节,例如这篇里头尾出现的黑猫,上篇里头尾出现的黑狗,等等,都证明你写作时工于匠心,处处斟酌。但这么认真的作品,却没有相应出色的效果,会不会是把力气花错地方了?当然我也是随口那么一说,一家之见,并非什么真知灼见,说错了也请汪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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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3 15:06:38 |只看该作者
2# asui1003

语言我在改进。至于情节,我想知道什么样的情节会让人耳目一新不至于看过就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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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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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3 15:19:37 |只看该作者
3# 威廉爱德华
我也不知道怎样的情节才更使人过目不忘,大概只有极端化的情节吧,但那就更糟了。而且让读者过目不忘也不是好作品的重要标准。也没有作品能吸引所有读者。我倒觉得这篇的情节没有大问题。其实情节无论是不完整的或者是不具体的都不影响小说的魅力呀。我主要是指叙述风格。我说的都是很主观的见解,我个人的感觉,或许也有喜欢你这种叙事风格的读者。而我是喜欢叙述简洁有力,草草几笔便勾勒出一幅情节场景的内在张力的那种笔风。如果这不符合你的追求,或者与你追求的其它方面的叙述魅力有冲突,你就别把我说的当回事,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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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3 15:29:36 |只看该作者
4# asui1003

恩,我想尽力把小说的情节做到让人影响深刻,风格也是,确实有喜欢这个风格的,我虽然也喜欢这种风格,但是我觉着还没达到我想要的状态,就像先前说的,句子存在诸多毛病,只是在写作中一步步做到更好。我希望多说一些你们感觉不足的地方,这样比我自己一个人玩有益得多。问好asui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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驱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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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8-14 01:13:47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陈鱼 于 2010-8-14 01:16 编辑

我并没有读完 我觉得有一个比较明显的问题——楼主可以自己读一下 从开头开始 出现了多少偏正结构的短语?

我远离居住了几十年的地方作为陌生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时,是以一种突然袭击的方式为开端的。我遇到那个让我至今念念不忘的年轻漂亮女人之后,来到十字街口的红磨坊咖啡馆吃晚餐,我的饥饿已经持续了将近一天的时间。但是我千辛万苦的晚餐仅仅进行一半,我便无法避免地遭遇到了一起张牙舞爪的抢劫事件夕阳最后微弱的光线隔着落地玻璃窗染进昏暗的咖啡馆里稀稀落落的人们坐在温暖的光线里,在轻歌曼舞的钢琴曲里轻轻交谈,仿佛散落在棋盘上的黑白棋子

我个人将这类问题归结于写作时无意识的惰性 对句子的形式缺乏警惕——内容依然跟你之前的一样充满缀饰却并无足够的属于你自己的细节和信息 这样的写作看起来流泻、顺畅 但其实是一种单一的思路运行
要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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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0-8-14 01:23:11 |只看该作者
6# 陈鱼 这个确实没注意到,值得研究。偏正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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