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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欲玻璃
1
一支白烟吸完了,军还没有来。每次都是这坏蛋约的时间,每次都这样不准时。她从没对哪个男人准时过,但每次等军都提前几分钟来。
军是个小男孩,十几岁吧,是学校里的坏孩子,打架,旷课,早恋,等等,总之挺操蛋的。但她挺喜欢他的,男孩脸长得英俊,一缕头发遮住一只眼睛,看起来有点酷。
认识军是在去年夏末,她一个人在街上瞎逛,军背着个破书包一直跟在她屁股后面,扭头看他,他就停步朝橱窗玻璃看。她往回走,朝自己的车走去,坐进车里,看见军也回过来,从她的车旁经过,她叫住他,她说你这小帅哥不去跟那些小女孩为啥老跟着大姐我,军只是笑着不说话。她看军挺有意思的,就叫他一起去吃肯德基。军说她穿一套紧身的黑色吊带衣裙红色高跟鞋,满大街就她最性了,他不由自主跟着她看,才几分钟就被发现了。
第2支烟快完的时候,这小子还没来,她都快气坏了,心想他来了非拿巴掌抽他不可。她正想着,车窗下伸出个乱蓬蓬的头来,吓得她尖叫一声。那个头嘻嘻朝她傻笑,一看是军。
军打开驾驶座位的门,说老姐今儿让我驾车吧,就要挤她。她说去去,除了郊区没有警察的空旷地方,她不会把车交给一个毛孩子。
每个星期她都要抽时间教军开车,再过几年军成年后就可以考驾照了。在满是灰尘的驾校操练场上看军开着她的黑色奥迪横冲直撞两小时,然后坐在一家餐厅边欣赏窗外的城市夜景边吃自助餐。
她开车送军回家,半路上军看见前面有两个认识的女孩,叫她停车,问她要了五十元,和那两个女孩走了。望着他和她们消失在黑暗中好长时间了她还停在那里,她的心竟然感觉有一丝醋意,有点失落。
她比军大好多啊,他们接过吻,有一次她在开车,无意中看见军的裤子耸了起来,隔着裤摸过他的弟弟。她只是喜欢他啊。
2
她载着一车的夜色来到安拉楼下。他是一位画家摄影师艺术家,取了一个伊斯兰真主的名字,在一幢高楼的最顶层开了一家名字叫“漩影”的工作室,专业为所有前卫先锋女孩画像或拍摄照片,价格挺贵却生意很好,顾客全都是看了他的私人网站上的作品慕名而来。
她乘日立电梯串上了28层,安拉的门常年开着,因为来的都是最不具危险性的漂亮女孩。楼下大庭灯火辉煌,空无一人,楼上同样户型的跃层是他的工作室,她朝上喊了一嗓子,安拉穿着那件长年累月都不肯换下的脏睡袍,踢沓着老棉拖鞋跑下来。
你好久没来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顾客,你去房间休息一下,或帮我去超市买一车东西。安拉说完这些又嗒嗒走上去,她随意打开下面4个房间的一个,看见里面有一女的,又打开一个是空的,反锁了门,一屁股弹在雪白的席梦思上面,她要躺一会儿。
安拉基本上不下楼,来熟人就差他她到下面的超级市场采购满满一车吃的喝的用的塞满双门冰箱和床底,这厮忙,而且懒,今天她感觉有点累,他的话有一句是放屁。
她是被激烈的敲门吵醒的。来我这的女孩就你喜欢关门,安拉说。
他干完工作了,她说今晚在哪。就顶楼吧,我不想出去。他们走上屋面,四周一片黑色,天上爆雨般的星群,安拉动手动嘴。她已经好几天没**了,对她这样性欲旺盛的女人很有害。安拉是她的可靠性伙伴,他是一个品尝女人的老手,没人能获得他的爱情,将来就不知道了。
她靠在夹层钢化玻璃铝合金栏杆上,下面一丝不挂,安拉吻得她气喘嘘嘘,他的粗糙的大手紧抱着她,她的头扭过去看到楼下辉煌的移动着几长条车灯。安拉在进攻,她抓着他那件结实的著名的大睡袍兼工作服不放。天堂下来了。
3
她回到家已是午夜。她住的酒店式公寓东西南三面都是落地窗,正面对着江景,是这幢高档商住楼最好的户型。她这么年轻就成为中产阶级全靠她的爹妈,她在这个城市拥有几家美容店,由他爹妈聘请的职业经理人经营,她基本上撒手不管。
她打开家门,她的白色京八狗早在门口等她。她进门就一件一件脱掉衣服,鞋子,袜子,随手甩在地板上,抱着宝拉走进她的大浴室,放满满一缸热水,和小狗一起跳入水里,悠悠泡在一大堆泡沫里。
她的私密空间从未有男人来过,就是那些闺蜜也很少让她们来,她本质上是一个喜欢孤独的人。宝拉不喜欢在水里待得太久,湿漉漉地跳上浴缸逃走了。她把自己好好洗了一下,躺在水里看了一会书,她有一个泡在热水里看书的嗜好,卫生间梳妆架上放着许多她仿佛永远也看不完的书籍。
当她起身之时,是她看书看累之时,她用一大块白色浴巾把自己浑身擦个干净,然后拎着宝拉,用吹风机把它的浓毛吹干,她在家光着身子和小白狗一起睡觉。
在睡觉之前,她关上所有的灯,站在反映着江上夜色的大玻璃下,贴着玻璃张开双手叉开双腿,神秘地想和黑夜溶为一体。一个阴部和腋窝的黑毛剃得干干净净的白色雌性肉体,一头湿漉漉的长长乱发。她对着窗外的上帝脚淫。
1
她和军嘴里都叼着烟,车里尽是重金属摇滚和烟雾。
她看着军飙车,弄得车身和操场尘土飞扬。这小子开车太猛,只能在这里玩玩,就是他到了十八岁,她也不会借他车独自出门,就这么定了。
军练车练得浑身是汗,脱衣光膀,大干快上。
军双手操着驾驶盘,她吐了一个烟圈给他,手伸到他的裤裆上,那儿很快就高起来。青春小伙,性欲一调就起。
军一个急转弯,她冲到他怀里,看他呲牙裂嘴坏笑。军照直朝围墙边开去,这是下午五点以后,人们都去烧饭了,驾校练车场空无一人。
军开到墙下,车头顶着墙,她摇上了车窗,看得见外看不见里,和军拥吻。军吻术不老练,她教他。
法国法国,她用舌深入,两人嘴里的烟味混合,堕落的情欲。
两个人都喘气,军的脏手侵略她的乳房,使她的乳头硬起来。她坐在他的腿上,压着他,感受他的硬物。
她还残存一点点理智,事可而止,她不会和他干那事。
天黑下来了,她开车,带军重新进入城市,他们只属于城市。
军穿着牛仔衣,露着瘦胸,大脚裤,跑鞋,象个嬉皮士,和她走进高高在上的旋转餐厅,整个城市都在他们眼前转动。
2
安拉破天荒打来电话叫她出去玩,这厮一年365天终于有一天空了。她正抱着宝拉蒙在被子里赖床,就说除非来接,否则哪儿也不去。安拉说好,就来。
她第一天起这么早的床,收拾收拾自己,给宝拉准备足够的早餐午餐和晚餐。宝拉是条乖狗,独自在家习惯了,屎尿都拉在卫生间或客厅的专业盆盆里,也不拿东西捣乱,每次回来家里都好好的,奇怪的是它还是一条公狗。
不一会儿,安拉来电话,说在下面候着,等急了。
她赤手空拳下了电梯,看见门外等一大车,专门越野的小日本三菱,安拉露出大头,鬼秘地笑。
你小子又想到了什么好地方,这么早。
去你就知道了,绝对刺激。
安拉忽地把车开动,确实马力强劲,上高架往外直奔。
音乐是麦当娜或杰克逊的,她叫安拉放小点声音。
她是通过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认识安拉的,在他二楼的工作室拍了一套顶级的写真照,来来往往就熟了,上过几次床。
象我这样在你那里拍了照上过床的女孩有多少?她打安拉后脑勺,问。
多了去,没数,不过我声明都是她们主动的哦。
我好象是你诱惑的。
算我主动追你好不好?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和你在一起吗?你不会要我和你结婚,你比她们真,从不对我转弯抹角,我们象哥们。
直到今天,她喜欢的男人是安拉和军,但不会和他们结婚,十年以后也不会和谁结婚,二十年后和谁结婚她也不知道。
你开了多长时间了,到海边去啊?她问,车经过的地方越来越野。
去山上。安拉面无表情地说。
经过不少山了,找一个上去,早点回去。
快到了,亲爱的。安拉侧头吻了她一下,嘴臭哄哄的。
车到了一座草木浓郁的山下,那儿马路边有一加油站。安拉开进去,和一个加油的年青女人打招呼:加满油,明天来取。钥匙也扔给她,女人笑。
安拉从车后箱取出一大包,沉沉的,背在身上。
走。他竟自朝山上走去。
你对她说明天来取车?今晚我得回去。她说。
等玩完天就黑了,离城里很远了,还回去啥?我告诉你我第一次带女孩到山上过夜啊。安拉告诉她他背上包里是简易帐篷和美国进口军用鸭绒睡袋,还真是全副武装。
那加油站女人你认识?
我每年都来,和她混熟了,第一次来她还是一个女孩,现在结婚了,成了妇人。安拉气喘嘘嘘。
山并不高,也不陡,她很幸运没穿高跟鞋,而且满山初春的美色。
一个小时后,他们登上了顶峰,两个人累得足足躺在草地上歇了半小时。
山上有一片松树林,地下都是针叶,安拉走进去,她跟着,她看到他在一个坟堆停下,那儿有一块碑。
这是我母亲。安拉放下大包,从中取出几支塑料黄花白花,她看见坟上有许多陈旧的塑料花。
还有几天才是清明。她说。
今天是愚人节,每年这个节日我都要愚弄很多人,今年我只想愚弄你一个,陪我守一夜墓吧,每年我都会在清明之前独自来这儿陪我母亲。
愚人节,她还真被愚弄了,两个人站在那儿笑了半天。
3
回到家已近中午,推门看见宝拉在床上被子里呜呜叫,没来迎接她。宝拉一定生气了,也饿肚子了,平常她再晚也要回来的。
她累得不行,昨晚和安拉在山上守墓,基本没睡,缩在睡袋里没脱衣服。帆布帐篷里很冷,安拉却睡得象猪似的,坟墓旁总让人感到阴森森的,山风一吹,呜呜象鬼叫,几次吓得把安拉打醒,折腾得他也没睡舒服。
她从冰箱里拿东西给宝拉吃,倒头钻被窝里补充睡眠。奇怪,反而睡不着。想着和安拉在一起的时光。
昨天到山上时已近黄昏,落日象一大块黄金埋入地平线,针叶松林里一派素穆。安拉赶紧趁有点亮色支起帐篷,拿出各种罐头充饥,天黑了也没事,早早钻进睡袋侃话。
安拉说他母亲在他小时候就和父亲离婚了,他连父亲的印象都没有,母亲把他带大就因病过世了,等他有了很多钱时也无法回报她了,他只能每年清明时节上山陪她。是他把她葬在这里的,山上是不准葬人的,他和当地村长说了些好话,塞了钱,山上只有这一个墓,他知道母亲喜欢清静。
宝拉吃饱了就**和她一起睡觉,她抱着这毛绒绒的狗,象小时候抱着绒毛玩具一样。
宝拉,我的小爱人,今天我哪也不去,整天整夜都陪着你睡觉。
1
这次军带着一个女孩来学车的,她老大不高兴,但极力不露在脸上。那九零后疯女孩,长得还很正点,和军勾肩搭背的。她知道军存心气她,她不露声色,寻机给他点颜色看看。
她坐在车后,那女孩坐在前,和军有说有笑,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掐女孩脖子,女孩的细白脖子就在她眼睛前面晃动。她一个劲地吐烟圈,朝丫头片子脖子上。
老姐,给我也来一只。丫头片子象老熟人一样问她要烟,她不情愿地递一支烟给女孩,恶恨恨盯了一眼女孩的后脑勺。
丫头片子点了烟,自己吸一口,给军也吸一口。
军带劲地在场上绕圈子,不时在反光镜里偷偷看她,露出一脸坏笑。她也朝镜子里的他笑,心说等着,小子。
天快黑下来了,练车的人一个接一个一辆接一辆走了。她终于逮着机会,看到两毛孩去远处墙壁草丛里撒尿,她翻过软座椅子,一踩油门,车离弦之箭窜出老远,她看见军提着裤子边跑边喊,她置之不理,理直气壮地开进越来越浓的夜色里,心中充满报复的满足感。
放音乐,摇滚摇滚再摇滚。她想象着军垂头丧气地坐公车回家,不由自主哈哈独自笑起来。
真带劲。
2
谁要这世界上除了男人外,就是女人。一个年青正常的女人是离不开和男人的故事的。
军是个小屁孩,安拉是个老花子,她决定再找一个男人。
她自问自己象不象一个不要钱的自由妓女?
打开QQ,许多虚拟男人涌到电脑上。网上的男人一个比一个烦人无聊,她决定答应最后聊天的一个男人的一夜情要求,在市中心一家电影院聚合。
她在附近一家小发廊里找到了一个近似良家妇女的小姐,指给她看那个在电影院门口左顾右盼的男人。
就说你是伊丽莎白,他爱咋样就咋样,这些钱给你。
小姐很喜欢这差事,走过去和那陌生人打招呼,男人挽着鸡女进影院,她也走进去,坐在他们后面。
电影是美国枪战片,劈哩啪啦银幕上枪来枪去,那个爱玩一夜情的家伙已和鸡女吻上了,手也摸进去了。不久,陌生男人带女人出去了。
她沉浸在伟大的枪战中,影院里廖廖无几人,只有她一个女人,在享受孤独。
她在潮湿,她在汹涌。上帝,给她一个真正的男人。
3
凌晨时分,她被一阵电铃声叫醒,她破口大骂野话,刚睡着,在香梦里,决定置之不理。门铃一阵接一阵响,看来不开门就停不了,她怒发冲冠,决定开门抡巴掌扇人。
她摇摇晃晃,闭着眼走到门前,在猫眼里看,里面也有一双大眼睛,看不清是谁。她拉开小钢窗,看见夜灯下,一个全身迷彩的人,背着一座小山一样的大包,手里就差一杆枪象女雇佣军了。
她还真彻底醒了,这是她挺铁的女哥们丹妮,摄影家兼旅行家兼艺术家兼……。
她赶紧开门,不是她打谁巴掌是谁要打她巴掌了。丹妮走进来,说:对不住啊,火车就这时候到站。说完朝她光屁股上打一巴掌,下手比男人还重。
丹妮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轻轻卸下宝贝巨型旅行包,说累死了,要她帮着脱鞋脱裤子。她拽下丹妮那双象在泥巴里泡了一百年的大头皮靴,又扯下丹妮肮脏的伪军裤,说剩下的自己动手吧。
丹妮起身进了卫生间,她上了床。
等了很久,也不见丹妮出来,她又进去看,看见这丫的泡在浴缸热水里倒头迷糊过去了,看来真的很累。她打开浴霸,整夜换热水,怕她着凉,伺候她睡觉。
第二天天亮,丹妮终于换到床上,她也困得不行,一觉睡到下午,补足精神头,看丹妮还在那蒙头大睡。
1
有两个星期没有接到军的电话了,看来这小子真的生气了,不找她学车了。
她还是挺想他的,有点爱他,爱他的不好不坏。
她一直憋着不去找他,这样不是个事,早晚憋出相思毛病来的。
她还是等在他放学回家的路上,看见他孤零零的一个人走出校门,她顿生伶惜:我的小亲爱,如果今天你提出,我就给你。
她开车缓缓跟在军的屁股后面,他早看见了她,装做没看见,朝前面慢慢溜达。
她开车开到他身边,调侃说:帅先生,想不想搭车去美国大海边?
去你妈的。他恶狠狠地说。
她一下气冲脑门,停车下车,篓头就是一顿劈脑盖脸。他用手挡着,钻进她的车,就要发动,她冲进去,把他挤到旁边,朝前面方向开去。
想不想我。她问他。
嗯。他嗯了半天,才说:好象有点想。
这不是存心气我吗,她笑着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裤裆,那儿瘪瘪的。
她问那女孩呢?
哪个女孩?他装糊涂。
她说你还女孩挺多的吗?你要学车可以带女孩来,但先告诉我一声。
军不置可否,这小子蛮酷的。
他们开车开到郊外一个小湖,车头朝着水,坐在车顶上,他抱着他的腰,看湖面落日。
她说:军,你将来找了女朋友,会不会忘记我。
如果我们只有接吻的话,我会忘记的。他正儿八经的说。
她看着他哈哈大笑,笑得太阳一下子就落入了湖里。
2
下午,她独自坐在广场草地上看一些人放风筝,沐浴着温暖的春日。她看着一个男孩把一颗大红心放飞到天空,在空气里自由地飘荡。
大红心风筝飘啊飘,又飘落下来,落在一个人的头上。那个人站在一张长椅上,手拿东西对着走过的路人在朗读什么。这人背影朝着她,后面一个马尾辩,身穿一件脏兮兮的灰风衣,手舞足蹈着。
她走近他,成为他唯一的听众。
他看见有人驻足,开心地笑,从一本书上扯下一张纸,用打火机点燃,朗诵起来,是一首诗。他在风中朗读,一首诗念完,火也快烧到他的手指,他把灰烬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她看见垃圾桶里都是他的诗歌灰烬,这人一定在做一个行为艺术作品。
他对着她说:小姐,我认识你,你是唐朝的杨玉环。
我靠,她忙问:那你是谁?
我是唐朝的李白,刚下了飞碟,到这儿来找你。他很严肃地说。
她差点笑出声来,这是标准的艺术家,太行为艺术了,她决心和他逗下去。
他的书包里是他的几本诗集,椅子上那本快被他扯光了,地下还有好几个硬币,估计行人把他当要饭的嘻皮士了。
她说那你住哪儿啊。他说今晚有飞碟来接他,明天还来这儿陪她。
她想谁陪谁啊,她说都减肥了,整容了,你怎么看出我是玉环杨啊?
他说他在李白的前世是孙悟空,有一对火眼金睛。
她说我要回去了,明天在这等我啊,带我向大唐皇帝请安啊。
她开车回来的路上一直在偷偷笑:妈的,看他那口音,准是一个嘴很贫的外省流浪诗人。
3
她回到家里,把她气得想笑,房间里到处是丹妮洗印的照片,地板上,床上,沙发上,桌上,宝拉被她系在阳台上呜呜叫。这妮子睡好了,就开始瞎折腾了。
她说大姐,你还要不要人走路了。
丹妮说,你小心点,这可是我花了心血拍的照片,光印印就费老了钱,我还靠它们吃饭呢。
她说你又到哪里拍照片了,丹妮说她到青海去了,差点往里走,去西藏新疆。
丹妮利索地整理分类照片,给她腾出一块走道还有床,丹妮知道她回来喜欢先躺在床上歇歇神。
丹妮给各种杂志拍摄影,写旅行游记投稿,居无定所,行无踪迹,她这里是丹妮经常落脚的豪华旅馆。
丹妮是她在大学的同室密友,比亲姐妹还亲一公尺。
整整一晚上丹妮还没有整理好照片,她抱着宝拉臭着脚**。
第二天醒来,丹妮没人影了,地上一张照片都没有了。
1
那天在湖边,她还是没和军有什么肉体上的深入。和小男孩**有一种道德上的罪恶感。
这个周末,她和丹妮一起陪军练车。
军一见丹妮就两眼发光,说姐怎么没告诉我你还有个这么漂亮的朋友,就是肤色深了一些,是混血儿还是日光浴多了?
丹妮说她怪不得不找男朋友,原来有恋童癖。
丹妮和军一下混得很熟,她后悔带她来,感到自己醋劲挺大。
丹妮身材高挑,有一种不二的艺术气质,粗看细看都是一个美人儿。
她们送军回到家后,丹妮说你跟他那个了吗?
她说没有,一个小屁孩,我没有兴趣,我只跟安拉这种成熟的男人来一腿。
那借我玩玩,他挺酷的。
她说好啊,他可有不少女朋友的。她一说出口就有点后悔。
我看你有点醋,你不想和他有什么,让给我吧。
她说我有什么醋的,妈的,你要抓得住他的心,我输你五块钱。她和丹妮打了一个五块钱的赌,丹妮听了一惊讶,这么好的男孩只值五块钱赌注。
她说少废话,下次我看见你带男人来,我也贴上去。
丹妮笑了,你看你还说不醋,你整个就是一醋缸,我还真在路上认识一些英俊高档的男人,准备叫他们来陪我们玩。
2
她又没事来找安拉玩了。
安拉看见她笑得两眼眯成缝,说我正想找你呢,你不请自到了。
她说你找我百分之九十没好事。
他说这回绝对是好事,他说他这些天整天整夜被一件他灵机一动发明的超大型行为艺术所激动,想拉她一起进入历史。
她说我刚认识一个乘飞碟从唐朝来的诗人,正好和你是一路货色,介绍给你一起玩吧。
安拉说这件行为艺术只能和女的一起搭配,换男人铁定受不了。
她叫他说说这是什么东东行为艺术。
他说准备用一万块钱从街头野妓到宾馆高级小姐挨个“彩”访,叫她用像机记录下来。
她说你嫖妓我跟班,有你这么地道的吗?
他说你别急,我这是要在国际艺术展展出的图景行为艺术,反映中国的地下色情业,具有社会现实意义。
安拉给足伟大理由,她想她也没啥事,就陪他去玩玩吧。
安拉白天把活忙完了,晚上不再预约人了,准备玩他的行为艺术。
3
她开车又经过那个广场,围着慢慢钻了一圈,看见那个天外来客还在向行人朗诵诗歌,路过他身边的人没有一个停留,看来他要把他包里那几本诗集扯光烧光才会消失。
她停好车,朝广场走去,她问一个带着红袖章在广场上溜达的中年男人:那人是不是每天在这儿?
广场管理员说那人晚上就睡在长椅上,白天给行人朗诵诗歌,地下每天都有游客扔的十几块硬币,吃点面包喝点汽水也饿不着,听说还真是一个诗人。
她走到他身边,说喂,昨晚我去了唐朝,怎么没看见你?
他把那张快烧完的诗歌扔进垃圾箱,微笑着对她说大唐皇帝钦差他去宋朝学习宋词了。
她看见这个诗人面容还算俊朗,身材高大,就是脏了一点。
我们现在一起去唐朝吧,她对他说。
好啊,我的飞碟天一黑就会来接我。
她想,你这幻想狂,在梦里飞碟才会来接你。
不用了,我有宇宙飞船,走吧。离天黑还早,她叫他快收拾东西跟她走。
她车里载着一个肮脏的诗人,向她的宝贝老窝风驰而去,她打定主意,要让他好好洗个澡,好好吃一顿,美美睡一觉,再送他一笔路费,让他滚回老家去。
车开到她住的大厦,诗人钻出来,仰望着金碧辉煌的大楼,说这不是唐朝,好象到了阿拉伯哈里发王朝。
进了房间,她在衣柜里找到一套她老爸以前留下的旧绵浴袍,把他推进卫生间,说,没有一个小时别出来。
她又给某饭店打电话叫送一份丰盛的外卖来,又给丹妮打电话:你在哪儿?
丹妮说她正跟军在一起,那五块钱她铁定输了。
她叫丹妮买一身男人的服装回来,连短裤包括在内,这里来了一个大帅哥,可以和她共享。
诗人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清爽干净,她的眼前一亮,其人仿佛贝克汉姆从天而降。
她和他对坐在那张靠窗的大餐桌上,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看着他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1
夜深人静,丹妮抱着一大堆男装进来,找她报销。
他已在客厅里的大沙发上睡着了,在舒适的环镜中一个人的疲倦会更明显地表露出来,何况他已风餐露宿多日。
丹妮看着他削瘦憔悴的面容说,嗨,还真是个衰哥,什么时候泡上的?
她说在路上捡的,看着丹妮狐疑的表情,她又说真的,在广场随便认识的。
随便认识你也敢带回家,有男人在,我们怎么睡?丹妮嚷嚷着,说不太方便。
她说他很快就走的,这天夜里两个女人都合衣而卧。
她说你和军一起去玩了,怎么样?
还有怎么样,丹妮说小男孩很好玩,递给她一扎发票,要她在买衣服的钱上再加五块钱赌注。
没问题,五十,五百,都行。丹妮看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就不再说话。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丹妮象往常一样已经消失无踪,那个诗人还在熟睡,她打开手机,在几条垃圾短信之外有一条军的短信:下午去练车。
她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天,起床梳洗,把浴室里那堆男人的脏衣服扔在那个巨大的懒人洗衣机里,把丹妮买的衣服放在沙发茶几上,又写了一张小纸条:冰箱有吃的。
她把纸条沾了点胶水,贴在诗人的脑门上,最后给宝拉准备了充分的食物。她走的时候,诗人还在熟睡,看来他真的太困了,在唐朝游历还没回来。
在麦当劳她把早餐和中餐一起吃了,早早地开车来到郊区练车场等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和丹妮的事。
男孩来了,她把驾驶座让给他。
军在操场上驾车转圈子,一言不发。转了好几圈,她忍不问他:你昨天和丹妮在哪儿玩?
什么?丹妮?军说他昨天在家看电视睡觉,哪儿也没去。
丹妮就是上次那个和你一起来陪我练车的漂亮大黑妞吗?你把她电话给我,我找她玩去。
她知道她被丹妮耍了,就说下次和丹妮一起来这儿你自己问她要好了。
天黑后,她送军回去,再回家找丹妮算帐。
丹妮没回来,诗人起来了,抱着宝拉坐在黑暗的阳台上,看着满天的星星发呆。
她说今晚飞碟不会来接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用那双毫无表情的眼睛看她,说:我叫路南。
2
她接到安拉的电话,说伟大的行为艺术今晚开始,要她下楼和他会合。
安拉开着大吉普带她来到一条偏僻的巷子里,那儿都是小发廊,暧昧的昏暗灯影里坐着一个个浓装艳抹骚首弄姿的风尘女子。
安拉在小巷里慢慢开着车,淹没在职业性的香艳微笑和灿烂手势的河流里。
他在一家发廊门口停下,那家发廊坐着一个翘着雪白大腿的大妈级小姐。安拉说就这儿了,朋友说这里有全中国最老的坐台小姐,我去说一下,招手你再过来。
安拉穿着一身笔挺的阿玛尼牌西装,和这个初夏完全隔隔不入,他来到那个老小姐面前,说了一会话,又抽出一张钞票,那浓艳老女人喜笑颜开。
看见他朝她招手,她就拿着他的超级像机走出车门。安拉正襟危坐在小姐的脚下,叫她在玻璃窗外拍几张照。她忍着笑打开镜头,啪啪在门外围着他们一百八十度猛按快门。
老小姐拍照时没笑,其它时间都在笑,安拉问她有多大年纪了,她说八十岁了,把他们和旁边看热闹的人都说笑了。透过脸上厚厚的脂粉,安拉猜老小姐顶多五十岁。安拉拿着摄像机对着老小姐,她在一旁随便问。
老小姐说这发廊是她一个人开的,只有她一个小姐,她来自遥远的农村,丈夫得病死了,欠下一屁股债,儿子在外地建筑工地上打工不幸摔伤躺在家里,媳妇要吃饭孙子要上学,她是没办法才干这行。
他们结束第一个对象的拍摄工作,安拉又开车转向另一个地方,那是一家在国道上的汽车旅馆,这里有许多吃饭住宿的过路长途司机,还有许多兼职性交易的服务员。
安拉物色了当中一个年龄最小的女孩,在付足了老板娘要求的双倍费用后,把她带到一间混乱的小房间里,那里有一张肮脏的木床,安拉就西装革履地坐在床上,那个瘦小的少年妓女裸身坐在他的大腿上,接受她的拍摄。
安拉将穿着正装和各个阶层的性工作者合拍各种风格的行为艺术照片,为最大限度尊重她们的权益,答应她们所有人的身体将仅限于最多暴露乳房和阴毛,脸孔在电脑里进行处理不再和真实人物完全相象,访谈录影头像也由玛赛克遮蔽。
这一天夜晚,安拉走访了两个最低层的色情工作者后打道回府,在车上他说将和每个妓女的合影放大成一张大照片,配上每个人有趣的访谈录象,这将是一次令人震撼的超级行为艺术。
3
她很晚才回到家,丹妮还没回来,丹妮经常这样,外面有不少搞艺术的狐朋狗友,常常整夜混在一起。
那个叫路南的行吟诗人坐在阳台上一张椅子里,怀里抱着小狗,江上的风一阵一阵吹来。
她说你昨天睡够了,还在等飞碟啊。
路南转过身来,望着她,象一个外星人一样面无表情。
我在等你,谢谢你。路南开口说话。
她说不用谢,你的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我没有家,路南回答,脸又朝向夜景。
如果他没有家,那么我带他来就是一个错误,她想。
不会吧,每个人都有家,她开始着急起来。
真的,我不知道家在哪里,我的记忆一片模糊,从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路南说,语调平静。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站在他身后,自己反而茫然不知所措。
我等飞碟,回到唐朝去。
她的心里在骂,什么时候了,还在天方夜谭。
她困得不行,先洗洗**睡去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一架泛着深黑光泽的飞碟飞进她的家,她独自走进无人的空舱,路南和宝拉向她招手,舱门关上了,她在另一个世界。
第二天醒来,阳光洒满阳台和客厅,诗人不见了,她的狗宝拉也不见了。
她恍惚了,想起了昨晚的梦,难道那人真的坐飞碟走了。
1
丹妮回来了,听说陌生人不辞而别很高兴,说没有男人就自由了。
她说宝拉也没有了,丹妮说那条狗值点钱,屋里有没有少什么。
都没少,连你买的新衣服都在,他穿自己的衣服走了,只少了狗,她说。
丹妮说宝拉跟他相处两天,就会跟他走?
她说宝拉被关久了,遇到出去的机会一定会跟他走的。
丹妮耸耸肩摊摊手,说要么报警。
她说为一条狗报警不太好,我想他不是故意拐走宝拉的,说不定他和狗正在回来的路上。
那你就等吧,丹妮扑到床上,说一天一夜没睡觉。
她说你和军在一起?
丹妮存心要耍她到底,说每天都和军在一起,把这小男孩已经迷得灵魂出窍了。
她笑笑,心里说你就装吧,那五块钱赌注早晚问你要回来。
丹妮在大白天睡觉,她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等那个诗人带狗回来,她决定如果他回来,就给他钱,叫他消失,妈的,她真的不欠他什么。
她在电视的催眠中又睡着了,军的电话吵醒了她。军的声音很遥远:姐,出事了,和别人打架了,头破了,你来吗?
她没有弟弟,把军当成了弟弟,她没有丈夫男朋友,军是她的准情人,他知道她会去的,虽然她知道他只是要她去付医院的帐单。
她赶到医院,看见军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头上包着纱布,冲她傻笑。
护士说你是他家人吗,快去交费吧,这孩子一分钱不带就来医院。
她交完费坐在军身边,问他为什么和人打架?他满不在乎地说那人说他泡他马子,就叫了几个人揍他,一砖头把他脑袋劈开了。军说等伤好了就叫几个人把那小子的头也劈开,以牙还牙。
她说你他妈有没有爹娘教育啊。她决定送军回家,军打开车门,要自己开车。
去你妈的,一边去。她抢下驾驶盘,把他赶到后面去。
她想,这小子长大后一定是一个到处惹事生非的英俊流氓,她是什么时候有点爱上他的,她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在这个城市的一个高级社区里,她见到了军的父母,他父亲是一个有风度的男人,母亲是一个美丽的家庭主妇,他们家看得出条件不错,他们把她当成了军的老师。
她离开的时候,军一直在阳台上目送,当她走得老远回头再看,那里还有一个黑点。
她对自己说结束了,男孩,我们彼此不属于对方。
后来,她换了一个手机号码,把她换回到没有军的生活里。
2
那些日子她感到太累了,她请丹妮帮她完成安拉的行为艺术,丹妮是影像的行家里手。
丹妮非常兴奋,一连几夜,跟着安拉出入公园、浴室、旅社、影院、夜总会、酒吧、宾馆等休闲场所,寻找愿意帮助他们完成行为艺术的高中低各档次妓女。
她在安拉的工作室里看到了西装安拉和妓女们的摄影还有他们的访谈录像,丹妮的摄影和摄像很专业,使这次影像行为艺术成功了一半。
安拉在朋友开的画廊前面的空地上进行了一场国内预演,他把他和那些烟花女子花样百出的合影照片排成一排,每幅照片上面都有一台DVD播放着照片里那个妓女的谈话。
令她没想到的是照片里的女人都没经过技术处理,都是真实的面孔,摄像里也没有玛赛克遮挡,安拉没有执行对妓女们的承诺。
这次行为艺术的观众人山人海,场面蔚为壮观,她、丹妮、安拉都被挤到了角落里。
这次行为艺术终于变成一次影响深远的社会事件,刺耳的警笛声由远至近,冲过来一群警察,驱散着人群。
安拉把钥匙扔给她,说如果我出事了,把我房间的照像机和摄像机拿走,一定要保存那些珍贵的影像资料。
围观的人越来越少,都站得远远的还在看。一个年长的警察问这些照片是谁的,安拉站出来说是我的。
警察没再说话,手一挥,上来两人抓住安拉的手,朝警车走去,又上来几个人搬那些大照片和影碟机。
安拉在被塞进警车前,扭头朝她和丹妮的方向大喊:别忘了给这次行为艺术取个名字。
她看到了安拉胜利者的笑,也看见了他的脑袋被身后的巴掌扇打。
她和丹妮随后就去了安拉的工作室,拿走了安拉的摄影器材。
后来听说警察去过安拉的工作场所,安拉以扰乱社会秩序罪被行政拘留十天,各种媒体猛烈报导了这一新闻,那些与此有关的地下性工作者在报纸上看见自己的大照后都仓皇而走,自动消失。
安拉出来后,决定到国外正式展出这件行为艺术作品,丹妮和他一起去。这件行为艺术还是没有合适的名字。
后来,安拉和丹妮去了法国,连一个电话也没有给她打过。
3
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她开车又经过那个广场,广场上笼罩着初夏的阳光。
她看见路南在老地方给行人朗诵诗歌,身边有一条肮脏的卷毛白狗。
她走过去,坐在对面大草地上,聆听他发自唐朝的声音。
宝拉欢叫着跑过来,扑到她的身上,把她的衣服弄脏。
他也走过来,说,对不起,那天我走的时候,狗也跟出来了,我原想送它回来的,但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她说没关系,如果你喜欢,宝拉就送给你,流浪的路上好有个伴,我看宝拉也喜欢和你在一起。
他的眼里始终没有表情,他说他预感到飞碟就要来接他了,去唐朝。
她走的时候,宝拉的眼神告诉她它不知道跟她走还是留下来,这是一条有灵性的狗。最终她一个人离开了。
下一次她再去的时候,只看见更加肮脏的宝拉孤零零地站在人行道旁的长椅上,看见她过来飞快地跑向她,呜呜地哀叫。
她问上次那个说过话的红袖章,那个诗人那去了。广场管理员上下打量着她,说你是他什么人?
她说是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红袖章追着问。
一般的朋友,怎么了?
那人是一个逃出来的精神病人,听说还有失忆症,报纸电视都登了他家人的寻人启事,一个过路人认出了他,昨天来了一辆精神病院的车,把他带走了。
精神病?她笑得前仰后合,红袖章这时看她的眼神就象怀疑她也是从精神病院逃出的病人一样。
那个夜晚,她和宝拉泡在大浴缸里好几个小时,她要自己相信那个叫路南的人真的是一个诗人,而且坐飞碟去唐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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