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孤单

巴别塔

北方的秋总是早早地到来。刚刚过了处暑，天似乎凉了起来——也许是因为穿上刚买来的长裤，以为天凉了。也许是因为窗外这场雨。
   这雨，下得一点也不斯文，不浪漫。还有两天，就是我和心相识一周年的纪念日。天公不作美，却给我一个这样的天气，也不知道上帝究竟想为我渲染一种怎样的气氛。
新的地址已经确定了下来，我便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心。于是，还没有等待给她写的曲子完工，就准备将信寄出去。这信里有好多东西，有我的相片，有我的几只伙计（火鸡）的相片，还有一封书法作品，那墨水是我的鲜血。我不知这算不算得上是一封血书。因为，听别人说，写血书是用来绝情的，而我却用来表决心和示爱。也许我的性格很怪。她告诉我，我很有个性，而且，她正是喜欢我这一点。于是，我很坚定地将“血书”塞进信封。
   顾不得下雨，我要寄信。
   刚刚走到外边，似乎上帝照顾我。也许只是自己心里作用。雨，小了很多，是那种浪漫的雨，可我宁愿是一场暴雨。淅淅沥沥的小雨是为恋人们伞下并肩而行而设计的。而对于我，这无疑是良辰好景——心，不在我怀里，而且，我没有伞。
迟疑了一下，决定，走进雨中，独自徘徊在人行道上。这是个黑色的背景——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去和美国人say good morning了。路灯很亮，但在这黑暗的天幕下，并不刺眼。只有一圈圈的光晕，似乎很柔和。远处街口的红绿灯周而复始地转换。我踩着它托出的红、黄、绿的光路，寻找邮筒。我真的很希望邮筒就躺在我对面的街上。哪怕是孤孤单单地躺着。
   我踩上了斑马线。“也许，街的对面会有邮筒吧？”我这样自我安慰，又孤独地走到路中央。突然，想起了陈启休曾写的一篇文章。男孩，要给母亲寄一封信。女朋友樱子就站在他的身旁。台北的冬，也下了这样的雨。“谁让我们只带了一把伞呢？”樱子那过信，帮他把信投在街对面孤独站着的邮筒……除了一声拨尖的刹车声，一切都很平静。在他眼里，樱子的灵魂化作蝴蝶，飞了起来。在冷雨浸泡的街上，飞了起来，也从他的心里飞了起来，留下的是冷雨。透过他的眼睛，飞到他的生命里。樱子是幸福的。也许，她曾经梦想飞翔；也许，她曾梦想像蝴蝶一样自由。她的梦想实现了。而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所爱的男孩，就在她身旁。只是唯一的遗憾，那个男孩还没来得及告诉樱子，他信中的一句话：“妈妈，我打算下个月和樱子结婚……”
   于是，站在接中央的我开始迷茫。也许，我没有樱子那样幸运的一场车祸——也许是一个货车。同样在冷雨下的街。也许，我不能变成蝴蝶。我的灵魂无法飞起来。只留下一个冰冷的躯体静静地躺在那里。也许会很孤独，也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心也不在我的视线中。也许，我死后，给远方心的信，没人帮我去寄。甚至，我还没来得及写遗嘱，没有在遗嘱中写上“妈妈，我打算两年之后就和心结婚……”这是多么遗憾呀。
   穿梭在大大小小的街道中，始终没见到一个邮筒。于是，我打算乘公交车到城市的另一个区去找。
   今天等车的人竟格外少，只有我一个。我不时地摸一下内袋里的信。还在。我可以隔着信，感觉到心跳——我还活着。好奇怪的想法。
   “也许，车不会来了。”看一下表，早已过了收车的时间。“也好，会节省一些钱。攒起来，给心买糖果吃……”我又在自我安慰。形影相吊，路灯下，影子越来越长，越来越弱，又越来越长……我准备徒步到那个区。这便有一个属于我的空间，属于我和心的空间。——尽管，她不在身边。想起，一年前，我们在电脑屏幕前的邂逅；一年后，我们依然隔着电脑。不禁黯然神伤。不必在意流泪，因为即使被看到，大概没人会分辨出脸上挂着的是泪水还是雨水。听说，“男人在真爱面前，即使再坚强，他充其量是一个不懂事的小男孩。”这句话，我已经用过无数次。今天，才了解它的真谛。
   一路上，觉得秋天真的来了。很冷——也许是因为我已经淋透了。白杨的黄叶纷纷下落，甚至有一些四月飞樱的感觉。但，杨叶毕竟不是樱花。它下落的姿态笨拙极了……也许，秋天早早地到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见到了传说中孤独站着的邮筒。那是一个极其古老的邮筒。我犹豫了。是否这封重要的信拜托给它呢？“既然走到它的面前，就相信它……”我掏出了信，用手挡住它，不让雨淋湿，因为那封信上带着我的体温。核对一下地址，轻轻地将信放进去。当信落下的一瞬间，我又抓住了它。因为，我忘记给它一个吻——给心的一个吻。
站在信筒前，祈祷许久。希望心早日收到我的信。
  “心，一定会收到我的信的。”如果不这样想，我大概会一直等邮递员来收信吧。
   按照原路，我向家的方向踱去。在认识心之前，我会在这种环境中买一瓶beer，点上一支烟。尽管，我知道，这种天气，烟是点不成的。后来，心告诉我，戒烟忌酒才乖。我微笑着，让我的烟酒埋入冷室。我已经有了寄托，充实的我，还有什么理由继续扮演不良少年的角色呢？爱的力量，真的很伟大。戒烟竟毫无痛苦——我从没想过，即使六年的烟龄，戒烟也如此轻松……
   这样，我舒了一口气。头脑中，装满了心，装满了爱。于是，我不准备在这个雨天无的徘徊。我自己对自己点点头，打起精神。我要跑回家。我真的感觉，自己已经飞了起来，身后只留下一片漪涟。
   眼中的杨叶在飞，似乎也变成了樱花。这冷冷的秋似乎也变成了温暖的四月。因为灵魂中有了心，便注定，我这一生不孤独。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7-13 13:54:49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