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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rivert 于 2010-5-3 23:17 编辑
天亮时,终于划上了一个句号,彷佛一座大厦轰然倒塌,他们互道晚安之后各自归位,气喘吁吁,宣告这一场接力结束了。24年的时光噼噼啪啪不断前行、倒带,像皮鞭一样抽打着他们的脊背,迫使他们兴奋、失落、大笑、黯然,种种情绪尝遍,在终点之前,脚步慢了下来。他们都口渴了,感到乏味。水是那么匮乏,唯一可以仰仗的便是对方,然而两人是那么遥不可及,想要交换哪怕一丁点体液,舌头伸得再长也无动于衷。
他吐不出一个精确的词语来形容此刻的疲惫,唯一能做的,便是站起来,走出去,找一个可以洗澡的地方。很幸运,他找到了。出浴时一句台词蹦上双唇:我以为我和他不一样,原来寂寞的时候,每个人都一样。他没有留心过那部电影,只不过在洗澡的时候迎面撞上。他被这句话炯炯有神的目光逼视的无处可逃,甚至搞不清楚到底它来自哪部电影,只是感到文字的力量和无助在抚摸他的脸颊。这真是悲哀,他被一句话打败了。
从出生起,他总是面临一个又一个敌人。敌人遍布四周,如深夜里荧荧发亮的兽眼,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一旦疏忽,便扑上来将他撕的粉碎。他总是失败,总是气馁,连一个小时内的断裂的思念,都足以使之崩溃、坍塌,继而像失群的狼一样在荒漠里满腹空空的漫游,饱尝饥饿和寒冷的鞭挞。
持续接力的疲倦感袭上来。一个高大的阿拉伯人,身着白衣,朝他走过来。他满面络腮胡,神情也很疲倦,说:“你肯定听说过阿拉伯人相互之间和阿拉伯人与豺狼之间的世代恩仇,我有一个故事要告诉你,对你的未来,和你了解这块荒漠,肯定有用处。”
他感觉快要断气,那一场接力像块石头压迫着他的胸膛,根本没有任何心思听任何故事。但是阿拉伯人挎着一把华丽的弯刀,令人不寒而栗。他想起关于大马士革刀的传说,害怕被阿拉伯人劈成两半,尽管有一万分不情愿,他只好点头同意听这个故事。
“我今年二十四岁,和你一样的年纪。”阿拉伯人开口很肯定地说,“我十一岁之时,也是像这样一个黄昏,被一条豺狼咬了一口。在腿上。”他拉起长袍,伤疤颜色很淡,静静的两道趴在他的小腿上,像两个干瘪的蚕蛹。他看了一眼,马上缩回头来。
“我们部族常年在荒漠和绿洲之间迁徙,被豺狼咬伤的事时有发生,只有没有咬到要害部位,都无关紧要。但那时我必须去参加一个接力比赛,对我很重要的比赛。我们部族里拥有的两块绿洲之间,有一道长而狭窄的河流相连,河流两岸是草原,这片草原就是接力比赛的跑道。每七年,部族的两个姓氏都会各选4名七岁到十二岁的孩童,进行接力比赛。阿拉伯人是长在马背上的民族,每个孩童都骑术精湛,体重又轻,接力比赛中很占优势。在我的家族之中,我骑术最精湛,是被选中最重要的那一位。”
他从来没听说过此地还有这样的风俗,但是孩童在骑马比赛之中成绩优于成人,这个说法是正确的。他不明白阿拉伯人为什么要和他讲这个故事,因为他参加的接力,与赛马毫无关系。
“然而我被豺狼咬伤两天之后,腿肿的比羊腿还要粗壮,不要说上马参加比赛,就连走路都非常困难。我伤心极了。家族里的长者连夜召开会议商量对策,有人建议重新再选择一位骑术不如我的男孩,来顶替我的位置。族长没有同意,他说:依照祖先留下来的规定,4位孩童一旦被选定,名字公布之后就不能更改。否则我们会被别人笑死,抬不起头来。他必须去参加比赛。”
他大概明白阿拉伯人来找他的原因,隐约猜到了一些结果。他赞许地点点头。阿拉伯人左手抚摸着刀,双目深沉地望了他一眼,继续说道:
“我被送到山顶的巫医那儿去治疗。巫医精通东方和西方的医术,他用药草洗涤了我的伤口,小心地用刀剜掉死肉,再敷以七七四十九天方熬制好的药膏,用纱布缠好。我被安排在南卧休息,巫医的孙女照顾我。”
“他孙女长的很美,比我小三个月,然而看起来却比我成熟许多。虽然我们都仅有十一岁,却毫无阻碍地被对方吸引了。我心醉神迷地欣赏她的长发,澄澈如水的大眼睛,以及她细心的照顾。我朦胧地感受到初恋的美好,更为美好的是,我也能感受到她若有若无的回应,偶尔是低头一笑,偶尔是在端来的饭菜里夹杂着糖果。这一切如此美妙,以至于我忘记了比赛,忘记了痛苦,庆幸被豺狼咬了一口,才有机会来到山顶,与她结识。”
他想,故事真的果然越来越俗套了。一切如他所料,阿拉伯人倾诉地很动情,依然沉醉在美好的回忆之中。他想起他自己参加的接力,和另外一位女孩,想到他终于吻上女孩的脖颈,如吸血鬼一样饮干净她的血液,一丝微笑不禁爬上嘴唇。两个人都怀着同样的心跳动着。
“但我们部族还是输了。”阿拉伯人突然站起来,刀在腰间跳动。“输了的原因,便是因为我最终还是没能参加比赛,我们被迫以三人应战,落后了整整三十里!我的腿在深夜里被巫医的孙女用小刀划开来,将药草换成了火药,痛不欲生。我差一点残废。”
阿拉伯人的眼神在发亮:“巫医连夜逃走。因为某些原因,以及近前,他们成了部族的叛徒,我们寻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整个部族被嘲笑,陷入耻辱之中。我背负着十字架,寻找了一十三年,终于找到了那个差点将我的腿弄残废的女孩。她离开了国家,换了名字。就在刚才,我知道了她现在叫做阿菲法。”
听到这个名字,他的脸色蓦然变了,霎时明白阿拉伯人的来意。他刚刚杀死了阿菲法,她的仇恨却尾随而来。这仇恨是必须承受的。他突然感动了轻松,闭上眼睛,头顶的大马士革刀闪闪的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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