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组小练习，请指点

林通

按写作时间的先后顺序排列的，最早的一个是在08年，最近的一个是在这几天写的。每篇之间的时间跨度也挺大，可见我实在太不勤奋了。。。


班车上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钟。上午已经过半。外面下着大雨。班车停在车站的露天泊车场上，十分钟后发车。不断有人出入候车室，候车室内一片嘈杂。我坐在班车内，最后一排中间的那个座位。在我的前面是潮湿肮脏的走道，走道上拥塞着乘客的各种物件：一个饱满的蛇皮袋，袋子呈淡淡的土黄色，从密密匝匝凸起的一个个鼓包，可以看出，里面装的是些圆形的东西，土豆或者什么；一条光滑的暗色调的扁担竖躺在座椅的腿旁、我的右边；一个长方形的民工袋，袋面红白两色的格纹交错，袋内大概装着被子；剩下的就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商品袋，纸质的或者塑料的，倚在乘客的腿边，像温顺的宠物。乘客稀稀落落地分布在座位上，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一个中年男子在我前排的左边靠窗而坐，从我这里可以瞧到他的侧脸；他朝向窗外，正出神地看着窗玻璃（雨滴打在玻璃上面，然后慢慢往下流，留下一条条水迹），或者透过玻璃看着外面匆匆的行人还是被雨浸湿的某样物体；还有可能，他正出着神，没看任何东西。顺属第二排，约莫快到三十岁的一位少妇抱着三四岁的儿子——她的位子靠近走道——正隔着走道和她右边的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拉着家常，主题总不脱离小孩；渐入老年的妇女回忆起她的孩子这般大时的一件件事情，喋喋不休；少妇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喂他吃的、给他揩鼻涕，以至老妇看上去像在自言自语。这时，上来一伙人，除了一个显然二十岁不到的小伙子，其他的人都在四五十岁；他们身上穿着工装，脸上手上和衣服上都有油污，头发脏乱无比。小伙子用和那些大人一样的口气说着同样的事情，仿佛他们之间并不存在二十多岁的年龄差距。
      十点四十，班车准时发车。班车开始在雨中穿行。班车停泊的地方刚刚还是干的，现在正被雨水一点一点地侵蚀。

声音

      “我们在这一站下吧。”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车厢尾部的某个地方，穿过密不透风的人群传了出来，带着建议——准确地说，应是询问的语气。我站在下车门边，因被人群挡住，看不到说话的那个男人，但是，由他的声音可推断，他必定是坐着的。另，他的声音有点飘忽，倒并不是说它太小，相反，声音大得足以盖过车内所有人的说话声，还有多余。这让我想到，我上厕所时，总是多扯些纸，拉完剩下的就扔在桌上或者床上，时间一久，我的桌上、床上到处可以发现一小团一小团的纸；所以，在用完了纸又老是忘了买时，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之所以飘忽，是因为那个男人不知道他讲话的对象的具体方位，因此，声音又带着寻找的意味，而没有我们在面对面说话时的那份坚定。车内拥挤得很，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挨着我的人的呼吸声和呼出的气体的暖暖的温度，以及，他们为了尽量不吸入我呼出的气体，或者担忧自己口臭，而有意使自己的呼吸变得微弱，再微弱。
      “下一站下嘛，下一站更近啦，傻—瓜—！”坐我旁边座位上的老头说道，头往后仰了一下，以示对后面声音的回应。“傻瓜”二字语速稍稍慢些，音拖得更长，语气也更重，为了强调，或者说，因包含着更浓的情感（爱意）而不得不加重语气、减缓语速。老头的里边是一个小女孩，小女孩侧身靠在老头的臂膀上，望向窗外。老头的右手捏着小女孩稚嫩的小手（也是右手），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无意识地摩挲，摩挲。小女孩静静地看着窗外。老头也是，不过他的目光散淡，想是在思考一些事情。人活到这个年龄，哪怕是睁着眼的瞎子，他的眼神里也必将满是内容。小女孩不时地就窗外的景物问些幼稚可爱的问题，老头都一一耐心作答，最后总不忘加上一句：“傻—瓜—！”我一直看着他们。这时，老头突然昂起头来看了看我，我仿佛听他在说：“看什么看？！傻—瓜—！”
      到站下车后，老头“傻—瓜—！”的声音一直回响不绝于耳。

送别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还未等我们道完别，我们就在慌乱的人群的推挤下进了公交车。车子很快开动了。我忍不住回头想再看一眼前来送行的女孩们。她们美丽的脸庞此刻笼罩在朦胧的夜色下一片模糊。大学生活，以及整个学生时代就这样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几个要好的兄弟现在要把A送往火车站。我们尽量像平时那样有说有笑，可是A，他一言不发。他颓然地斜倚在座位上，头偏向窗外。他一句话也不说，也不见他微微动一下。窗外霓虹灯闪烁不定，车子打着明亮的前灯唆的一声来来去去。因此而产生的明暗光影在A的脸上浮动。四年来，我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兄弟几个聚齐在一起出来过，我们像是要去某个好玩的地方狂欢一次。有那么一会儿，我真是这样认为的。我们前排坐了两个漂亮女孩子在悄声聊着天。B说，我在校内上遇到一个男孩子，我们学校的，经常找我聊天，我们还蛮聊得来的，一天他问我住哪栋，我说18栋，他说不会吧我住17栋就你们对面，然后他又问我多少层，我说第10层，他说我也是啊这么巧，然后他说我们都出来站到阳台上挥一挥手吧，就能看到彼此了，那个男孩子长得还蛮高的。C连忙问，帅不帅？B说还可以，后来他就老是约我出来吃饭，我都没答应。C说，干吗不答应呢，你不去让我去吧。B说，嘿嘿。

手

      将近中午的时候，一个女人突然走了进来：“L老师在吗？”这个女人的五官颇为清秀端正，叫人眼前一亮。因为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她没有敲门就进来了，给人闯进来似的唐突感觉。她用非常茫然的眼神，先是最显眼的也是第一个对她的进来作出反应的人，然后第二显眼的人，依此次序地对我们办公室的四个人蜻蜓点水似的快速地每人扫了一眼，到坐在角落里的L老师，因为惯性她正想错开眼去，又蓦然反应过来似的，回过眼来看着L老师。她把右手提着的小包换到左手上。此时L老师早已起身迎了上来。“L老师在这上班哪。”女人说。我们办公室的窗是向阳开的，刚刚太阳正好阴了下去，室内比较昏暗，此刻阳光渐出，室内于是慢慢变亮，女人刚只识得五官轮廓的脸，现在一点一点地、一点一点地显现出了褐色的麻点、粗糙的皮肤和眼角的皱纹。L老师莹亮的眼睛在渐强的光线下逐渐显得黯淡，“是你啊，怎么过来了。”这么说着，L老师的左手搭在了女人的左肩上，示意她往门外走，可是马上又迟疑地抽了回来，摸了摸后脑勺上的头发，做出理头发的样子。他们俩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很长一段时间之后L老师才回来。他的脸上泛着酡红，整齐地往后梳的头发有几绺耷拉下来，垂挂在额头上，此刻我们都已午觉醒了正在上网，专注于个人的事情。他俯着身，双手撑在W的办公桌的桌面上，看着W上网。好一会儿后，“回来啦，喝酒啦？” W才说，好像才发现L老师回来了似的，他没有抬头看眼L老师，仍旧忙自己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地敲击着，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嗯，喝了点酒。”L老师说完顿了顿，欲言又止，似乎在等待W再说点什么，见W没有任何回应，他又继续说道：“不知道怎么搞的，今天喝了那么点酒，就觉得晕乎乎的了，平时这样的三倍的量都没有任何问题的。”W应付似的“嗯”了两声，忙于和美女网聊。L老师换动了一下撑手的位置和姿势，接着说：“哎，我看到那女人的手跟枯树枝一样，想当年年轻时她多漂亮啊，我当时还真挺喜欢她的，她也很仰慕我的才华，可是我太胆小太多顾忌，不像现在这个年代这么开放，后来她嫁了别人，我们也就没再联系……我刚带她到‘饭是钢’吃的中饭，那里餐桌上的桌布多么白净光滑啊，我看到她的两只手的前臂搁在上面，真像两根枯树枝，我就在那不停地喝酒，我不知道她跟我说了些什么，我就只看到她枯黄的两只手臂在白净的桌布上，在我的眼前晃啊，晃啊，晃啊……”

她的“童鞋”

      她竟然一身职场打扮来赴我们的休闲活动。她上身穿一件白色的短小西装，下面则是黑色束腿短裙、咖啡色丝袜以及黑色高跟鞋。白色的小西装略显脏，短裙像是褪了色，稍为泛白。她左手跨个女包，右手则拎着一个土气的旧袋子。从随后的谈话中我们得知，那袋子里装的是运动的衣服和鞋子。但是并非专门的运动衣和运动鞋，而是她平时穿旧或者穿小的衣服和鞋子。我和捷提前就到了体育馆，我们在门口一直等她们等了半个多小时。“女人就是这样，没几个能够准时的。”我们抱怨。她是捷的初中同学。捷不断打电话催她快点。“路上好堵，我打车过来的，我以为能快点，可还是一样。”到了时她很抱歉地解释说。她的眼睛很小，加上较强的阳光，给人总是眯着的感觉；较于一般常人，嘴型微咧，就像在发“嗟”字的音，不过幅度较小，可能是长期处于某种情绪状态下而形成的。“堵这么久车，那你光打车不都打了蛮多钱？”捷说。她不知道是没听到捷的话还是怎么的，没回应捷而是说起其他的事情。我和她是第一次见面，捷给我们介绍了一下。可捷说得太快，我没有听清，也没好意思再问。（我们不妨把她叫做婷。）因为叫不上她的名字，所以此后就一直不便主动叫她和她说话。“其实他也在卷烟厂工作。”捷指着我对婷说。“真的？这么巧？你在哪个部门？我怎么没见到过你？”我嘿嘿笑说：“我在抽烟部。”然后婷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一阵沉默后，她又说：“你叫你们那些抽烟的朋友多多支持一下我们的厂哦。”我哦了一声。她和捷开始说笑起他们在一起读书那会儿的趣事，我只能偶尔插上几句话。没过多久，她的同学便也到了，她给我们介绍。这次我听清了单名一个艳（姑且认为是这个艳）字，姓啥又没听清。我们于是进入馆内。我说的休闲活动其实就是打羽毛球。我们进去的时候已经没有空的场子了。“你们再等一个小时吧。”管理员说。现在正午十一点多了，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先去吃个饭吧？”捷提议说。我们去了附近一个较大的馆子。“这里的螃蟹特好吃。”捷说。饭桌是圆的，而且很大，我第一个坐了下来，他们三个随后就坐，坐得比较靠近，看上去我被孤立了。既已坐下，我就不想再挪得靠近他们些了，同时为了使得宽敞的桌子不至于留下大片的空间而产生不平衡的感觉。餐馆里人很多，多得我没有料到他们三个在那边的谈话都听不清楚。反正听不清楚我也就懒得插话，一个劲地吃。吃完后，婷问我：“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呢？”我说太吵了听不清你们说话。她没再说什么。回到馆内，还剩十几分钟。我们便坐下来看着别人打。这个馆内除了羽毛球场，还有乒乓球台。一个大人正在训练一群小孩打乒乓球。其中一个小女孩长得很像张怡宁，我打趣地说：“看人家长得像张怡宁，就把人家拉来训练打乒乓球，你看那小女孩一脸无辜和可怜样。”她只说了句“怎么会呢”。我心想她怎么一点都不知趣不懂幽默。这让我想起前几天和一个女孩子一起在食堂吃晚饭时说的话。她吵了一碗面，但是看上去实在太像粉而不像面了。“你这哪是面，明明是粉嘛。”我说。“这当然是面啊，怎么会是粉。”“这炒面比炒粉好吃多了。”她吃了几口后说道。我说：“你把粉当面吃当然会觉得比粉更好吃。”她用一种异样的迷惑的眼神看着我，我于是无语。坐在场边看了会儿，我便起身去上厕所。上完了厕洗完了手我照了照镜子，看了看镜子里自己帅气的形象。我用手理了理顺头发。刚一出来，就看见婷迎面走了过来。她定定地看着我我也定定地看着她。我随之对她一笑，她也跟着报以一笑。她径直朝我这边过来，然后突然脸颊一红，折回几步快速地钻进了隔壁的换衣间。婷换完衣服回来，老是看着自己的鞋子说：“我这鞋子还是很小的时候穿的，跟童鞋一样，穿在脚上感觉实在太小了，有点紧。”过了会儿便有场子了。婷一边打着羽毛球还一边不停地说着话，即使换下场来，嘴巴也说个不停。不管好像也一点都不在乎有没有人回她的话，她只顾自己说自己的。“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捷说。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她的“童鞋”，她把自己的鞋子干脆就叫做“童鞋”了，“哎，我可是穿着童鞋跟你打哎。”“这童鞋夹得人家的脚痛死了。”“我用我穿童鞋的脚一脚踢死你哦，信不？”……如此这般的话。两个小时下来，我们都已筋疲力尽，不想打了，婷却还很精神的样子：“还打嘛，还打嘛，还剩半个小时呢。”我们实在不想再打了。她于是拉了在场边看的一个大妈一起来打，那位大妈也正好一直想打而苦于没伴。完后，我们走出体育馆，当我们走出很远之后，婷突然慌乱地翻起自己的那个装衣服的旧袋子，“干嘛呢？”捷问。她没理他，而是继续不停地翻找。她的嘴咧得更开了，她把整个袋子里的衣服全部倒在了地上翻找，然后突然哭了起来，说：“我的童鞋呢，我的童鞋呢，我的童鞋掉了！”很伤心的样子。“肯定是落在体育馆了。”捷说。“那我们回去拿吧？”我说。“都已经走这么远了，不过是一双旧鞋，算了吧。”艳却说。“还是去拿吧。”捷说。“我们回去拿吧，婷，好不？”“我不要，我不要！”她拉着捷哭着说。“那你把东西装好，我们就继续走咯？”婷也不收拾东西，也不搭理捷，只是一个劲地哭。“今天这是怎么了，来的时候堵车，花了我那么多钱打车，还有你，”她指着我说，“还有你，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不跟我说话，你很了不起吗？”她不停地哭着，“还有……还有我的童鞋，我的脚都夹出泡来了，可是现在丢了，我下次还要穿它来打球呢。”夹脚的话，丢了不正好，再换双呗，我心想，可是又看她伤心的样子。咳，这个时候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没啥可说的

林通

谢谢ls的阅读

陈鱼

我还是喜欢第一个
虽然每一个做作的痕迹都是可见的 但是第一个的结尾还是触动了我
“手”和“童鞋”反而更为刻意了
她用非常茫然的眼神，先是最显眼的也是第一个对她的进来作出反应的人，然后第二显眼的人，依此次序地对我们办公室的四个人蜻蜓点水似的快速地每人扫了一眼——这个句子是病句吧？

她竟然然一身职场打扮来赴我们的休闲活动。

如果有两年的时间跨度 我想可能是偶尔为之的关系——这组练习没有给人进步的印象 可能还是要加强长度和准确度的练习吧 要 更勤奋吧

林通

还是做作和刻意的老毛病，两年前金特就指出来过。。。没有进步是因为几乎没写，闭门造车是不可能有进步的，所以贴出来接受大家的批评。可能是电影看多了吧，太注重戏剧性和矛盾性了。这个问题应该可以上升到抒情如何做到不矫情和做作吧，该怎样解决啊？很烦恼。

那个句子好像没什么语病吧，可能是罗嗦了点。多了个然字是笔误。

嗯，谢谢陈鱼。我该加强练习更加勤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