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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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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发表于 2007-8-4 13:06:2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1.
回家的第二天,随父亲去沙坡大院收房租。已是年关岁未,比往常更冷了,天空下着雨,像针扎在脸上。我们刚躲进一辆三轮摩的(用来出租的三轮摩托),母亲又在那边大声喊,父亲只得转身走过院子大门,终于听清了母亲的交待。又匆匆回来,坐在我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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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坡大院坐落在县城靠东边的一块高地上,是父亲单位的老家属院。以前国营单位还很吃香的时候,我们一家搬来县城也不久。后来父母几经周旋,方从一幢单身工宿舍解放出来,进驻沙坡大院。我们这才拥有了一套客厅,卧室、厨房、分工明显的三居室。后来,父亲所在的那家国营单位却渐渐日薄西山,行将就木了。那时候刚我由小学进初中,有点局部判逆,具体表现为不喜欢背着书包进进出。放学后,我总是将书本藏夹克里,然后双手插兜,尽量显出成熟的样子。然后,慢悠悠地走上县城东边的高地,走进沙坡大院。
?
?路上必须经过一片橘园,有时看见一些树叶探出墙来。暗示里面有许多秘密的样子。我曾经造谣说里面是个军事基地,并刹有其事地声称自己曾看到里面有坦克或者大炮什么的,可并没有一个女生愿意陪我去探险。实事上,我只走到围墙下面折了几根长枝,在手中挥舞,用来砍断路旁的菜叶野草什么的。橘园我一直没进走过,主要是里面有狼狗,虽然我没亲眼见过,却到过它的叫声,像体育老师在广播里喊操。声音传播得很远很远-----越过右边的菜地,绕过党校的五层楼,在低矮的县城头顶飘荡、失消。当年我的额前蓄有一撮头发,吹起口哨,头发就迎风飘扬。我看着前方的沙坡大院,就想到课本里的主席诗词:虎踞龙盘今胜昔,进而心生一种主人翁式的自豪感。只觉得天是那么蓝,风是那么软。直到现在我仍认为,对普通的家庭来说,价任何一次搬家,其意义都不亚于盘庚迁都。
?
?摩的停在水泥路的尽头。旁边的橘园已成了一家所开的药厂。沙坡大院就在眼前,茂盛的荒草妥协出一线黄泥地,由脚下延伸至院内。如同足球明星怪异的发型,,从中间一剪子过后,只见头皮。
?
?开门是个小女孩,露出眼睛与鼻子。她有一点不愉快。我们表明来意后,她便去唤家长。我与父亲退出来,站在单元口。雨还在下,院子中间比来多了两口压水井,一边一个,相互对视,很无聊的样子。屋檐那头有只湿淋淋的公鸡,形单影只地歪起脖子,望着那边的荒草发呆,偶尔甩甩身上的水。春暖花开的日子,那儿一定曾让它迷失方向。
?
?那人一边朝我们走来一边笑呵呵地打招呼。从口音上判断,是个外县人。屋里不暖和,也不敞阳。给人的感觉很压抑,并且我这身穿着在这里多少显得有点奢侈。大家围炉烤火。外县人与父亲扯着各自的不易。他老婆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清理野草一样的蔬菜,两手是泥。偶尔见缝插针地挤进一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她的动作木纳,笑起来也木纳。
?
?父亲总算将话题扯到了房子上。父亲下岗后自己开门面做生意,比起昔日的同事来,算得上无边光景一时新了。他对一切颇满足,年过半百的人,总有各自的得意之处。所以他说话声音有点大。他问对方里面的卧室是不是有点受潮,需不需要请人整一下。还没等人家回答又继续说,放心吧,工钱不用你出。房子终归是我的嘛,呵呵呵。外县人看上去精神不佳,头发像一包没被开水烫过的方便面。他拆开烟拔出一支。父亲是不抽烟的。他又装给我,我也没要。他只得把烟插回去。插了几次,困难得像个新郎。他说,房子冒问题,冒问题。时候不早了,随便吃点吧。女人也赶紧麻利的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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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父亲才真正说到房租。他好像很不在乎这点钱似的。口气甚至有点生怕强人所难的味道。我看见外县人的手插进了西服里面,他的西服很直,他的手不进也不退。样子很酷,看上去有点像曾志伟演的黑道大佬。他扭头用求证的口气问他老婆。钱好像是把过了的么。妇人用鼻孔笑。今年的早给了。气氛陷入尴尬,父亲很不好意思。那我问问,问问家里,可能是我搞错了。父亲在打电话,外县人的手一直插在胸口。他该不会从里面摸把枪出来吧,我想。然而父亲的手机没电了。外县人的手往外缩了一点。妇人开始更加热情地留我们吃饭,吃了走,吃了再走,即然来了,就随菜便饭嘛,他们很诚恳的样子,简直一幅要与客人东篱把酒的架式。
?
?他们的热情让我想起了候车室里热烘烘的空气,令人极为不爽。过于热情意味防卫,我想看看他们的底线是什么。于是我扫了他们的兴,开始用手机给家里打电话。外县人的右手又伸进西服左胸里。他的胳膊很粗,手掌一定很大。
?
?我的手机质量不错,母亲的声音在里面即洪亮又清晰。搞什么鬼,房租一直都是预收的,他们又不是不晓得。手机还没合上,外县人的手就抽出来了。果不其然,手不但很大,而且很劳动人民,展开来,里面居然攥着卷成了筒状的钱。精致得如同一颗糖粒子。
?
?我如愿以偿。我看到了底牌。我感到了一点点难受.具体是怎样的难受,却又说不上来。
?
?又有一天,父亲与满叔聊天,说将来他小儿子结婚,让其住沙坡大院那套房子算了。满叔呷了口茶。是的,罚款拆屋,也要他多生几个。父亲说,孩子多了总是好的,总之,无论如何也要个男孩。
?
?他们说这个话的的时候,我挂着事不关已的表情,拿着遥控器对着电视狂点。或者,大家围坐在楼下炕桌旁。茶杯冒着热气,三个人,六条腿将炕桌占领。炕桌下的煤炉上烤着一块糍粑,发出嗞嗞的声音。外面仍是雨,年关更近了。
2.

?姐姐出了个类似脑筋急转弯的题考我。说假如若警察抓获一个不男不女的犯罪嫌疑人。又不能随便搜身,你用什么办法辨其性别呢。我说这还不简单,直接查他结婚没有或者爆打一顿不就行了。姐姐含笑摇头,太没创意了。我不甘心,马上一连给出一堆答案。她还是摇头。呵呵,你脑壳里可以养金鱼了,真没想象力。她又说有个小孩的办法是让那人多喝水,到时候派人跟踪,看他(她)进什么厕所,一切就自然明了。我听罢此计,连呼高明,高,实在是高,怎么我就没想这毒招呢。母亲在一旁也笑起来。母亲说那小孩不就是别人,就是我。以前往在张谷英时,有人给我们姐弟出这个智力题。我便是那样回答的。
?
?母亲又说我小时候很胖。站在那儿哇拉哇啦地哭,她蹲下来问为什么。我嚷嚷半天,她总算听清楚了,原来是没人帮我擦眼泪。

3.

?岳阳过年非常传统。一般少不了这样一道菜,做法极简单,将斩碎的猪肉捏成团状,然后在糯米里打个滚,蒸熟便可。上桌时,用筷子夹出来,一个个摆好。简直就是珍珠,大珠小珠落玉盘。夹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千万别弄扁了,总之团团圆圆为好。
?
?农历腊月二十四是家乡人的小年。大人小孩都十分开心起来,忧愁化成了屋外呼啸的风。大门一关,一家人沉浸在年的喜庆之中。天上也开始下起雪粒子。仿佛一颗颗粗盐打在窗上,那声音就像奶奶在炒豌豆。于是,又多了一条让孩子们奔走相告的理由。我总觉得小年有点类似摸底考试的味道,无非是将大年以小年的形式演习一遍。即便这样,但还是有些性急的人干脆从此开始一直到来年正月十五,天天过年。
?
?儿时过年总有些担心吊胆,因为母亲一再叮嘱不能乱说话。我也生怕因一句话换来一年的不吉利,那多划不算啊。等到墙上贴了写有天地阴阳,百无禁忌的红纸,或是奶奶发出童言无忌的话来,仿佛家里就有了定海神针,连岁月都是安稳的了。我们才身怀免铁券一般大胆起来,嘻闹声简直要把房顶抬开,表哥甚至偷了床底下的鞭炮拆开来放。过年永远是小孩子的节日,也是老人的节日。每到岁未,孩子们是快乐的,老人也是快乐的。老人除了看着小孩的高兴而高兴外,更多的就是盼着儿女的消息。
?
?如今,我们姐弟三人从外地归来,兴高采烈地拥戴母亲为春节活动的总策划。母亲下达的第一道任务便是做丸子。碎肉自然是父亲的事,至于怎样拌料,如何让其乖乖地穿上糯米外衣,此等智力活则由母亲亲自出马。父亲找来一件破衣服系在腰间,将砧板斩得山响。现在,他成了激情的鼓手。以前,我们姐弟无事可干,就在大人的身前脚后转来转去,点缀喜庆里的喜庆。而此刻父亲只得老老实实地去看电视。母亲说他真是越来越没用,越帮越忙。听见我与维弟斩肉的声音,父亲在那边喊,轻点,轻点,莫把楼板都斩断了。我们大笑起来。事实上,母亲也不如以前那样条理分明,一会儿命姐姐选菜,一会儿又要她拖地板。最后,她的权利终于被老姐篡夺了。落得发配至客厅与父亲一道看电视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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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请了个厨师,乒乒乓乓,几下搞定。一桌子的菜,琳琅满目,漂亮得让人连不忍吃。父亲试了一筷子连连说,可以可以,蛮好呷咧。我夹了丸子放进嘴里。香软得简直就是一首柳词。再品就有些酸甜了。
?
?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鞭炮声中,窗外早已是瑞雪飘飘,一朵两朵三四朵。像是一群白色精灵抱怨春的晚到,故意在枯残桠中穿来引去,效仿柳絮模样,一任南飞又北飞。?
4.

?春节刚过,乍暖还寒,人的情绪却慢慢地坏起来。
?
?心情不好我就喜欢一个人呆着。十年前,也就是十三岁的时候,脑袋里装满了各种念头,对现在的生活有不下于一千次的勾画。比如独自拥有一台VCD,二手的也妨,只要能随时看到想看的影碟就行。又比如到了二十三岁,腰间必定有一个传呼,而且是中文的。甚至还幻想过像韦小宝那样遍地开花,信手拈来,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拥护自己。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
?事实上我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皮泡眼肿。于是我就想,人之所以为人,也许在于与生俱来大多有两种机器属性。A、大便制造器,B、二氧化碳转换仪,其特点是情绪糜则功能显。自从悟到这一点后,没事我就跑到厕所蹲着,放任那两台机器把自己搞得松松垮垮,蓬头垢面。干脆一糜到底,劫后重生。
?
?我的种种令父亲惶惶不可终日。他为我可惜,说我不珍惜时光不珍惜时光便是不思进取我的不思进取就是家里遭败家里遭败就说明有某个地方风水必定出了问题。因此,他常常琢磨如何动一动祖父的坟。这么一来,原本乏善可陈的日子就擦出一丝火花。他有关风水的逻辑,加上我的冥顽不灵,拧成一根导火索。终于引爆了各自的烦恼。
?
?我完全失态,疯了一样用脚狂踢防盗门。防盗门如同一个卑躬屈膝又忠心耿耿的太监。我踢过去,它挨过来,越踢越缠。后来我踢累了,门却再也合不拢来。
?
?其实所有的烦闷只有自己心里最明白,可就是不愿承认。想想毕业在即,尚无处落脚。想想还有一大堆文字在压在某偏辑手中,至今生死未卜。等等等等。仿佛所有的事都被人砍了双脚,着不了地,不禁心生一种莫名的空。这些情绪就像无尽的夜,从七窍渗入心灵。于是灵魂飘浮,如同一块被洗衣粉泡变了色的衣服,从楼顶落下,一阵风就把它卷入了无穷无尽的荒野之中。人言一生不如意之事十常七八。可是人心底里始终还是盼着皆大欢喜的,盼着心灰意冷的脚步能踏出峰回转灿烂来。
?
?我与父亲两天都没说话了,如履薄冰地维系着含蓄又平静的父子关系。我出来陪母亲看电视,他就起身去朋友家拜年。听到他回来的脚步,我又回房看书写字。他与我一个是空中鸟,一个是水底鱼,绝不碰头。母亲习惯了这种场面,她说你们是一笔写不出两个犟字来。
?
?正月初十,是个吉利的日子,父母决定进货。天没亮,他们就起来了。母亲的情绪很好,啰啰嗦嗦地说这说那。父亲一直都没声音,但一会儿就听见他在唱歌。他肯在厕所里刮胡子,每次他一刮胡子就会唱一支关于战士忠于毛主席的歌。现在,我的耳朵贴在墙壁上,我发现自己有些多余。外面的车在叫,坐起来看了一眼,是龚师傅的货车,他等不耐烦了。
?
?他们走后,我睡不着,在楼下悠来晃去。天还是没亮,院子将黑色包围,黑色将我诱俘。四周一片混沌,浸泡其中,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甚至还有香烟在嘴边燃烧的声音。我走到院子中央,或者靠近中央的位置,突然雅兴大发,萌生了一种渲泄的冲动。提笔便开始纵情狂草,一路龙飞凤舞,墨尽方止,心境顿时舒释不少。系好裤带我发现自己意犹未尽,于是又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武学宗师,耍了一套现编的拳法,直吓得院里的小猫小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
?母亲,把电话打在我手机上,她要我叫维弟起床,然后一起烧糍粑来吃。我想维弟此刻一定去睡得很香,所以不打算弄醒他。我感到有点孤独,这感觉很好,有一种捡了钱而谁也不知道的兴奋。
?
?我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无病的呻吟。也许明天依旧快乐,也许每个人都是英勇而幸运的。比如,从祖先的祖先,从某一只猴子开始就是英勇幸运的。兵刀火燹,天灾人祸,稍有差池便没有现在了。我们都是优秀生命的后代,我们都是跑得最快的精子。天朦胧起来,墙角模糊着几丝草,正月就有这么茂盛的草,想必不是新芽了。当太阳升起,阳光普照的时候,草叶上一定会滚动着冷绿的露珠,那都是关于我现在虚无与强愁的情绪波动。
?
?晚饭时,电视里依旧满是拖着辨子的奴才在相互赛喉咙。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父亲很喜欢看古装戏,他与大多数人一样有着浓厚的清官情绪。所以,他不停地就剧情阐明自己的立场。我想他是在引我说话。母亲看了一眼父亲说,莫讲了,吃饭吃饭,拍电视的又没叫你去帮忙。父亲说,想清静可以,要是你年轻时学过裁缝那就好办了。母亲问为什么。他说,那你就可以用针线把我的嘴上下缝死啊,呵呵。
?
?我们都笑了起来。

5.

去长沙那天,天气格外的好。正月阳光喜气地穿过窗户,安稳自在地落在桌上。热气腾腾的汤元上浮着三四颗红枣,这是母亲特意给我加的。望着那几点红,心里竟泛起一种奔赴刑场的解脱与眷恋。每次出门,母亲恨不得把厨房里所有的饭菜化作一顿做来摆在我面前。此刻,我坐在写字台旁无事可干,心情真是复杂。既有离家的解脱与前途的渺茫,又有对家的春恋及未来的希望。仿佛一切的一切只等我迈出门就会一齐落到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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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厨房忙碌午饭,徜若我闷闷不乐的样子被她瞧见,定会不高兴。在她看来,年青伢仔应该是毛毛躁躁,大说大笑的。而我整个春节,郁闷得像屈原,电视也不爱看,整天闷在房里涂涂写写,连女孩子的电话都没一个。见我这样,母亲有些担心,甚至暗示我应该去谈恋爱,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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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过年后我便二十三,吃二十四的饭了,难怪母亲要操心我有没有女朋友。她总认为等到我大学毕业,有了工作,结了婚,父母的任务才算完,好像唯其如此方能安度晚年似的。然而,母亲那里知道我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在那里忙得热火朝天,而我在这里竟生出奔赴刑场之意。母亲极讲忌讳,若得知儿子离家带着不祥的念头,她一定十分的伤心。
?
?在外面过久了非常想家。可是回家十天半个月后却又怀念外面的自由自在。到了出门的刹那,才意识到家的份量。不管自己承不承认,家,始终是心灵深处的海市蜃楼。如此反复,诸多惆怅。
?
?而我现在却是解脱大于眷恋的,但愿这只是自己年青羁傲的性格使然。也许是语言溃乏,词不达意。其实此种解脱应该归结为一种自我解脱,即摆脱对家的依念。过于恋家是另一种懦弱与懒惰。人始终要,面临工作,面临生存,面临风雨的。始终要以一个积极的姿态投入另一个家,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想必那里座中多是英豪。盘点自己,一无所有,一无所长。哎,就这样走吧。

正月十六去长沙。脑袋被一些情绪不屈不挠地占据着。时而慷慨激昂,又悲观失望;时而兴奋不已,又连连叹息;时而意气风发,又颓废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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