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敏感的一段虚构

ying201

我眼睛停在一个瓷质茶杯上，观察上面淡黄苍白的反光，如果视线稍偏离一个角度，它就随这偏离作些微的颤动，似乎空气中有某种物质在牵制它和眼睛的力度较量。现在的角度正适合观察彩色标志掩盖住的细小裂纹，它们的纤细和随机让人深陷其中。茶杯的边缘有淡淡的半圆形印记，区别于白色的底纹，还残留有一些茶香，而此刻它的主人，正盯着这个属于自己的陌生物，细数着时间记录的隐私，使他不敢正视，但却感到窃喜和紧张，偷窥自己不算偷窥，他这样让自己正直起来，肯定自己是个没做过错事的人，确定这种举动在外人看来合适，仿佛这是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公开便只有不可挽回的残局。我取出里面的汤勺，看到一张人脸，象是在某个阴天擦肩而过的陌生人，我甚至无法辨认他的五官，当时眼前的黑伞遮挡了一角视线，空气里夹杂的灰尘的味道，似乎是从他领口里钻出的暖气，一种熟悉的情绪在四周聚拢，吸引着别的复杂的感情，一起涌来。我感到胸口憋闷，用力吸了一口湿凉的空气，抓起汤勺，在手边的物件上敲起来，不同的质地碰撞出各种惊喜，这些瞬间即逝的音符驱走了恐惧，象是一个朋友，或是一种有先兆性的语言，神圣而沉默。我开始迷上这种奇妙的对话，站起身，在衣柜上敲击，在碗碟上，在塑料桶上敲击，最后跪在地上，把耳朵贴在地面，我能感到耳膜上的一切震动，残留在每件我触摸过的物品上，还有指尖的些许颤动。

        我睁开眼，看着光秃秃的天花板，手指的移动让我感到握在掌心的冰凉的物品，我突然意识到刚才做了一件荒唐的事，一件我认为是疯子才会做的事。我笑起来，感到很放松，我不明白为何要笑，这是一件多么无意的举动，不带任何意图，我把时间都浪费在了这种毫无理由的突发性事件上，再花上更多时间去思考它们，这本身就是毫无结果的。

        黑夜出现在远方的天空上，一朵乌云夹着焦躁和不安在缓慢移动，没有月亮。我在一辆无人公路上行驶，周围的黑色让我感到舒适，远处的暗影随着车身平静的隐退，消融在夜色中，眼前飞逝着暗黄灯光，散落的白色旅馆，磕瓜子的女人，田埂上的野狗吠声。车灯照亮了一小块柏油路面，迎面一辆卡车开来，司机打着哈欠，把关节伸到车窗外，夹着汽油味的夜晚湿气逼来，我把烟灰弹到窗外，除了寂静，没有事情发生。我望着不远处的一片空地，我感到我在寻找些什么，他们是些熟悉的东西，曾经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我想起一些朋友和应该去做的事，就象它们已经发生在很久以前，与现实毫不相关。无论我看到什么，都会想起另一些什么。我想起昨天晚上的梦，它清晰的出现在我眼前，万物在枯萎，生长，老人在黑夜中幸福的离开，火车装载另一群人出发，穿蓝色便装的我在过马路，我到一个熟悉却从未谋面的地方，梦中的一切毫无表情。远方的乌云不再移动，安静里潜藏着某种危机，安静已经无法平静，我感到空虚而脆弱，孤独让一切看起来怪异。

          我以为我会在地板上保持思考的姿态，但思考让我熟睡，让我感到厌恶，我感到自己进到一个预置的陷阱里，却还欢喜这种被骗的方式。

          沉默，是一切敏感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