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去的地方,是一个高处,城市的高处,一幢大楼的楼顶。
何东知道我喜欢去那里,去那里并且站在平台的边缘处,眼里散发出安静的光。
早晨,太阳射出的光芒像何东密长的睫毛;傍晚的时候,阳光开始衰弱,像只流浪的狗在这座肮脏的城市里狼奔豕突,它开始觅食,最先舔舐了我的脸,这只老狗舔舐了我的脸。何东,我的宝贝儿,你会介意吗?
看吧,这红!橘红的夕阳笼罩着本来灰色的城市,呈现出畸形的色彩。我迷恋那种畸形,只有这种颜色才能让我想起从前,从前的果园和果园里勤劳的人们;只有这种颜色才能让我想起曾经向往的北京城,北京城——这个复杂并且油腻得像肚肠一样的城市。我生来就是畸形的,有着畸形的目光。何东,我的宝贝儿,你会害怕吗?
我平视前方同等高度的建筑物,看上去它们像一台台机器,渐渐地像一只只钢筋盒子,渐渐地像一座座钟楼,渐渐地像一块块墓碑,我在墓碑之上。渐渐地它们又组成了城市。它要沉入黑暗了,在夕阳散去之后。此刻,这座古老而有病的城市踮起了肮脏的脚跟,用漂亮而柔软的脚趾欢快地跳起了舞,城民们在填饱了肚皮之后找到抽屉里的最后一个避孕套,驾轻就熟地升向了天堂。何东在十分钟之后就把我送上了天,让我看到了上帝充满阴谋的嘴脸。是的,“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死去。”何东又一次睁大了眼睛告诉我这个结局。我不愿相信我们只是在完成一个过程,一个上天把我们都蒙在鼓里的过程,我们被奴役着。
何东开始说话。对我说许多活着的意义,许多活着的方法,我便像个虔诚的基督教徒,他在我眼里就像教堂里的神父。神父,我爱你!我爱你性感的眼神,性感的胡查,性感的语气,性感的白色内裤。何东还对我说了许多情话,夸赞我的身体,我的张扬,我那像点燃了一把干柴似的激情。他总是对我说很多很多话,我总是出奇地耐心听着,深入其中,产生幻觉。他不仅对我说了些什么,还对我干了些什么。粗重的喘息声,让他把所有的责任统统抛向脑后,责任就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圆滑的抛物线然后落在了地里,表现出相当好的技巧。何东坐在床上抽烟,袅袅的烟云升腾起来,已经灼伤不了他的眼睛了,我想再也没有东西可以灼伤他了,他说他连我都不怕,还怕谁呢?好吧,不怕,谁也不怕了。作为男人的何东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战死床头总比战死街头来得容易。我们继续......
平台上的风很大,吹乱了我的头发,头发和城市里永远二手的灰尘一起飞扬。我迎着野风,站在平台的边缘大声喊何东的名字,他东张西望,终于在离地面很高很高的楼顶看到了我,他又绽放出迷人的笑了。我说:“我下来了,你等我。”这个时候何东就歪着脑袋神色平静地问我:“你是打算从楼梯下来,还是跳下来?”顿时,我觉得他又像个神父了。
我扔了最后一瞥在这干净得发白的平台,再次产生了幻觉——这里就是我和何东的教堂,也是我离开这个尘世走向天堂最近的地方。我只要跳一下,双脚离地,就会消失,就像所有的精灵只要一挥手就会消失一样。
何东,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在这个城市想念我吗?
[em08]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3-27 20:48:19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