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扬名立万帮的建立
大元宝在跟着那家伙混之前,曾干过数个月民间预备役宇航员,但是被开除了,所以碰到那家伙时,它一边踢马路牙子,一边说:“喂,我给你当小弟吧。”这事就这么基本定了下来。何况大元宝给了那家伙足够长的适应时间,它足够温和、善解人意地安慰他说:“没关系,慢慢来,慢慢来。”但有一天那家伙突然长了胆子,恨恨地说:“喂,给帮派想个名字。”大元宝说:“我们的帮派不用名字。”那家伙说:“没有名字怎么扬名立万。”大元宝说:“那就叫扬名立万帮。”那家伙同意了,从此有了扬名立万帮及其帮主及帮众一名。此间帮主没有放弃推诿担任老大的尝试,或建议采取折衷的轮值制,大元宝一口回绝:“你想也不要想。”且二人达成共识:不能请第三个人来当老大。于是帮主便成其为帮主,这是性格决定命运的好例子。
当下便制定帮规,帮主大人说:“你说说看。”大元宝斗胆进言:“计划生育。”帮主大人道:“这条放在最后。”随即说出两条来——足以证明他是退伍诗人——“一,小弟就是老大;二,见到皮草一定要摸。——该你想一条了。”大元宝说:“随便打不打蟑螂。”帮主略有质疑,他认为见到蟑螂必须拍死,然后说:“大哥,得罪,扬名立万帮向您请安”,大元宝坚持保留意见,帮主宽宏大量地接受了,并说出第四条来:“那么见到青蛙、蛇、青蛙蛇,就该说:‘大哥,得罪,扬名立万帮向您请安’了。”大元宝没有异议。帮主掸了掸头上和脚上的灰,抖了抖翎子,一边说:“好,你把帮规整理一下。”
帮规整理如下:
一,小弟就是老大;
二,见到皮草一定要摸;
三,随便打不打蟑螂;
四,见到青蛙、蛇、青蛙蛇,要说:大哥,得罪,扬名立万帮向您请安;
五,计划生育。
对于第四条提及的青蛙蛇,有必要做出解释:那是一种青翠翠绿油油湿漉漉滑腻腻的动物,软而韧,无声带,成年青蛙蛇肉红色,口感同西瓜瓤,曾见有关僧侣们捕食青蛙蛇的记载,由此得知吃青蛙蛇算吃素,有否毒性暂时不得而知。由于这种生物确有在被想象时的见证人存在,因此它笃定存在,必要时可以传召证人。以上是大元宝的初步研究结果,它长期以来从事痛恨业余科学家的业余科学家工作。扬名立万帮人才济济,触手之长,势力之广,可见一斑。
帮规看上去可是一份温暖和煦的文书哪!大元宝衷心地感到这个团体很好,它已经有归属感了。它问帮主:“咱们得有威风的名号才行,首先得有这个,你看,比如我,我已经为自己取好一个相当不错的名号了!你要不要听听?”帮主表现出有兴趣的样子,于是大元宝高高兴兴地说:“我叫大元宝!——那你哪?轮到你了。”帮主略一沉吟,说道:“我叫元大宝,你看行吗?”大元宝觉得听上去太像一个化名了。而且,关在在于,它不觉得一个名叫元大宝的人心里清楚怎么领导帮派走向扬名立万之路。然而这才建帮元年元日,它掏出一支铅笔记下:2月4日,帮庆节。等老大正式接管了他俩物色好了的那个湖上的小岛,成为一个新的总督,它会着手规定帮庆节的种种仪式及计算公众假期,目前还用不着兴师动众,那岛上的一千多户居民对此尚不知情,所以他们并不是每天都感到生活在幸福中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们直接去占领它吗?武装进攻吗?登陆那天穿什么衣服?还是等着谁把它赏赐给我们?谁啊?谁比我老大还大?那我岂不是更小了、太小了?我穿什么衣服还会有人看吗?不管有没有人看,我还是要注意仪表的。大元宝认真地想。也许等到人类生态灭绝的一天,那个岛就会用来做人类野生放养的自然保护区,老大和我长命百岁,那天没准也指日可待,无论如何,难题都不用我费心,岛是手到擒来的,到时候我就向岛上的总督也就是我的老大要求一条船,有了这条船,再穿上合适的、能将青蛙蛇引诱出来的衣服,我难道不能当上声名远播而真知灼见又远在声名之上的探险家兼惊天地泣鬼神的海盗吗?至于像我这样,不计较劳动过程,多考虑报酬奖赏,甚至以接受报酬奖赏作为一种贡献,这是数千年都不落伍的时髦风气,大元宝想,时髦就是时针状的矛,细小,装在一种弩匣里,有点像透骨钉或暴雨梨花针,等我们积累了资金,有了自己的军工厂,就批量生产这种武器,我跟老大一人一个,所向披靡,那区区一个扬名立万岛,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吗?唔,手到擒来,听起来这个岛像是一种动物……
大元宝对那家伙说:“喂,那个岛,原来就是青蛙蛇哇!会不会啊?”
那家伙说:“唔。”
老大在睡觉。老大难得睡上一觉,不应该叫醒他。老大睡觉的时候,翎子就伏贴地垂下去了,背上的剑也收回皮肤里去了,只有爪子还露着一点点,像变成薄薄两张纸一样的老大身上的四个钉书钉,中间夹着什么东西。能不能趁老大睡熟的时候偷偷看一看呢?算了,大元宝胆子不小,算了就是算了,两张纸之间能有什么东西呢。两张纸一样的皮,像个防风灯笼,里头有个光忽明忽灭。但光本身是暗的,像灯笼里的蛾子,扑上扑下,游来游去,就是不死,愣是不死,死也不死,太有趣了。
大元宝盘腿坐下。那我呢?我是什么样子?我已经看不见我睡觉时的样子了,可是就连醒着的样子也好久不见了(下次如果见到啊,一定要打招呼:“好久不见啊!!”喜出望外地,并设法来个拥抱),因为镜子价值连城,而我又那么穷。莫要说湖了,就是一汪水潭子也找不到呀,天不下雨,又很热,老大的眼泪也不够用的,没等掉到地上就成白汽儿了。但我估摸着,我长得跟个橡皮球或者水果软糖那样的玩意儿差不多,尤其是不定期掉毛的时候,掉毛是因为我蜕皮,刚换好皮的时候,我就完全是个橡皮球或水果软糖,半透明、有颜色、带水果香味和一点儿人造香精味,随后长出许多绒毛,然后是羽毛,这时便像个毛绒绒的橡皮球或水果软糖,如果我还在欢腾雀跃,听上去就像个毽子,但我发誓不给任何人踢来踢去,至于抛来抛去,我倒是没有太大的意见。大元宝的胃部还长着里三层外三层锋利的合金牙齿,能将所有扎过来的长矛绞得粉碎,像绞胡萝卜一样,前提是对方的矛要扎得准,只能冲肚子扎,不能冲脑袋,或者心。心哦心。假如大元宝真像它自个儿想的那样,或它自个儿能笃信不疑,那么它就不会打什么动身去找镜子的主意。
大元宝动身去找镜子,说什么也要找一面来,哪怕指甲盖儿大小的!最好在老大睡醒以前找到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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