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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唐大棣 于 2009-11-30 18:50 编辑
《西摩,西摩岛》
影响不创造任何东西,它只是唤醒。
——安德烈·纪德
A
关于遥远的米尔赫索群岛的风光,不在本文描述范围内。至于,故事的主人公——这位声名显赫的作家的历史,除三部小说,和一部神秘的遗著之外,大概用两行字便可交代:四岁失怙。随母亲生活到十八岁。然后,在十八岁生日当天,因某些不足信的坊间说法开始了写作生涯。当然,他的文字生涯很快即告结束。这就关系到西摩岛神秘失踪的事件。消息的来源是,岛上居民马尔克斯提供的一沓手稿上的字迹被确认是马奎斯笔迹。在他的遗稿中,有一个本子的本内文字是这样的:五十页以前,是在描述一个乡村少年疯狂复仇的故事。余下九十二页,皆被墨水浸透结成污迹,令人吃惊的是它们有着神奇的形状……
我目前的身份是这个文本的研究者。这也是为什么,在这时,我想写点关于一个你可能并不熟悉的作者的文字。“如果,讲述本身不能带来更多乐趣的话”,我做研究工作时会提不起一点兴致的。其实,我觉得,这句话的意思,以后还会有更多作家继续表达出来。
B
现在,我想讲述的是别的什么。这就要涉及到文本界深谙的讲述策略。于是,我套用被研究者遗稿的开头文字纯粹是为了唤醒那个午后的记忆:M正躺在午后一片浓稠的阳光里。他的摇椅可没闲着,光线织在上面,随之吱呀吱呀地闪烁,我是说,晃动已有好一阵子。此人双眼半闭,却睡不着。虽然,面对这片海域满可以像很多来观海的旅客那样,放眼一番海浪如何抚摸沙滩的;潮汐以多么迅疾的速度把刚还清晰的帆帆点点在地平线上擦去的……但此刻,他只想让自己沉浸在这段时光中。其实,他们说得对,M难得停下,像这样,躺在午后的阳光里,似睡非睡的,直至黄昏。若不是新书创作遇到瓶颈,M想他的编辑T(或者自己)是不会考虑这次出行的。众所周知,M初入文坛,因一本小说的畅销而变得万众瞩目。当然,你可以不知道这家伙是谁?但你一定会听说过《唤醒》这本书。即使,你不关心文学。那么,打开娱乐频道,也会有几个笑容甜腻的姑娘,向你播报《唤醒》电影版的拍摄进度。好了。你也可以像M一样,对这些皆已腻烦。接下来,我就说说这个人的事情。首先,必须说明M的状态,的确有些一夜乍富。他绝没想过百万读者蜂拥而至,抢包子一样抢光了他一版再版的小说。很多朋友对M的风行也表示不解,包括他自己。比如说,在一个电视访谈上,M见到崇拜的那个女主持。她的气质、学问,其实,多少已被时光消磨了一部分。但他只字不提,在见她时,还是本能的手心涔出了汗,满嘴是赞美之词。M的母亲得知来参加节目时,是否记得儿子写作初始,曾指着电视里接受她访问的作家说,你信么?有一天,我会坐到那里。事实证明,本该是吹嘘的自言自语变成此刻的现实。于是,除了怀疑者的身份,M也是自己的预言者。
才到现场,M介绍引荐了他们。他们握手后,M的母亲,坐到了台下,他看到母亲坐下时,看了自己一眼。眼神中止不住的自豪。是的,接下来四十五分种的谈话,除了印象中给M的母亲五个特写外,他个人的言辞似乎被从天而降的愤怒笼罩了,完全走了火。现在,回忆女主持人提的问题。其实,是中规中规的。M满可以热忱以对,回答她:是我高中时候的事情……我得感谢几个人……我觉得还可以写得更好……我觉得我写的是自己,而且永远是自己……我母亲是一个故事作者……是的……她不会写字,她说她只会喂猪……我是的……因为我遗传了我的母亲……是的,我二十几岁时差点死了……不要提我父亲……好啊,我们谈谈文学……你问新书?M没有告诉她,新书写不下去的事情。是后来,他才就被愤怒挟持上了一条在编辑T说来,十分偏狭的小路。你怎么搞的?这是真的,我们真的很难在镜头中,看到这个以气质和学识著称的女主持人,再坐不住,而是瞪圆眼睛,一言不发地背过脸去。M记得自己眯着眼睛看着她,就像有淡淡的阳光射入半闭的眼中。在这时,现场展现出短暂的安静。M的母亲也许当时也茫然了吧?我们关注这些,就像他们都关注着M此刻的言行,没有时间关注别的。女主持人跟M说,你看看你母亲(已是第三个特写)……你要对今天的言辞负责……你不过是个走运的作者而已你别忘了……你刚说你很崇拜我……你别说是……我采访过谁你知道么……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第四个特写)……你这叫什么你知道吗?看重播时,M确认一共五个母亲的特写。最后一个是导播走上台,把他身上的麦拿掉。然后,他走下台,迎上了母亲……本来,可以不播出。因为,M内心坚持认为自己的无足轻重。那么多新闻,完全可以覆盖这一条“很无礼貌”的新闻。但还是播了出来。在晚间黄金时段,M的过激言行取代韩剧,编辑T坐在他身边,看了看电视,又看了看M,问出同样的问题——你这叫什么你知道吗?M不知道一夜乍富是否必然导致小人得志。但他知道,可爱的大众都想替他回答:“……”
C
现在,你该知道M是谁了。第二本书的依旧畅销,导致一切都更好。他现在很少小人得志。而是安心地把第二本书《你们》写完。然后,按着出版社的安排出席几个签售活动。和上本书一样,M的书桌上,同时摆出五个影视版权的合同书。像这些选择,在过去,很少。他还能想起自己坐在小屋里几天几夜无眠写小说的情景。后来,M的小说通过邮局分散到全国各地去,经过对方选择,很多小说返回到了他手中。有的则石沉大海,难逃无家可归的厄运。M不觉得这算做抱怨,而认为是陈述,这是陈述记忆。咱们不是很关心M的开始么?他是这样开始的。开始时,须忍受村人白眼。他们的断言,也让M越来越觉得颇有道理。他们从M的赌鬼父亲、目不识丁的母亲的基因上开始推演。结论无疑是M在做梦。他的母亲虽然对他们的话表示强烈反对,但他觉得她早已屈服于这一事实。就像M一样。其实,他不再想写,总会有一天思维枯萎写不下去。但每当M出现在众人面前,又都是一副“能一辈子写下去”的模样。但有的人以为M并不顽强。
这是一个梦。编辑T说,你写了一个梦。
M的名作《唤醒》写的就是现实。但他的强调,对那些社会评论毫无价值。多数人以为电影拍出了他书的精髓。电影画面华丽迷幻。故事乍一看支离破碎的,有点像原著,可是后来你会发现它们足以拼贴出一桩很现实的爱情故事。对时间的提示在第一段即使闪烁其词,画面也做出了最好的交代:在一个夏日黄昏。地点的部分,M满意于导演对文字迷幻的描写手法,晃动跟拍。这段里的天空,时而瓦蓝,时而漆黑,时而被楼房阻隔时,而出现于旷野。但你依然会注意到有一个人坐在窗前,看向对面楼顶。人物其实不是出现在楼顶的很多人。而是一个长发女人,她端着酒杯,朝对面楼走去,并在护栏的缺口处没有一丝迟疑,一步迈下去,就像蹦极一样。整个事件将从这个死去的女人开始,她在那个夏日午后无声无息的消逝,接着又有几个女人从这里——她消逝的地方,迈了下去。M描写她们时,用了几乎一模一样的笔触,他这样想,不知所以的死亡发生在美丽的女人身上,也许最好的阅读带入方式不过如此。电影开始时是黑暗的。而后是一片天空,海浪声,飞鸟,旋转,推进,暗室,拉远,一片旷野,中景,楼梯,远景,屋顶,摇摆,玻璃反光……M至今记得她们迈下屋顶的步伐,电影就是电影。忽然,觉得把这种画面展现在观众面前是需要勇气的,像写作。M的母亲最清楚儿子是个胆小的人,从很小,就懂得趋利避害。但后来,却身陷种种困苦局面之中。也许是麻木吧,他后来竟有点儿幸灾乐祸地,把笔下的人物依次推下了屋顶,一个,又一个,再一个……
D
若不是第二本书《你们》的再度热销,以及获奖种种。M想,自己的文学命运早断在了那次闹得沸沸扬扬的电视访谈中。那时,他的编辑T告诉M,很多人骂他时,他十分坦诚,只说骂就骂吧。但第二本书出版了,在新书发布会上,他扬言第三本《蜂巢》将创出新的文学奇迹。不管,他们信不信。面对媒体,M无数次强调“写作顺利”“不日完成”等等。其实,已有人知道他写不下去了。倘不如此,M是不会给自己放假的。众所周知,你是闯入文坛的黑马,应该马不停蹄一直跑下去,直到死在赛马场上。M需要做的就是把现有的人生尽快囊括到小说中。写小说不是打仗,编辑T不同意这种说法,你不是海明威!他说,你去岛上住一段吧。我这就联系……是第三本书的难产,让M幸运的得以逃脱媒体纠缠。他感谢媒体,若不是他们,他的作品还将在各地杂志社徘徊。也是他们把M送到了岛上。住了快半个月,负责接待他的马尔克斯一家还保持最大的热情。初来时,是马尔克斯把他从黎明带来的困倦中接下船的。然后,掏书翻了一页,对照一番,笑呵呵的说,您没有那么老!还好,只需签上个名。他说,剩下的都交给他!岛上的人是编辑T为他联系的。他在M上船前许诺这家人将盛情款待你。M对他的编辑T是信任的。因为,T把M从废稿堆中搀扶了起来,走入如今。更是T第一个告诉M,你不是一个小众作家!他一度以为自己小众,并安于小众。M的朋友们大都知道这一点。所以,M后来电视电台的频频露面令他们迷惑,就容易理解了。M说过,包括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母亲再也不用安慰说,稿子在邮寄途中丢失。于是,M对邮局出现了好感。好了,别说了,上船吧。编辑T与M在码头分别。他的船向西航,直到不见他挥起的白手套,M才转身进了船仓。慢慢靠近岛的驳船,在日光出现二十五度倾角时,缓缓慢下速度。岛后面几座山的模糊轮廓,渐次显现而出。无须多久,更远的海面将被天色打亮。那时,在海对岸,M想自己一天的写作刚结束,他才上床,什么都不想做。是岛上的生活让他觉察了疲惫的悄然开始。面对屏幕,敲出一行自以为动人的描写,面对众人,说出几句小人得志的言辞……M的母亲说,以后不能再这样。日复一日的写作,对自己生活的覆盖无孔不入。直到那一天到来,被虚构击败,M跟编辑T说起在船上的回忆。来回在梅雨之夕与涸泽之野,停泊起航,为那些怀揣异域猎奇想法的旅客解释本无任何意义的具名。还好,可以只取梅雨之夕至涸泽之野航行中的一段来说——你知道海上的孤寂比想象中难耐。它会随着海浪声一寸一寸渗进你的皮肤里。所以,你得用和身边触手可及的随便某人攀谈与之抗衡。此刻闲聊意义非常。你我都清楚无话可说的尴尬也比孤寂来得舒坦些。
E
你是说舷窗外面是一个巢型岛?对方笑言,对,对,那是西摩!如果,你足够知识丰富的话,也许,还记得一九四八年除了别的,还有一声枪响随着远去的西摩岛被笼罩在了唇形的阴影中,这的确令人怀想。而我在多少年后的舷窗里,目睹它是如何缩成一个缄默的黑点,并于幽蓝海水上隐隐闪光的。最后,对方拍了我一下,说:算了,你记不住它的位置的。被人这么一说,我有些失望。手表上的时间是黄昏。然后,窝扭头,向这位旅客致上微笑,并示意谢谢他刚才告诉我——西摩岛。然后,你把那个岛写了下来?编辑T问。M反问,给你的稿子里写了没有?T有些诧异,他说,没有。
能在孤旅中发现一个岛,与天文学家发现一颗星的感觉殊途同归。后来,每当迫近黄昏,M就把头移向舷窗。这是一场漫长的航行。身边的旅客跟我窃窃地说,说不定西摩岛上还有一个人看见咱们的船呢!黄昏真正开始,在遥远的,一个比人还孤寂的岛上,一个人看向自己,他躺在一把专为老人准备的摇椅上,我的意思是说,他和我一样,看上去生气勃勃。
到西摩岛上来的动机,开始是因为M第三本书的创作陷入困境。后来,对这本书一些篇章的构思慢慢成形,并有了些莫名其妙的变化。一次航行中的意外发现,似乎不足以把M带到这个岛上。并且,他在这岛上受到了马尔克斯一家人的招待,一个人的旅行变得热闹了起来。你感到孤寂来袭时,就喊一声,嘿,马尔克斯!马尔克斯如是说。但夜梦初醒的M听着海潮声穿过窗户,荡漾耳畔。此刻又说不清,接受孤寂,或是沉默下去。喊一声,其实不难,唇舌相碰,声带拉伸而已。而四顾之下,他发现独自居住的渔屋,在苍茫海夜间,异常地孤立。假如,屋子的孤寂与他的孤寂两两相抵,是否他们一同迎向远去的那艘驳船?船上也许载着的是更孤寂的个体。M理想化的毛病又在发作。在设想中,第三部小说中,大概需要出现这样描述……马尔克斯一家的居住之地,距离渔屋,其实很远,是后来,M发现的。即使,再大的喊声,如是背景,也没人听得见。嘿,马尔克斯!但他还是心满意足地喊了一句。此刻,所用声音的大小,已不甚重要。现在,还有一些事物也再无所谓了。M想能这样,在午后,把身体放置在浓稠的阳光下,半闭双眼,面对一片曾出现过行星一样繁多的小岛的海域。他满可以让自己沉浸在梅雨之夕与涸泽之野的两地往返中停下,将午后时光统统消磨,并在黄昏深处,一艘驳船从经过到消失于岛畔以后,获得心中安慰。这种安慰,后来被M转移到另一个背景中,他的小说经过《唤醒》、《你们》,这一次回归乡村。那里的东西都是五光十色、光怪陆离的:“……回家找不见我,她就穿过村西的荒野,站到一堵高墙下来。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在那段记忆里总是在正午时分爬上一堵插满玻璃片的墙。那时,阳光满溢,尤其照在五颜六色的玻璃片上,折射出的光线十分油腻。你会看到千奇百怪的光斑,从草尖上熠熠闪烁。而我,须抬头才能看见:一个少年正全神贯注地掰断那些垂直的玻璃片。碎裂之声如此清脆,慢慢在阳光中飘荡逝去。消失前,听到过这声脆响的人,早已无法向我描述那是种什么感觉……”很多读者,大概第一次看到M笔下的乡村。其实,这可以是一种挑战(销售、文学价值)。《唤醒》写罪恶的大城市,《你们》写偏远小城,纷纷畅销。编辑T这时说,你现在可以试试写乡村试试看。M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年都不可以写,而此刻,可以试试。但他对编辑的话(尤其是他策划了他这文坛黑马的横空出世)都会如实履行。听信是一种神性的需要。但他不明白为什么。
F
M躺了一会儿。马尔克斯的儿子吹着口哨在不远处。在M细如地平线的视野间,塞满的是他燃烧松枝的形象。松枝中有淡淡的白烟升起。因为,隔得不远,所以,一种松香味传来。M不想说这孩子常端着一个铁碗,舀一点海水,在沙滩上,点火烹煮那些碗中的石蛋儿。因为,他不晓得他为什么对这项烹煮乐此不疲。并且,一面忙着扇风,一面咧着嘴直乐——就好像正盼着看到几枚美味的海鸥蛋飞翔在碗中。但M觉得若以后的人生像他的父亲——马尔克斯跟M聊天时说的一样:我恨透了现在的生活,记得他对生活的修饰词语是窒息。我有这种感觉,但他说,你没有。因为,你能书写。书写空气?M拍了拍他肩膀,无以排解他的苦困。也许是因为,编辑T早在M来到以前透露了他的身份。马尔克斯开始讲述他读过的小说,当说到“梅雨之夕”时,对此地的小巷,山峦,迷雾,码头,栈桥,门洞,带有围栏的花园,马棚,几匹在深巷尽头的马尾……还有空气中始终不散的发霉味。他露出了满足的表情,仿佛被说出的景象就会出现在他的某次旅行中。甚至,忘记一切都是用文字捏造的谎言。M保持沉默,只看着他,破坏他的美好愿望,太残忍了。然后,马尔克斯问他写过什么书?他没告诉你?M问。他说,没有。其实,我正在写。说着,看了一眼屋里书桌上被风翻开的本子。你什么时候写完?M指了指屋里若干瓶钢笔水,等他们用完吧。马尔克斯忽然大笑,揉搓起了双手,对他说,能给我看看吗?他们似乎都听见巨大的轮船的呜鸣,并同时把头,转向宽广蔚蓝的海面。一艘驳船,他们的终点站是涸泽之野,那个也同样被人写入小说的地方。马尔克斯看到涸泽之野的名字(终点站用油漆刷在船帮上)做了个鬼脸。M看他时,他笑着,嘟囔:假的,一会就没了。
远处,屋顶,升起炊烟。驳船从他们眼前渐远。马尔克斯说,还是先不看啦。等以后,再看。然后,站起来。他的意思是此刻要回家看看他夫人了。他的儿子还在鼓捣那堆火,火焰似乎总那么一点儿。而下午即将结束,夕阳正朝海角落去。这样时刻,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足以勾起一个人的久远回忆。回忆若干次旅行,留下的苍白。
G
男孩的燃火游戏让M回想起自己这么大时,母亲告诉他的一些故事。M强调过她是个故事专家,她只懂讲述,而她的儿子似乎弥补了她的天才。M不觉得这些话是小人得志后妄言,在几年前,面对那个女主持人,他也这么想。那么,我能坐到这里被你访问是不是证明我的价值?哪怕是新闻价值呢?还好都过去了。后来,那节目,又邀请了他一次。编辑T告诉他是因为第二本书高挂各地书店排行榜榜首已一个月。M没有去。每当,小人得志之心死灰复燃,M都去准备旅行一番。他爱上坐船。自从,第一次坐船写下《唤醒》的开头,到第二本书,也是在旅行结束后,想到如何为那个干涸的鬼地方命名。可以说,M的书本就是他的旅行。M的旅行发生在他二十岁以后,很多时候是受编辑T的赞助才得以成行。他也没有辜负他的提携。T也没有因为M拒绝后来的采访而生气。M和T说,那种场合是用来交流的么?多嘴记者,闪光灯,大炮镜头,摇臂来回……这都让我陷入幻觉,有一个自己告诉我:你尽情炫耀吧(阐述都变成了宣言)。很长一段时间里,M被T安排在一个僻静之所撰写他的小说。有时,只要提出申请,还会安排出一次旅行。为了感谢,M和编辑T炫耀刚落在纸上的那些描写时,总是想到未去之地。不论是岛屿,海洋,驳船,或者一张旅行中偶见的漂亮脸孔都会出现在那儿。那儿住着M的初恋(也可以说是单相思)——说话像小猫叫的女孩。也是后来,M把她的形象搬进梅雨之夕,M在小说里是一个四处寻找灵感的摄影师。我遇上她,是她在我的取景框中,正背着一个小男孩跃上了一艘船。M不愿再多想,船也越行越远……
H
这样的时候,他更愿眯上他一会儿。相信我,睡眠对于我来说,是会带来一些奇思妙想的。M要做的,只是在小说中,用文字颁布意义。其实,我一直干的就是这种活。有时想,星球既是球形。那么,为什么没人把相同属性的人聚到一个六棱的区域中,进而使我们的星球像一个蜂巢。恰巧,蜂巢是M第三本书的一个暗喻。我一度认为,某些观点是不能被阐述的。即使,我们都是一个背负着幻想(虚构、谎言)名义的作者。也就是说,现在的星球略显凌乱。只有乡村含有最多的和谐……那孩子把M晃醒,把小手托着凉下来的铁碗,送到了他嘴边:来,你尝尝!说话时的笑容,神秘而充满着期待。M接过碗,捏起一粒略大的,慢慢往嘴边移动。这时,他的父亲——马尔克斯喊他:嘿,马奎斯!M一愣。其实,他没有在意自己和马尔克斯的儿子同名。这有什么好在意的?此刻,喊他回家一定是帮他母亲准备晚餐。接着,他转身跑去,飞快的奔跑把沙扬到了背上,在M的视线里划着,记忆中梅雨珠帘的轮廓,又跌落下来。天不早了,M想恐怕眨眼,他母亲也会叫我一声:嘿,马奎斯——
这声呼唤给人遥远的感觉——可我不想顺着你的思路说,遥远得好像是来自他的故乡米尔赫索群岛。因为,提到那儿,我除了想为你描述它绮丽的风光,不想再做别的。而我跟你们有约,这不在本文描述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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