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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大小姐与安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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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28 20:05:5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亡亚 于 2009-8-30 16:50 编辑

洛大小姐和安宝宝
    洛大小姐拿着碧丽花露水往手臂上倒,流淌过几个挠出来的包,顺着大臂往下滑,滴答落在她的的确良花布夏衫上,颜色深了一层,薄荷味滋开去,皮肤的纹隙里嵌满了熟悉。洛大小姐老了,可她还是洛大小姐。小满在院里绕着桃花桩玩闹,阳光耀入窗棂。有那么一瞬间吧,她以为回到了过去,心跳漏了那么一拍,或是在做梦吧。
  把花露水和上祥和铺子的秋海棠淡色胭脂,匀开来涂在脸颊,部位是很讲究的,把无名指和小指的指尖蘸上一螺纹的胭脂,她的十指全是螺纹,中指极长,瘦白无骨。而后,把整个手掌放在脸颊,食指贴在眼下,要能感觉到下睫毛的触感。用力往后一抹,那是一抹诱惑的粉色,仿佛是脸红时的神情。她长得稚嫩,十八岁的脸上尚有一股婴童的邪气,精碌碌让人不忍设防。
  在春衫团,她演的总是《梁祝》里的祝英台:“梁兄若是爱牡丹,与我一同把家还。我家有枝好牡丹,梁兄要摘也不难哎哎哎……”一个水袖抛出婉转转身颔首低眉,再往梁山伯的衣襟偷一眼,娇憨至极,教人直怨梁山伯是个呆子。
  搭戏的常是小慕,小生唱得确实好,俊朗倜傥,刚健儒雅,甚至迷倒了未经世事的少女。少女莺榆一路追着春衫团从青城追到徐家寨,为的,就是小慕。莽撞撞撞入后台,少女一脸着急地问洛乌:“山伯在哪?”洛乌一愣神,反应不过来,倒是小慕,起身大大方方问道:“小姐找我?”少女一下傻了,不信,仔仔细细地看了小慕,身上还着了刚才的戏服:“山伯……山伯……怎么是个女的!”身旁的年轻男子抱歉地朝她们轻笑。少女退了一步,鼻头渐红,眼眶里登时盈满了泪水,委屈得不得了,嘤嘤地哭起来了。大家慌了神,不知怎么办才是好。小慕立在那里,右手食指扣着左手拇指,不自觉转了两转,又捏了捏。哥哥在一旁是怎么安慰也安慰不住了,女孩子的眼泪似雨打琵琶,衣襟潮了一大片。洛乌扯了扯哥哥的袖,偷递过一块纸巾。
  兄妹俩在戏班住了五日,也便归去。莺榆竟和小慕洛乌成了好友,还拜了姐妹,临行还胡闹一番,说留在戏班了。
  走时,桑榆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长衫,抽出一支长笛,呜呜地吹了一曲,直吹得洛乌花了眼,满眼都是藏青色,悠悠长深了整个夜。
  小慕后来同她讲:“桑榆这笛子,吹得是直入衷肠啊。”神情恬美。
  她略略想了一下,也想不出更好的形容了,只想起他笑起来把眼睛眯上,说:“我叫桑榆。”那曲子,吹的就是这味道。
  且不说她后来嫁与桑榆,过了怎样浅淡干瘪的日子,只这最初的一曲,便足以惊艳动人千回百转了。自此固执认定,笛声是青色的,悠长似夜。
  桑榆一家是青城里的厚道人家,生意不大也不小,日子不坏。洛乌进门时,按照村俗,在院中中了一株小桃,不知是哪来的品种,开一树淡雅素净的花,不结果。说是桃,莫若是樱。小时走南闯北,在大上海看过一树繁花似锦的樱花,兜头撒下时心里突然柔软,泛起丝绸状的可爱幸福感。
  桑榆恐家人嫌她为戏子,说是上海大户人家的大小姐,家道中落。家人初还有疑嫌,多日,见她安然恬静,柔弱可惜,终也安心。
  说洛乌是大小姐,其实也不为过。洛乌自小入戏班,师父收她那天,夜梦神鸟,其名洛乌,佛光菩萨,祥和神明。于是为她取名洛乌,疼爱如女,授以琴棋书画,教之旦角,温婉塑性。小时她也顽皮,欲学小生,师父大怒,暴打一顿反锁屋中,妥协了才放出来。其实师父是好眼力,长大后的洛乌媚声柔嗓,身段窈窕,姿态美好,就是演花旦的好料。终成台柱子。
  及至私定终身,师父不肯放行,求过多日,师父硬是青着脸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洛乌也不敢去叫小慕帮忙。眼看希望全无,师父突然把她叫去,陪着喝了一夜酒,师父唱《追鱼》,蒙了她的眼睛拉着她的手,一句一句教她,就像小时候一样。婉转彻夜,凄凉透心。
  唱罢。师父说:“你走吧。”
  洛乌哭得厉害,不肯走。师父赶她出门,关了门,不肯留。
  她在门外跪了一天,最终,桑榆把她接走了。上了车,拉出两三米,师父在院里唱:“碧波潭碧波荡漾,桂花黄疏影横窗,空对此一轮明月,怎奈我百转愁肠……”
  闻说洛乌乃大户人家的小姐,大家多了仰慕之情。除却家里人,四邻五坊都称她作洛大小姐。洛乌展开眉眼轻轻地笑,容颜就似门庭里的桃花,素净细碎而略显惆怅。如此女子,宜室宜家。
  闲时莺榆常来造访,拉着手,说着话。有时想起小慕,心里空泛得很。洛乌偶尔唱两段,唱的仍是祝英台,惹得人家以为刘家人宴请宾客,搭台唱戏。父亲面露愠色,未曾言语。
  三年过去,莺榆出嫁,隔岁便抱回个胖宝宝来见爹娘。
  二老开始有事没事念叨着洛乌的肚子了。母亲四处找着各种偏方与她进补。洛乌身子弱,不宜药补,补不下,反倒折腾得气血更虚。二老心里犯起了嘀咕。洛乌心里自是委屈。
  第五年惊蛰,雨水滂沱。有个算命先生敲开了刘家的门,先生说:“小姐生性娇弱,属水灵动,刘家乃木性人家,格局风水处处为木,连着这院中的桃花,也开不盛,想必伺候周到,花细无果,也因和小姐一样,不合这地方。”
  问及破解之法,先生掐指半天,谓之:“在本镇寻一处水性之地,庭院宜小,静,僻,住上三年,家人勿扰,方为平安。如此,必有佳音。”是夜,留先生住下,隔日桑榆便与他寻地去了。由城南行至城北,先生手扶罗盘,双唇紧闭,神色凝重,入了一条小巷,其名鱼柳,立定在一户青门人家前。老院深寂,叫门无应,敲开隔壁人家的门,开门的竟是小慕,容颜渐熟,透了妇女的精巧。
  几番周折找到屋主,盘下小院,修葺一番,末了,先生指着桃树:“把这也挪过去了罢。生灵当有适合生长之地。”
  看着湿漉漉的桃枝,洛乌心里的欢欣饱满起来。
  那算命先生,原是师父。春衫团散了,本以为小慕为照顾师父相依一路,怎能料想,是嫁与师父为妻,骇得洛乌一下失了颜色。回到自家屋中,关了门,泪水扑簌簌淌下,心里揪成一团。小慕若有父母,而今,也不定与师父同齿。当年的小慕,举手投足间的淘气劲儿,早已荡然无存。
  洛乌想着她与她说:“桑榆这笛子,吹得是直入衷肠啊。”她想不出比这更合适的形容,想了一辈子,想到忘记了。
  小巷深深,两家做伴。有时唱几曲,茶深夜浓,往事如烟。
  一晃眼三年过去,终于回到了刘家大院。二老发须皆白,念及儿媳,思念捻得长呐。喜见归家,抱着大胖孙子,嘘寒问暖,合不拢嘴。三年中的事儿,细细道来,一年康健,丰润有加,二年得子,为安宝宝,三年归家,方叹岁月瞬息,白衣苍狗。自此,美满幸福,诸事顺心。
                 
  和母亲相约去灵微寺上香,拜了菩萨添了香油。安宝宝贪玩,抽了洛乌的签条,把玩一会,突然大哭。佛缘圣地,怎容如此惊扰,顿时慌了手脚。把安宝宝交给母亲哄着,洛乌去解签,想着赶紧解完了回去。果然很快回来,说是好签,无病无灾,家人安康。母亲自是欢喜。
  出了寺门,洛乌突然倒下,转瞬之间,面白唇黑,身体发冷,满嘴胡话。
  母亲吓得发懵,无奈只好暂于寺中休息。半晌醒来,恢复常态,托母亲对金家大嫂说她家井底有巨蛙,孽生恶气,请勿杀逐之,方能家道昌盛。
  大家惊奇,将信将疑,传信至金家,果捞出巨蛙,硕大无比,驱逐之,万般谢意溢于言表。大家以为老爷神明借身显灵,对洛乌恭敬无比。
  自此,洛大小姐的声名再传开去,由温柔贤淑变成神性通灵。家中不断有人前来问卦。洛乌竭力劝释,无奈不听,只好潜心周易,助人解围解惑。说来怪哉,她解卦的说法与一般先生相异,却是灵验。
  而在灵微寺发的癔症,也是时有发生,倒无大碍。
  本是有心搬回刘家大院的,因了这意外,便又回到鱼柳巷的小院里了。院中的桃花现在倒是满树繁花了,硕大红粉。安宝宝渐渐长大,长成一个满世界疯跑野炮的男孩子了。
  小慕有喜,怀胎十月,临生产,喜婆突然变色,说是横生逆产,不多时,跑了。此时,洛大小姐又发癔症,迷迷糊糊醒来时,看见小慕还在床上,脸上汗珠细密,神情安恬。
  她轻声问:“宝宝呢?”众人默然,神情迷惘。
  “小慕走了。宝宝呢?”又问。
  “也没了。”师父泪下。
  “没有。宝宝在!”众人惊奇,拦住她在床前。
  “你们信不信我?你们信不信我!宝宝在,宝宝一定在!我是洛大小姐!洛大小姐!你们相信我!”从没见她这样地说话,歇斯底里的。众人突然惊醒,放了她。
  她上前,天知道她是怎样把宝宝取出来的。宝宝并没有哭,可是真的没死。安宝宝对着宝宝笑,洛乌心里升起一股喜悦的荒凉,就似风过桃枝,哗啦啦地落下妃红。
  桑榆出外,三年未归,渐失音信。二老相继仙逝,和莺榆也少了联系。洛大小姐每天傍晚出了小西门买一碗牛肉面给安宝宝。要带着自己的碗筷,买回家吃。
  有来问卦的妇人有奶水的,讨点养育小满。
  小满满月那天,洛乌找师父想商量庆祝下冲冲喜,临敲门,却往回走。桑榆问询,洛乌说,师父走了。回了屋,摇起小满的摇篮。桑榆打开师父家的门,空无一人,院里青藤蔓了里屋的门。
  洛乌唱起了《追鱼》,桑榆抽出长笛,和了起来。隔了一个屋,仿佛隔了一个世界。桃花太盛,露水太重,湿了清晨。
  彼时光鲜亮丽的洛乌,真真成了洛大小姐,在岁月里翻了几滚,喑哑哑吊不起嗓子来了。
  唱不出“我与你海誓山盟生前订,地老天荒永不分”时,洛大小姐叫安宝宝砍了那株桃树,安宝宝拗不过她,只好砍了。树里窜出一条小蛇,小蛇咬了洛大小姐的腿一口便溜墙角不见了。
  安宝宝对着伤口吸出毒汁,凉软的唇附在皮肤上,心跳漏了一拍,心底抽丝剥茧地生出一丝凌厉,仿佛樱花落尽,却是满地妖娆。那是安宝宝已俨然为一个大男孩了。
  傍晚安宝宝出门买牛肉面,洛大小姐行动不了,叮嘱他带上自家的碗筷,买回来吃。她看着他出了门,叹了口气。
  那年解签的和尚叹道:“小姐是孤星寡人。小僧直言了。”霎时,眼泪洇了心房。
  也好,安宝宝,他本就自未知里来,就且往未知里去吧。
  鱼柳巷的老房子,藏青色的门扇,只剩下洛大小姐和小满了。小满尚小,伶俐可爱。洛大小姐老了,老了。
  没了桃花,连桃树都没了。
  然而,各路欲探天机的人,络绎不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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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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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30 16:52:04 |只看该作者
候君指教。
诗酒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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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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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ilan Super Te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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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1 01:15:00 |只看该作者
旧小说的路子。架子搭的很大,但也很空,读来像给古装剧写了个剧情简介。
雪夜访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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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侠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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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1 09:51:45 |只看该作者
读了一遍,估计过几天就不记得什么内容了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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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侠客

block brea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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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2 11:58:18 |只看该作者
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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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2 23:09:52 |只看该作者
在此之前,公仔给我的评论是“故事跳跃性太强,除年月留下来的故事,其他的竟然苍白.........”,其实这个文章做过的修改基本都是删减,把可以略去的一一略去,以致于语句之间有太强的跳跃性。颇有察觉。
我说文章完篇了,他大吃一惊,不爽,说,“这样一说,这个小说是失败啦。”
然而,我想写得东西都已经写完了。思路局限于此。对于孙版主所指出的“架子搭的很大,但也很空,读来像给古装剧写了个剧情简介。”想过展开来写,最终还是打消了念头。
写的时候刻意保持了与人物的距离感。或许锈版主所说的“平——淡——”就是因为这个吧。我尝试写冷静淡漠的语言,塑造意境。不知是文章“平——淡——”可否?
淡不出味道了罢?才会令人看过便忘……
诗酒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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