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

黑蓝论坛

 找回密码
 加入黑蓝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查看: 1469|回复: 1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我不回去

[复制链接]

27

主题

7

好友

328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09-7-31 11:28:5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她惯常会说一句话,在他们做完爱后,“我不回去。”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他坚持要赶她走时,她就歇斯底里地发脾气。
把头猫进被子里,把整个身体埋进去,好像躲进了另一个世界。
他无奈地看着她,有些气愤,但又无能为力,他知道他又会抛下她。
“你走,你走好了,反正我不回去。”
她不要管他也不要他管自己,爱在这一刻没有意义。她扭过头再不看他。
她从来都是理智的,温顺的,不胡闹,不骄纵,为什么突然变了个人?他还想劝服她,以慰藉自己的内疚,可她如此蛮不讲理。理。多么可笑,她想,对于她而言,唯一的理就是,再不要回去了,那令人厌恶至极的现实世界,能躲开一秒是一秒。想到这点,她就燃烧起咬牙切齿的斗志,好像自己在用薄弱身躯与整个洪荒宇宙战斗,性啊爱啊,那些愚蠢又必要的途径,全都演化为微不足道的可笑之物,占据其次。


她的朋友,一个人类灵魂的基层工程师美女幼教老师,在修炼了德智体美劳各项指标性基本功后成功授教,整日和单纯的天使般的孩子们相处。她时常给她看手机里孩子们的照片。
“这个蘑菇头好可爱,长大了一定是个小帅哥。”
她呵呵笑了两声。
是的,孩子们很可爱。可他将在一个不甚可爱的环境长大,进而也不再可爱。

成人是怎样欺世盗名地创造出一个不甚可爱的世界,以至所有的孩子都挣扎着长大?
她对这已建立起来的体系、制度、秩序绝不满意,所以总以一副轻浮、鄙夷、不屑的姿态出现,可体系、制度、秩序——她奋力抵抗的这些是可以被触摸的吗?不,大而无形,这注定了抵抗的无力。
所有的孩子都挣扎着长大,难道不是这样吗?本可以不这样的,她想,建立者们难道没有童年时代吗?没有青年时代吗?还是他们远离了童年青年便成功蜕变,变得不再可爱,变得世故老成,以标榜他们的成年?
对于那些尚未成功蜕变的大儿童们,她将她们列为同盟军的候选,他们一同站在红色的吊桥上,眼望滚滚的黄色波涛。放眼望去,多么壮烈的一片,红彤彤的,形姿各异的大儿童们,小年轻们,一张张半吊子的脸,长满痤疮脓包的,皮肤油腻的,体毛发达的,不修边幅率意而为的,真是叫人热血沸腾,他们到底怀有怎样的不满又要寻求怎样的自由呢?世人看不懂。

所有的愤青都得走一遍这红色的吊桥,他们无不怀有群p的热情,同志般勾肩搭背,唱着久远的革命老调,以调侃荒谬现实为乐。但革命早已不再,他们有时high过了头,忽略了这一点,属于父辈的狂热的激情的革命早已不再,他们的同类永远不会多,更多的人宁要被束缚的舒适也不要带风险的自由。而他们是得活在人潮里的,而不是真空里。
他们在过剩的被压抑的荷尔蒙里受苦,在多余的不可能被实现的蓝图幻想里受难,却还前仆后继地充满希冀。


有同盟军候选,为什么没有同盟军?
也许只是没找到。相识的机缘未到。她这么安慰自己道。
她曾把情人当作同盟军。
他说过一句“难道还有更高等的人吗”,只因这一句话,她对他产生了某种认同。
是的,没有更高等的人。
可明明没有更高等的人,人却还得受制于领导者,被领导者,压迫者,被压迫者的分类。并且这种分类不是空穴来风的,是实实在在发生着的,是不这么发生就不足以拖动社会这架大机器的。是你无论怎么自欺也无法否认的。
还有合作者呢,彼此握个手,合作愉快。呵。也许是吧,她笑了一下,怎么都是个较好的势头。

她的情人不爱她,所以成不了她的同盟军。
她从故纸堆中找到的死魂灵无法满足她在现世的肉体孤独。
这是她躺在床上想着的事,本能地要删减掉那拙劣勾引的一幕,却又本能地时常浮想,真丢人啊,她几乎跪下来求她的情人,“我不回去,你也别把我扔下好么?”
但他不愿意,他不觉得她是他的同盟军,他只想解脱。
她亲吻他时他没有任何反应。她意识到自己是如此尴尬。无能为力只有撒泼起来。
只有静静一个人时,她才回复到高傲的自己,与红色的吊桥黄色的波涛黑色的宇宙为伍的自己,高于情欲,高于激进。


人类的智慧汲取不尽,千百年来,总有人不是虚度的,可他们都死了,无影无踪了,在现实里,她找不到同盟军,不仅找不到,还得面对那数不胜数的他人。无聊的人,庸俗的人,聒噪的人,自恋的人,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少,这就是她不要回去的原因。

对愚蠢的人真可以一视同仁吗?
法西斯憧憬的极权就是基于歧视,可那多么危险,历史活生生的血腥的危险。
她偶尔冷酷无情地认同弱肉强食,偶尔又心生怜悯地悲天悯人,是个矛盾体。
在另类的同盟军候选们比着谁更彻底另类时,她呆在一边观看,看他们纹身打孔穿环染发吼叫歌唱,越狰狞越美,那是他们的观点,最好吓死那一帮假惺惺的伪君子。可,是伪君子们维持着社会正常的运转,男人们女人们,那些压抑了个性的妥协者们才得以明哲保身地安然生活。
另类的同盟军候选们嘲笑世俗的男人们把衬衣缩进皮带里,西装革履地拎起公文包,世俗的女人们画起淡雅的媚妆,拉个拉面头蹬起小高跟。他们渐渐沦丧想象力,成为标准的成人。被家与孩子拖累。可正是这样的人,间接地供着高傲的艺术家们吃喝,没错,他们人人自认为是艺术家,他们的生活本身就是个艺术。


她收到很多个邀请一夜情的暧昧短信。
她都懒得去细细解释告知他们的愚蠢。
她没有资格去说,你们的性跟我的性本质是不同的。所以她只有沉默。事实上,她把巨大的沉重注入性爱,注定了自己受伤。不是么?将如此清高的认知交付给全人类高度统一的又受到莫名非议的与吃喝拉撒不相上下的原始活塞运动,这本身就是百口莫辩的玩火自焚。

她真不忍心看到处女们被扭曲的审美。那些脱下白袜子棉内裤穿上黑丝袜镂空丁字裤的鲜活肉体真的舒服吗?当社会的时尚导向沦为性感时,人人学着性感起来,大象腿也要性感,小屁股也要性感,性感是真理,是魅力,是该全力打造的自我敦促。
但时尚的追随者们并不了解时尚的制造者,她们处于时尚的终端,不知道是被怎样的一股力量左右着。她们乐于跟随时不会想到现象背后的合理性。她们不跟随将面对怎样的风险啊?被流行驱逐出境意味着落后与老土。忍受不了他人目光的人都不愿冒这风险。


“‘塔米娜,塔米娜。’绝望时她喊道。
塔米娜不是我的同胞,可为什么那么亲切?
‘我觉得她就在那里,在文字里,实实在在地在那里,比什么都真,比我路过的风景真,人真,她是无处不在的且与我心灵相通的。
老米的杰作,他创造了她,一个丰满的人物,她叫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她是人的状态的代号。她没有男人了,也回不了祖国,没有人听她说话,她尽力讨好别人可一无所用,她是孤零零的存在,到处被人欺负。
每当我哭的时候,她就出现,我流着泪说我不回去,我也没法回去了,她什么都不说,不安慰我,也不劝导我,但只要她安然看着,我就能冷静下来,从满腔愤懑归复平静。

所有被忽略被埋葬的活生生的快乐和忧伤,它们是留在时间里的,留在时间的刻度上,尽管周遭没有一个人在意,我却执拗地记着它们,留在我脸上的表情,稍纵即逝,却真的曾以那样生动的肌肉活动方式呈现过。还有谁笑了谁哭了,谁在命运里得意了谁在命运里失意了,这些发生过,便不可能被取消。

我记得,有一次,我乘公车坐过了站。
还在急停车的时候摔了一跤。
司机师傅怪我动作慢,赶我快下车,我跌打滚爬着站了起来,下了车。
膝盖破了,手肘也擦伤了,流了点血。
朝前走了会儿,终究是迷路了。
没有方向了,周遭一片陌生。
不知道怎么办。
后来竟突发奇想在路边买了碗布丁坐着吃了起来,把原来要干的事也搁下了,边认真地吃起布丁,边吸着路边卡车的废气,吃了很久很久,刚开始挺可口的,后来就泛恶心,打了个呕嗝,一个路人路过看了我三眼。
吃完我就开始哭。
不管不顾地哭,泪流满面地哭,发誓哪怕城管、交警都来也止不住我拖不走我。
等我哭累的时候便起来拍了拍屁股。
那时天该黑了。
办法总会出现的。
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
但所有事总是有办法解决的,会以一个结果结束。
人不会一辈子迷路,一辈子吃布丁,一辈子哭,人会遭遇一个结果,不管是好的坏的,总有个收尾,跟日落一样铁定。
我回头看时,看到塔米娜就在路口,路口,出口,有塔米娜,她已经摆脱了小人国的孩子们,走向了永生。无论我受辱或被抛弃,她都会轻轻把我抱进怀里,渐渐的,我也可以拥有和她一样的眼神,拥有和她一样的释然。我们都知道,那里包含了什么。’”


来时路已模糊不可辨,未来路亦隐藏在漫漫大雾中,她被包围在其中,连呼喊的力气都所剩无几。情人走了,再不回来,她也只有往前走,再不回去。愤怒的感受力最终也会冷却。被疲累侵占时,只愿埋藏在水里,看水纹淹没星空,而曾经无比真实绚烂的痛苦,也将为黑夜抚慰,变成回忆时的一道微笑。
分享到: QQ空间QQ空间 腾讯微博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腾讯朋友
分享分享0 收藏收藏0 顶0 踩0

6

主题

1

好友

1673

积分

论坛游民

Rank: 3Rank: 3

2#
发表于 2009-7-31 11:54:02 |只看该作者
这一篇非常适合加入米兰昆德拉这样的名字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黑蓝

手机版|Archiver|黑蓝文学 ( 京ICP备15051415号-1  

GMT+8, 2025-8-8 03:49

Powered by Discuz! X2.5

© 2001-2012 Comsenz Inc.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