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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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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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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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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57:5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一我妈是村里的妇女主任，象所有８０年代的妇女主任那样，我妈整日奔忙于各种夫妻纠纷、妇女生育，以及各类酒席间。那些酒席，我至今印象深刻，在某户人家的屋檐下，在昏暗的灯光下，晃动着一张张膨胀的血红的脸，一浪高过一浪响彻云霄的划拳声，然后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如同在工作中一样，我妈在酒桌上，也是所向披靡的女英雄。她的豪爽、她的讲情义，在酒桌上发挥得淋漓尽致。我也多次在我妈的带领下，加入过那样的酒席，我坐在那儿，吃着各类平时不常吃的菜，先起还挺愉快，但我吃饱后，坐在那儿就觉得难受了，我与那儿的气氛格格不入，他们沉醉于互相劝酒、喝酒带来的欢乐中，那些人，把酒灌来灌去，吃得脖子粗，脸红，但他们还要喝，仿佛只有喝醉了，这顿饭才算圆满。当然，我妈在酒席上发挥的时候，多数时候，我是一个人留在家里。我爸那时在一个大集体企业上班，要上深夜班，也顾不上我。不过，我也渐渐习惯了，一个人在家，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跟自己玩。我会把自己倒挂在床上，就是两只脚支在床边的墙壁上，头抵在床上，我感觉那样子做，挺带劲。摆好了姿势，我就开始给自己讲故事。不讲故事时，我就对着镜子唱歌，不过在晚上，我还是挺怕照镜子，总觉得那闪闪的玻璃里，会钻出什么东西来。我也翻家里的抽屉。我妈床头的抽屁里，放了好多东西，户口本呀，草纸、还有我妈用得月经带。我很小就知道月经了，我妈在晚上，在我面前换洗时，有时会拿出根长长的布做得带子。当我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根长条带子上时，我妈就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告诉我，那血是月经，如果女人不来血，就不会生孩子了。她这样说的时候，虽然没有抬头看我，但她的语调是愉快的。若干年后，当上初二的我第一次来月经时，我就想到我妈当年对我说过的话，立即安心了，我知道我同我妈一样，是个正常的女人了。再回过来说，我那次在翻抽屁时，翻到了一个盒子，里面有好几个纸袋。那个盒子，我妈将它放到抽屁里时，我也在旁边，她对我说，那是要分给村里的妇女的东西，你不要乱动。我看到盒子时，再次想到了我妈曾对我说过的话，我觉得她不在，我不防动一下。我将盒子里的纸袋一个个取了出来，放在了床上。我在取纸袋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怪味。我将纸袋打开了，然后一个乳白色的环形橡胶圈跳了出来。我的眼睛一亮，觉得它的样子跟未吹起的汽球一样，我干嘛不试试将它们吹起来。然后我真吹了，吹了一个又一个，真如我所料，那些乳白色的橡胶圈，吹起来后，就是一个个乳白色的汽球了。我为自己忽然而来的灵感而兴奋不已，而且我第一次想到了我妈当妇主女任的好处，原来还可以拿到那么多可用来当汽球的圈子。那个晚上，当我妈醉熏熏地回来时，我还没睡，正在房里将那些乳白色的汽球，在空中拍过来又拍过去的，玩得起劲。多余的那几只，我还分别将它们挂在了床头、椅子上，总之，整个房间，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当然多年后，回想起那个夜晚的事，我还是会感到无比的羞愧。　不管怎样，我还是一个孤独的孩子。尽管曾经，我很相信了我妈说得话，她说只生一个孩子多好。她这样说的时候，还给我看一本贴了我小照的小红本，那是独生女子证。有了这本小红本，每年，还可以领到一笔国家奖励给我们的钱，这是件多么光荣的事呀。在我妈的鼓吹下，那个时候，每每看到路口贴着一个妈妈怀抱着一个孩子的图片时，我便也由衷地感叹，只生一个多好，那图上的妈妈和孩子笑得多幸福。那时，我已经知道计划生育了，我妈工作的重头戏就是搞好村里的计划生育，不能有未婚同居的人，那是很可耻的事，我常听到由我妈嘴里吐出来的四个字：非法同居。我妈恨恨地说着时，我也为那些非法同居的男女感到可耻起来。还有一项就是抓超生的“大肚子”，后者的任务更为艰巨。我妈曾为了抓到一个逃去娘家的本村的“大肚子”，而同村里的治保主任翻山越岭，赶至一个陌生的遥远的村庄。他们到达那个“大肚子”的娘家时，天色已近黄昏，门口的狗还不停地叫吼着，但这一点也吓不倒我妈，反而增添了她的勇气。她一手拨开倚在门口企图阻止我妈他们进入的“大肚子”的妈，进去后,她和治保主任俩人找了楼下、楼下，找了门后、床底，都没有。望着还倚在门边的“大肚子”母亲脸上浮起的得意的笑，我妈忽然掉头直奔已找过一遍的灶间，在一大捆干柴后，揪出了头发蓬乱的“大肚子”。　当我妈自豪地向我们讲述她的那些事迹时，我想到的却是，她和治保主任俩个人，一起翻山越岭，那他们得走很长的一路，在路上他们一定相互照顾，如果一天到不了，那不还得夜宿旅馆。当然，我很快会阻止自己的遐想。我妈是一个多么敬业的人呀，她性格豪爽、衣着朴素，从不穿裙子、涂口红、戴任何手饰，她是一个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村干部。我又扯远了，前面我说过，我是一个孤独的孩子。在我享受了独生子女证和那些“只生一个孩子好”的宣传图带来的短暂欢愉后，大多数的时间里，我感受到的是一个人的孤独寂寞。有个夏日的午后，我一个人躺在地板的草席上，翻过来翻过去的，不想写作业，也睡不着，然后我就点燃了一截用剩的蜡烛头，看着小小的火苗在我跟前一跳一跳的，忽然地就伤感起来，我觉得自己在那刻象极了那个小火苗，多么孤独。我想到“孤独”这个词的时候，又激动了起来，为着自己能想到那么深奥的词。一个人会孤独，那么再多一个人肯定就不会了。我躺在草席上开始做“白日梦。”我给自己设想了一个哥哥。弟妹，我是不要的，要来的，还得我照顾，不合算。姐姐，也不太想要。一想到姐姐，我就联想到身边同伴的姐姐，俩姐妹为了一块橡皮，打得鸡飞狗跳。而想到哥哥时，就不一样了。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仿佛闻到了从很远地方传来的气息。哥哥于我来说是充满了陌生的诱惑。我想象中的哥哥有着高高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睛，还有温暖的笑。在我做不出题时，他会帮我做；在我一个人时，他会陪我玩；而他出门时，我可神气地跟在他的身后，我跟着他，走在村庄里，一切变得那么不一样，天空忽然间变得那么晴朗，道路变得开阔，我看着哥哥高高大大的身影晃动在眼前，心里是满满的骄傲与欢喜。这么想着，我几乎是陶醉了，在席子上，侧着自己的身子，不愿醒来。　　　　　二我妈在当了若干年妇女主任后，又即将接任村长一职，那么找一个接替她的人，成了一件紧迫的事。我妈在翻找了村里所有已婚妇女的资料后，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一个叫菊萍的女人身上。菊萍是高中毕业的，这在８０年代的农村是个很高的学历。菊萍第一次走进我家大门时，是傍晚是分，以后，她也多数在这个时候来我家。那天，她来时，我们正在吃饭。我妈听到了敲门声，慌忙跑进了里屋，换下了穿在身上的一条裙子。我妈已开始试着在洗完澡后穿裙子，但还不习惯在外人面前穿，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我和爸爸能目睹我妈穿裙子的样子。我拉开门时，我妈已在里屋套上了外裤，听到来的人是女声，我妈提着裤子，从里屋出来。我妈笑着说，菊萍，你坐呀。我回到饭桌上，开始打量这个叫菊萍的女人。这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头发用了一个发卡在后面盘起，虽然脸盘子有点大，但从发际滑落的几缕头发，很好地遮掩了这一缺点。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她看着我们吃，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我妈说话。在我们吃完后，她又帮着我妈整理饭桌。吃完饭后，我在饭桌前写作业，我妈拿出了毛线篮。我发现，每当有村里的妇女来我家走动时，我妈就喜欢拿出毛线篮，不知是不是怀了遇到难题可随时请教的想法。我妈打起了毛线，菊萍在边上帮我妈绕毛线，绕了几圈后，她忽然说了一句话，就是这一句话，惹得我和我妈很高兴。她说，“其实你们家阿乔，细看得话，长得挺秀气的。”我听了菊萍的话，埋首写字的头，埋得更低了，脸不好意思地红了，心里其实是欢喜得要命。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皮肤黑黑、身材胖胖的女孩，因为我同我妈出门时，遇到相识的人，她们只会对我妈说，你们家阿乔又长高了。有人说我好看，这还是头一次。我妈听了菊萍的话，更是笑咧了嘴。我抬头时，发现我妈正用满是期许的目光望着我，好象在她目光的抚慰下，我在以后能长得更好。当然我妈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她自己在长相上，没长好，自然希望能在女儿身上弥补点遗憾。这会儿，你大概也看出来了，菊萍是个伶俐的人，很能讨人欢心。这以后，菊萍来我家的频率越来越高，每次来了都会帮我妈整理饭桌，在我妈拿出毛线时，同我妈探讨各种不同的针法。当然，我妈也会派点村里的活给她，如发发什么开会通知、妇女身体检查单，这些菊萍都很乐意做。如果菊萍不想当妇女主任的话，她就是个很好的妻子和孩子的母亲，她温良、贤惠，象所有的农村家庭妇女一样，在打理完家务后，坐在家门口的弄堂里，打打毛衣，嗑嗑瓜子，说说这家长，那家短的。她的生活每天都是一个样，可也没什么不好的，那么安份，让人放心。可菊萍偏是个象我妈那样有着上进心的人，她把我妈视为自己努力追赶的对象，在她向我妈的生活靠近的时候，却忽略了至为重要的一点。先前，我已提过，我妈是一个长相普通，严格说甚至连普通也够不上的女人，她性格豪爽，举止作派已是一个标准的女干部形象，在她身上，女性的特征已被掩没。正是这点，当她与她的男性工作伙伴在外头奔忙或交谈至深夜时，我的父亲及其他的人都不会对她产生任何怀疑。可是菊萍不一样，她的性格是玲珑乖巧，穿着打扮，举止言行是个可人的小妇人。夏天的那会，她来我家，身着淡黄色的连衣裙，如果恰好是洗了头，那么来时就会披着长发，身上散发着迷人的气息。她说话的声音轻轻悠悠，语调很是好听。有一度，我暗地里偷偷地模仿着她的声调说话，在我模枋她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陌生的人，这种体验，让人有着暗暗的不安的兴奋。那一天，在傍晚时分，菊萍又来了。这一次她来时，在我家碰上了与我妈谈事的村支书，一个四十来岁，精神抖擞的男人。我妈把菊萍介绍给村支书认识，然后谈话便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但菊萍刚坐下不一会儿，我妈就有事要走开了。记不清具体是什么事，让她走开的，不外乎是哪户人家的老公又与老婆打架了，或是婆婆与儿媳闹上了矛盾。我妈出门时，转身对坐在椅子上的男支书和菊萍说，你们先坐坐，我去去就来。说完，我妈就一个扭头，走了。可我妈走后，并没有如她自己所知的，去去就来。在我抄完了两篇课文的词汇后，我妈还没有回来。而这边，菊萍与村支书的谈话却转入了另一种氛围。在我写作业的时候，他们就坐在饭桌旁说话，他们说着渐渐地忘记了我的存在。菊萍那天是洗过头来的，所以那天她的头发没有盘起来，而是随意披散着。在她低下头去的时候，原来披在肩上的长发不时地垂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颊，使她的样子看上去更显得妩媚动人。我想起了，那天后来还停了电。所以我是点了蜡烛在桌上写作业，他们则在摇曳的烛光中继续交谈。有一刻，我发现，他们几乎不是在说话，而是在低语了。男书记用笑盈盈的目光看着菊萍，菊萍则低侧着头，用低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话，大拇指的指甲盖不时地在饭桌上划过来划过去，那样子就象个害羞的女学生。他们那样说着话的时候，确是忽略了我，他们以为我一个上二三年级的小学生懂什么，他们不知道在那时，我已看过两本琼瑶阿姨的小说了，对于男女之情在书本中已领略深刻。当我后来抬头时又发现，男书记正用热辣辣的目光看着菊萍时，我感到浑身不自在起来。我厌恶起他们弄出来的如烛光般暖昧的语调和眼神，我替他们感到可耻，这种可耻的感觉，如同我妈说“非法同居”四个字时，让我感受到的。我也替自己难受，要夹在这样一对可耻的人中间，而且还得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得不说，我是个嗅觉感敏的女孩，在我妈进一步拉拢菊萍向村党组织靠拢的时候，菊萍的老公，在一个礼拜天的午后出现在我家。那是个委琐的男人，有个尖尖的下巴。说起话来的时候，嘴角就不停地钻出白沫子来，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说话时，嘴角会钻出那么多白沫子来。当他的两掰嘴唇上下合动时，我就抬着头盯着他的嘴角看，他抬起手背，抹了下嘴，白沫子没了，但当他再次开口时，白沫子就又钻出来了。他在讲菊萍与男书记的事，我妈对他的话，很是吃惊，半信半疑的样子。我倒是没感到意外，反倒有点幸灾乐祸，仿佛那个夜晚的恶气一下子全出了，两个可耻的人，终于败露了。那男人说，我背着锄头，从田里回来，快近家门时，我站在田埂上，抬头望向我家的楼。那楼是我上半年新造好的，每次从田里回来时，我都要站在田埂上，好好看它。我看到了楼上的窗口上，出现的菊萍的头，我笑了一下，我想这会，菊萍可能正要下楼，给我做晚饭了。可当我再看时，却看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头在窗口上出现，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我敢肯定，就是他，不会有错的。我妈问，那你到家时，怎么样了？那男人痛惜地摇了摇头，继续吐他的白沫星子。奶奶的，还是让那畜牲跑了。可是我敢肯定，他们一定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妈将煤气灶的火关小了点，又将锅盖盖上，转身安慰男人，也许事情并不是你想象得那么糟。我妈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是痛心的神情,倒不是她相信了男人的话，而是觉得菊萍这人不能用了，她有着这样一个老公，在事情还没弄明白前，就四处张扬着说。有着这样老公的女人是做不了妇女主任的。这件事后，我妈明显地冷淡了菊萍，菊萍也确是不太来我家了。那个男人，后来又跑来过一次，是在隔了一个月后。他说又看到自己老婆跟男书记在一起了。我妈问，在哪看到的？他说在田里。他看到菊萍在河对岸的田里走着，远远地，在她的身后，跟着男书记，他们朝着一个方向走。男人在说到男书记的时候，用得是畜牲两字来指代。“可是，我离得太远了，等我赶过去，俩人早已消失在茫茫的稻田中。”男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嘴角还象青蛙那样吐着白沫。这一      次，我妈不耐烦了,甚至还有点生气。“你一点证据没有，不要乱说人家。”这里的人家当然指代的是村支书，我妈觉得必要时也得维护下村组织的形象。“这样的事，你以后不要来说了，况且，你老婆现在也不干村里的事了，妇女主任的人选，我已另定了。”我妈说得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那男人果然不再说什么了，听了后还很感激地对我妈哈了哈腰，走了。菊萍还是做回了原来的菊萍，她混迹于家庭妇女的行列，坐在弄堂里，跟她们打毛衣，嗑瓜子，偶尔地说点无关痛痒的夫妻间的事，惹来一群妇女的笑。时常地，我还会从其他来到我家的妇女口中，听到点菊萍的状况，只是她自己再也没来过我家。当然我家还是照旧的热闹。在我们吃晚饭的时候，还会有不同的人到来。在菊萍之后，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开始高频率地出没于我们家。这一次，我妈接受了上次的教训，这个新的接班人，有着同我妈一样豪爽的性格，笑起来时，身子抖得象下鸡蛋的母鸡，而且嗓门粗大，动作夸张。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在她说着话的时候，我妈用安心地眼神看着她，就象看着自己一样。                                                      07年5月5日                      一我妈是村里的妇女主任，象所有８０年代的妇女主任那样，我妈整日奔忙于各种夫妻纠纷、妇女生育，以及各类酒席间。那些酒席，我至今印象深刻，在某户人家的屋檐下，在昏暗的灯光下，晃动着一张张膨胀的血红的脸，一浪高过一浪响彻云霄的划拳声，然后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如同在工作中一样，我妈在酒桌上，也是所向披靡的女英雄。她的豪爽、她的讲情义，在酒桌上发挥得淋漓尽致。我也多次在我妈的带领下，加入过那样的酒席，我坐在那儿，吃着各类平时不常吃的菜，先起还挺愉快，但我吃饱后，坐在那儿就觉得难受了，我与那儿的气氛格格不入，他们沉醉于互相劝酒、喝酒带来的欢乐中，那些人，把酒灌来灌去，吃得脖子粗，脸红，但他们还要喝，仿佛只有喝醉了，这顿饭才算圆满。当然，我妈在酒席上发挥的时候，多数时候，我是一个人留在家里。我爸那时在一个大集体企业上班，要上深夜班，也顾不上我。不过，我也渐渐习惯了，一个人在家，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跟自己玩。我会把自己倒挂在床上，就是两只脚支在床边的墙壁上，头抵在床上，我感觉那样子做，挺带劲。摆好了姿势，我就开始给自己讲故事。不讲故事时，我就对着镜子唱歌，不过在晚上，我还是挺怕照镜子，总觉得那闪闪的玻璃里，会钻出什么东西来。我也翻家里的抽屉。我妈床头的抽屁里，放了好多东西，户口本呀，草纸、还有我妈用得月经带。我很小就知道月经了，我妈在晚上，在我面前换洗时，有时会拿出根长长的布做得带子。当我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根长条带子上时，我妈就有几分不好意思地告诉我，那血是月经，如果女人不来血，就不会生孩子了。她这样说的时候，虽然没有抬头看我，但她的语调是愉快的。若干年后，当上初二的我第一次来月经时，我就想到我妈当年对我说过的话，立即安心了，我知道我同我妈一样，是个正常的女人了。再回过来说，我那次在翻抽屁时，翻到了一个盒子，里面有好几个纸袋。那个盒子，我妈将它放到抽屁里时，我也在旁边，她对我说，那是要分给村里的妇女的东西，你不要乱动。我看到盒子时，再次想到了我妈曾对我说过的话，我觉得她不在，我不防动一下。我将盒子里的纸袋一个个取了出来，放在了床上。我在取纸袋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怪味。我将纸袋打开了，然后一个乳白色的环形橡胶圈跳了出来。我的眼睛一亮，觉得它的样子跟未吹起的汽球一样，我干嘛不试试将它们吹起来。然后我真吹了，吹了一个又一个，真如我所料，那些乳白色的橡胶圈，吹起来后，就是一个个乳白色的汽球了。我为自己忽然而来的灵感而兴奋不已，而且我第一次想到了我妈当妇主女任的好处，原来还可以拿到那么多可用来当汽球的圈子。那个晚上，当我妈醉熏熏地回来时，我还没睡，正在房里将那些乳白色的汽球，在空中拍过来又拍过去的，玩得起劲。多余的那几只，我还分别将它们挂在了床头、椅子上，总之，整个房间，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当然多年后，回想起那个夜晚的事，我还是会感到无比的羞愧。　不管怎样，我还是一个孤独的孩子。尽管曾经，我很相信了我妈说得话，她说只生一个孩子多好。她这样说的时候，还给我看一本贴了我小照的小红本，那是独生女子证。有了这本小红本，每年，还可以领到一笔国家奖励给我们的钱，这是件多么光荣的事呀。在我妈的鼓吹下，那个时候，每每看到路口贴着一个妈妈怀抱着一个孩子的图片时，我便也由衷地感叹，只生一个多好，那图上的妈妈和孩子笑得多幸福。那时，我已经知道计划生育了，我妈工作的重头戏就是搞好村里的计划生育，不能有未婚同居的人，那是很可耻的事，我常听到由我妈嘴里吐出来的四个字：非法同居。我妈恨恨地说着时，我也为那些非法同居的男女感到可耻起来。还有一项就是抓超生的“大肚子”，后者的任务更为艰巨。我妈曾为了抓到一个逃去娘家的本村的“大肚子”，而同村里的治保主任翻山越岭，赶至一个陌生的遥远的村庄。他们到达那个“大肚子”的娘家时，天色已近黄昏，门口的狗还不停地叫吼着，但这一点也吓不倒我妈，反而增添了她的勇气。她一手拨开倚在门口企图阻止我妈他们进入的“大肚子”的妈，进去后,她和治保主任俩人找了楼下、楼下，找了门后、床底，都没有。望着还倚在门边的“大肚子”母亲脸上浮起的得意的笑，我妈忽然掉头直奔已找过一遍的灶间，在一大捆干柴后，揪出了头发蓬乱的“大肚子”。　当我妈自豪地向我们讲述她的那些事迹时，我想到的却是，她和治保主任俩个人，一起翻山越岭，那他们得走很长的一路，在路上他们一定相互照顾，如果一天到不了，那不还得夜宿旅馆。当然，我很快会阻止自己的遐想。我妈是一个多么敬业的人呀，她性格豪爽、衣着朴素，从不穿裙子、涂口红、戴任何手饰，她是一个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村干部。我又扯远了，前面我说过，我是一个孤独的孩子。在我享受了独生子女证和那些“只生一个孩子好”的宣传图带来的短暂欢愉后，大多数的时间里，我感受到的是一个人的孤独寂寞。有个夏日的午后，我一个人躺在地板的草席上，翻过来翻过去的，不想写作业，也睡不着，然后我就点燃了一截用剩的蜡烛头，看着小小的火苗在我跟前一跳一跳的，忽然地就伤感起来，我觉得自己在那刻象极了那个小火苗，多么孤独。我想到“孤独”这个词的时候，又激动了起来，为着自己能想到那么深奥的词。一个人会孤独，那么再多一个人肯定就不会了。我躺在草席上开始做“白日梦。”我给自己设想了一个哥哥。弟妹，我是不要的，要来的，还得我照顾，不合算。姐姐，也不太想要。一想到姐姐，我就联想到身边同伴的姐姐，俩姐妹为了一块橡皮，打得鸡飞狗跳。而想到哥哥时，就不一样了。我的心跳开始加速，仿佛闻到了从很远地方传来的气息。哥哥于我来说是充满了陌生的诱惑。我想象中的哥哥有着高高的额头和明亮的眼睛，还有温暖的笑。在我做不出题时，他会帮我做；在我一个人时，他会陪我玩；而他出门时，我可神气地跟在他的身后，我跟着他，走在村庄里，一切变得那么不一样，天空忽然间变得那么晴朗，道路变得开阔，我看着哥哥高高大大的身影晃动在眼前，心里是满满的骄傲与欢喜。这么想着，我几乎是陶醉了，在席子上，侧着自己的身子，不愿醒来。　　　　　二我妈在当了若干年妇女主任后，又即将接任村长一职，那么找一个接替她的人，成了一件紧迫的事。我妈在翻找了村里所有已婚妇女的资料后，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一个叫菊萍的女人身上。菊萍是高中毕业的，这在８０年代的农村是个很高的学历。菊萍第一次走进我家大门时，是傍晚是分，以后，她也多数在这个时候来我家。那天，她来时，我们正在吃饭。我妈听到了敲门声，慌忙跑进了里屋，换下了穿在身上的一条裙子。我妈已开始试着在洗完澡后穿裙子，但还不习惯在外人面前穿，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我和爸爸能目睹我妈穿裙子的样子。我拉开门时，我妈已在里屋套上了外裤，听到来的人是女声，我妈提着裤子，从里屋出来。我妈笑着说，菊萍，你坐呀。我回到饭桌上，开始打量这个叫菊萍的女人。这是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头发用了一个发卡在后面盘起，虽然脸盘子有点大，但从发际滑落的几缕头发，很好地遮掩了这一缺点。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她看着我们吃，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我妈说话。在我们吃完后，她又帮着我妈整理饭桌。吃完饭后，我在饭桌前写作业，我妈拿出了毛线篮。我发现，每当有村里的妇女来我家走动时，我妈就喜欢拿出毛线篮，不知是不是怀了遇到难题可随时请教的想法。我妈打起了毛线，菊萍在边上帮我妈绕毛线，绕了几圈后，她忽然说了一句话，就是这一句话，惹得我和我妈很高兴。她说，“其实你们家阿乔，细看得话，长得挺秀气的。”我听了菊萍的话，埋首写字的头，埋得更低了，脸不好意思地红了，心里其实是欢喜得要命。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皮肤黑黑、身材胖胖的女孩，因为我同我妈出门时，遇到相识的人，她们只会对我妈说，你们家阿乔又长高了。有人说我好看，这还是头一次。我妈听了菊萍的话，更是笑咧了嘴。我抬头时，发现我妈正用满是期许的目光望着我，好象在她目光的抚慰下，我在以后能长得更好。当然我妈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她自己在长相上，没长好，自然希望能在女儿身上弥补点遗憾。这会儿，你大概也看出来了，菊萍是个伶俐的人，很能讨人欢心。这以后，菊萍来我家的频率越来越高，每次来了都会帮我妈整理饭桌，在我妈拿出毛线时，同我妈探讨各种不同的针法。当然，我妈也会派点村里的活给她，如发发什么开会通知、妇女身体检查单，这些菊萍都很乐意做。如果菊萍不想当妇女主任的话，她就是个很好的妻子和孩子的母亲，她温良、贤惠，象所有的农村家庭妇女一样，在打理完家务后，坐在家门口的弄堂里，打打毛衣，嗑嗑瓜子，说说这家长，那家短的。她的生活每天都是一个样，可也没什么不好的，那么安份，让人放心。可菊萍偏是个象我妈那样有着上进心的人，她把我妈视为自己努力追赶的对象，在她向我妈的生活靠近的时候，却忽略了至为重要的一点。先前，我已提过，我妈是一个长相普通，严格说甚至连普通也够不上的女人，她性格豪爽，举止作派已是一个标准的女干部形象，在她身上，女性的特征已被掩没。正是这点，当她与她的男性工作伙伴在外头奔忙或交谈至深夜时，我的父亲及其他的人都不会对她产生任何怀疑。可是菊萍不一样，她的性格是玲珑乖巧，穿着打扮，举止言行是个可人的小妇人。夏天的那会，她来我家，身着淡黄色的连衣裙，如果恰好是洗了头，那么来时就会披着长发，身上散发着迷人的气息。她说话的声音轻轻悠悠，语调很是好听。有一度，我暗地里偷偷地模仿着她的声调说话，在我模枋她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陌生的人，这种体验，让人有着暗暗的不安的兴奋。那一天，在傍晚时分，菊萍又来了。这一次她来时，在我家碰上了与我妈谈事的村支书，一个四十来岁，精神抖擞的男人。我妈把菊萍介绍给村支书认识，然后谈话便从两个人变成了三个人。但菊萍刚坐下不一会儿，我妈就有事要走开了。记不清具体是什么事，让她走开的，不外乎是哪户人家的老公又与老婆打架了，或是婆婆与儿媳闹上了矛盾。我妈出门时，转身对坐在椅子上的男支书和菊萍说，你们先坐坐，我去去就来。说完，我妈就一个扭头，走了。可我妈走后，并没有如她自己所知的，去去就来。在我抄完了两篇课文的词汇后，我妈还没有回来。而这边，菊萍与村支书的谈话却转入了另一种氛围。在我写作业的时候，他们就坐在饭桌旁说话，他们说着渐渐地忘记了我的存在。菊萍那天是洗过头来的，所以那天她的头发没有盘起来，而是随意披散着。在她低下头去的时候，原来披在肩上的长发不时地垂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颊，使她的样子看上去更显得妩媚动人。我想起了，那天后来还停了电。所以我是点了蜡烛在桌上写作业，他们则在摇曳的烛光中继续交谈。有一刻，我发现，他们几乎不是在说话，而是在低语了。男书记用笑盈盈的目光看着菊萍，菊萍则低侧着头，用低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话，大拇指的指甲盖不时地在饭桌上划过来划过去，那样子就象个害羞的女学生。他们那样说着话的时候，确是忽略了我，他们以为我一个上二三年级的小学生懂什么，他们不知道在那时，我已看过两本琼瑶阿姨的小说了，对于男女之情在书本中已领略深刻。当我后来抬头时又发现，男书记正用热辣辣的目光看着菊萍时，我感到浑身不自在起来。我厌恶起他们弄出来的如烛光般暖昧的语调和眼神，我替他们感到可耻，这种可耻的感觉，如同我妈说“非法同居”四个字时，让我感受到的。我也替自己难受，要夹在这样一对可耻的人中间，而且还得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不得不说，我是个嗅觉感敏的女孩，在我妈进一步拉拢菊萍向村党组织靠拢的时候，菊萍的老公，在一个礼拜天的午后出现在我家。那是个委琐的男人，有个尖尖的下巴。说起话来的时候，嘴角就不停地钻出白沫子来，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说话时，嘴角会钻出那么多白沫子来。当他的两掰嘴唇上下合动时，我就抬着头盯着他的嘴角看，他抬起手背，抹了下嘴，白沫子没了，但当他再次开口时，白沫子就又钻出来了。他在讲菊萍与男书记的事，我妈对他的话，很是吃惊，半信半疑的样子。我倒是没感到意外，反倒有点幸灾乐祸，仿佛那个夜晚的恶气一下子全出了，两个可耻的人，终于败露了。那男人说，我背着锄头，从田里回来，快近家门时，我站在田埂上，抬头望向我家的楼。那楼是我上半年新造好的，每次从田里回来时，我都要站在田埂上，好好看它。我看到了楼上的窗口上，出现的菊萍的头，我笑了一下，我想这会，菊萍可能正要下楼，给我做晚饭了。可当我再看时，却看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头在窗口上出现，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我敢肯定，就是他，不会有错的。</sp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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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57:59 |只看该作者

班主进来一下，我这篇东西多发了一遍，但无论我怎么删除，多发的一遍就是删不了。真是奇怪。如果班主看到了，麻烦帮我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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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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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POST-B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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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57:59 |只看该作者

在她向我妈的生活靠近的时候，却忽然了至为重要的一点。这个“忽然”是否应为“忽略”？小说看了一遍，整体感觉是故事讲得很得体，除了“不得不说，我是个嗅觉感敏的女孩，在我妈进一步拉拢菊萍向村党组织靠拢的时候，菊萍的老公，在一个礼拜天的午后出现在我家。”这一段前后两自然段的部分，衔接上有些仓促。另外，吹气球那一部分，对于推动小说前进、对于小说的整体结构而言，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但是也仅此而已。个人认为，这个小说所讲的故事足够有张力了，本身也具备小说的趣味性，人物塑造也相当简练。但作者应该在叙述的语言上进一步要求自己，否则这篇文字只能停留在“故事”的水平上。另，很想知道作者的年纪。这个小说的背景是80年代，我很感兴趣。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5-7 16:54:30编辑过]

风向一变，我觉得那呛人的火苗几乎要灼烧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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