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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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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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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25 09:00:2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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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留了彼此的电话号码，也在QQ上聊过几句，但从他毕业回福州到现在，我们却没有真正联系。正巧前天手机被人偷了，又换了一个，所以当油条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想当然以为是业务员，张口就来一句油腔滑调的“您好！”

油条愣了一下，说：“您好”，然后说自己是油条，下午要不要打球。

我匆匆吃了午饭，走来走去。等肚子不感觉饱了，就匆匆拉上鞋跟，抱着球出去了。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打球了，真想走路的时候，水泥地能突然掉下去消失掉一块，好让我走快一点。走了挺远才想起，福州到处在修路，站牌都撤掉了，而临走前匆忙上网查了一下路线，可是忘查到宝龙广场后，应该从哪个方向坐10路车。

天挺冷的，站牌下的人们都穿得很灰暗。我身上是黄色球衣，还抱个球，多少有一些人看我，不过这使我感觉挺好的——有些奇怪，当我坐下来，看到球衣金黄色的一角，却有些激动，期待也许今天有点不同。

依旧是默默无声的坐车，直到某个人站起来，直到他跌跌撞撞在门口稳住身体，然后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仿佛这串动作是为了最后证明之前的沉默必定是合理的，每个人对其他人的冷漠是生活的真理，它隐藏在一连串自然的物理定律中。我早知道26路改道了，不过心里还是惊了一下，然后才发现并不影响。万象城广场在做汽车销售的活动，三个穿粉红色蓬裙的女孩，分别拿着一根魔棒在跳舞，肢体像不安跳动的球，有些挑逗。舞台前面围了不少人，我要面对着围观的人群，绕过规整停着的汽车，走到人群后面的保龙广场去，我想回头多看几眼，但感觉很不自在，索性就不看了。

我虚假地以为整个福州我都认识了，然后想当然以为直接沿着工业路那个方向坐。我感觉自己会走上正确的道路，而且，再说，我并不在意是否坐错。上了10路车，发现车窗玻璃上，雨滴一点一点增多。下雨了。这倒是让我感到惆怅。车挤，我抓好扶手，抬头一看路线图，发现真坐反了。因为没有站牌，司机停车要看等车的人们所站的位置。而这一站又没有等车的人，所以司机只是稍微减速，象征性地表示有停车的意思，然后就直接开走了。我不得不大喊一声：

“停车！”

下车了。路边被挖出一条很深的沟，一些石块堆着，一堆沙使我想起小时候，国道修筑到家乡的那一年，我们经常爬到巨大的沙堆上。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沙堆，那么均衡的东西，每一粒沙的大小、颜色都是一样的。我始终记得，当初由沙子带来的，对远方大海的幻想一直笼罩在我见到这些沙子的每一刻。小时候贪玩，自然不懂得那种惊奇带来的激动情绪，再往前面走一点点，就能够细化成为具体的幻想。什么样的河流才有那么多的沙子，什么样的流水才能画出鹅软石缓慢的纹理，是否还有更奇异的贝壳埋在沙堆的某一处。

我忍不住在飞过渠道的时候，抹了一脚沙子，轻轻一陷，软软的。好像温柔的童年瞬间一闪而过。到了对面站牌，摸了腰包，发现没有零钱了，只好到附近唯一的一家小店铺买了个打火机。现在我就有两个打火机了，这使我感觉很不舒服。我用新的打火机点了烟，给油条打去了电话，我说落雨了老大，他说应该不会真的下吧，我说那我拼了。烟抽了一半，车来了。反方向的10路车并不拥挤，我找了一个位子，心里还想着那个多余的打火机。我突然感觉到，自己又会坐错车。

车开了很久，焦虑使我一直抓着手机看来看去，却不知道坐了多长时间。这个乌云沉闷的下午使我很紧张。听到“证照中心到了”，我飞到了门口，双腿一起用力，痛快地跳了下去。看看四周，完全陌生，陌生的建筑，陌生的人群。它们会占据你的感观，使你不那么留意自己的孤独，心门不会关上。我围着椭圆形的体育场走了半圈，在它内部的东边找到了露天篮球场。许多人在打球，感觉都是一样的，分不清他们之间的区别。我又给油条打了一个电话，他说自己穿白色衣服，牛仔裤。我一看，好多白色衣服的，于是就看谁穿牛仔裤。看了一下，感觉又乱了，只好以篮框为单位，一个个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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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着，带着笑意，心口虽然很满，很激动，但只是伸出拳与他对了一下。哈，轻轻的，然后说：“你小子……”他正要走向我，球却从侧面飞向他，使他转过来的身体突然转回去，抢了一个篮板，然后扔给其他人。“来啦？”他说，目光又转了了回去。一个赤裸着上身，看起来像个高中生的男孩从他身边突破过去，他侧过身子，象征性地协防了一下。他没有上来与我对拳。我拍了几下球，向篮筐底下走去，再去寻找他，他已投入战斗了。

球场一侧两个个子很小的男孩，一个坐在球上，一个坐在自行车后座。油条对其余的人说开始打六个吧，他们有一组了。我把腰包放下，手机放在内侧袋子里，拉上了拉链。不能再弄丢了，我已经丢了六个手机啦。可能一直都会这样，坚持一两天，那些坏习惯又会悄悄伸出手，把属于你的东西从你生活里偷走。

油条他们一组有个大个子，不过太瘦，技术也不好。侧角打板对他来说应该易如反掌，而他却习惯性地使用勾手，总钩不进。另一组技术也不好，不过他们很自信，球一个接一个擦板进了。油条下场的时候，我正起来准备上场。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很瘦，肚子却长了几片肥肉。我拍拍他肚子，说长膘啦。他呼哧一下坐地上休息了。第一局我们打输了，小个中偏小的那个爱粘球，脑袋像长在球上一样，胯下运来运去，都过了人了又要胯下运回来，结果球不是丢掉，就是送别人手里。另外一个一看他运球，就站着不动了，友好地讽刺他，他也不反驳，一直笑呵呵的。我挺喜欢他们的。

我们下场的时候，油条一组又上了。就这样轮换着，到第三局的时候，我们才赢了下来。我身体热了，也开始爱说话起来。我持球准备单打，防守的那个拉起裤脚，逼上来，我试探了两下，突然说不行了，我软了。然后他直起身子，笑了。我突然加速突破进去，空蓝上进了。他就在后面说被你骗了。我感到自己一旦走进球场，就能够抛弃生活中陈旧的我，变成另外一个人，快乐的，使人愉快的，尊重别人的——能够找到一种自然而有信心的尊重。像一片微小的、轻轻的羽毛一样自由。我还想起一个爱踢足球的朋友，大学时上篮球课，后面二十几分钟打场子，他不会打篮球，那时候我们也不大说话，但感觉可以成为不一般的朋友——我感觉得到，我想他也这么感觉的。我突破的时候，他整个人冲了过来，善意地把我拉下来。这个动作其实非常危险，不过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希望踢球的时候，也那么给他来一下，不过我只能当守门员，开门球也开到对方后卫脚下。

我们一直玩到天黑，我也筋疲力尽。跳到栏杆外，贴着一排绿化带小便，然后跳回来，跟油条说先走了。油条说别走啊，一起吃饭。我想起这次过来打球，主要是见个面，吃饭也是必须的。这么一想，又放下了腰包，懊恼怎么可以提出先走。等他们打完，一想到等下还要找饭馆，和陌生人吃饭，坐一个小时的车，转车，心情又阴郁起来。

两个小个子和油条是同一个公司的，不过他们住的方向相反，到路口他们往西，我和油条往东。油条说起这一带好吃的店铺，价格等等，他知道的东西很多。经过一个温泉度假村的时候，他又讲了里面的消费情况。这些我只能听他说，我只好问一些以前他们宿舍朋友的去向。一个在北京上班，不过不怎么好，准备回西安，还有一个和女朋友一起考研，上了同一所学校，另一个在湛江当老师。联系我们的那个最重要的朋友，我们却一直没有提起。他知道我们肯定保持着联系，自不必多说。然后油条又把话题扯到湛江的军事港口上。虽然他也不怎么爱说话，但这已经够用了。中途他给女朋友打了个电话，说一起吃饭吧，又说没关系啦，是我的一个好朋友。电话挂断后，我问了她女朋友的名字。进店洗手的时候，我突然忘记了那个姓名，几乎感到恐惧。

还好这个名字一直没有用到。虽然都不大说话，但氛围还是很自然的。我们三个人点了四菜一汤，都很可口。刚打完球，都不怎么爱吃东西，剩下很多。从店里出来，油条说送我，我说送个屁，跟女朋友一起回去吧。他说没事，她有事情要做，让她先回去。我们走在天桥上，我问他真的不抽烟了？他说不抽了，露出一口白牙。我说再问一次，抽不抽。他说真不抽了。我就点了一根。刚走一步，他就说，给我一根吧。我们都大笑起来。

下天桥的时候，我问福州老朋友多吗，他说不多，比较散，然后又说有个女性朋友，人很好，要不要给介绍给你一下。我几乎感到恐惧，很没有礼貌地回答说不要了。车来了，我说你下次过来玩，他说好，路上小心。

又到了万象城。我抱着球，毫无目的看着对面“电影城”几个字。没有下雨。突然耳边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我愣了一下，一个女孩带着微笑着跟我说话。我却没有听出一个单词。她又说到金山公交总站往哪个方向坐车。我抬起手指着我们等车的前方。我说26路吧？她说15路也可以。她不是很漂亮，但会笑的女孩看起来很舒服。26路像我希望的那样，开来了，我上了车，她们有点惊讶。她们还在谈论这里是哪条路，那里是哪条路。然后又说41路车也有经过这里。41路是开往大学城的，大约可以猜测她们还是大学生。大概她们看我抱着个球，也以为我是在校生，所以才问我路的吧。她们到金山图书城下车了，对面的位子也瞬间空了。车到榕城广场的时候，我心里还在琢磨，是不是要下车，那边还有一个球场，可以再打一会球，因为，我好像没有想象得那么开心。

[ 本帖最后由韦乃文于 2008-11-25 11:26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