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余余

  圣诞节快到来的前一天，s想到了件事，她想约陈出来见一面。s把见面的时间定在凌晨五点，天介于黑暗与光明的转换间，一想到这样一个充满了想象的时刻，s立即就激动了起来。

  清晨清冽的空气让s的头脑变得异常兴奋。笔直的水泥路面一直插向灰蒙蒙的天边，走在上面，S觉得自己可以一口气地跑到路的尽头处。手里的一只塑料袋不时地拍打着S的腿部，那种悉簌的摩擦声，在S听来也是悦耳动听的。

   跑了一段，S将身子倚在路边的栏杆上，喘着气，前额的刘海，让风一片片地吹着。她并拿不准陈会不会来，她的双手抓着栏杆，撑开又拉近。如果陈不出现的话，也是很正常的事。但当她再一次手抓着栏杆俯身向前时，看到了远远地一个人影越来越近地朝她这边移来，s的脸上露出了笑。

   有那么一瞬，s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对于陈，她没有一点把握，但是他确是来了。
  这个象男孩一样的男人，竖着高高的蓝色毛衣领，缩着手来到了s的面前。

“你早在了？”

“哦，没有，刚到。”S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

陈站在S身旁，在轻轻地笑了。

她总是一下子显得很拘谨的，不知道再要说什么。刚刚清新空气建立起的来轻松愉悦的心情，现在又跑光了。

他忽然伸了伸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没想到清晨的空气那么好。”

“嗯，是呀。”

她将目光投向了一侧的河面，求助似的看着缓缓流淌着的河水，河面还是乌蒙蒙的颜色。

“打算去哪？”

“不知道。随便走走吧。”s说。

“你看到桥上有个人了吗？” 陈忽然抬起一只手，s看到那桥上有个妇女在踢腿练剑。

“那人就是我妈。“陈说。

“那怎么办？”

说完，俩人的脚步改变了方向，朝一条小弄堂拐去。

青砖跟老墙门开始在身边耸动着。

  “其实这样的弄堂很适合在清晨的时候走，它让人能很好地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陈顾自说话的样子，总象沉浸在一首诗里。跟S在一起时，他常会自言自语地说话，然后，S竖着无限倾慕的耳朵聆听。在s眼里陈就是个诗人，虽然他并不写诗，但是陈热爱一切的艺术，并对之有着独到的见解。

    S喜欢走这样的小弄堂，石板路面、旧旧的木门，灰白坚硬的石墙，这一切对S来说，充满了神秘与不可知的想象。她会想象陈在某个有着木格子窗的木楼上睡觉，偶尔地会砰地推开他的那扇小木窗，对着墙外的风景，沉呤。他的小屋里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各种书籍与影碟。

   S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并进一步想象陈看书时的姿势。

   “我以为这么好的空气，我会精神很好，但我感觉这会我最需要的还是一张床。”

“嗯？”

“我记得你好象有个亲戚也住在这一带吧。”

“……嗯。”
  s含糊地点了点头。她确是说过那样的话，那次因为想跟陈同走一段路。

“也许你这会儿，可以去你亲戚的家休息一会。”陈停下来，对着S说，S低垂着头，很遗憾地错过了陈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陈说完了这话，仿佛就此把s交托给了她那个亲戚似的，不等s作出任何反应，一个调头，小跑着离开了。当然他不忘在跑出一小段后，回过头朝着s挥挥手。“下次再见呀。”

  S站在原地，终于抬起头，目送着陈的蓝毛衣，一晃一晃地，在她面前，越来越小。

“他就是这个样子，任性而骄傲，可是这正是他与众不同的地方。”s想到那个站在桥头晨练的“妈妈”，很有可能是那个家伙临时杜撰出来的。可是，他就是那么的可爱，甚至在他毫不留情地批驳S的那些小练笔时，S也觉得他纯洁得像个孩子一样。

  这样想着，几乎跟一根门柱撞上。让S感到奇怪的是，石头门柱里的木门是半开着的。

   S推门进去，发现里面是个小小的院落，放下一个水缸后，就只容下一个屁股大小的空间。S趴着水缸，朝里看了看，浮动着树叶的水面，晃动着一个模糊的面影。很快，S的头从水缸上移开。四周的野草，几乎盖过S的膝盖，S直直地站了一会，感受着野草丛生带来的荒凉，忽然的，她觉得有点的难受，又有点的懊恼，那是一种再也无法弥补的遗憾。

   S在即将跨出院门的时候，才想到有必要将手中一直拎着的那只可怜的塑料袋处理一下，于是，s的手臂抡了一下，那只塑料袋便作抛物线状，落在了水缸的边上，同青青的苔藓靠在了
一起。

“看来，这家的主人也是个粗心鬼。”s将院门轻轻合上，又抬着头望了下楼上一侧的小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她喜欢那样的小木窗，觉得随时会有一个长发的女子，砰地推开窗子探出头来，一边的发梢上还插着把小木梳。

S走出弄堂，重新回到水泥路面时，空气还是那么清新地包裹着她，让她有一种才刚刚从家里出来，来到河边的错觉。只是这会天亮了不少，三三两两的行人，开始在她身边穿梭。她在水泥栏杆前，俯了下身，风里河面上吹过来，额前的刘海前一次被吹起。S忽然很想照一照自己，头发被风吹动时的自己。

   在第二天的一个清晨，两个穿警服的男人，敲开了 s家的门。S开门的时候，嘴里还插着牙刷。他们有了以下的对话。

“请问您是s小姐？”

“对，我是呀？”

“请问您22日清晨，有没有去过xx弄堂？”

“有去过呀？”

“那这个塑料袋麻烦你看一下，是不是你的，里面还有一个小笔记本。”

就是这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的红玫瑰，已干枯并腐烂。

“请回答这个袋子是不是你的？”

“对，是我的，怎么了？”

“就是在22日清晨，这家小院的女主人被人杀了。”

“啊？”

   S跟去警署做了笔录，并且再一次随着民警来到案发现场。小院里很热闹，挤满了各种的人，站不下的，他们就跳到水缸沿上、爬坐到院墙头上。他们交头接耳朵，纷纷推测，个个都象是接受邀请前来破案的福尔摩斯。S夹在他们中间，是那么的不合时宜。在 S无聊地抬头四望时，那扇楼上的小木窗，忽然地打开了，探头而出的，是一张白晳的男孩的脸，在目光交汇中，那个人朝着S眨了眨眼。S迅速埋下头去。
   站在前面的那个男人，背脊几乎顶到了S的鼻子，厚厚的外衣里，还钻出难闻的汗酸味。S开始盘算着如何离开，但做着笔录的那个警察还未明确告诉过她，可以正式离开了。窗口的那个男孩已站到了男警察身后，一头披至肩膀的长发，散漫的眼神，使他站在人群中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他是什么时候走近S身边的，好象这儿只有他跟她俩个人。他看着她的眼睛说，
“对于我表姐发生的这种事，我也无能为力，但是他们还是把我请到了这儿。你呢，也同我一样？”

    S 扑嗤一下笑了。就是这一句话，她认他为自己的同盟了。
  男孩忽然抓过S的手，挤开人群。S很顺从地让他带着自己，在小弄堂里奔跑着，就象俩个人早预谋已久似的，在一个清晨，私奔。
  弄堂渐渐变窄，住的人家变少，他们夹在两道灰白的墙壁中间。
  靠着一根电线杆，他们停下来，说话。
“现在感觉如何？”
　“哦，很不错。”S喘着气，笑着拍打着自己的胸口。

“你常在清晨的时候起床吗？”
“以前没有，最近才开始。”

“我也是这样的，我忽然喜欢上早起了，清晨走在弄堂里，感觉象走在梦里。”
S继续问，“你家住哪？”
“喏，那边。”
S顺着男孩的手臂看向弄堂的一个小叉口处，一幢裸露着红砖的房子。
他穿着一双白色的球鞋，双手反托在水泥杆上，一只脚不停地往水泥杆上蹭着。几乎是害羞的，他忽然说，“如果可能的话，希望明天早上，也能在这条弄堂里看到你。”
  S没想到，自己想也没想的，竟然点了下头。
  某种感觉，S觉得他跟陈在本质上属于同一类型，永远都是男孩的男人。但他跟陈的最大区别在于，在他面前，她会很放松。

　第二天清晨时分，s又沿着小河出发了，她的手不时地去扶碰一下冰凉的铁栏杆，确定这不是在做梦。她的脸上浮动着抑制不住、快融化掉的笑。清晨是如此的美好，她愿意把自己交付给这清新的空气，让它们推着她前行，带着她去要去的地方。很顺利的，S找到了昨天的那幢露着红砖块的房子，还没安上门，站在外面就能看到里面的一处角落。她看到男孩了，虽然他背对着她，蹲在地上。但她确定那就是他了。果然，男孩的后背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在S看着他的时候，忽然一个回转头，朝着S笑了，他的眼睛在热情地鼓励她继续往里走。受着无声的指引，S跨门进去，她看清楚了，他正蹲在一个用砖头垒起来的小灶旁，不停地往里面送进去一些树枝、干草之类的东西，土灶的上方升着袅袅的烟。 “我喜欢这样玩玩，好象回到了小时候一样。” 正如s所说过的，好象做梦一样。

   这以后，s几乎天天在清晨与男孩在那幢裸露着红砖的房子里见面。他们的关系一天比一天亲密。有一次，男孩在墙角铺了一张草席，他坐在上面，用手拍着草席说，我们可以在这上面玩“过家家”。当然在s刚刚坐到草席上去时，男孩就从后面抱住了s的腰。他那么紧地贴着她，热乎乎的气息，让S几乎窒息。他的脸开始磨蹭到了她的耳边，低语着： “那天清晨，在弄堂里你为什么带了一束玫瑰花？”

[ 本帖最后由 余余 于 2008-11-9 20:57 编辑 ]

生铁

他的脸已经蹭到了她的耳边……这是多么一触即发的令人兴奋的时刻，可他却说了一句那么扫兴的话。

亢蒙

很轻灵的感觉，但是还是觉得用力散了。在描述S的内心世界的变化的时候，几乎没有过渡，那么一瞬间就改变了想法一般。而最后的结尾的那句问话，倒是符合了整篇文章弥漫的神秘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