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trong>鱼改造过的鸟</strong> </p><p>他的房间放着一个风筝,挂在墙上。到处都很乱,刚晒过的衣服扔在床上,风扇的风吹起露出的纸片和许多零散布条的下摆,也吹动风筝长长的尾。像一条鱼改造过的鸟,沉默地贴在粗糙水泥颗粒的墙上,粉红和绿色相间。他们周末去游泳,她脸笑起来,笑容改变了那张脸,和它前几个小时淘气的抱怨。她一定在使坏,在最开心的时候忽然说回去,他早就识破这一招,不过有时候当他没心情,他们也会起口角,特别是她更喜欢在他没心情的时候考验他,突破底线的冲动。这个微风习习的沙滩傍晚,他享受她的放纵和自私,她突然感到无趣,不过,那只是一时的闪念,快乐的本能升起来,把她挂在高空。为什么要拒绝?她没有拒绝的能力,这就是她和他的全部。然而黄昏有一大块隐没了。我这样说你会明白的,像我坐在这里,我把祝福送给沙滩上的那些人,剩下的谁也不要来触摸,有墙上的这条鱼改造过的鸟,一切就可以了。</p><p><strong>灵魂忽然站起来</strong> </p><p>昨天离校,明天去泉州的车。显然这两天你很伤感。你约了一年前的女友,吃了最后的晚餐,在QQ签名上留下这样一句话:毕业了,我们一起锁上这个门。显然,我感觉到你在不停成长,然而成长如果是由伤感和伤害带出来的,你就会变成我这样一个朋友圈里最无用的那个人。我想远离你,你应该在工作的成果中锻炼出自信,给大街上每一个从我们身边走过的人定位,乞丐的沦落史,穿衬衫的职员的心酸经历。人们对你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能在生活的范畴内找到根源,你识破他们的伎俩和弱点,回答实用、谦虚又不乏坚定。另外,对于诸如瓮安事件,你也始终保持着明智的观点,不激进也不麻木。这么久以来,我经常想和你喝一次酒,然而你的宏图大志总会把我隔开很远。我们怎么能够嘲笑你。人一辈子就几口关键的气,下去了就不会上来了。我希望你永远眼界宽广,能告诉我许多社会焦点事件。我认同你的判断。有时候你会安静下来,郑重、有把握地问一些她的事情。很明显我的这些事都在你的经验范畴内,然而你真正长成一个男人,还是因为你会真心地聆听我的吞吞吐吐,和我一起沉默,赞赏我的决定,同时并不在我这一边——我们坐着,面前的桌子如江一样隔开你我。如今我需要的只是赞同。我的需求越来越细,脾气也不好了。在车站里,你和你将来的同事,脸上都爬满疲倦和微微的希望。那就是我先前的样子。我坐在离检票口最后的那个位子,看着你们交谈,灵魂忽然站起来,托着行礼,走向那扇亮光。我还要去上班,不能等到两点,帮你搬这一大堆行礼了。</p><p><strong>洗脸房</strong></p><p>洗脸房从我来到这里就没有清扫过。每天刷牙,管道口冒出的臭气总会使我的胃酸呕上来,混杂着牙膏泡沫的味道。你比我闲,两个双休日,朝九晚五,一个月拿三千来块。你和她周末去游泳,去郊外放风筝,整个晚餐下来不停地调情。我知道你做了一个会,每个月要存一千块,要给她买这买那,也不容易。但是为什么不随手扫一下大厅,擦一下杯子底部。你们的房间总是干干净净,衣服挂得整整齐齐,地板没有一块污渍。我来之前你说她有些洁癖,你们嫌弃楼下饭馆的筷子,每次都用菜汤洗一遍。别人都是脏的,只有你们是干净的。她舀了一勺苦瓜羹,筷子和汤匙在小碗里摇晃击打着,有的时候用其中的一根筷子去刮另外一根,你会责备她傻,说这样一点用也没有。你们洗过筷子的苦瓜羹“啪”一声倒在餐馆的瓷砖表面。我感到奇怪,我们怎们可以坐在这些瓷砖上面往胃里送食物,小心翼翼不使嘴唇碰到碗沿。这家我随便挑选的饭馆,遭到了你们强烈的谴责和鄙视。你们也不是真的在意它,你们生活的另外一大块在别的地方。过了几分钟,你们的心思就转回彼此身上了,你尽量压住她对你的撒娇和调情,有的时候还会斜眼盯她一下。可是她委屈地说:“你瞪我干吗嘛!”然后摇着肩膀,用小臂打你。你不希望她在别人面前撒娇,也不想使我不愉快。我总感觉我走到哪里,都会影响我的朋友。在这个下午,反正也没事情做,洗完澡精神了许多。我就把这个洗脸房清理了。这里真的很脏,面盆滋生出一层发绿的腐败物,大家的阴毛,你的,我的,她的,赌住了下水管带空格的封口。一团虫蛹拥在马桶背面的狭窄空间里,我那么勇敢,拥手掏出它们,拍死蟑螂。经过一个下午的清洗,这里明亮起来了,面盆反射出闪闪白光,地板和墙壁上的瓷砖能够照出你们的笑容。只是马桶里面还附着一层土黄,那是我故意留下的。其实很想刷掉它们,可因为有她在,总会使我想起男人不能刷马桶。</p><p><strong>不会饥饿</strong></p><p>能不能陪我一个下午。你可以在周六和周日选择一个休息日,而我的上班时间总排得满满的。今天的太阳这么大,阳光这么好。视线倚着高楼,能够感觉到天空和头顶之间,这广大的空间。你瘦了,黑了,不爱说话了。下班后,默默地洗完一堆衣服坐在床沿,眼睛只是呆呆盯着地上一点。从前你到处闲逛,无所事事,那些粗话和家乡俚语好像插了翅膀满天飞舞。你在想什么,天黑下来。天凉下来了。我说我们去打游戏机吧。那种小巷子里,用厚厚的深色窗帘拉起来的游戏房。我们什么都不会,只能玩恐龙岛,到胖子的那一关就剩下最后一条命。可是要去哪里寻找那样的小巷和它的恐龙岛?而且明天还要上班,一大堆报表等着你,行政部经理会在中午两点58分,准时敲你的桌子。</p><p>在那个繁荣广场,有许多大型游乐场,公交车也很方便,最没有意思的赛车也会使我们身临其境,只要多扔几个硬币就学会了。你不置可否,只是走着。这样的时刻越来越多:当我回想起你对生活每一件小事的立场时,都完全摸不清头脑,忘记了你当时说什么。这个黄昏的快餐很难吃,豆腐是昨天剩下的,米饭像泥土。你还给我五块钱,我放入自己的口袋。我说我们去K歌吧。你说晚上K歌曲应该挺贵的吧。然后你突然跳上我的自行车,我们的路线顿时歪来歪去。我已经很久没有骑这东西了,这么久以来,仿佛肚皮贴着土地,一寸一寸爬过来的。从来没有想过,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原来可以更轻便一些。突然来了一阵风,我搭在肩膀的衣服飘走了。可是你没有跳下去——像以前那样,走回我们刚刚走过的那段路,拎起衣服甩了一下,说“你这头猪”。而我在前面一点的地方,我一只脚伸出来撑住自行车,回头等你走近。房子和行人模模糊糊地从我们身边擦过去。你的衣服也被风吹走了。我们离前面那座花房已经不远,我希望她不要回来,像这样的傍晚,我可以载着你骑很远,没有其他的,也不会饥饿。 <br /></p> [此帖子已经被作者于[lastedittime]1215426481[/lastedittime]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