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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左手与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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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15 18:53:2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是夜，骨节喀嚓作响。象一个钟摆。左。右。左，右。回声是空虚的，是沉寂的。铁窗阑干的形状可清晰辨得，造型图案大抵是老式的，尚可称为装饰的式样，而究竟是哪个年代的造物，无人知晓。我当然也不知，我对这间屋任何物件形状的特质已形成反射，我已经在这大约呆了十年。而他们的特质大约相同，是能容纳精神层面的具象空间。偶尔我也去触及它具象里的细节，花一个下午的时间，用一把生锈的菜刀刮去铁窗上积陈的锈，唰唰唰唰，锈依旧还是锈。在钟摆回声的不协调里听出些许变奏，然后可以穿鞋出门，去不远的超市买型号对等的电池，寻相似的人流声色声响返回，掏钥匙，脱鞋。按正负正确的位置安放进钟摆，然后躺入沙发，这时候外面位移的太阳正落下真正的影子，我可以听到，地面流血蚂蚁爬过死神的青铜面具。从平原到海洋，中间不小心遗弃了一具枯瘦的骸骨，那应该是个采花姑娘冰冷的尸体，云端响起喜庆的音乐，让蚂蚁的队伍或者说整个城市远看像虔诚又悲哀地送葬，我宁静深远的臆想同它一起归位这屋的正常轨道。 我大抵算的上是个相当正常的人，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饥饿。 今天早上醒来。是同样的钟摆神，左。右。左，右。从左到右，经过了三秒的距离，叮当，叮当，叮当，从叮当到叮当，叮当经过了中间的那一个叮当，从叮，到当经过了，叮当。六秒，和中间的一个标点。我看不见，但耳朵听见了那个，停顿，伸出左手取衣服，另外还有一段奇怪的空白，和标点不一样。因为发现自己的左手动作的怪诞，拧开台灯放进观察，它变成了面包，我有些不大相信，伸直手臂放近台灯最炽热的部位，它确实是个面包。用右手触摸它，是同面包烘烤师傅手里一样的质感。我侧身望墙，时钟显示凌晨四点半，昨天晚上下过雨，空气便有些湿润地凝重，此外房间里无任何具象的改变。 我用杂技小丑一般地姿态穿好衣服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这段时间我边穿衣服边观赏着墙面由台灯光线反射带来的幻灯效果，我看见我的影子如同一个木偶操控师正操纵一场蹩脚人偶默剧，只是道具换成了面包，形象的联想让我感到胃里饥肠辘辘，拉开窗帘，空街冷灯火，夜空是藏青的蓝，无白云，地面无行人。 我回到沙发上发呆，饥饿持续折磨着我，我仿佛又看见卖花女孩的手，于是我把自己的左手吃了。 左手的味道并没有面包那样松软，它湿润且酸涩，伴随着一些怀旧的场景，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滴在手上，面包上，面包已经变成红色的一片，红色的液体蔓延得到处都是，衣服上，床单上，像打翻了的番茄酱汁，这时我看见窗外的太阳烙下的蜘蛛弹孔，从渍迹覆满的玻璃里我看见的眼睛是麦芒的形状，那麦芒里还饱满了泪水。这让我联想到刀光滑落有时拐进冰块的小镇。那镇里行走的皆是古人的衣服。有时听见卖花女孩从深巷的树枝微小经过，我看见很多很多的手轻轻捧起我的脸庞，那些手指像泉水闪烁每年春天的五月，四月，手牵着我的手，手带我到街中闲逛，后来那些手开始哭泣，流下了红色的液体，那液体低落得到处都是，它们拂在那写古人的衣服上。 吃完手后，头脑昏沉，打算去淋浴，可是这样会使左手融化的，于是只有放弃。 每天坚持的锻炼，浇花养殖，皆因左手事件而放弃。 太阳升起那会，我精神焕然清新，于是准备出门逛逛。我换上一件口袋很深的运动衣服，把手臂下部残缺部位放进遮挡。穿鞋，锁门。出门的时候我照了照镜子，很满意。细碎的生活细节依旧没被左手事件断章。 出门穿过第五大街，从蓝色信号灯下面拐过去，就看见了那条秘密打开的巷子，我努力掩饰左手的残缺于是走得缓慢，那里就是了，就差一点了。第八酒馆就在巷子的中间位置，有人在窗子里喝酒，大声笑。这就是我这十年来的生存环境，当然我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他们把酒瓶子从窗口扔到街上，也懒得看你一眼。我顺着鼎沸的人影声色艰难移动，很多次肥大的老鼠从我脚边刷一下窜过去。有时候头顶还会飘下白色的小纸片，我抬头，巷子里游逛着裸体的妓女，她们瘦骨嶙峋向前伸出双手好像在摸索着什么。有时她们会叫喊男人的名字，我如往常一样视而不见，而且由于左手的残缺而行动变得异常缓慢，我只知道那里就是了，就差一点了。 那幢楼就在小酒馆后面三四层的样子点红色蜡烛，楼下摆着一溜铁皮垃圾桶，看门的少女脸色苍白，牵一条黑毛狼犬，我如往常一样视而不见，而且由于左手的残缺而行动变得异常缓慢，狼犬向你扑过来。她把它拉住，她是个哑巴。对我微笑的一只手抬起来紧紧攥住铁链子。 我如往常一样视而不见，由于左手的残缺行动变得异常缓慢，那里就是了，就差一点了。 他就住在那幢楼里，站在三楼或者四楼房间的中间位置，脸朝向天花板转动麦芒形状的眸子，他就是我的父亲。我的母亲就是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女，冷酷、痴呆、美丽，她一直活着不肯死去。 我走到三楼或四楼中间那个位置坐下，旁边坐着父亲。我注视着仅存的右手，发现弥漫巧克力香味。父亲依旧看着窗外喧嚣的人流，他白发渐增看起来还是苍老了很多。 “做梦了么。是不是想吃早餐了。” 我看见自己残缺的左手，确信那不是梦，于是讲其诡异事件讲给他听。父亲遍布皱纹的脸上浮现悲哀模糊的神色。 “你又这样，不是告诉你了么。你的左手，是壹次车祸事件中失去的。”他有点不耐烦，转身缓缓地向厨房方向移动，我知道他要去张罗早餐。我不作响，打开电视听早间新闻。母亲在阳台上种树，他围着一件破，右手拿着一把铁汆，树苗参差不起伸出各种枝桠，伴随着母亲汆土时发出嗖嗖的声音，这时房间里还有一片阳光残留的光影，我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它们，我看见它们慢慢缩短，空气里流动午后慵懒恣意的浮躁，还有我均匀起伏的呼吸声，不久房间就暗淡下来，非常暗淡。 我想树枝该长出尖锐的枝桠了吧，我像树枝长出尖锐的枝桠该穿破母亲的身体，她疼了吧，她痴呆地连疼痛都不会叫，母亲你一定非常疼吧。 当我飞奔到阳台，母亲还保持刚才的姿态蹲在那，她转过头看见我，淡淡说了一句这样光线就照不进来。 “你知道的，穿过树叶缝隙从里边看出去却能清楚看见。” “疯子。” 母亲把树种满了阳台，我看见房间里的光线一点一点减少。 我再次转身寻找母亲的脸的时候她已不在，站在那里的是个穿红色衣服的少女，对，是那个买花的少女，她从深巷的树枝微小经过，在那个冰块的小镇，行走古人衣服的小镇，在那里，有这样一户人家，夜晚钟摆的声响如此熟悉，左，右，左，右。。。买花少女就住在那个房子里，同她的兄弟姐妹一起睡在一间大大的木床上，每个夜里床沿的幔布后都坐着一个辛勤的守夜人，她们叫他，父亲。父亲有时打盹有时清醒。这个房子里的人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始想念今天的早餐，由于起来的特别早，早餐就没有准备，孩子们坐在餐桌前看着银制银盘刀叉发出精致冰冷咔嚓之响，她们在等待早餐的时间内制造了很多打法无聊时光的游戏。那时我正好经过她的窗前，她的兄弟姐们激动地叫，看，是外面世界的人。我掂着脚跟看见买花少女同她的家人。餐桌长的不见尽头，她，她们，同一姿态，同一服饰坐在椅子上盛装闭目，她们都长一个模样，都穿蕾丝裙蝴蝶结与长长的卷发。买花少女看见我，招呼我进去。我坐在沙发上，看她端着茶壶进来。 外面天气如何，起风了吗？” “外面啊，稍微有些寒冷，昨天晚上下雨了。” ，买花少女自出生后就没有离开过这座房子里。还以为成年男子就应该有着红色头发，穿着白色衣服。所以第一次看见我既非穿白色衣服，又不是红色头发，还真吃了一惊。我住在冰镇仿佛很多年，也熟悉她家房子的环境，她的窗子高耸入云霄。她告诉我，那是出不去的。我让黑暗的音符把她完全覆盖 我的手遍布红色的液体，我发现这个房间到处都是红色的液体，那是一种音乐没有边际。那么我的罪恶就是一种温暖的液体是一种音乐没有边际。我递给她一束麦穗，她接住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麦子么，真漂亮。我说你尝尝。她把麦子放进嘴里对我微笑说很美味。我对买花少女说，你为什么不走，外面有更美味的食物。她开始恐慌。 买花少女说，这里虽然没有自由，但是衣食无忧。 我说，也有美味的早餐，是吧。 她说，而且，我现在已经有了。 我说，你是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换的早餐吧。 买花少女捂着头开始哭泣。 又壹次被钟摆摇晃的声响唤醒，我躺在沙发上，电视机开着放着昂长无聊的剧场版，那女人开着车在隧道里，她居然把粉盒打开开始化妆，她把自己的脸涂得红一块白一块。母亲依旧蹲在阳台上种树，我不确信这是否又是梦，我看见我的右脚变成了面包。我没有恐惧，我只是觉得非常疲倦与饥饿，为了辨别虚幻与现实的界限，我将我的右脚吃了。 父亲的早餐准备好了，他见我惊恐抚摸这右腿残缺的下部。叹了口气，拿处盘子与鸡蛋。 “啪啦。”他打蛋的技巧娴熟。 “你的右脚，是毕业实习那会进工厂给机器绞断的，你忘记了么。”父亲打了个双黄蛋。 再后来，身体的部位接二连三地变成食物。我过去的世界也随之改变。各种时段的灾难以微妙的技巧与形式附加在以前的人生，我恐慌，极力想改变，只能将他们吃了。我每日，依旧在那条阴暗困惑的街道上行走，有时候我看天空，那是各种各样的晾衣杆，尸横交错地布满蓝天，晾衣杆挑着绿色的小布袋，有时是一个红色的小布袋，有时候是个人头。 对了说起人头，我身体部位的陆续变化这样持续下去，就只剩下头了。我望着在阳台上种树的母亲。她已是苍老的妇人，依旧住在那个空旷的大房子里，在天窗下，走廊上，穿这围裙劳作打扫，其实这个地方，并没有你想的这么糟糕，她拿出折断的麦穗。 我的头，这一次，是谁来吃呢。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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