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font face="宋体" size="3">我认识九个姑娘。<br /> 第一个姑娘不漂亮,一点儿也不吸引人,生性怯弱,走路总是低着头,跟人说话从不敢正视对方的眼睛。不管到哪儿,都尽量躲在别人一眼不太可能看到她的地方。我有时会笑话她,大家都笑话她,看见她就像翻阅一本容量有限的词典,对于愚笨,呆滞之类的词汇解释的淋漓尽致。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恃强凌弱的嗜好,反而这个姑娘更加容易博得照顾与同情。由此我又时常觉得自己对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可这个姑娘傻到分不清是非,你的热心与善良很难得到迅速的回应,她对任何人都有放不开的戒备心,于是对她的关照,不禁常常会令人丧失良好的耐心。时间长了,胆小的姑娘还是胆小的姑娘,喜欢多事的人却变得有几分脾气暴躁,让人摸不着头脑。<br /> 第二个姑娘也不漂亮,这是大家眼中的“不漂亮”,她对自己的形象倒颇为满意,或者,至少会绞尽脑汁,使出女人所精通的各种美容解数,向大家眼中的漂亮靠拢,可惜不漂亮就是不漂亮,费尽周折仍然没人夸她。不管她是否在心里承认了以上的事实,但她终究是个不甘寂寞的姑娘。做什么事儿都喜欢冲在最前面,以为这样,后面的人便都能够看见并记住她。什么活动都得插一脚,兴致勃勃,哪个地方人多往哪儿去。这是一个头脑灵活,眼勤手快的姑娘,她总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吸引眼球的方法,大家都还在重重迷雾之中,她却已经一招又一招地表演起来。而现实情况通常却与她的期望背道而驰,她每次都是第一个被忽略的人,每次都是,没有人看的见她,她不是空气,就是大家都是瞎子,实际上她没能给谁留下印象,淡的如同轻烟,一片模糊。唉,可怜的姑娘,不知道会不会一个人躲在暗处哭呢?可不管怎样,无论如何,大家都不喜欢这个姑娘。<br /> 第三个姑娘是个默默无闻的人,说不上漂亮,也说不上不漂亮。她干净,大方,自然,看见她跟看见一块儿洁白又柔软的棉布一样舒服。她不会是那个最受欢迎的姑娘,可也不会是那个最不受欢迎的。不是每个人都和她亲密无间,不过基本上都还能记住她的名字,见着面的时候也会友好地打个招呼。她是一个懂得满足的人,既不奢望得到太多,但也不会放弃自己应得的部分。和她做朋友就像上了一只航行稳健的船舶,风平浪静,一切都顺其自然,航线和路标在指行图上标示的一清二楚,不用动脑子,更不用担心错过什么风景,如果不是懒惰的连舵都不愿意掌控一下,那么,抵达每一个既定的岛屿,去品尝岛屿上应有的美味,并在沙滩插上昭示着胜利的幡旗,全将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其实这整个海域都是她的,是的,一个从不打算享受惊涛骇浪,又小心谨慎的人,是不会去危险的海域的,鲨鱼,风暴,礁石,没有一样致命的东西会在这里出现,若不信,站到船头去感同身受一下——连一丝小风都见不着。<br /> 第四个姑娘长相不错,长发飘飘,身材匀称,是那种既容易被人接受却也容易被人遗忘的漂亮。她的肉体和她的名姓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儿距离,时常会令人产生这具肉体不属于这个名字的错觉,就像一个标签,贴在这个地方和贴在别的任何一个地方似乎感觉不出来什么差别,即使有,也很细微,不明显,极其容易被人忽略。这个姑娘显然比别人更加能够感受到孤独,走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神情恍惚又迷离,漫无目的,眼睛不停地四处张望,像在找什么东西。不管走到哪儿,她都喜欢照镜子,只要有玻璃的地方都会停下来照一照,可她不认识镜子里的那个人,她知道对方的名字,了解对方的一切,比世上的任何人都要了解,但她就是不认识。——她到底是谁呢?这个身首异处的女子。<br /> 第五个姑娘喜欢穿裙子,冬天穿棉裙子,夏天穿纱裙子,秋天穿深色裙子,春天穿素色裙子。长裙子,短裙子,有花边的裙子,没花边的裙子,配着上衣穿的裙子,可以加个外衬的连衣裙子,拉链装在侧边的裙子,拉链装在后面的裙子,还有不用拉链,直接从前面扣扣子的裙子。有她买的裙子,也有她手工做的裙子,还有别人当作礼物送的裙子,以及朋友穿了多年准备淘汰,却被她一眼相中捡了回来的裙子。新裙子,旧裙子,漂亮的裙子,不漂亮的裙子,被老鼠咬的满是窟窿的裙子,堆满了她家里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柜子,我觉着她小时候没有别的理想,就是长大之后收藏裙子。不过当然,好裙子还得配上好鞋子。皮鞋,凉鞋,拖鞋,布鞋,还有靴子。带跟儿的,平底的,尖头的,平头的,系带的,不系带的,上纽扣的,一脚蹬的,穿上去使她更加好看的,穿上去使她更加不好看的,应有尽有。除了鞋子,还有袜子,短袜子,长袜子,连裤的袜子,蕾丝边的袜子,棉袜子,鹅绒袜子,尼龙袜子,白色的,肉色的,黑色的,紫色的,酱色的,以及五颜六色都在一双袜子上呈现的。姑娘们除了购物的时候,需要一个货真价实的行家,平常很少来找她,男人们自是拒绝不了这花花绿绿的性感,只是到了床上,待一层一层剥了皮,剥的次数多了,蒜瓣仍然是蒜瓣,即使尝尽天下所有种类的蒜瓣,也还是那个味道,没有新意。<br /> 第六个姑娘不管在哪儿,认识她的,不她认识的,都能第一眼就看见她。引人注目是她与生俱来的本领,没有人教她,她在这方面是个天才,对所有可以使人赏心悦目,又能打心眼儿里对其喜欢的招数,无师自通,并运用的潇洒自如,举手投足间没有一丝做作,获得一片掌声。认识她的朋友会像影子一般与她形影不离,不认识她的人,则会绞尽脑汁与其相识。姑娘们和她在一起,蓬荜生辉,男人们和她在一起,更加受人瞩目,不知名变为知名,若能进一步发展出一些风言风语,无疑意味着将会迅速走红。可也有很多人和我一样不怎么喜欢她,她恐怕未免太幸运了,漂亮,聪慧,条件优越,是的,也许可以把这种心态叫做嫉妒,但过于容易获得大家的认可,怎么都不是件特别令人舒服的事儿,这样一来,“荣誉”——也太不值钱了。<br /> 第七个姑娘是我最欣赏的一个,成熟,稳重,精明又能干。她是那种懂得独立的女人,对谁都不依赖,有没有朋友,有没有爱人,似乎没多大差别。她知道怎么填满生活的所有时间,安排的充实而井然有序,她没有感受孤独与寂寞的时间,工作,事业,健身,美容,流行杂志或者电视剧,开心的时候会开车出去兜兜风,不开心了会在家里做很多颇有想象力的水果拼盘,然后一口一口吃光,洗个澡,闷头睡觉,第二天起来拉开窗帘,又是一个阳光明媚而繁忙的一天。这个自信的姑娘一直在马不停蹄地在向前奔跑,不在乎路边迅速掠过的风景,当然也不在乎道路坎坷,她有一份坚韧的好胜心,人生的巅峰与成功才是最终目的,她的内心像个男人。每个男人都愿意和她约会,每个男人却又不太愿意把她娶进门。这个姑娘太聪明,反而把男人们显得没脑子,她是个不用脱衣服就能使男人们心服口服的女人,至此生来靠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们,除了对其敬畏,受了严重挫伤的自尊心,以至于下面那个本应坚挺的器具,再难正常勃起。<br /> 第八个姑娘是“忧郁”一词的形象化代表。这也算是个本领,与生俱来。没人知道怎么回事,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还面色淡定,这会儿就突然哭了起来,斗大的泪珠直往下滚,落在地上,跑的到处都是,劝都劝不住,越哭越厉害,听上去伤透了心。等到哭累了,泪干了,才总算停了下来,问她为什么,她说不为什么,只是突然伤心了,想哭了,可能是看到了一片灰暗的云彩飘过,也可能看见窗台上枯萎了一朵花儿,再或者,只是看到桌子上的鸡腿,却想起了那只被无辜屠宰的鸡而已——她自己也闹不明白到底什么原因,哭了就是哭了。她的眼睛经常是红的,肿的,看上去像个兔子,但这个缺点的好处就是,使她从一位小眼睛姑娘变成了一位大眼睛姑娘,尽管不见得美观。她就是一个脆弱的瓶子,即使不碰,随时都有自己碎掉的可能,所以没人敢惹她,只能捧着,言听计从。<br /> 第九个姑娘有点笨,少脑子,喜欢对人倾诉衷肠。她天真地相信爱情,不顾一切地四处找寻,却每次遇见的都是不负责任的恶棍。恶棍们没有感情,没有人性,只把她当成一件业余消遣的玩具,她为这事儿伤透了心。可她仍然对恶棍们死心塌地,直到恶棍们无情又决绝地将其抛弃才算罢休——不管怎样,她都相信爱情,她说,一定会有一个不是恶棍,他会给她爱情,失败就是成功的母亲。姑娘们都不吃她这一套,把她当成傻子,她没有朋友,每次别人都是无可奈何地听她唠唠叨叨,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就出去了,她的故事和她讲的故事都听的太多了,没有新意,有不少朋友几乎能按着她的原话背下来了,她一张嘴,仅仅是个口型,对方就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的所有内容。开始有人劝她放聪明点,后来渐渐发现这个姑娘无可救药了。现在大家通常对付她的办法就是让她多喝点酒,一杯接着一杯,一瓶接着一瓶,直到醉了,吐了,最后睡了为止。她倒也喜欢这样,每次熟睡的时候,脸上都挂着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大概在梦里——她终于得到了那份,宛若桃花又醉生梦死的爱情。<br />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九个姑娘。</font></p> [此帖子已经被作者于[lastedittime]1214961537[/lastedittime]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