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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lang="EN-US" style="font-size:10pt;font-family:宋体"><p></p></span><p>《眼泪》<br />文／杨昌文</p><p> “我有许多眼泪，轻易不示人。”他这样想，又拿出纸和笔，这样写下一句话来。他感觉这句话很像一句诗，像一句诗一样蕴含着深意，被一切敏感的人感知。他让自己停顿了一下，让思绪在这一个句子上绕圈子，绕来绕去。他感到莫名其妙的快乐。我有许多眼泪，但我把这些晶莹的小宝贝们保管得很好，藏的很深，秘不示人。我不会让它们在面庞上恣意横流，一颗颗落在地上，再也找不到。<br /> 他其实不是一个麻木的人，他一直这样评价自己。不是不流泪，而是从那以后，再也没碰着一个可以让他流下眼泪的人，我是这样看他的。我是他的朋友，或者他即是我，有时我分不清我和他之间的区别。我有许多眼泪，可以说明我或者他不是麻木的人，只是欠缺一个可以让那些晶莹的小宝贝们流动起来的借口。他拿出纸和笔，他写下这句话后，他让自己停顿，让时间停顿。他在暗暗地等待什么事情发生，或者他想等一个人来打破他庸常的生活。生活一直很平静，很长时间了，一直很平静，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挥霍他的激情。要是芙恩来到他的生活中该多好。芙恩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你不能看她一眼。你的目光无论落在她的身体的哪一处，最后都会不由自主地要和她的眼睛汇合，你会入迷。芙恩的眼睛并不想要你能给她任何东西，但你不能看她的眼睛，你看了就会入迷，走路都会摔跤。男人们看了她的眼睛，都欺骗他们自己。芙恩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但芙恩不会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要是芙恩能在他的生活中出现的话，他情愿骗骗自己。芙恩是他不久前读过的一篇美国小说里的女主角，是别人的主角。芙恩不是他的女主角，但他希望有这样一个女主角闯进他的生活，或者，要是再有一个女主角闯进他的生活，不管她原来叫什么，他都要叫她芙恩，他不会像从前那样了。他固执地认为只有芙恩这样的女人才能唤醒他的眼泪。<br /> 他找到我，央求我替他拿个主意。“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想精彩地活一回。”我的朋友这样对我说。我的心好象被人用一根细铁丝死劲地拽了一下。我必须要帮他。</p><p> 在一家我常玩的论坛上，我把他的那一句诗贴了上去：“我有许多眼泪，轻易不示人。”然后，我附上一句话：“要是你刚好读到我的这个帖子，要是你刚好是一个女同胞，请谈谈你内心的感受，或许会有人请你喝茶，或者请你做他生活中的女主角。”在我的记忆里，好象我写得就是这样一句话，但是，后来有一个同在那个论坛上玩的网友告诉我说，我当时写得不是这样一句话，而是另外的一些话。我迷糊了，你看，就这样，我是一个容易犯迷糊的人，常常分不清事情的真相。<br /> 我贴出这句诗后，就一直在等候。我是在2008年4月7日上午9点零1分发这个帖的，从那时起，一直到当天中午12点47分第一位女网友风轻轻吹给我回帖，期间经历了3个小时零46分钟，先后有禅心、火之狂舞和辉煌水暖三个网友回了我的帖，但从他们三个人的网名上来分析的话，让他们成为芙恩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况且，他们也不立意要做芙恩，从他们回帖的内容上来看，他们很像我的那个朋友，也就是那个写出“我有许多眼泪”的家伙，他们是一类人，天生的诗人。而我的这个故事不缺少诗人。我想，或许在这个坛子里玩的女人们，都趁春光明媚直接到郊外去寻找春天的故事去了；或许芙恩只能有一个，没有人能替代她；或许即使有那么一个像芙恩一样的女人存在，她也不愿颠覆自己的习惯，去冒险和一个写出“我有许多眼泪”的家伙喝一杯下午茶。总之，在这3个小时零46分钟里，没有一个女网友回应我的这一帖。这让我忧伤。这让我在忧伤中也想写下类似“我有许多眼泪”这样的诗句，就在这时，2008年4月7日中午12点47分，我读到网友风轻轻吹的回帖。直到今天，我也没有见过风轻轻吹一面，只知道她是一个很理性的女人，当然，我之所以对她有这样的判断，也是源于一直以来读她发表在论坛里的文章所得来的感觉。<br /> 风轻轻吹的回帖，一如她以往发表在论坛里的文章一样，理性，睿智。她说要是一个男人说我有许多眼泪轻易不示人这样的话，那他就是个有些感伤与脆弱情怀的男人，虽然他的眼泪轻易不示人。她说她概念中的硬派男人，甚至连自己有眼泪都不会承认的，多半已经凝固起来了。她还说：“说实话，女人多半不喜欢男人的眼泪。”我读到她的这一句话后，就觉得她是一个对男人期望值很高的女人。一个不会流泪的男人，即使硬派，也不会是一个很懂女人的男人，他甚至都不了解他自己。男人流泪或不流泪，不是硬派或懦弱这两个简单的词就能界定得了的。男人与眼泪，这二者之间存在着各种维度上的联系，这些联系的背后存在着各种秘密。当然，这只是像我这样的男人才有的想法。我很高兴她告诉了我她的想法，她的想法倒有一点儿女权主义意识。她在回帖里又说如果一个女人说我有很多眼泪轻易不示人：“这里就可能暗含着两层含义：第一，这个女人应该有许多凄楚动人的故事，第二，她的故事属于暗自消化的那种，因此她应该是个精神向度很高的人，她有一个水波不兴的外表，同时有一颗波涛汹涌的内心。然而一般人根本看不见她的内心，也就是说，她是个骨子里的不安分者，可是在现象上，她已经与生活达成了和解。她是一个理性与感性兼备的女人，然而她的感性已经很好地被理性所遮蔽着，不会肆意伤害自己与他人。可是特殊场合，特殊人面前，她会偶尔暴露一下自己，她属于生活中的少数人，没有多少朋友，没有多少光环，可是在她的内在性中有股坚韧的力量，让人动容。懂得她的人不多，而她也不苛求别人的懂得，她只是沿着她的自我安静地望前走，孤独着，自由着，寂寞着，美丽着……”我读完她对这样的女人的分析，一时疑心她说的就是她自己。<br /> 我对这样的女人充满了好感和好奇。我想给她打个电话，想约她一起去喝一杯下午茶，和她当面探讨一下男人和女人和眼泪的关系。我甚至想和她之间发生一点故事来增加我这个正在叙述的故事的可读性。当然，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她知道后，很有可能要狠狠的臭骂我一顿。可是，被这样的一个女人臭骂一顿，未尝不是一件值得经历的事。</p><p> 他来找我。我知道他会来找我，因为我了解他，就像了解自己。我一点也不奇怪他的到来。当时，我正半坐半躺地待在电脑前的沙发上，为打不打一个电话而踌躇。后来，我迷糊了。他来找我，我知道他有话要跟我说。我死劲地抬了抬眼皮，想打起精神听他诉说。<br />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要精彩地活一回，你帮帮我。”他对我说。<br /> “我会帮你的。”我说，“其实我帮你也等于帮我自己。”<br /> 我努力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想给他倒一杯茶，我找了半天，记不得把茶叶放哪里去了。<br /> “我的茶叶呢？”<br /> “我不喝茶，你给我一杯白开水就成。”<br /> 我就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然后，我又躺到沙发上去了。我从沙发上伸出右手，够到电脑桌上的那个鼠标。我将鼠标晃了晃，电脑的屏幕就亮了。<br /> “喏，你看，我把你的诗帖到网上了。”<br /> “那又怎样？”<br /> “我想在网上帮你找到她，就是那个你常跟我念叨的芙恩。你的芙恩！”<br /> “找到了吗？”<br /> “没找到。”我说完这一句，突然被一阵袭上心头的忧伤罩住。于是，我不再作声。他看我不说话了，一时也沉默不言。我看到他的脸，就像照镜子时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一样弥漫着忧伤。我也懒得去理会，我太困了，我知道这是一个梦，我还不想醒。</p><p> 我再次上到网上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上午9点多了。我竟然还清清楚楚记得昨夜梦中那忧伤的感觉。尤其是他那一脸的忧伤，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得到，但又不能将它们抹掉，仿佛那是我与生俱来的隐疾。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生活中，我分不清与他的区别到底在哪一点上，我们同样过着平淡的生活，做同样的梦，但又心有不甘，或者，他即是我，我也是他。我到了网上，自然最关心的还是他那句诗，在过去了的这个时间段里有什么新的回应。<br /> 我点开我发的那个帖子，发现新的回帖不多。一路看下来，都是一些立意要当诗人的人，他们纷纷在“我有许多眼泪，轻易不示人”的后面续上他们的诗句，全都和我那朋友一个德行。我这才发现，原来不甘于庸常的人并不只有他和我，而是有很多。但我说过，我这故事不缺诗人，所以，我决意不理他们，便去找风轻轻吹的新回帖。记得昨天下午我在回风轻轻吹给我的回帖时说她是一个理性的人，并且说我对她这样的女人充满了好感和好奇，我要给她打电话请她喝一杯下午茶，我想知道她对我的这一说法是什么反应，我想了解她对我的态度，或者说，我想得到她的暗示，给我一点给她打电话的勇气。<br /> 风轻轻吹的新回帖不长，我全文摘录如下：“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对我产生误解，顽固地认为本人是理性的？其实，我只不过，比一般人更不愿意轻易展示自己的感性罢了。女人展示感性一种是天性使然，还有一种人只对自己构成影响的人展示。而我已经过了让天性肆意展示的时机。呵呵。”我没花多少时间就读了几遍，我发现她避重就轻，王顾左右而言他。网友漂在海上也看到了这一点，他说：“风轻轻吹是欲言又止呵！”呵呵，这个欲言又止的女人，她虽然没给我留下一点明显的暗示，但从她的话头里，我仍然能感觉到，她其实就是那种只对自己构成影响的人盛开的一朵奇葩。我暗暗地问自己，我会是那种可以对这样的女人构成影响的男人吗？我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但我说过，我对她这样的女人充满了好感与好奇。 </p><p> 芙恩是一个美女，在这一点上，我和他的看法是一致的。他喜欢像她那样的美女，我也喜欢，或者说，是男人都喜欢像她那样的女人。在那一篇美国人吉恩•图默（Jean Toomer）写的小说里，芙恩是美女，尤其是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特别迷人，是男人们的倾慕，更是男人们乐意为之奉献的祭坛，但在那篇小说里，芙恩恰巧又是一个没有内涵的女人，我是说，在那篇小说里，你不会读到一个女人值得你倾慕的内心，即使这样，仍不妨碍男人们喜欢她，不妨碍他喜欢她。我和他的分歧只能在这样关键的地方显示出来，他可以喜欢美女而不顾及到她的内在，但我不一样，在我不发迷糊的时候，我很清楚这一点。或者说，他在这方面的表现，和我在这方面的表现，其实正是我这个人性格的两个面：有时，我喜欢女人感性一点，甚至性感一点；有时，我又喜欢女人理性一点，睿智一点。<br /> 他和我，有时我真分不清谁是谁。</p><p> 我决意要给风轻轻吹打一个电话。我觉得她对我构成的诱惑已然扰乱了我一贯平静的内心。我在要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发觉原来我不知道她的电话号码，我总是这样，在一件事情的紧要关头发迷糊。都不知道人家的电话，打什么电话嘛。我暗自嘲讽自己。我手里紧紧攥着手机，一时显得有点茫然。我想了半天，决定先胡乱拨个号码试试，如果对方是男人，我就挂掉电话，如果是一个女人，那我就先和她聊一聊。<br /> 等我第三个电话接通了后，对方传过来的终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是谁，我也不想知道她是谁。我只是想找一个女人聊一聊，在她喂的声音还没消失之前，我就开始向她说起来：“不是说好了吗？我要给你打电话。”<br /> 我明显感到了对方在电话里迟疑了一下，我甚至看到了一个女人迟疑的样子，有点惊讶，也有点儿对这个电话到来的真实性不能确定的意味。<br /> 对方说：“谁和你说好了啊。你要想给我打电话你就打。”<br /> 我挂掉了电话。过了半天，我忍不住，又拨通了那个电话：“你说过，我想给你打电话就可以给你打，是吗？”<br /> 对方说：“你想打你就打，反正这不是你一贯的作风吗？”然后，我听见她轻轻的叹气。她接着又说：“是不是酒又喝多了？你总是在酒喝多了的时候才想起我。”<br /> 我说：“我是喝了点酒，但没喝多呀。”<br /> 对方说：“你现在给我打电话是什么意思？”<br /> 我想了想，说：“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有没有女人肯听我的电话。”<br /> “你真的喝多了。总是这样，你喝多了就多愁善感。”对方喘气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br /> “我没喝多。”<br /> “那你想跟我说些什么话？”<br /> “那你想听些什么话？”<br /> “是我先问你的。”<br /> “那你想听些什么话？”<br /> 我又听到了对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好象还轻轻的笑了一声。她说：“我想听的，你从来不肯说。逼着你说出来的，又常常是些言不由衷的话。还是由了你吧，你说。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br /> 我说：“你的眼睛很大吗？”<br /> 她说：“你不是知道吗？”<br /> 我说：“它们是不是很美，像芙恩的一样。”<br /> 她说：“芙恩是谁？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她。”<br /> 我说：“你管不着。你只要告诉我一声，它们美不美，有没有男人喜欢它们。”<br /> 她说：“你管不着。它们美不美与你何干？反正你从来就没有在乎过这些。”<br /> 我说：“谁说我不在乎？”<br /> 她说：“你就不在乎。”<br /> 我说：“我在乎。”<br /> 她说：“鬼才相信。你那么花心。”<br /> 我想这个女人显然是和他的男人较上了劲，她把我当成了他。我说：“我们很熟吗？”<br /> 她说：“你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br /> 我说：“没意思。”<br /> 她说：“你说这样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之间的感情你真的全忘记了？”<br /> 我说：“我们之间的感情？你是指什么？”<br /> 她说：“你再这样说，我要生气了。”<br /> 我说：“我们之间没什么啊。”<br /> 她说：“你还说，那我挂你的电话了。”她这样说，就这样做了。我听到了一阵嘟嘟的叫声传过来。我也关掉了手机。<br /> 不一会儿，我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她。她说：“你酒醒了吗？还没记起我是谁？”<br /> 我迅速把我脑海里熟悉的那些女人过了一遍，没有想起她是谁。我想，我酒没喝多，是她的酒喝多了。我说：“我们不熟悉。”<br /> 她说：“那你还记得‘我有许多眼泪，轻易不示人’这句诗？”<br /> 我听她这样说，吓了一跳。这是我很多年前，写给一个女人的诗句，她怎么知道？</p><p> 08.4.7-08.4.9 <br /></p> [此帖子已经被作者于[lastedittime]1208424614[/lastedittime]编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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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17 17:2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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