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理想<br><br> 我有十九个学生,在我上课第十九天的时候顺利叫对他们的姓名。十男九女,都是这个村里的孩子。我想在最近让他们写一篇名为《我的理想》的文章,在这儿我想先写一篇。<br> 我还不知道他们长大了想做什么,更不知道他们长大后到底在干什么。但我和他们约定,长大后请我去爬天都峰,长大后请我吃饭。有时候上课,我会一再重复知识的重要性,不惜拿他们的父辈来作比较。亲爱的我的学生,你们的父亲不打弹子,不唱歌,不玩抓坏人的游戏不看电视不看书也不吃零食;也许他你们的父亲曾经这样玩过,但现在他们没有时间做这些事情,甚至都没有抬头看看蓝色的天空和那电线杆上的麻雀们,和老师一样不知道一颗弹子多少钱。<br> 我对他们说,你们想这样吗?我看到他们的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看看教师外面的农田,抽水机的声音依旧轰鸣,霜露过后安徽村庄,这片平原进入农忙的最后几天,也是最忙的日子。<br> 有时候为自己薄弱的能力哀叹,我来此到底能给这些孩子们做点什么呢?刚到此教书,我曾抱有极大兴趣,想把他们教成科学家经理暴发户修理工个体户等等,我没有奢求出个作家更不期望出个诗人。我多么想让他们和你一样,不用为买个灯泡走上十来里路,不用夜里八点就熄灯睡觉。我希望他们能看待村庄时并不是憎恨和厌恶,而是如你我这般带着欣赏和旁观者的同情。我想起鲁迅笔下的闰土,我的孩子们将来都会学到这篇课文,他们会从中年闰土的脸上看到自己吗?<br> 如此接近他们接近到天天都要捏捏他们的脸蛋我才满足,也知道,走出农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们大部分或许能顺利的读完初中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名落孙山的那些同学回家牵着牛去吃草,还要学会开拖拉机,等他们再也无法忍受农家漫漫的长夜等他们对外面的世界有着足够的憧憬,他们会奔向火车站,他么会奔往各个城市,和钢筋混凝土住在一起。农忙时节,他们转上五六次车回到家乡,一边鄙夷农村里的设备一边期望早点将稻子割完返回城市。若干年后,幸运些的人终于能在城市的角落安上家,终此一生。更多的人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地方,一辈子,这时候他已经娶妻生子了,再过一会儿他就老去,他的孩子正在另一位老师的带领下经过过童年经过可以顽皮对待的老牛。<br>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荷把锄头在肩上,牧童的歌声在荡漾,喔喔喔喔他们唱,还有一支短笛在吹响。笑意写在脸上,哼一曲乡居小唱,任思绪在晚风中飞扬,多少落寞惆怅都随晚风飘散,遗忘在乡间的小路上。”这是首你我都喜欢的歌曲,我只是想告诉你,这首歌的歌名应该是《城里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我锄禾日当午的兄弟,从来在路上行色匆匆。<br> 也不敢说我想通了,在任教期间能给他们一个美好的童年回忆,也为我将来离去有个回忆和炫耀的资本。对不起,在这个问题上我远远没那么容易自足。而我又真能做些什么改变他们的事情出来?教他们课本上的知识,让他们学几首早就应该会唱的歌儿,跳房子踢足球看看格林安徒生童话,抽时间放几部看不太懂的动画片。仅此而已。我不能改变任何一个人的人生,何况面对这么一大群孩子,我如何力挽狂澜?<br> 所以这篇文章我想就此打住,但绝对不代表我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或白做了些什么。我写下我的想法不妨碍我爱我的学生,更不妨碍他们爱他们的新老师。更重要的是,我他妈这样做了,而且做的开心。至于改变了什么,是他们长大后的作文。<br><br><br><br>杀蚤记<br><br> 跳蚤,一种节肢动物。体小,深褐色或棕黄色,有吸吮的口器,脚长善跳跃,寄生在人或哺乳动物身体上,吸血液。能传染鼠疫、斑疹伤寒等病。通称“虼(ge)蚤”。<br><br> 前几日抓了只小狗,初见那时美丽的相约,曾经以为我会是它浪漫的爱情故事唯一不变的永远,结果在中午抱着它晒太阳的时候发现有种昆虫和上面描绘的跳蚤相当吻合。当时我并未惊慌,还企图帮小狗抓几个出来。我知道那玩意儿抓在手里一捏会“噼”的响一响,很正统的穷人娱乐,也是农家乐其中的一种啦。当时边捉边想,以后办农家乐,除了农村的特色菜之外,还得弄一个捏跳蚤比赛才能更加深入的体会农村的快乐。<br>不要误会,普通的农村的人身上已经没有跳蚤,但狗有。<br> 我的不在意显然助长了跳蚤的气焰,当晚我就受到了严厉的惩罚。尚在睡梦中,不知道有几只跳蚤在我的左腿上聚餐。只知道第二天醒来小腿部分奇痒无比且一个个黄豆大小的红疙瘩。我边抓边愚蠢的赞叹此处蚊子愈冷愈疯狂,在濒临死亡还能咬出这么漂亮的红疙瘩。下午上完课又去玩狗才想到,凶手应该另有其虫。因为根据以前的犯罪记录,蚊子咬后半天红疙瘩应该消肿才对。而我的左腿……正所谓痒如旧,人空瘦。<br> 跳蚤这种昆虫是蛮厉害的,光寄生这一条就足够你应付了,你想要是一年四季都有个家伙住你们家,这家伙还不是你亲戚朋友恋人,你什么感觉?况且这家伙不但把被窝枕头买齐全了,甚至还自带吸管。哎,我可没一点讽刺某些官员的意思。我想,如果神仙把我变成了跳蚤。当我缩小后会看见身边躺着几只跳蚤兄弟,他们躺在床的阴险安逸处。他们都在嚎啕大哭。我问他们哭什么,他们说神仙把人都变成跳蚤那他妈我们还吃什么啊。我一想也是,那我白变成跳蚤了。那边还有一只跳蚤躺着剔牙,并不介意。他悠闲的吐出一小块肉渣说:“怕个球,我早知道有这一天了,我那还有些82年的,这年头谁不为自己留个后路撒。”<br><br> 我是见过世面的。小时候头上长了不少跳蚤,倒不是我忍受不了它们的撕咬,只是当小朋友知道我头里有跳蚤后躲得我远远的。跳蚤对于人来说,不仅仅是咬人的家伙,关键是它如同传染病一样,可以从一个人身上跳到另一个人身上。对于那么小的虫子而言,就是从一座悬崖跳到另一座悬崖。相比之下,刚刚结束的奥运会跳高比赛也没什么可看的了。再说到小时候,由于头上的跳蚤,我不得不去把头发剃了个精光。剃头的时候父亲让我不要对理发师傅说起跳蚤之事。不过剃土师傅的眼睛太好了,只听他在我身后一声大叫:哎呀,好他妈多跳蚤哇。他的后半句话说出人已经在五丈之外了。但剃了一半的头没办法收手,他只好拎着我( 就像拎着一袋很臭的东西,手和身体遥远)又去洗了一次头。我在镜子里看见他潇洒的苦瓜脸。父亲见计谋成功,躲到理发室外面去抽烟。剃光了脑袋带到学校,小朋友才敢和我玩。但我倒不敢和他们玩了,因为父亲说肯定是有人把跳蚤“过”给了我──“过”是我们的方言,有“过继”的意思,在这儿是指跳蚤是从另外的小朋友脑袋上跳到我脑袋上的。至于这群跳蚤跳了多少个脑袋才到我头上,我一无所知,但他们是千辛万苦才活了下来,哪怕大家曾经一起喊过要将之灭个九族。这儿也没什么讽刺的意思。<br><br> 还是说说我是如何对付这群天理不容的家伙的吧。在不知道他们有几个的情况下,第一天的晚上,我将穿在身上的衣服全部泡在高温开水之中,然后洗一个澡睡进被窝,在被窝上洒和花露水。嗯,这样的夜多么迷人。第二天,跳蚤似乎不见了。我学着当年那位理发师拎我的样子,把小狗拎着喂食物。就在下午我坐在办公室里抽一支烟的工夫,万恶的跳蚤又将我右腿咬了七口。眼看夜晚就要降临了,我望着渐渐灰下来的天,心想这回死定了。烧水泡衣服泡自己,除了上床睡觉,我没办法测试跳蚤是不是被我全部烫死在,除了它们再次咬我。只要我身上再多一处伤,那就说明它们依旧活着。遗憾的是,次日我醒来忘记了我原有多少伤,身上的红疙瘩是新伤还是旧恨我完全不记得了,如同一个不记仇的孩子。亲爱的跳蚤,人民总是不记仇的。突然听其他老师说有种专杀跳蚤的粉,我决定向的学生索取。我给学生们裸露了我的右腿──像干部们掀开裤腿给人看自己被地主家大狼狗咬出的伤疤那样问他们跳蚤咬过后是不是这种症状。所有的小朋友都肯定了跳蚤杀手的留下的独特记号──又肥又大的红疙瘩。佐罗的Z,耶酥的十子架,蔡国庆的签名,零零漆的杀猪刀,哦,都是一样的。现在我是知道签名啦独特记号是怎么来的了。记号,也是罪证。我自言自语说谁给我带点灭蛤蚤粉呢。许多同学举起手来,多么大的财富呀。假如让他们一人带十块钱,十九个孩子不就是一百九吗?一个学校的学生那不就……我点了个举得最快的孩子,我让他多带点。<br> 下午蛤蚤粉顺利带来,我独自一人躲进房间,把自己脱光,将蛤蚤粉不均匀的洒在身上。在许多部监狱电影里都看到,新犯人进去的时候要在身上撒满这种粉,跳蚤要是在监狱里传播将是很可怕的。这也就是说,这种粉没什么大害,也有许多人也洒过在身上。新犯人洪某某把粉洒完,又把剩余的撒在床上衣服上,还得留一点给小狗。我是这么给狗上粉的,根据经验,我把狗带到无人地带,在它身上抹完粉后马上离开现场,据说跳蚤会受不了那粉末,自行跳开,弹跳力弱的会死亡。可我自己没办法离开自己,只好抹了粉再回到那张床上躺着,一边想着没虫子咬我没虫子咬我,一边想着还是咬一口吧,至少让我知道你的存在你别他妈因为今天吃饱了喝足了醉倒了(用药前又给它们弄去几口)晚上不乐意咬我装死,我一疏忽丫们又出来害我可不行。<br> 当我把学生交给我的蛤蚤粉用在身上自以为完全的时候,我的脚趾上被咬了两口,这是我没抹粉的地方。很像希腊神话里那个脚被母亲提着因此死去的家伙。蛤蚤们很聪明,知道哪儿能咬到。我仿佛看见它的动作了:当我把脚裸露在杯子外面,它从没有蛤蚤粉的地上一跃而起,在我脚上留下牙印后迅速离去。<br><br> 假如还除不干净,我有这么几个遗愿:希望这只在我身上的跳蚤是公的,不能繁殖,咬就多咬几口吧,老死算球,不就点O型血吗给人是给给你丫也是给,人民向来好欺负这你丫是知道的;希望这只跳蚤越吃越过瘾,酗血,结果血液中毒而死;要不就因为这只跳蚤吸得太享受不注意影响,其他节肢动物不高兴了,揭发检举他,把他打倒。以上几点是我给自己也是给其他有跳蚤在身的人的忠告和期盼。不过要是是只母跳蚤,你他妈就等死吧英雄难过美人关,到时候拖家带口的你这点水还真不够吃的母跳蚤要是再有点生活作风问题那完蛋了,在外面搞出传染病过给我……<br><br> 幸好我国人民发明了许多高招,比如今天我在去镇上买蛤蚤粉的路上,坐车,那种三轮机动车安徽这边叫“蹦蹦跳”,七八个人挤成一团。我祈祷着,跳过去跳过去笨蛋你没闻见人肉香味吗换种血型喝喝吧兄弟。我故意挨你挨得紧紧的,还把裤脚拉高点如路边高挑的落难女郎拉起裙子引诱路人停车。最后不晓得跳蚤愿不愿意离开我,反正蛤蚤粉是买着了,我一口气买了三瓶因为那位大叔说一瓶七毛三瓶两块。依旧的先洗澡,捏着鼻子把小半瓶蛤蚤粉全喷在身上、衣服上被子上枕头上。现在我在这儿打字儿,其实是等着看它还咬我一口,来吧我他妈再不怕你了,我有三瓶粉呢。再治不了你,我静脉注射到血液里去,你丫吸了不死?<br> 跳蚤似乎终于走了,我孤独的唱着歌,是这样一首烂歌来的:朋友哇朋友(你唱完)……事情或许就这样结束了,我只当是一回无偿献血。但希望再别来了。可跳蚤还在,就当你挨着某个人的时候,它可能就跳到你身上来。为了这个,我是不是该买一吨蛤蚤粉用到我的老年?假如真是这样,亲爱的,我给你留一份吧,你也给你的朋友留一份,让我们的朋友都有蛤蚤粉才好。我们天天涂抹在身上。<br><br><br><br><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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