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逃离兰州的人是谁？

海杰

下一个逃离兰州的人是谁？

■海杰

这似乎是一个假命题，但却又真真切切地存在着，人们常挂在嘴边的孔雀东南飞也能表达一些相关的意思，看着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地走掉，并且带着不同的起因，失恋、外地优厚的待遇、本地憋闷的环境或者一次不容纠正的冲动，都会让他们变得义无反顾，或许像一个朋友说的那样：“我必然离开兰州，因为我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就像杭州人有人间天堂的美誉，南京有六朝古都的来历一样，他们都能在自己固有的文化症候里找到愉悦，而兰州似乎缺少这些，这注定了它只能是一个漂流的城市，给予人们的是想方设法离开的愿望。

音乐家大卫·谢说：“发生一次是即兴，发生两次就是结构”，这句话被我引用过好多次，都是为了说明一种必然性，我在此套用一下这个句子，逃离一个是即兴，逃离两个就是结构，这个结构的问题出在哪里？人们都在说这个问题。似乎兰州内在有一种律动，这种律动潜藏的是一种类似于斯德哥尔摩心理的悖论，那就是你必须爱上侮辱你的那个人，大而化之，就是说你必须得爱上侮辱你伤害你的城市，要么你就逃离，而这些被城市伤害了的青年最终选择了后者。

如果把逃离兰州的人排个英雄榜，我想那会是个很壮观的景象，比这一段黄河要壮观多了，那是些不断跳跃着的激素，在这个城市的暗夜咆哮，并最终踏上了另一节车厢，那么多的人成功逃离，留下的人似乎都蠢蠢欲动，不再担心自己的生存能力，不再追求编制，不再留恋兰州人身份，他们都会在心里默默地想，下一个逃离的人是谁？很可能就是自己。

对这个城市里的年轻人来说，兰州犹如死气沉沉的铁牛，巨大而又无力。兰州的顽固不给强势文化留下缝隙，即便是留下了，那么这种强势文化不是活力，而成了新的顽疾，并且以惊人的速度变本加厉地繁殖，这可怕得几乎让人窒息。

琐碎的城市符号围困着城市里的大多数，并被驯服和接纳，他们每天经过夹杂着牛肉面汤的街道，看满街穿着黑色网眼袜的女人，埋怨工资与住房之间荒诞剧般的距离感，满大街从东往西窜的阴阳怪气的《猫和老鼠》，像脑白金一样洗刷着大脑细胞。而《大梦敦煌》、《丝路花雨》和《读者》的发行量以及全国各地与兰州有一点关系的主持人依旧是这座城市的文化救命稻草，就像祥林嫂逢人便说阿毛的故事一样，带着永远难以回避的心理定势和文化窘境。广告牌蜘蛛般爬满大小建筑，一张张刊有凶杀案的报纸叫醒了这个城市的黎明，带着漫无目的的幻想走过来的是伪文学中年，拿着一本抚摸了不知多少次的国刊，说，这是我最近发的诗，他们不允许你说不好的话，他们一身酒气等着你敬畏，手里的沙子还是唐宋的沙子，新瓶装旧酒的架势就像张爱玲小说里女主人公一个昏黄般的凄笑，似乎脸上还洋溢着一丝旧梦，但根子却是伪精神主义加羊腰子。

而兰州话成了这个城市提升地位的隐性符号，他们把这种符号当作优势用在社会交往、动粗、调侃、购物时侃价以及因逃票而与公交车司机发生的争吵上，言说者傲慢的姿态预示了其内部的排他性。

作为一个名正言顺的移民城市，它的钱是浙江人的，它的酒牌子是四川人和贵州人的，它的暧昧和纷乱是南方发廊的，而只有它的语言是兰州人的，唯一的文化草根性却因语气的加重而变得更加草莽。在这个屋檐下，人们的生活大致是白天上班，晚上看新闻联播，指着李修平，全家说个不休，工作日上班，周末去广场看鸽子，制造歌舞升平，去百盛，摸买不起的衣服。听完了陈星听刀郎，每个人嘴里都能哼出一两句《2002年的第一场雪》。

对于兰州，我怀念的是那些曾经像风一样坐在栏杆上闲谝的灰头土脸的少年，那些把爱当作诗歌一样抒写的女孩子，拿着一张车票赶赴中国最宽容的城市的失意青年，那些为了一个梦想变卖房子的不归者，还有那些喝不成酒就坚决不逞强的朋友，以及那些逐渐逃离虚弱的血质并丢弃对世说者的迷信而去竭力发现自己的开拓者。
我偶尔会在某个午夜的失眠中发现，他们可能才是这个城市真正的灵魂。


2004年10月16日兰州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10-21 11:01:47编辑过]

梁云

问好！
我把海先生你的这篇文章转到一个兰州人做版主的论坛去，如有异议请告之。
谢谢~

黑天才

给兰州哪个报纸的吧，许多话你都不敢说哦

莫裸

嘿嘿。再不老惆怅。有空我请你烧酒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