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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
我28岁。一颗子弹射穿我的左半个脑袋,脑盖骨被掀了起来。其实岁数在这里已经没有了意义,我进入了冥界,这里没有地狱,也没有时间,世界上的人无法想象。我的记忆比在世上时更完整,也更清晰,在下一次投胎之前,它将被完好的保留。
我被子弹击毙后,在那些白纱般的虚无缥缈中,我想到的不是我这一生做了多少恶,享受了多少常人所不能想象的奢华,有过多少个放纵淫逸的日日夜夜,我的那些低智商的同伙,这些琐碎的事情将不再被提起。我的眼前总是浮现,或者确实明白的出现一双圆圆的眼珠,很漂亮的眼睛,这双眼睛属于我养过的一只白兔。
我18岁的时候养了它。它穿着一身白白的小大衣。我喜欢摸它柔华的皮毛,给它喂吃的时候它总是能站起来。我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母亲给我除了溺爱和生活上的一切舒适便利外,别的什么也没有。后来她领别的男人到家里来住。吃饭的时候那个男人把菜捡到我的碗里,我就把菜扔到地上,给小兔子吃,它喜欢吃带辣味的菜。
我有过一个初恋,就是在那时侯。已经高三了。那个姑娘和我不在一个班,她的眼睛圆圆的,嘴唇有些往上翘,我那时侯不明白她为什么对我那么冷淡,几年后我在社会上跑了,接触了形形色色的女人,开始对她们这个奇妙的生物群体有了一点了解,那个姑娘不喜欢搭理我的原因其实就一个,她不喜欢我。
无论她喜不喜欢我,她的那双眼睛被我保留了。我在晨会全校集合时,在装有破旧暖气的楼道里,在她等车的车站上,收集她的目光。高中的生活空虚乏味,我每天跌跌撞撞的上学,回家,怀里揣着她的那双眼睛,圆溜溜的,马路上的各种轻微噪音象起伏的交响乐在我心中缓缓回荡。小兔子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等我,我一进门它就用圆圆的眼睛望着我,我不知道那种目光的含义,它看上去那么无知,幼稚,执拗,而我永远不知道它在想什么,我给它喂菜时,母亲骂它时,后来母亲甚至经常踢它,那时侯它长大了,不象小的时候那么娇弱,它躲在沙发下面,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墙,没有任何表情,使我无法猜出它在想什么,它刚出生十几天我把它抱来的,后来它就再没见过它妈妈,或许它就根本没有什么思想,它只是睁着圆圆的眼睛,什么也不想。它只是一个动物,喜欢让我摸它,我摸它的脊背,脸,摸它的耳朵,它脸上的毛非常绒,我摸它的全身,我想分辨它是公还是母,但找不到它的生殖器,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它的性别。
半夜小兔子刨我的门,有时候我躺在床上想手淫,我想着那个姑娘手淫,但根本做不到,想在黑暗的假象中占有她,是无法实现的,书上的话全他妈骗人,很多次我握着冰冷的阴茎,我想象白天见到的她,以往日子里她的所有形象像画片一样展开,融化,她的眼睛那么清晰,依然睁的那么大,那么圆,我怀疑这不属于人类的眼睛,这双眼睛不包含任何意义,不代表任何感情,从不向别人吐露心声,它只是注视着,它甚至没有在看,它的存在变的神秘,没有征兆,令人恐惧。在这样的目光中,我无一例外的颓萎下来。血红色的路灯光映在天花板上,偶尔有车的影子划过。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在客厅里听到母亲做爱的喘息声。
我摸小兔子的时候它会温顺的闭上眼睛。我也曾幻想摸那个姑娘,我趴在课桌上假装睡觉,那时侯我在想她。我甚至也怀疑她的性别,她没跟任何一个男生好过,大概对所有的男人她都是一样的冷淡,一样的睁圆了眼睛空洞地望着他们,让他们不知所措。我不知道她后来是否结婚,她是否与人做爱,做爱的时候她是不是睁着那样没有心灵的眼睛,另人绝望。我只相信,随着我肉体和意志的死灭,她的世界,她的眼睛,她本人都将不复存在,归于虚无。
现在让我想想,18岁的时候,最后一次看到一双圆圆的眼睛,是小兔子的,还是那个姑娘的,我的记忆似乎进入一个盲区,被迷惑了。那天晚上我半夜起来,摸着小兔子,它那么乖,没有任何预感,那时侯我好象没有看到它的眼睛,否则我不会有那份胆量和豁出去的野蛮人般的性情,小兔子身上温热,用热热的舌头舔我,我掉了眼泪,后来我把它杀了。我从小不敢和别人争斗,不敢打人,我的兔子是我杀死的第一个有体温的生命。我用的是剪刀,它挣扎的很凶,那种求生的意志现在想起来还让我浑身发颤,我只是不想母亲把它送到别人家去。我没有看到它的眼睛,后来再也没有,圆圆的眼睛,里面没有天空,没有人,也没有恐惧,这双眼睛本来不属于世界。我的耳朵和脸都烧的通红,打那天起魔鬼占据了我的内心,我把死了的兔子仍在母亲的门口,就出了门,再没去过学校,也再没见那个姑娘的眼睛。10年里我尝尽人世间的各种滋味,犯下不可饶恕的罪恶。在我被警察包围时我的手机响了,以前我的手机一响就会吓小兔子一跳,我不知道那个傻比电话是谁打的,是不是母亲打的呢。在惊恐中三颗子弹击中了我,一颗射穿我的左半个脑袋,脑盖骨被掀了起来。后来我就看到天空中出现那双圆圆的眼睛,它紧盯着我,又似乎心不在焉,我始终琢磨不透。
现在我在这个阴风怒号的处所,这里没有光明,没有听说过世界,一切处在无知蒙昧的状态。我能做的只有回忆和收集,做有关于她眼睛的一些怪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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