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席

汪抒

汪抒的 诗


缺席


这些人围坐在桌子前
研究一盏灯
研究它的光芒
有人把这光芒拽了拽
它也可能变得稍为长一些
有人试着把这灯光
藏进袖筒里
还有人把灯光折叠一下
装进衣服口袋里
又掏出来
放回桌子上
小小的诱人的灯光跳动着
把每一个围坐在桌边人的脸孔
映照得很亮
有人站了起来
转身离去
再看不见他的身影
可能永远消失
但又有人走了过来
跨过板凳
在桌前不声不响地坐下
从此加入进来
我在桌前坐了很久
后来离开了一会儿
等再回来
已经整整六年
我没想到已缺席这样长时间
我默默地坐下
满腹愧悔
我热诚依旧
但已难以适应
这里的一切
2004、10、15



这六年


这六年
我一个字都未写
与诗歌断绝一切联系
不知它以什么速度
在变化

我把水象一张纸那样铺开
所有揉皱了的
我都要把它抹平

九十年代
我和许多朋友的狂热
几乎贯穿一个整整的年代
每一个日子都烫手
不停地写作
风云雷电
激荡的灵魂停止不下来

我是个平民
我更深地进入到平民生活里
这六年
我把所有的白纸都象水一样铺开
它们静静地流走
不留一丝痕迹

这六年
一种更深的孤独
象暮色埋进我的内心中
还是无法平息
2004、10、18




在安徽腹地


我在天黑时
摸回故乡
芜湖到合肥的火车
小站不停靠
我乘汽车
从龙塘高速公路
出口下

一粒谷子
歌唱着
飞进这只空空的
大口袋里
2004、10、3深夜



被遗忘的土豆


疼——
我在收获过的
土地上
走过的时候
一颗土豆在泥土下
已经被遗忘
它清白的身子
黑着脸
痛苦地皱着眉

也许
还有另一颗土豆
许多的
土豆
被遗忘
它们的孤独
在地下传染
2004、10、4



又一次遗忘


田野发白
天还黑
马铃薯兄弟俩
搂着
过了一夜

给点稻草给它吧
给点灰土给它吧
或者干脆
给一把刀
削开它的皮
2004、10、6



一个抱着光线 的孩子


一个
抱着光线
的孩子
探着身子
向下看
现在他看到
一条鱼
动着、动着
就成了一滴水
纯粹的水
脆弱的水
在光线的下端
银白的幻影里
有些模糊
简直就是虚无
这个抱着光线
的孩子
他很轻松
谁也没有
他爬的高
早超过了房子
大概五百米
他好奇地
探着身子
继续向下看
一滴水
被光线搅散
于是一条鱼
游动起来
小小的一条鱼
简直就是一滴鱼
它与一滴水
也没有什么差别
从那么高的地方
怎么能分清楚
一滴水和鱼
它们都是一样的
随时可以转化
即使目光锐利的人
也没有他
观察得这样细微
这个抱着光线
的孩子
憨厚地笑了一下
一失手
光线象一条藤子
耷软了下来
随着他的尖叫
所有的房子
都倾斜了过来
2004、10、3



蚕豆田


我的三舅
拎着书包
在生产队
蚕豆田的
上空飞
突然看见
有两个
小女生
在蚕豆田中
解小便
我的三舅
一声怪叫
两个小女生
羞得马上
就要钻进
豆荚的中间
三舅从空中
落下来
她们已恢复了镇定
一脸怒色
斥责他不要脸
书包在小小的肩头
狠狠一甩
扬长而去
在蚕豆田中
越来越远
一起一伏
渐渐消失
三舅在蚕豆田边上
坐了很久
拽下一捧
蚕豆荚
生产队的抽水机
正在抽水
三舅挟着书包
把蚕豆荚
扔进柴油机的
水箱中
几分钟后
就能煮熟
风吹蚕豆田
风吹三舅
瘦弱的童年
2004、10、3


去橘郡万绿园


如果我是甲
那么我的朋友就是乙
我们去看另一个
共同的朋友丙
他从橘园的深处走出来
在夏天清凉 的气息中
他先是被一颗橘子挡住
我和乙已听到他的声音
但橘园很深
我们看不到他在哪里
后来他又被一片叶子挡住
被另一片叶子挡住
迂回曲折
等来到我们面前
已经落在铜陵北路
在橘郡万绿园小区的大门口
空空荡荡
我们连一片叶子也没有看到
橘子又滚到了哪里
他说我也不知道
你们去问开发商
2004、10、4中午



场合


在超市门口
遇到一个昔日的同事
从下到上
从东到西
他突然话锋一转
你现在还写不写诗
我的脸微微一红
好象触动了我心中的
某个禁忌
我难以明确的回答
在公共场合
在不写诗的人中
我一贯不谈论
更不承认我写诗
2004、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