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灯

张东旭

厌倦


晚上，我突然厌倦了写作
去胡同里游荡，我知道
白天的时候，他们借着天光
在院子里打了几圈麻将
现在北风吹得人想回家睡觉
我的棉拖鞋，将要把我的脚跟
冻伤。头发上滴着水
从澡堂回来的人
好像起死回生了。胡同口
路灯照亮路面，他们排成一排
2004-11-17



风景


我在火车上，看窗外一段公路
跟铁路平行，但后者低
上面没有汽车，连自行车都没有
公路的那边是大片棉花地
黑褐色，在深秋季节
依然挂着白花，几个人
缓慢移动，地头的拖拉机
熄了火，不冒烟
2004-11-7



开灯


怀孕的妻子，靠着他
左侧的身体。他坐在沙发上
床边，几步远的地方
电脑开着，噪音不大不小
他看对面的大镜子里
两个人靠在一起。妻子胖了
体积几乎是以前的两倍
他倒显得瘦了。他第一次觉得
妻子是个庞然大物
死死地靠着他，不让他动
他想去门外边，开院子里的灯
天黑了，得开灯了
黄昏的余光，怎么能填满房间
2004-11-11



小岭带着女友来了


小岭带着女友
从衡水来石家庄玩
他们下了火车，给我发了短信
然后就去买东西
他们在人群里挤来挤去
小岭瘦了，挤起来很得劲
女友更瘦，跟在小岭后面
如鱼得水

这两个人，挤到了我的屋里
我们仨挤着坐在床上
房间太小了，没有椅子
地上尘土丰富，足迹鲜明
空气根本不够用
越来越稀薄、珍贵
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样寒酸
2004-11-14



总受人骚扰的女店员


你的位置
坐得不对，处于房间的正中央
把自己摆在了中心地位
让所有租碟的男人都围着你转
在四周的架子上，寻找影碟
随时向你请教，这张好看吗
它讲了一个什么故事
你都一一回答，而且态度和蔼
你的脸，整日受碟片照射
有些苍白，你说话东北口音
听起来特别实在
你曾经地对我说过
我租的碟根本没人看
你说得那么真诚，让我无法解释
2004-11-17



上班要走的路


上班要走的两条必经之路
都在修，不知何时结束
我只好从一个叫塔谈的地方
绕着走。路两边都是白杨树
落叶的大街在我的车轮下打旋

塔谈的大街晚上很热闹
有卖菜的和卖小吃的
还有卖光盘的，小伙子
坐在一张板凳上，守着摊子
他的盘都是盗版
是从外地进来的

出了塔谈，我要穿过桥洞
那里面比较黑，但从未出事
2004-11-10



词语生活


我不喜欢年华这个词
也不喜欢青春这个词
甚至不喜欢自己总是
跟一些词语打交道
我宁愿自己只是
文字上的拼音
声调 平上去入
我的 生老病死
2004-1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