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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差总敲两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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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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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4:46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一章
  
  他们把我带回医院,可是看管我的不再是那位州警察,而是听取科拉招供的那个家伙,他在另外一张床上躺了下来。我试着入睡,过了一会儿,还真睡着了。我梦见科拉正在望着我,而我正试图和她说点什么,但却说不出来。每到此时她就会入狱,而我就会醒来,耳朵里响起那破裂声,就是我击中希腊人的头颅时所发出的那种可怕的破裂声。然后我就会再次入睡,梦见自己往下跌。这时我便会再次醒来,同时紧紧抱住脖颈,耳朵里响起同样的破裂声。有一次,醒来的时候我大声喊叫起来。同屋的那个家伙肘部一支抬起身来。
    
  “喂。”
  “喂。”
  “出了什么事?”
  “没出什么事,只是做了个梦。”
  “好吧。”
    
  他片刻不离地守着我。早上,他让人给他端来一脸盆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剃刀,刮了脸,然后洗了个澡。有人把早饭端进来,他在桌子上吃了他那份。我们一句话也没说。
    
  这时有人给我拿来一张报纸,就在报纸的首页刊登着科拉的大照片,在其下方是我躺在担架上的一张稍小些的照片。文章称她为酒瓶杀手,还讲述了她提审时如何认了罪,并将如何于今天接受判刑。里面的一页刊有一篇报道说,据悉本案将因其处理速度之快而创下记录。另有一篇有关一位传道士的报道,这位传道士声称,如果所有的案子都能如此快速地予以处理,那将比通过一百条法律更有力于防止犯罪。我翻遍了整份报纸想看看有关科拉招供的报道,可报上只字未提。
    
  将近十二点钟的时候,进来了一应年轻医生,开始用酒精处理我的背部,把一部分胶布浸湿后去掉。他本该把胶布完全浸湿后再去掉,可大部分时间里他只是强行往下剥,疼得我要死。他把部分胶布弄掉后,我发觉自己能动了。剩下的胶布他没再管,一个护士把我的衣服拿给我,我穿上了。这时抬担架的人进来了,帮我下了电梯出了医院。有辆汽车正在医院门口等着,车上有位司机。和我一起过夜的那个家伙帮我上了车,之后我们开车走了有两街区,然后他又帮我下了车,走进一栋办公大楼,去了楼上的一间办公室。卡茨正在办公室里等着我,他满脸堆笑地伸出一只手。
    
  “全结束了。”
  “好极了。他们何时绞死她?”
  “他们不会绞死她,她被释放了,自由了,和鸟一样自由了。过一小会儿,等他们把法庭上的一些事一处理完,她就会过来。进来吧,我告诉你怎么回事。”
    
  他把我领进一间个人专用办公室共关上了门。等他把烟卷好,点燃了一半并挂在了嘴边上,便立即开始说起来。我几乎认不出他了。像他那样头一天看上去还昏昏欲睡,而此时却如此兴奋,这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钱伯斯,这是我一生中所接手的最不寻常的案子。从插手此案到将其处理完毕总共不到二十四小时,但我可以肯定地说此案非同一般。要知道,登姆普西与弗普的较量不是没用两轮就结束了吗?持续时间的长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参与其中期间的表现。
    
  “不过,此案算不上什么真正的较量,不过是四人玩的牌戏,而每位玩牌者都得了一手极好的牌。你可见过这种情况?你以为只有玩牌者才能打一手臭牌,是不是?见鬼去吧。我每天都能碰到这些臭牌。可如果你给我眼下这样一副牌,那你就瞧好吧!其他三人手里也有牌,而且每人手里的牌都能赢,就看拿牌的人玩得水平高低。喔,钱伯斯,你叫我来参与此事真是帮了我的忙,这种案子我再也不会遇见。”
    
  “你说了半天等于什么也没说。”
    
  “我会说的,这你别着急。但是在我把牌给你理清之前,你是不会明白的,也不会知道牌是怎么玩的。先说第一步:玩牌者中有你和那个女人。你俩各有一手极好的牌,因为你们的谋杀天衣无缝,钱伯斯。或许连你都不知道这起谋杀有多成功。萨基特试图用来吓唬你们的那一套,什么车翻下去时她没有在车上,然而手里却拿着手提包,等等,所有这些狗屁不顶。车在翻滚下去之前会摇摆,对不对?而一个女人在跳车之前也会伸手抓她的手提包,对不对?这并不证明她有任何罪过,只能证明她是个女人。”
    
  “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从萨基特那儿听说的。昨晚我和他共进了晚餐,他还对我表示得意呢。那个笨蛋,他还在可怜我。萨基特和我是敌人,我们是有史以来最为友好的敌人。为了愚弄我,他不惜向魔鬼出卖自己的灵魂,我对他也一样。我们甚至还就此案的结局打了赌,赌一百元钱。他不停地咂舌嘲笑我,因为他对此案成竹在胸。他只需玩他的牌,谋杀犯就会掉脑袋。”
    
  这可够棒的了,两个人赌一百元钱看我和科拉是否会被绞死!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弄个明白。
    
  “如果我俩手上的牌很好,哪里还会有萨基特的牌呢?”
  “这我马上就讲到了。你俩手上的牌是很好,但萨基特知道,如果起诉人手上的牌玩得好,那么像你俩手里的这副牌没有哪个男人或女人能玩得好。他知道只要让你俩当中的一个攻击另外一个,这事也就十拿九稳了,这是头件事。第二件事,对此案他根本不用费什么劲儿,有保险公司给他盯着呢,他甚至连举手之牢都不用费。这一点特别让萨基特开心。他只需玩好他手上的牌,赌注的总额就会落入他的口袋。萨基特从哪儿下手呢?他用保险公司为他挖掘出来的材料往死里吓唬你;迫使你签了名控告她。他取了你手中最好的一张牌,这就是你本人也伤得不轻,并使你以此打掉你自己的王牌。既然你伤得那么重,就只能说那是场事故,但萨基特却利用这一点迫使你署名控告她,你签了名,因为你害怕如果不签的话,他就会十分清楚是你干的。”
    
  “我胆怯了,就这样。”
    
  “在处理谋杀案时,可以利用人们的胆怯心理,这方面没有人比得上萨基特。现在他想让你怎样你就怎样了,接下来他将迫使你出庭作证指控科拉,因为他很明白,这样一来,便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科拉告发你。他和我共进晚餐时就处于这种优势。他嘲笑我,可怜我,还和我赌了一百元钱。与此同时,我却不露声色地坐在那儿,心想只要出得对,我手里的这副牌就肯定能打败他。好吧,钱伯斯,你在往我的手里看,你看见里面有什么?”
    
  “没多少东西。”
  “哎,你看见了什么?”
  “实话和你说,什么也没看见。”
  “萨基特也什么都没看见。可你看好了,我昨天离开你之后,去看了科拉,她授权我打开帕普达基斯的保险箱。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箱子里还有其他一些保险单。我去见了为他开保险单的那个代理人,结果我发现:“那份事故保险单与帕普达基斯几个星期前出的事故没有任何关系。原来这位代理人在翻看日历后发现,帕普达基斯的汽车保险眼看快到期了,因此就去他家中找他。当时科拉不在家,他们两人很快就办理好了汽车保险事宜,包括起火、失窃、碰撞、公共责任等通常那一套。接下来那位代理人向帕普达基斯指出,他什么东西都保了险,就是没有为他本人可能受到的伤害而投保,于是问他买份个人人身意外伤害保险怎么样?帕普达基斯对此提议立刻发生了兴趣。或许上一次所发生的事故是他发生兴趣的原因,但即使是这样,那位代理人也对此一无所知。帕普达基斯签约参加了整套保险并把支票给了代理人,第二天保险单便全都给他寄了出来。你知道,一个代理人通常给几家公司干,因此这些保险单并非出自一家保险公司,这是萨基特忘记的第一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不该忘记,这就是帕普达基斯不仅拥有新买的保险,他原来的保险也在,而这些保险尚有一周才到期呢。”
    
  “好吧,现在看看他都在哪些公司投了保?太平洋州事故保险公司给他开了一万元的个人人身意外伤害保险单;加利福尼亚担保保险公司给他开了一万元的新公共责任债券;落基山脉信用保险公司给他开了一万的旧公共责任债券。这样一来,就有了我的第一张牌。萨基特有一家保险公司替他效劳,涉及金额达一万元,而我却有两家保险公司可以为我效劳,涉及金额达两万元,就看我是否想要他们插手。你明白了吗?”
  “不,我不明白。”
  “你看,萨基特不是把你的大牌给偷走了吗?可我又把这张牌从他那里偷了过来。你不是受伤了吗?而且伤得很重。这样一来,要是萨基特证明科拉有罪,而你起诉她因实施这起谋杀使自己遭受了伤害,那样的话,你无论提出什么样的赔偿要求,陪审团都会答应的,而那两家债券公司将有责任根据保险单作出全额赔偿。”
  “现在我明白了。”
  “太漂亮了,钱伯斯,真是太漂亮了。我发现了自己手中的这张牌,但你没有发现,萨基特没有发现,太平洋州事故保险公司也没有发现,因为他们只顾忙着帮萨基特打好他手上的牌,因为他们过于相信他手上的牌会赢,对我手里的这张牌根本连想也没有想到。”
    
  他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每次走过角落里的一个小镜子前时便美得不行。他接着说了起来。
    
  “好了,有了这张牌,接下来的事便是如何出好它。我得快速出牌,因为萨基特的牌已经出了,科拉随时都可能招供,甚至就在提审的时候,一听到你作证指控她,她就有可能招供,我必须迅速采取行动。那么我是怎么做的呢?我一直等到太平洋州事故保险公司的那个人作了证,并使他公开宣布他真的相信有人犯了罪。这样做是为日后万一我要对他提出非法强行拘留的起诉作好准备。那家伙一说完,砰,我也辩护说科拉有罪。提审因此而结束,使得萨基特无法于当天晚上实施他的计划。然后我把科拉急忙带迸一间管理室,要求在她晚上被关起来之前见她半小时,然后把你也叫了来。她所需要的就是和你在一起呆上五分钟。等我进去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要全招出来,于是我便派肯尼迪进去了。”
  “就是昨晚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侦探?”
    
  “他过去曾经做过侦探,但现在已经不干了,眼下做我的密探。科拉还以为自己是在和一名侦探讲话,但实际上那是个假侦探,可还是管用了。她全部招供之后,直到今天都一直保持沉默,这也就够了。下一件事就是你。你可能做的事就是溜之大吉。既然对你没有任何指控,因此尽管你以为自己还被拘留着,可实际上你已经自由了。一旦弄明白这一点,我知道就没有什么胶布、背痛、卫生员或是其他别的什么能留住你,因此等肯尼迪把科技处理完之后,我便派他过去盯着你。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就是太平洋州事故保险公司、加利福尼亚担保保险公司和落基山脉信用保险公司三方之间于夜里召开的小型会议。我和他们一摊牌,他们很快就做了笔交易。”
  “你说他们做交易是什么意思?”
  “首先,我把有关法律读给他们听,给他们读了加利福尼亚车辆法第一百四十一节第四款第三条有关客人的款项。该项条款规定,如果客人乘坐主人的汽车而受伤,他没权获取赔偿,除非他受到的伤害是由司机醉酒或蓄意的不端行为而引起的,那样的话,他就有权获取赔偿。你看,你是位客人,而我又辩护说她犯有谋杀和攻击罪,从而构成了大量的蓄意不端行为,对不对?而你知道,对此他们也拿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也许确实是她一个人干的。因此那两家出售了公共责任保险单的公司,就是那两家有可能赔付保险单上全部金额的公司,他们各捐五千元用以支付太平洋州事故保险公司所要作出的赔偿,而太平洋州事故保险公司则将向科拉表示愿意作出全额赔付并就此事不再做声。这件事的处理总共没超过半个小时。”
    
  他停了下来,又得意地笑了笑。
    
  “接下来怎么样?”
  “我还在想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太平洋州事故保险公司的代表今天走上证人席说,他的调查使他确信没有人犯了罪,而他的公司将全额偿还事故保险金,萨基特当时的表情我现在仍旧还记得。钱伯斯,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公开以假动作诱骗一个人,然后再当头给他一棒,世上没有任何感觉比这更令人惬意了。”
  “我还是不明白。这个家伙为何又出庭作证?”
  “科拉在等着判刑,在辩护她有罪之后,法庭通常希望听到一些证词以便弄清楚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样才好定刑。而萨基特从一开始便嚎着要见血,希望给犯人判死刑。喔,他是个残忍好杀的家伙,萨基特就是这样。正因为如此,和他对着干才让我觉着特别来劲儿。他真的相信绞死那些犯人会有一定的益处。和萨基特对着干是要冒风险的。他把为他效力的那个保险公司的人又送上了证人席,但在深夜小型会议之后,他已不再是萨基特的人,而成了我的人,只是萨基特不知道罢了。萨基特发现真相之后狂喊乱叫,可已经太迟了。如果保险公司都不相信科拉有罪,陪审团也就不会相信,你说是不?这样一来根本就不可能再证明她有罪。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让萨基特大为恼火。我站起来对法庭发表了演讲,讲得很从容,说我的当事人如何从一开始就抗辩说自己无罪,而我如何不相信她的话,如何知道了存在大量我认为对她不利的证据,这些证据足以使任何法庭判她有罪,而且我相信当我决定为她辩护有罪并由法庭来决定她的命运时,我的行为代表了她最大的利益。但是,钱伯斯,你知道我是怎么在舌下发出‘但是’这两个字的吗?但是,考虑到刚才证人作出的证词,我没有别的选择,只好撤回她有罪的辩护,好使案子进行下去。萨基特对此束手无策,因为我仍处于为期八天的有效辩护期之内。他知道自己完蛋了,只好同意辩护说发生的是过失杀人罪,法庭又审问了其他的证人,最后给她判了六个月,缓期处刑。即使是对此判决,法庭似乎都表示了歉意。我们撤消了对科拉提出的攻击他人的起诉,这是整个案子的关键,而我们几乎把它忘了。”
    
  这时传来了敲门声。肯尼迪把科拉带了进来,把一些文件放在卡茨面前,然后离开了。
    
  “给你,钱伯斯,在上面签个字就行,好吗?它将证明你放弃了对自己所受到的任何伤害作出赔偿的要求。保险公司很配合,就算是对他们的回报吧。”
    
  我签了字。
    
  “你要我带你回家吗,科拉?”
  “我想是的。”
  “你们两个等一等,再等一等,不要这么急,还有一件小事。你们杀死了希腊人,得到了一万元钱。”
    
  她看了看我,我看了看她,而卡茨则坐在那里看着支票。
    
  “你们看,要是卡茨得不到什么钱的话,这副牌也就算不上是一副极好的牌了,我忘了告诉你们这一点。好吧,嘿,好吧,我不会太贪。通常我全都留下,但这一次,我只要一半。帕普达基斯夫人,你给我开张五千元的支票,我就把这笔钱转到你名下,然后到银行把款存好。给,这是张空白支票。”
    
  她坐了下来,拿起钢笔开始写,然后又停了下来,好像她不大弄得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似的。突然,他走了过去,拿起空白支票并把它撕了个粉碎。
    
  “算了吧!这种事一生不也就这么一次吗?给,你全留着吧,我才不在乎那一万元钱呢。一万元钱我有,我要的是这个!”
    
  他打开自己的皮夹子,取出一张字条给我们看。那是萨基特开的一百元支票。
  
  “你们以为我会把它兑换成现金吗?绝不会的。我要把它装在框架里,挂在我办公桌的正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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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4:46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二章
  
  我们离开了那里,鉴于我还破得厉害,因此便叫了辆出租车,先去了银行。把支票存了起来,然后去了一家花店,买了两大束花去参加希腊人的葬礼。他才死两天,他们也刚刚在掩埋他,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葬礼是在一个希腊小教堂举行的,那里聚集了一大群人,其中一些希腊人我曾在小吃店里不时地见过。我们进去时这群人对科拉爱答不理,随便把她安置在离前面三排远的座位上。我看得出他们在看我们,琢磨着要是他们稍后有什么暴力行为的话我该怎么办。他们是他的朋友,不是我们的。但没过一会儿,我看见他们在相互传看一份午后报,上面印着醒目的大标题,说她无罪。一名引座员看了一眼后,忙跑过来把我们带到了头排座位上。做讲道的那个人先用一些下流的俏皮话讲了希腊人是如何死去的,但此时走上去一个人跟他耳语了几句,指了指此时已经快传到前面的报纸,他于是转变态度重新开始,不再讲任何下流的俏皮话,并提到了死者的寡妇和朋友如何伤心等事,其他人也都点头表示同意他所说的话。我们走出教堂到基地去时,有两个人掺住科拉的胳膊帮她走了出去,又有两个人过来帮我。他们把希腊人放进坟墓时,我开始哭泣起来。每次唱那些圣歌都会让人感到伤心,尤其是死者又是一个你喜欢的人,就像我喜欢希腊人那样。末了,他们唱了首我听他唱过无数通的歌,这使我再也支撑不住了。我把买来的花摆放在应该放的地方,别的便什么也做不了。
    
  出租车司机帮我们找了个人,他愿意租给我们一辆福特牌汽车,周租金十五元,我们接受了。于是,科拉开车上了路。走出城后我们路过一栋正在修建的房子,一路上我俩便议论起这个话题,说近来新建的房屋如何不够多,但等情况一有好转,整个这一片就会房屋林立。到了酒馆后,她让我下了车,把车放好,然后我们走了进去。整座房子和我们离开时一模一样,甚至就连我们喝过酒后仍在碗槽里的杯子,希腊人因喝得太醉而未收起来的吉他等都处于原样。科拉把吉他放进箱子里,洗好了杯子,然后上了楼。过了片刻我也跟着她上去了。
    
  她坐在他们卧室的窗户边,望着外面的马路。
    
  “怎么了?”
    
  她一言不发,我起身要走。
    
  “我并没有让你走。”
    
  我又坐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打起精神来。
    
  “你和我翻了脸,弗兰克。”
  “不,我没有。萨基特让我毫无办法,科拉,只得在他的材料上签了字。如果我不签,那他就会明白所有真相。我没有和你翻脸,只不过是在弄清我的处境之前听从了他的摆布罢了。” “你和我翻了脸,从你的眼神中我就看得出来。”
  “好吧,科拉,你说得对。我只是胆怯了,就这么回事。我本不想那样做,也试图不那样做,但他令我感到沮丧,因此便垮掉了,就这样。”
  “我知道的。”
  “为此我忍受了可怕的折磨。”
  “而我也和你翻了脸,弗兰克。”
  “你本不想这样做的,可他们给你设置了陷阱,迫使你这样做了。”
  “我自己要这么做的,当时我恨你。”
  “这没什么,你恨我是因为一件我并未真正做的事,你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我恨你是因为一件你确实做了的事。”
  “我从未恨过你,科拉,我恨的是我自己。”
  “我现在不恨你了。我恨那个萨基特,还有卡茨。他们为什么就不能不来烦咱们呢?他们为什么就不能让咱们齐心协力抗争到底呢?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在意了。我不会在意的,即使那意味着——你知道的。那样咱们就会保全咱俩的爱情,那是咱们曾经拥有的一切。可他们刚刚现出卑鄙的原形,你就和我翻了脸。”
  “而你也和我翻了脸,别忘了这一点。”
  “糟就糟在这儿,我和你也翻了脸。咱们互相翻了脸。”
  “嘿,这不就扯平了吗?”
  “是拉平了,可看看咱俩现在的处境。我们曾身处山顶,高高在上,弗兰克。那天晚上呆在那里的时候,咱们曾拥有一切。过去,我不知道自己会有那样的情感。咱们相互亲吻,把咱俩所拥有的一切封存了起来,这样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它都会永远保存在那里。咱们当时所拥有的一切比世界上任何其他两个人都多得多。可接下来咱们便栽倒了,先是你,然后是我。是的,是扯平了,咱们一起跌落到这里,不再是高高在上,咱们美丽的高山也一去不复返了。”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咱们不是在一起吗?”
  “我想是在一起,可我昨晚想了很多,弗兰克,关于你和我、电影、我为什么突然决定不回原来的学校、廉价餐馆、流浪街头以及你为什么喜欢流浪等等。咱俩只是两个无用的人,弗兰克。那天夜里上帝亲吻了咱们的额头,给了咱们任何两个人所可能拥有的一切,可咱们刚好不是能拥有这一切的那种人。咱们拥有了全部的爱,可却承受不了这种爱,一起垮了下来。这种爱就像是一个大大的飞机引擎,它带你穿过天空来到山顶上,可如果你把这种爱放进福特牌汽车里面时,这种爱便被震得粉碎。弗兰克,咱俩恰好就是两辆福特牌汽车,上帝还在上面嘲笑咱们呢。”
  “他嘲笑个鬼!咱们不是也在嘲笑他吗?他给咱们竖起了红色停站牌,可咱们却闯了过去,然后又怎么样呢?咱们栽进深渊了吗?栽个鬼吧!咱们脱险了,并因此挣了一万元钱。上帝不是亲吻了咱们的额头吗?那魔鬼就和咱们上了床,你相信我好了,孩子,和他同床感觉好极了。”
  “别这么讲,弗兰克。”
  “咱们拿到了那一万元还是没拿到?”
  “我不愿去想那一万元,数目是不小,但却买不来咱们的高山。”
  “高山,见鬼吧!咱们既有高山,又有一万元可落在那山顶上。如果你想登高远望,那就站在那钱堆上四处望好了。”
  “你这蠢货,真希望你能看见自己那副丑样,头上缠着绷带又喊又叫。”
  “你忘了件事,咱们该庆祝一下,咱们不是说要狂饮一回吗?”
  “我指的不是这种狂饮。”
  “狂饮就是狂饮。我离开前喝的那酒呢?”
    
  我去了自己的房间,找到了酒。那是一夸脱的烈性威士忌酒,有四分之三满瓶。我下了楼,拿了一些可回可乐杯子、冰块、白色糖块,又回到楼上。她脱掉了帽子,取下发卡散开了头发,披落在肩头。我调好了两杯酒,里面放了些白色糖块和两块冰。
    
  “喝一杯吧,你会觉得好些的。萨基特逼得我走投无路时就是这样说的,这个卑鄙的家伙。”
  “天哪,那可是烈性酒。”
  “当然是的。给你,可你穿的衣服也太多了。”
    
  我把她推向床,她手里仍旧握着杯子,洒洒了一些。
  “见鬼去吧,这东西有的是。”
    
  我开始脱她的外套。
    
  “把我撕开,弗兰克,就像你那晚那样把我撕开。”
    
  我把她的衣服都给撕掉了,她慢慢地扭来扭去,这样衣服便从她的身上滑落下去,然后闭上眼睛躺在了枕头上,头发弯曲地落在肩上,眼神一片忧郁,乳房不再是紧绷在一起朝上指向我,而是软软地摊成两大块粉红色污迹。她看上去就像是世界上所有妓女的曾祖母。就那晚而言,魔鬼的钱真是没有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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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4:46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三章
  
  上述状况持续了六个月,我俩没完没了,每次都是这样,先是吵架,然后我就去取酒瓶子。我们之所以吵架是因为我俩就是否该离开这个地方这个问题而争执不下。缓期处刑期未服满之前,我们是不能离开本州的,但刑满之后我想我们应该离开。我没有和她说为什么应该离开,我是想让她离萨基特远远的,因为我担心她一旦因为什么事和我发了火的话,就会像上次提审后那样失去理智并全部招供。我片刻也不相信她。起初,她也兴致勃勃地说要走,特别是当我讲起夏威夷和南海的时候,更是如此。可紧接着酒店生意直线上升。葬礼结束后有一周的样于,我们重新开了张,顾客蜂拥而至,都想看看她长得什么样,后来他们中有的成了回头客,因为他们对受到的款待十分满意。她因此而兴奋不已,认为我们再赚些钱的机会到了。
    
  “弗兰克,附近的路边小酒店全都糟透了,店主都是些过去曾在堪萨斯或别的什么地方开农场的人,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招待顾客。我相信要是来个像我这样的人,懂得如何做这种生意,并尽力使顾客开心,那人们就会光顾这家酒店并把自己所有的朋友也都介绍过来。”
  “让他们见鬼去吧,反正咱们要把这个店卖了。”
  “如果咱们在赢利,卖起来就更容易些。”
  “咱们是在赢利。”
  “我是说赚大钱。听着,弗兰克,我有个主意。要是能让顾客坐在外面的树下,他们肯定会很高兴的。想想看,加州有这么长时间的好天气,但却一点用场也没派上,那些店主们让顾客呆在小酒店里面,而这些小酒店都是爱克迷午餐室固定装置公司用现成的东西装好的,满屋恶臭,令人作呕,吃的东西也糟透了,从弗雷斯诺一直到边界,全都一样,从不会让顾客有什么好感。”
  “喂,咱们不是要卖掉这个店吗?那么咱们要卖的东西越少,也才会越快脱手。当然了,顾客会喜欢坐在树下面的,这一点除了加州野餐烤肉架的吊装工外,谁都晓得。但如果要让顾客坐在树下,那咱们就得置办桌子,外面还得装上不少的灯,诸如此类等等,而下一个顾客也许根本不喜欢这样。”
  “不论咱们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得在这里呆上六个月。”
  “那么我们就用这六个月来找买主。”
  “我想试试看。”
  “好吧,那你就试吧,但我说的话很重要。”
  “我可以把里面的一些桌子抬出来。”
  “我不是说了,你就试试吧。好了,咱们喝一杯。”
    
  我俩为要不要获取啤酒经营许可证这件事大为争吵,此时我总算弄明白了她到底想干什么。她在外面的树下建了个小平台,把桌子放在平台上,上面放了个有条纹的遮篷,晚上还打亮了灯笼,生意相当红火。她估摸得很对,那些顾客真的很高兴能有机会在外面树下坐上半小时,听点收音机里放出的音乐,然后再上车接着赶路。就在这时啤酒买卖又放开了,她觉得机会来了,这个地方就让它原样不动,添上啤酒生意并称之为“啤酒花园”就行了。
    
  “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不想要什么啤酒花园。我想要的就是能把整个这个店全买下来并付现金的人。”
  “你不觉得那太遗憾了吗?”
  “我不觉得那有什么可遗憾的。”
  “可你看啊,弗兰克,买一份为期六个月的许可证才花十二元钱。天啊,咱们还花得起十二元钱,是不是?”
  “拿了许可证,就又得经营啤酒生意了。咱们已经在做汽油生意,热狗生意,现在又要做啤酒生意。让它见鬼去吧,我想从中解脱出来,而不是越陷越深。”
  “大家都拿了啤酒经营许可证。”
  “就我而言,那好啊。”
  “顾客想来咱们这里,树下面全都布置好了,可我现在却不得不和他们说,由于咱们没有许可证,因此不供应啤酒。”
  “你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们说些什么呢?”
  “咱们只要装上盘管,就可以销售散装啤酒了,这比瓶装的啤酒好,来钱也更快。前两天我在洛杉矶见到了一些好看的杯子,又高又漂亮,顾客喜欢用这种杯子喝啤酒。”
  “这么说咱们现在又得添置盘管和杯子了,是吗?你听我说,我不想要什么啤酒花园。”
  “弗兰克,你难道从不想有所作为吗?”
  “你给我听明白了,我想离开这个地方,到别的什么地方去,这样每次我环顾四周时,就不会看见一个该死的希腊人的鬼魂大声斥责我,不会在梦中听他话音的回声,不用每次一听到收音机里的吉他声就胆战心惊。我必须离开这里,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我必须离开这个地方,否则我会发疯的!”
  “你在和我说谎。”
  “喔,没有的,我不是在撒谎,我一生中从未如此认真过。”
  “你并未看见任何希腊人的鬼魂,这不是你要离开的原因。别的什么人也许会看见那鬼魂,但弗兰克•钱伯斯先生——你不会看见的。不,你想离开只是因为你是个流浪汉,就是这么回事。你当初来这里的时候就是个流浪汉,你现在还是个流浪汉。离开这里并把钱都花没了之后,又怎么办呢?”
  “我在乎什么?咱们到底是离开还是不离开?”
  “就是这么回事,你不在乎。咱们可以呆在这儿——”
  “我早就知道,这才是你的本意,你一直都是这个意思,要咱们呆在这儿。”
  “又为什么不呢?咱们经营得不错,为什么不呆在这儿呢?听着,弗兰克,自从你认识我的那天起,就一直想把我变成个游民,可你不会得逞的。我和你说过,我不是个游民,我想成点气候。咱们就呆在这儿,哪里也不去。咱们去领取啤酒经营许可证,试着成就点事。”
    
  当时已是深夜,我俩呆在楼上,衣服脱了一半。她就像上次提审后那样在屋里转来转去,说话也和那次一样断断续续的,听上去滑稽得很。
    
  “咱们当然要呆下来,你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科拉。给,喝一杯。”
  “我不想喝。”
  “你应该喝一杯。得到那么一大笔钱,咱们该再次开怀大笑才对,你说是不是?”
  “这件事咱们已经笑过了。”
  “可咱们还将赚更多的钱,不是吗?我指的是啤酒花园。咱们得为此喝两杯,就算预祝咱们走运好了。”
  “你这个笨蛋。好吧,就算预祝咱们走运。”
    
  每周都有两三次类似的情况发生,结果是每次当我宿醉醒酒过来的时候,都免不了那些噩梦。我梦见自己往下栽,耳朵里也会再次响起那破裂声。
    
  缓期处刑期刚服满,科拉便收到电报说她母亲病了。她匆匆备好了一些衣物,我便把她送上了火车。走回停车场时,我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自己是由气体做成的并将飘到某个地方去。我觉着自由了。至少在一周之内我将用不着争吵,用不着竭力避免噩梦,也用不着靠一瓶烈性酒来安抚一个女人,使其恢复好心情。
    
  回到停车场上,我看见一个女孩正在用力启动汽车,可车一点反应也没有。她把车四处踩遍了,可它就是一动也不动。
  “怎么回事?车不走了吗?”
  “他们停车时没有熄火,现在电池用完了。”
  “这就怪他们了,他们应该负责替你充电。”
  “是的,可我得回家呀。”
  “我送你回家。”
  “你太友善了。”
  “我是世界上最友善的人。”
  “你连我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就说要送我回去。”
  “我不在乎。”
  “相当远,在乡村。”
  “越远越好。无论住在哪里,都正好顺我的路。”
  “你让一个好女孩难以拒绝你的好意。”
  “那好吧,如果难以拒绝,就不要拒绝了。”
    
  她是个浅头发的女孩,也许比我稍微大一点,长得不难看,但让我动心的是她的友善,还有一点就是,她对我就好像对小孩子或者别的什么似的根本没有任何戒备心理。她对这一带的路线很熟悉,这一点我能看得出。当我得知她并不知道我是谁时,便更喜欢她了。走出停车场时,我们相互报了姓名,而我的名字并未引起她的任何注意。好家伙,这真令人欣慰!所有我遇到的人刚刚还请我坐到桌边来,没一会儿便让我给他们讲那案子的内幕,声称希腊人是被谋杀的。看来她是惟一的例外。我望着她,再次产生了我刚才离开火车时的那种感觉,好像自己是由气体做成的,会从方向盘后面飘散出去。
    
  “这么说你叫马奇•艾伦,是吗?”
  “哎,实际上是克拉默,但丈夫死了之后,我又重新用起了我原来的名字。”
  “喂,听着,马奇•艾伦,要么是克拉默,要么是随便你想叫的什么名字,我想向你作出一个小小的提议。”
  “是何提议?”
  “咱们掉转车头朝南开,你和我去做一次大约一周的短程旅游,你说怎么样?”
  “喔,我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
  “喔,就是不能去。”
  “你喜欢我吗?”
  “我当然喜欢你。”
  “嘿,我也喜欢你,那咱们还有啥不能去的呢?”
  她欲说又止,然后笑了。
  “我坦白,我确实想去。如果只是因为有人觉着我不该这么做,我才不会理会呢,可我的确不能去,因为家里还养着好多猫呢。”
  “猫?”
  “我家里养了许多猫,都由我来照顾,因此我才赶着要回家。”
  “喂,现在不是有宠物农场吗?咱们给其中一家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人来把猫取走。”
    
  我的话使她感到很可笑。
    
  “我倒想看看宠物农场见到我那些猫会是什么表情?它们可不同于一般的宠物。”
  “猫不就是猫吗?”
  “不尽然。有些猫大,有些猫小,我那些全是大个的。我想我那只狮子、那些老虎、那只美洲狮,还有那三只美洲豹,宠物农场侍弄不了的。它们凶极了。美洲豹是一种十分可怕的猫。”
  “好家伙,你养那些东西做什么?”
  “喔,拍电影,出售幼兽。不少人拥有私人动物园,养着它们会招揽生意。”
  “它们不会从我这招去生意。”
  “我们开了一家饭馆,顾客喜欢观看这些猫。”
  “饭馆?嘿,我也开了家饭馆,所有乡卜人都在他妈的互相卖热狗。”
  “哎,不管怎么说,我不能遗弃那些猫,它们得吃饭。”
  “咱们怎么就他妈的不能去?给戈贝尔打个电话让他把它们取走,给他一百元钱,让他来喂它们,咱们去玩不就行了?”
  “和我一起出去玩值得花一百元钱吗?”
  “刚好值一百元。”
  “喔,天哪,你这么说我就不好拒绝了。我想你还是给戈贝尔打电话吧。”
    
  车开到她家时,我让她下了车,我自己找了个公用自动收费电话亭,给戈贝尔打了个电话,返回酒馆闭了店,然后又回来找她。此时天快黑了,戈贝尔派人开来了一辆卡车,我正好碰见卡车往回走,上面装满了浑身满是条纹和斑点的猫。我在离她住处一百码远的路上停了车,不一会儿她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手提包。我帮她上了车,然后便上路了。
    
  “你高兴吗?”
  “我太高兴了。”
    
  我们往南走,来到了卡连特,第二天我们顺着这个方向走,来到了恩塞纳达,一个墨西哥小镇,在海岸下游七十英里远的地方。我俩住进了当地的一家小旅店,玩了三四天恩塞纳达十分美丽,全是墨西哥人,给你的感觉就像是把美国已经抛出了十万八千里远。我们房间的正面有个小阳台,到了下午我俩就干脆躺在上面看大海,任凭时间流逝。
    
  “你那些猫,嘿,你都做些什么?对它们进行训练?”
  “我家养的那些猫可不行,一点不中用,除了那些老虎之外都是些亡命之徒。不过我确实对它们进行训练。”
  “你喜欢做这种事吗?”
  “就那些特别大个的而言,不太喜欢,可我喜欢美洲豹,有朝一日我将和它们一起演出,不过只有达到一定规模才行,还必须是丛林地带的美洲豹,不能是你在动物园见到的这些亡命之徒。”
  “哪一种算是亡命之徒?”
  “想吃人的那种。”
  “难道它们不都这个样吗?”
  “有些有可能是这个样,但亡命之徒肯定是这个样。就人而言,亡命之徒指的是发了疯的人。人或动物要是在监禁中长大就可能成为亡命之徒。你见到的这些猪,看上去像猫,可实际上却是疯猫。”
  “你怎么知道是不是丛林地带的猫?”
  “我从丛林地带捕捉的那些就是。”
  “你是说你活捉它们?”
  “当然了,要是死了,对我来说就没有用了。”
  “好家伙,你怎么捉呢?”
  “首先呢,我坐船南行到尼加拉瓜,所有真正叫棒的美洲豹都来自尼加拉瓜。和它们相比,加州和墨西哥的这些只不过是些矮小动物。然后我雇用一些印第安小伙子带我到山上去捕捉我想要的美洲豹,然后我把它们带回来。但这一次,我将在那里和捉到的美洲豹一起呆一段时间,好训练训练它们。那里的山羊肉比这里的马肉要便宜。”
  “你听上去好像已经全准备好了,就等着出发了。”
  “我是全准备好了。”
    
  她往嘴里喷了一点酒,盯着我看了好半天。当地人把酒放在带有一个细长喷管的瓶子里,你就用喷管往嘴里喷洒,这样做是为了使酒冷却。她喷了有两三次,每次都是边喷边看着我。
    
  “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也就准备好了。”
  “算了吧,你以为我会和你去捉那些该死的东西?”
  “弗兰克,我身上带了好多钱,就让戈贝尔去养活那些疯猫好了,咱们把你的汽车卖了,能卖多少算多少,然后去猎猫。”
  “你很乐意去。”
  “你是说你愿意?”
  “咱们何时动身?”
  “有一只货船明天从这里起程,在巴尔博亚迸港。咱们到了那里之后给戈贝尔发份电报,你的车可以留在这家旅店,店主会把它卖掉并把卖来的钱寄给咱们。墨西哥人虽然迟钝,但有个长处,就是诚实。”
  “好吧。”
  “哎呀,我真高兴。”
  “我也是。我烦透了热狗、啤酒、侧面有奶酪的苹果派什么的,恨不得把它们统统扔进河里。”
  “你会很开心的。弗兰克,咱们将在山顶上找个凉爽的地方住下来,然后等我的演出准备好了,咱们就可以以此周游世界,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身上有花不完的钱。你身上有没有点吉卜赛人的成分?”
  “吉卜赛人?我生下来时就戴着耳环。”
    
  那天夜里我睡得不是很好,天快亮时,我睁开眼睛,一点睡意也没有了。这时我突然意识到,对我来说,尼加拉瓜还是不够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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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4:46 |只看该作者
第十四章
  
  科拉走下火车时身穿一件黑衣服,看上去高高的,头上戴着一顶黑帽子,脚穿黑色的鞋袜,举止有些不够自然。等搬运工把皮箱放在了车上,我们便上路了,走了好几英里远我俩谁也没有什么话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死了?”
  “我不想让这件事使你烦心,再说我也忙得不可开交。”
  “我现在感觉很不好,科拉。”
  “为什么?”
  “你不在时我出去逛了一趟,北上去了弗里斯科。”
  “你为何对此感觉不好呢?”
  “我不知道。你远在衣阿华,母亲快不行了,等等,而我在弗里斯科却玩得很开心。”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感觉不好。你去了我很高兴,要是我想得周到的话,临走前也会让你去的。”
  “咱们丢了一些生意,我关店了。”
  “这没什么,咱们还会找回来的。”
  “你走了之后,我整天烦躁不安。”
  “哎,天哪,你去就去了,我不在乎的。”
  “我想你这次去一定很不开心,是吗?”
  “不是很令人愉快,但不管怎样,总算结束了。”
  “咱们到家后我会让你好好喝一杯的。我搞到了一些好酒,专门给你带了回来。”
  “我一点儿也不想喝。”
  “会让你打起精神来的。”
  “我不再喝酒了。”
  “不喝了?”
  “我以后告诉你为什么,说来话长。”
  “听你的口气,似乎你家里发生了好多事。”
  “没有,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葬礼,但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我想从现在起咱们的日子会过得快活些。”
  “哎,看在上帝的份上,告诉我怎么回事?”
  “现在不说。你见到你的家人了吗?”
  “问这干啥?”
  “哎,我是说你玩得开心吗?”
  “还好,一个人憋在家里的话总不会比这更开心。”
  “我敢肯定你一定玩得很开心,也很高兴你能和我说实话。”
    
  我们回到酒馆时,看见门前停着一辆车,里面坐着一个人。此人傻嘻嘻地笑着下了车,是肯尼迪,那个在卡茨办公室工作的家伙。
    
  “你还记得我吗?”
  “我当然记得你,进来吧。”
    
  我们把他带进去后,科拉把我拉进了厨房。
    
  “这可是不祥之兆,弗兰克。”
  “你这话怎么讲?”
  “我也说不上来,但我感觉得到。”
  “还是让我和他谈谈的好。”
    
  我回到他那儿,科拉给我们拿来一些啤酒后便走开了,没一会儿我便开始谈正经事。
    
  “你还给卡茨干吗?”
  “不,我离开他了。我们之间发生了点争吵,因此我离开了他。”
  “你现在在干什么?”
  “无所事事。事实上,我到这偏远的地方来见你也正是为了这事。此前我曾来过两次,但没有人在家。这一次我听说你回来了,因此就一直呆在附近等着没走。”
  “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说。”
  “我在想你是否能给我点钱。”
  “你要什么都成。当然了,我手头不放很多的钱,但五六十元要是管用的话,我会很高兴地送给你。”
  “我原指望你会多给我一些。”
    
  他脸上仍旧露着笑容,但我想不能再这样虚虚实实地搪塞下去,应该摸清他的真实意图。
    
  “好了,肯尼迪,到底什么事?”
  “我告诉你怎么回事。我离开了卡茨,可那份材料,就是我替帕普达基斯夫人写的那份,仍旧放在档案里,明白吗?既然我是你的朋友,以及其他等等,我知道你不会希望把这种东西随便乱放,因此我就拿了过来。我想也许你愿意把它收回去。”
    
  “你指的是她称之为招供的那一派胡言乱语吗?”
  “是的。当然了,我知道它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想你也许愿意把它收回去。”
  “你想要多少?”
  “你愿意给多少呢?”
  “喔,我也不知道。正如你所说的,它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花一百元把它收回来还是可以的。没说的,这个数我愿出。”
  “我琢磨着这东西该值更多的钱才是。”
  “是吗?”
  “我原指望能得到两万五千元。”
  “你是不是疯了?”
  “不,我没有疯。你从卡茨那儿得到一万元。这个店也一直在赢利,我想挣了能有五千元吧。再有,就房地产一项,你能从银行得到一万元,帕普达基斯置办它花了一万四,这样看来你能得到一万。这些算下来,有两万五千元。”
  “就为了收回那东西,我会让你剥得一干二净?”
  “值的。”
    
  我并没有动一下,但我一定是眼神忽闪了一下,因为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自动枪并瞄向了我。
  “别找事儿,钱伯斯。我并未把那东西带在身上,这是其一。再者,如果你要是找事儿的话,我会让你吃枪子儿的。”
  “我没找任何事儿。”
  “嘿,你最好别找事儿。”
    
  他把枪不停地瞄向我,而我则不停地看着他。
  “我猜想只有按你说的办了。”
  “没什么猜不猜的,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但你说的数也太大了。”
  “说下去,钱伯斯。”
  “我们从卡茨那儿得到一万元,这不假,这笔钱还在。这个店赚了能有五千元,但过去这两周我们花掉了一千元。她去外地给母亲置办丧事,我也外出了,正因为这样我们才一直没营业。”
  “说下去,别停。”
  “房地产我们拿不到一万。就目前这个形势,我们连五千都拿不到,或许能拿到四千。”
  “说下去。”
  “好吧,一万、四千、四千。加在一起一万八。”
    
  他冲着枪管咧嘴笑了笑,然后站直了身子。
    
  “好吧,就一万八。明天我给你打电话,看你是否把这笔钱准备好了。如果准备好了,我会告诉你怎么做。如果没有准备好,那份材料可就转给萨基特了。”
  “条件很苛刻,可也只有按你说的办了。”
  “那明天十二点,我给你打电话。这段时间足够你跑趟银行了。”
  “好吧。”
    
  他退到门口,枪仍然瞄着我。当时正是傍晚时分,天刚刚开始转黑。他往外退的时候,我倚靠在墙上,显出十分垂头丧气的样子。当他出门出了一半时,我突然把店牌灯拉亮,灯光直射他的双眼。趁他摇晃不定的时候,我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他倒下了,我骑在了他的身上,把枪从他手中给夺了过来,扔进餐厅,然后又把他猛揍了一顿,拽进了餐厅并一脚把门关上。科拉正站在屋里,原来她一直都站在门那边偷听。
    
  “把枪拿起来。”
    
  她拾起枪站在那里,我把他抱起来扔到一张桌子上,让他坐起来,然后又把他痛打了一顿。他昏过去后,我取来一杯水倒在他脸上,等他一醒过来,又把他痛打一顿,直到他的脸肿胀得像生牛肉一样,而他则像足球比赛到了最后一刻钟放声大哭的孩子似的,我才住了手。
  “打起精神来,肯尼迪,马上和你的同伙通电话。”
  “我没有同伙,钱伯斯。我发誓,我是惟一知道——”
    
  我又把他接了一顿,然后我们重新开始。他总是说没有什么同伙,因此我便反扭他的手臂使他动弹不得,然后使劲往下压。
  “好吧,肯尼迪,如果你坚持说没有同伙,那我就把它掰断。”
    
  他挺了好一会儿,比我料想的他所能忍受的时间还要长。我把全身力气都用到了他手臂上,心想自己是否真的能把它掰断,因为我左臂断过的地方仍旧很弱。如果你曾试着掰断一只老火鸡的第二个关节的话,或许你知道把一个人的手臂扭到背后来掰断有多难。但就在这时,他突然说愿意打这个电话,于是我便松开他并告诉他该说些什么,然后把他拉到厨房电话旁,把餐厅的分机从双开弹簧门拉进来,这样我就既可以监视他又可以听到他们双方都说些什么。这时科拉也拿着枪来到了我们身边。
  “我一打手势,就给他一枪。”
    
  她仰身向后,嘴角略过一丝可怕的笑容。我想她那一笑比我的任何举动都更让肯尼迪害怕。
  “就给他一枪。”
    
  他拨通电话后有个家伙接了。
  “是你吗,威利?”
  “是帕特吗?”
  “是我。听着,都安排好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带着那份材料过来?”
  “按咱们说好的,明天。”
  “今晚来不行吗?”
  “银行关门我怎么可能打开保险箱呢?”
  “好吧,那就按我说的做。明早第一件事就是把材料取出来,然后带着它过来,我就呆在他这里。”
  “呆在他那里?”
  “听好了,威利。他明白,不得不按咱们说的办,是吧?可他担心如果那女的知道了他要交出那么一大笔钱,她是不会干的,你明白吗?如果弗兰克离开的话,她就会明白准是出了事,或许她会产生和他一起去的念头,因此咱们就在这里把这件事办好。我只装作要在他们家汽车游客旅馆过一夜,这样她对事情真相便会一无所知。明天你过来时只装作是我的一个朋友,咱们一起把这件事办利索。”
  “他不走开可怎么把钱取回来呢?”
  “这都安排好了。”
  “你究竟为何要在他那里过夜呢?”
  “我自有道理,威利,因为他所说的有关那女人的那一套也许只不过是遁词,也许不是,明白吗?但如果我呆在这里,他们就一个也跑不掉,你听懂了吗?”
  “你现在说的话,他听得见吗?”
    
  他看了看我,我点头示意他说能听见。
    
  “他和我都在电话亭里,我想让他听见我说的话,你明白吗,威利?我想让他明白咱们是当真的。”
  “你这样做可真够怪的了,帕特。”
  “听着,威利,你不知道,我不知道,咱们谁也不知道他是否在耍花招,但也许不是的,那我就不能太苛求了。管他呢,只要他愿意出这笔钱,那咱们就得顺着他点,你说是不?就是这么回事。你按我说的做,明早尽快带着那东西到这里来,越快越好,你明白了吗?因为我不想让她起疑心,猜想我为何一整天都在这里晃荡。”
  “好吧。”
    
  他挂断了电话,我走过去又猛击了他一下。
    
  “这一击是警告你,他再打来电话时不要说漏了嘴,你听明白了吗,肯尼迪?”
  “我听明白了。”
    
  我等了几分钟,不一会儿就有电话打来,我接的。肯尼迪拿起电话后,又和威利作了些类似的交代,并说这一次是他独自一人在接电话。威利总觉著有些不大对味,但也不得不信。打完电话后,我把肯尼迪带到了后面的一号棚屋,科拉也跟来了,我接过了枪。我把肯尼迪带进去后便立即和科拉走出门并亲了她。
    
  “这个吻是因为你在紧要关头能够赶快行事。现在你听好了,我片刻也不会离开他,今晚我将整夜呆在这里。还会有电话打来,那咱们就还得带他进去接电话,我想你还是正常营业为好,我说的是啤酒花园,不要把任何人带到里面来。这样做是因为要是他的同伙来窥探的话,你也好有个准备,看上去生意一如既往。”
  “好吧。还有,弗兰克。”
  “什么事?”
  “下次我再自作聪明的话,你就在我的额上来一拳好吗?”
  “你什么意思?”
  “咱们早该离开此地,现在我明白了。”
  “咱们该离开个鬼,等赢了这次再说。”
    
  这时她亲了我一下。
    
  “我想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弗兰克。”
  “咱们会赢的,别担心。”
  “我不担心。”
    
  我整夜和肯尼迪呆在那里,没给他一点吃的,也没让他睡一点觉。有三四次他得去接威利打来的电话,有一次威利还想和我通话。就我的判断而言,我们没有露马脚。肯尼迪每接完一次电话,我就把他痛打一顿。这活不轻松,但我决意使他真的特别希望那份材料会尽快送来。他这边在用毛巾擦脸上的血,外面啤酒花园里却传来收音机的声响和顾客的说笑声。
    
  次日上午十点钟左右,科拉来到了后面。
  “我想他们来了,一共有三个人。”
  “把他们带到后面来。”
    
  科拉拿起枪,把它别在腰带里,这样从正面就难以被人看见。她走开不一会儿,我听见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原来是肯尼迪的打手之一。科拉把那帮家伙押了过来,命令他们举着双手在她前面倒着走,其中的一个家伙脚跟碰在混凝土过道时摔倒了。我打开了门。
    
  “这边走,绅士们。”
    
  他们走了进来,仍旧举着双手,科拉跟着他们走了进来,把枪递给了我。
    
  “他们都带了枪,但都被我在餐厅里给缴了。”
  “最好把枪都取来,他们没准有同伙。”
    
  她走了,没一会儿便带着枪回来了。她卸掉弹夹,把它们放在我身边的床上,然后挨个翻他们的口袋,很快就找到了那份东西。滑稽的是,在另外一个信封里装着所有的直接影印机复制件,六张正片,一张反片。他们原打算不停地敲诈我们,可来的时候却又傻乎乎地把复制件全都带在了身上。我把所有的复制件,连带原件一起拿到外面,把它们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然后付之一炬。烧完之后,我把纸灰踩进泥土里回到了屋里。
  
  “好了,伙计们,我送你们出去,武器就放在这儿吧。”
    
  我把他们押到了他们自己那辆停在外面的车上。他们离去后,我又回到屋里,但科拉却不见了。我又来到后面,也没见着她。我上了楼,只见她呆在我们的房间里。
    
  “喂,咱们打赢了,是不是?这回把它们彻底毁掉了,复制件及其他所有的一切。我一直也很担心。”
    
  她一句话也没说,眼神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
    
  “出了什么事,科拉?”
    
  “这么说是彻底毁掉了,是吧?复制件及其他所有的一切。不过你并没有把我彻底地毁掉,我这里有一百万份复制件,和毁掉的那些一样有效。吉米•杜兰特。我这里有一百万份,你能把我怎么样?”
    
  她放声大笑,猛然躺倒在床上。
    
  “好啊,只是为了杀死我就自投罗网,你要是蠢到这份上的话,那你是有一百万份。你当然有,一百万份。”
  “喔,你说的不对,而妙就妙在这里,我根本不必自投罗网。卡茨先生没告诉你吗?他们一旦只判定是过失杀人罪,就不能再把我怎么样了,大概宪法就是这么规定的。喔,你说的不对,弗兰克•钱伯斯先生,绞死你无损我一根毫毛。对,这就是你的下场,被绞死,绞死,绞死!”
  “又怎么得罪你了?”
  “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你的朋友昨晚过来了,她不知道我的情况并在这里过了夜。”
  “什么朋友?”
  “和你去墨西哥的那个娘们儿。她全都和我说了,我们现在成了好朋友,她认为我俩还是做好朋友为好。弄清了我的身份之后,她还以为我会杀死她呢。”
  “我有一年没有去过墨西哥了。”
  “喔,你去过的。”
    
  她出去了,我听见她去了我的房间。回来时,她带回一只猫崽,一只比普通猫还要大的猫崽,灰颜色,身上还带有斑点。她把它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它便开始喵喵叫了起来。
  “你们不在时美洲豹下了小崽,她给你拿来一只好让你记着她。”
    
  她仰身向后靠在墙上,又开始大笑起来,那是一种疯笑。
    
  “那只猫又回来了!它踩在保险丝盒子上丧了命,可现在又回到这里来了!哈、哈、哈、哈、哈、哈!猫让你如此倒霉,这难道不是件怪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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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此时科拉已失去了自我控制,哭个不停,等安静下来以后,她下了楼,我紧跟着她下了楼,只见她正把一个大纸板箱的顶端日盖往下撕呢。
    
  “只不过是在为咱们的小宠物做个窝,亲爱的。”
  “你真好。”
  “你以为我在做什么?”
  “我没以为你在做什么。”
  “别担心,该给萨基特打电话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别那么紧张,到时你会需要全身力气的。”
    
  她用木丝给箱子做了衬,上面又放了些呢绒。她拿着箱子上了楼,把猫崽放了进去。猫崽喵喵叫了一会儿就睡着了。我下楼给自己调了杯可乐,刚一调好,她便来到了门口。
    
  “只不过是在喝点东西以便保持体力,亲爱的。”
  “你真好。”
  “你以为我在做什么?”
  “我没以为你在做什么。”
  “别担心,我要是准备好了想悄悄离开的话,我会告诉你的。别那么紧张,到时你也许会需要全身力气的。”
    
  她怪异地看了我一眼便上了楼。一整天都是这个样子,我跟着她转悠,担心她会给萨基特打电话;她跟着我转悠,担心我会悄悄离开。我俩干脆就没营业,相跟着走来走去的空当儿,就坐在楼上的房间里,谁也不看谁,只是看着美洲豹。它一喵喵叫,她便下楼去给它弄些牛奶来,每次我都跟着她。把奶舔食完,美洲豹就会入睡。它太小了,还不大能玩耍,大部分时间不是喵喵叫就是睡觉。
    
  那天夜里我们并排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我一定是睡着了,因为我又做了那些噩梦。这时我突然醒了,甚至还没有真正醒过来就往楼下跑,是拨电话的声音把我惊醒了。她正呆在餐厅的分机旁,上下穿戴整齐,身边的地板上放着一个装得满满的手提包。我夺过听筒扣在挂钩上,抓住她的肩膀,猛地一把将她从双开弹簧门拉过来,推她上了楼。
    
  “给我上去!给我上去,不然我就——”
  “不然你就什么?”
    
  电话响了,我接的。
    
  “这是你的同伙,说吧。”
  “这里是黄色出租车公司。”
  “喔,喔,黄色出租车,我曾给你们打过电话,但我已经改变主意了,不用了。”
  “好吧。”
    
  我上楼后见她正在脱衣服。回到床上后我们又一言不发地躺了好长时间,后来她突然说了起来。
    
  “不然你就什么?”
  “你问这干啥?也许是给你额上来一拳,也许是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不是吗?”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弗兰克,我知道你一直在做什么。你一直躺在那里琢磨着怎样才能除掉我。”
  “我一直在睡觉。”
  “别和我撒谎,弗兰克,因为我也不想和你撒谎,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她的话我思忖了好半天,因为她所说的正是我一直在做的事——躺在她的身边,苦思冥想怎样才能除掉她。
    
  “那好吧,说实话,我是在琢磨着怎样才能除掉你。”
  “我就知道的。”
  “你又好到哪里呢?难道你刚才不是要把我交给萨基特吗?那难道不是一回事吗?”
  “是的。”
  “那咱们就扯平了,再次扯平了。这不又和原来一样了吗?”
  “不完全一样。”
  “喔,一样的。”
  
  此时我自己也有点失去了控制,把头放在了她的肩上。
   
  “咱们就是原来那个样子。无论咱们如何欺骗自己,如何讥笑那笔不义之财,如何高声说与魔鬼同床共枕有多过瘾,咱们都还是原来那个样子。我本来想和那个女人私奔,科拉,我和她说好了要去尼加拉瓜捕捉猫,可我之所以没有去是因为我知道我得回到你身边,咱们的命运已经连在了一起,科拉。咱们原以为自己站在高山之巅,可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相反咱们身背一座高山。自打那天夜里起,那座高山就一直压在咱们身上。”
  “这是你回到我身边的惟一原因吗?”
  “不,咱们心心相印,没有哪个第三者插得进来。我爱你,科拉。可是,爱要是与恐惧掺杂在了一起,就不再是爱,而是恨了。”
  “这么说你恨我?”
  “我不知道。但咱们现在总算是在说已里话。刚才说的是部分原因,你该知道的。我躺在这里琢磨着要干的事才是真正的原因所在,这你已经知道了。”
  “我刚才和你说有件事要告诉你,弗兰克。”
  “喔。”
  “我要有孩子了。”
  “你说什么?”
  “我离开前就怀疑有了,母亲病故后,我很快就肯定这是真的。”
  “这真出人意外!这真出人意外!快过来,亲亲我。”
  “不,请别这样,这件事我得和你说说。”
  “你不是已经说了吗?”
  “那不是我要说的意思。你好好听我说,弗兰克。我在老家的那段日子里,一边盼着葬礼赶紧结束.一边想着这件事,想着对咱们来说这将意味着什么。咱们不是夺走了一条生命吗?现在咱们将还回一条。”
  “说得对。”
  “我的所思所想都乱成了一团。但在你和那女人有了那事之后,我的思绪已经不再混乱了。我不能给萨基特打电话,弗兰克。我不能给他打电话,因为我不能既想生下这个孩子,然后却又要让他知道,是我使其父亲因谋杀罪而被绞死。”
  “你是准备去见萨基特的。”
  “不是的,我是准备离开的。”
  “你不准备见萨基特只是由于这一条原因吗?”
  
  她花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这个问题。
  “不,我爱你,弗兰克,我想这你是知道的。要不是由于这个原因,没准我早就去见他了。正是由于我爱你。”
  “那个女人在我心里没有一点分量,科拉。我告诉过你我为什么和她在一起,我不过是想逃脱而已。”
  
  “这我知道,我一直清楚这一点。我知道你为什么想带我走,我曾说这是因为你是个流浪汉,这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知道你喜欢流浪,但那并不是你想离开这里的原因。你喜欢流浪,我爱的就是你这一点。只是因为你没有告诉她一件和她根本不相干的事,那女人就和你翻了脸,她这样做真让我恨她。不过,就为你俩这件事我当时真想毁了你。”
  “是吧?”
  
  “我在试着和你说说我的心里话,弗兰克。我要说的就是,我本想毁了你,然而却无法去见萨基特,倒不是因为你不停地监视着我,我完全可以跑出这座房子到他那里去。原因就像我告诉你的那样。这么说来,我已经摆脱了魔鬼,弗兰克。我知道自己再也不会给萨基特打电话了,因为我已经有过机会,有过理由,可我并没有这么做,因此魔鬼已经离我远去,但他离你远去了吗?”
  
  “如果他已经离你远去,那我和他还有什么更多的瓜葛呢?”
  “这咱们可说不准。除非你也有了机会,和我一样的机会,否则咱们永远也搞不准的。”
  “我敢肯定地说,他已经离开了。”
  “在你琢磨着如何除掉我的同时,弗兰克,我也在想同样的问题,即用什么办法你能除掉我。你可以在游泳的时候除掉我。咱们将向水的深处走去,很深很深,就像咱们上次那样。如果你不想让我回来,你就不用让我回来,谁也不会发现的,这种事海滩上时常发生。明天一早咱们就去。”
    
  “明天一早咱们要做的事就是结婚。”
  “如果你想结婚那咱们就结,但返回之前咱们去游泳。”
  “游个鬼吧,快过来亲亲我。”
  “明天晚上,如果我回得来的话,会让你亲个够。那将是甜蜜的吻,弗兰克,而不是醉醺醺的吻;是带有美梦的吻;是来自生命而非死亡的吻。”
  “是咱们的约会。”
    
  我们在市政厅结了婚,然后去了海滩。她看上去特别漂亮,我只想和她在沙滩上玩耍,可她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没过一会儿便起身向拍岸浪花走去。
  “我向里走了。”
    
  她径直往前走,我在后面跟着游。她不停地走,比从前多走出去好远,然后停了下来,我追上了她。她在我身旁转过身来,握住我的手,我们相互注视着对方。这时她明白魔鬼已经离我而去,我是爱她的。
  
  “我是否告诉过你,我为什么喜欢双脚随浪涛摆动?”
  “没有。”
  “因为这样浪涛会使它们掀起来。”
    
  一个大浪打来,把我们掀得很高。她把手放到乳房上,让我看它们如何被波浪掀了起来。
  
  “我喜欢这样。你看它们大吗,弗兰克?”
  “我今晚告诉你。”
  “我感觉它们很大。我还没告诉你呢,怀孕不光使你知道自己将创造另一个生命,也给你的身体带来了变化。我感觉自己的乳房特别大,真想让你亲亲它们。很快我的肚子也会变得很大,我会很得意的,希望人人都能看见。这是生命,我体内已经感觉得到了。这对咱俩来说都是一个新的生活,弗兰克。”
    
  我们开始往回走。返回的路上,我向下游去,游了能有九英尺,这从压力就能判断得出。这些水塘大都是九英尺,这一个也不例外。我把两腿并在一起又往下游去,水猛击在我的耳朵上,感觉它们好像要爆开似的。但我用不着游上来,作用于肺部的压力会驱动血液中的氧气,因此几秒钟内不用考虑呼吸的问题。眼望周围绿色的水,耳朵嗡嗡作响,背和胸担负着重压,我似乎觉着自己生命中所有的邪恶、卑鄙、懒惰和微不足道的东西都被挤压出去和冲洗掉了,我已经完全准备好和科拉干干净净地重新起程,就像她说的那样,开始新的生活。
    
  我游上来时,科拉正在咳嗽。
  “只是怀孕期间常见的呕吐。”
  “你没事吧?”
  “我想是的。上来一阵,然后就过去了。”
  “你有没有吞水呀?”
  “没有。”
  我们走了没多远,这时她停了下来。
  “弗兰克,我肚子里感觉不舒服。”
  “来,靠在我身上。”
  “喔,弗兰克,也许我刚才闪着了。我只想着把头抬高些,好别吞咽了海水。”
  “放松点。”
  “那该有多可怕呀!我听说过有的女人就是因为闪着了而流了产。”
  “放松点,就平躺在水中,别试着去游,我来把你拖上岸。”
  “你叫个救生队员来不是更好些吗?”
  “天哪,不要的,那家伙会使劲拍打你的腿。你就躺在水里好了,我会比他更快地把你弄上岸。”
    
  她躺在水里,我握住她游泳衣的肩带拖着她走,没一会儿便觉着身体有些不支。本来就是拖她一英里远我都没问题的,但我不停地想,得赶紧把她送往医院,因此就加快了速度。在水里的速度一快,肯定要陷迸去。不过,没一会儿我便站稳了,然后抱起她冲过排岸浪花。
    
  “不要动,让我来抱你上岸。”
  “我不动。”
    
  我抱着科拉跑到我们放毛衣的地方,把她放了下来,又从自己的毛衣口袋里取出汽车钥匙,然后把两件毛衣都围在她的身上,抱起她向车走去。车停在前面的马路边上,而马路与海滩不在一个平面上,得爬上堤岸才能上去。我两腿疲乏得很,迈了这腿简直就快迈不动那只腿,但我还是紧抱着她不放。我把她放进车里后便发动汽车开始上路。
    
  我们曾到圣莫尼卡上游两英里处游过泳,知道附近有家医院。我追上了一辆大卡车,卡车后面写有这样一句话:“一按喇叭就给你让路。”我使劲儿按喇叭,可它仍旧在路中间行驶。我无法从左面超车,因为有一长串汽车正从对面驶来。我向右面驶去并加大了油门,顿时响起了科拉的尖叫声。我根本没石见路边的阴沟屏障,只听轰隆一声响,眼的便漆黑一团。
    
  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挤在方向盘边上的空当儿里,背部朝前。我顿时呜咽起来,倒不是因为见到了自己所处的惨状,而是听到了可怕的声音。这声音听上去就像是雨水滴落在锡制的房顶上,但不是的,是科拉的血正不断地流洒在发动机罩上,她就是在此处穿透了挡风玻璃。只听汽车喇叭叫个不停,人们纷纷跳下车跑向她。我把她扶起来,试着把血止住,与此同时不停地和她说话,哭喊,亲吻她,可我的吻她一点也没感觉到。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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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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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4:46 |只看该作者
第十六章
  
  他们为此又把我抓了起来。这一次卡茨把钱全拿走了,包括他为我们赢得的一万元,我们自己赚到的钱,以及酒馆的房契。他尽其所能为我辩护,但从一开始他就不占优势。萨基特说我是一只疯狗,只有把我除掉才能保证生命的安全。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觉得已经摸得十分清楚,我和科拉为了拿到那笔保险金而杀死了希腊人,然后我和科拉结了婚,为了独吞这笔钱,我又把她杀死了。得知我和另外一个女人去了趟墨西哥,科拉的死期也随之加快了些,就是这样。萨基特得到的尸检报告显示,科拉已有孕在身,他说这也是原因之一。他把马奇送上了证人席,她讲述了墨西哥之行。马奇本不想说什么,但没有办法。他甚至把美洲豹也带到了法庭上。它长大了些,但由于没有受到良好的照顾,因此看上去污秽不堪、满脸病态,它嚎叫起来并想咬萨基特,看上去够吓人的。说真的,它那副样子对我十分不利。但真正让我丧气的是科拉打电话叫出租车之前给我留下的条子,她把它放进了现金收入记录机里,以便我早上起床后能见到,可后来就把这件事给忘了。我根本没见到这个条子,因为我们去游泳之前并未开张,也根本没往现金收入记录机里看一眼。这条子写得甜甜蜜蜜,但同时也提到了我俩杀死希腊人那件事,这着实使我丧了气。有关这个条子的事,法庭辩论了三天,卡茨搬用洛杉矶县所有的法律书籍与他们抗争,但法官判定不能放过此事,这样我们杀死希腊人的事也就无法放过了。萨基特说,这样看来,我是不无动机的。有了动机,再加上我是只疯狗,因此也就有了眼下这起谋杀。卡茨根本没让我出席作证。我又能说些什么呢?说我没杀她,因为杀死希腊人所带来的所有麻烦我俩刚刚全都扫除了吗?那可就太棒了!陪审团离开了五分钟。法官说他对如何处置我的考虑与对如何处置任何其他疯狗的考虑会完全相同的。
    
  因此我现在呆在死囚行刑前的监房里,把所发生的这一切的最后部分写完,这样麦康奈尔神父就可以从头至尾过一遍,给我指出标点符号及其他别的等等都有哪些不妥,或许可以稍稍做些修改。如果判我延期执行的话,那他就先把我写的东西保管起来看看下一步会怎么样。如果判我减刑的话,那他就把它烧了,这样他们就永远也不会从我告诉他们的情况中得知到底是不是谋杀。但如果他们让我死的话,那他就去找找看是否有人愿意把我写的东西出版了。不可能有什么延期执行,也不可能有什么减刑,这我知道。我从不欺骗自己。但到了这种地方,你无论如何总还是不由自主地抱着一丝希望。我从未坦白交待过什么,这是其一。我听人说过只要你不坦白交待,他们就不会绞死你。我也说不准。除非麦康奈尔神父祈求上帝保佑我,否则他们永远也不会从我这里得知任何事情的。没准会判我延期执行。
    
  我这会儿感觉醉醺醺的,我一直在想科拉。你认为她知道我不是故意杀死她的吗?我们在水中说了那些话之后,你会以为她会知道的。但可怕的是,你一旦胡乱杀过人,那这事就没准了。也许撞车的时候,她脑海里还是闪过了我杀死了她的念头。正因为这样我才希望自己还会有来生。麦康奈尔神父说我有的,我想来生再见到她,让她知道我们彼此告诉对方的都是真心话,我并没有故意杀死她。究竟是她身上的哪一点使我对她着迷不已呢?我也说不上来。她渴求某种东西,并试图得到它。她所采用的方法全错了,但她尽力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使她对我眷恋不已?毕竟她对我了如指掌,并多次说我不中用。除了她之外,我从未真正渴望过得到任何东西,但这也是相当不小的渴求。我想能让他人渴求,这对一个女人来说可能也不是常有的事。
    
  七号监房里关着一个杀了自己兄弟的家伙。他说并非真的是他干的,是他的潜意识干的。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说你有两个自我,一个你了解,另外一个你不了解,因为它是潜意识的。这使我震惊不已。难道我真的故意杀死了科拉而自己又不知道?我的上帝啊,这我可不信!我不是故意杀死她的!我的确十分爱她,替她去死我都愿意的!让潜意识见鬼去吧!我才不信呢。全是些骗人的话,是这个家伙编出来骗法官的。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然后才去干的。我不是故意杀死科拉的,这我知道。如果有朝一日我还能见到科拉的话,这就是我要告诉她的。
    
  我这会儿感觉醉得厉害。我想他们一定是在饭里放了麻醉品,这样你就不会去想自己的末日了。我试着不去想。只要不是在想即将到来的末日,我就感觉又和科拉来到了水里,头顶上是天空,周围是水,一起谈论着我们将有多么幸福,我们的幸福将如何天长地久。我想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已经超越了死亡。此时来生的说法也才显得真实,用不着去想麦康奈尔神父是怎么知道会有来生的等等。和科拉在一起时我相信来生,可一想到眼前,来生的说法便又不灵了。
    
  没有判延期执行。
  
  他们来了。麦康奈尔神父说祈祷会有用的。如果你已经读到了这里,就为我和科拉祈个祷吧,祈祷我们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会永远厮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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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5:03 |只看该作者
http://www.bookhome.net/showbook.asp?id=10277

《双重赔偿》在线阅读
朱颜日复少,玄发益以星。
往事真蕉鹿,浮名一草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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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5:03 |只看该作者
康奈尔伍尔里奇的黑色小说也挺好看,《旋入深渊的华尔兹》《我嫁给了一个死人》《后窗》等,以前有一段时间把他和詹姆斯凯恩搞混过。特吕佛曾导过一个电影《骗婚记》是根据《旋入深渊的华尔兹》改编的,贝尔蒙多和德纳芙主演,《后窗》就不必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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