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乙丙丁

何惜

甲

大约十 年前，我在山间行走，一只灰蛾
我的远房表兄,骑着威武的黄骠马, 他说
我全身的羽毛，落光了，都是你姐不好
只喂我绸缎和蜂蜜。 她成天倒挂树上，
和两个打鱼的，隔着河岸对坐， 念念
不忘前年李小明借她的打火石，那个字
她临摹了整宿，吞下去，吐出来，盐巴
变成了铁。三十三年了，她说，李小明
一直在胃里，憩息，打猎，吹笙。他的
眼皮眨一眨，我的皮下脂肪便增厚一分。
眨两眨，兔子就会跳出来，世界，从我
的鼻孔跳出来。在我的胃里，李小明长
成了一棵大槐树。


---------------------------------

乙

我是箱子，一口长宽高各7公分的槐木
箱子。从前，听树下的王老汉说，大火
烧了平凉城。夜里，守陵的黄骠马姓赵
一觉醒来，我的半边身子，正在熔化。
麾下十万精骑，被一个戴火焰帽的甘肃
喇嘛，收到石狮子嘴里。只有一滴烛泪
藏在马的龋齿里，逃过了月光。春至，
两个喇嘛牵着我，穿过了赵小姐的闺房
第二年，将军缩小成一枚钩弋，游进了
泥丸宫。

---------------------------------

丙

悉多弹了弹烟灰，马路对面的博物馆便
在水样里起了皱纹。密西西比饼干漂浮
在河面上，悉多安坐槐木箱底啃指甲。
他知道，那是黑龙的冬粮，转生以前，
那些饼干，因为吸饱了过路人的精血，
会慢慢沉下去。过午，他放生了巴西龟
，三天后，它们从眼角的皱纹，爬进了
织女星地幔。悉多敲敲箱壁，世界空空
地响，大楼在记忆的浸泡下酥软、解体
有人吗？一截烟灰从熟睡的手指滑落，
引发了402房的慧雨，两个道士也卷入
了灰尘的暴乱，很快，他们也被光线分
解了。



---------------------------------

丁

有一天，他想看看外面很久了。然而
除了雪茄、酗酒、以及进进出出的白
矮星人,（他们寄居在小正的胆囊里）
一般上午九点半他们乘水分子的列车
而来。小小正的1秒钟，大概相当于
矮人十亿光年吧。总之，当他们到达
肚脐时，小小正快睡着了，他打了个
哈欠，白矮星倒退了50里  -----对于
星际旅行者，白矮星不过是个在空地
上滚动的，情感日渐塌缩的樟脑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