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复眼

莨

“只消唤起它们的灵性”*



1.


大多时间我在虫洞里幻想
猜测摩尔根的实验室里是否
也有那么一张乞灵的纸签
时间回到时间的洞里
并不意味着纪念什么
也许俯下身来能够听到那声变细的
虫鸣——我猜测不到更多的喜悦了
几层蜘蛛网，浪迹天涯的信徒
留下巢，他们时常跟我玩捉迷藏



2.


过去他们身穿金黄的盔甲
披着骑士的大氅，卷走尘土
树上的香蕉盒和纱网诱捕器更高明
地阻击了他们。把他们收进玉米糊的试管里
他们醒复睡，好似一群无意识的试管婴儿
梦到逝去的时光，却不再有沙场的差遣
交出舌头和咽喉，寿命和行动也有人搭理
我的复述，此刻也背离了他们的初衷



3.


当你怀疑过去，成为探险家
闯入塞舌尔群岛——
目睹在乙醚洞中沉醉的勇士们
骨头化成柔软的体液。显微镜下
横陈着他们的隐私，几乎可以自由地
发出裸鸣。不同朝代的法官
共用一个宝座、一个密码锁
和惊堂木。宣判变节者，超度失踪的人
入口很多，无不通向一处
颈部急剧的变形，变成一个深不可测的漏斗



4.


向东是一座金色的太阳城
秋季大会在成熟的果树上举行
来自塞舌尔的偏僻部落献上了萝梨果
相对于阵容强大的黑腹集团，他们
是一支小股军，带来奉之如宝的贡品——
他们甘之若饴的萝梨果，众人却唯恐躲之不及
“那气味犹如毒气瓦斯，他们疯了！
可怕的食毒者，叛逆分子”
背离亲族,塞舌尔人的隐衷
要通过树洞回答深山。他们与唯一的光亮对话
为之日益忍耐，少生优育——
我曾双目晦盲，担心他们没有翅膀



5.


小的时候我曾跟着一个幻听者
来到她心上人的门前。孩子们都爱
尾随街上的傻子。夜晚使人变得勇敢
他们打造一艘亚尔古英雄的大船偷渡月光
要去一个没有冬天的岛屿
横渡印度洋，向西分开栀子花香
找到萝梨果隐居起来，无人知道他们的落脚点
以及事情的缘由。人们并非天性耐苦、
爱护幼子。儿时我们也玩婚嫁和田字格游戏
她记得那扇贴着对联的木门，只是那里查无此人
如是我闻：彼岸之美又是失落促成



6．


“他们被迁移至此，与世隔绝。”
系统“收容”室像一匹转马
一周清理一次碎瓶子、培养基废物
和烂棉拴，运往郊外更大的垃圾场
月末每人奉上手工制作的新棉塞四十个
上面画上自己的慧记，示意别人“这是我的”
一日清洗瓶子上千、高温消毒
灌入新的玉米汤。请勇士们入内、尽情繁殖
请享用酒水，在不同的作业台上小醉
也许他们还会织袜子、纺毛呢、漂洗衣服
救助穷人、偿还恩典。在他们销声匿迹之后
相信奇迹就如同相信一种传说的可能



7．


舞子海。犁在风中跑，耕种白色的碎银
蓝丝绒随风摇摆，巨大的铃铛闪烁金光
但愿这场牛乳、蜂蜜的演说引诱我们
像上钩的沙丁鱼，上得岸来
赴一场酒宴，邀集骑士和紫云英
周游海峡大桥，大话安贫乐道的好处
但很快，古代的洋葱合拢了闹市，灯光向后
让出飞奔的火车，满座都是目睹的人



8．


“眼不见，则恶不存”
忽略我所遗忘的，要从出生开始算起
胎生的我满脸皱纹，决非卵生
我的母亲差点因我死去，但胸脯
已经蓄满了奶水。我有可能是男人
但我长着女人的身体。我的孩子栖身在
腐烂的萝梨果上，挖出一个天窗
追赶一条光线的手掌飞行。直线也在拐弯
时过境迁，我也忘记复活岛
也许它本属虚无，是“不可见”的那一部分



9.


一根树枝也可以是想象的武器
我们结自己的果子。你忍不住告诉我
我们什么也没有，这是我的遗憾
一棵树上总能找到一样熟透的果子
今天的受封者，穿上铠甲
今天的案例卷宗，亵衣也不放过
今天到底是什么在离我们而去？
你的棉花和我门前的小狗一样
太阳地也是一样的亮堂
树枝仍然和想象中的一样好
你的悲鸣，也是我的沉默
我们是共犯，也是自由的暗斗者



10．


甜蜜的果子中包裹硬核，黑色孢子
长出圆白的蘑菇。我通过翅膀找到了它们
我们可以重新出发，在别处相遇
我听到骨头和体液的对话
在浪花和石头之间回响——
“我选择了一种美妙的生活”
我们几乎忽略了它——洪水过后
异常贫弱的部分，一个力士的复苏




*：引用《百年孤独》中吉普赛人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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