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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侗回答《信息时报》的采访
一.关于新小说:
1.什么是当代新小说?如何定义新小说和非新小说的界限?
所有读过当代新小说的人都能体会出它的特点,我能怎么描述?面对那么多的方向,我能说的将只侧重于它的出发点。当代新小说仍然像罗伯-格里耶时代的新小说一样,极为顾及文学的身份,拒绝介入或被利用,但同时又不想输给其他的艺术;不同之处是它不再是一场运动,因而它在文学市场中幸运地占有一席之地,有比过去更多的人去读它们而不去想批评家们是怎么说的。总的来说,无论是哪个时代的新小说,都希望改变一些东西,也许除了语法和书籍的形式,其他方面或多或少都被改变了一通,作品越来越接近艺术,充满了创造的冲动。此外,很重要的一点:新小说作家们的文学谱系基本上是相同的,在普鲁斯特、卡夫卡和贝克特的基础上各自添加了一些别的东西,例如艾什诺兹与J.P.芒谢特,让-菲利普·图森与抽象艺术——每一个作家都拥有各自不同的秘密武器。
至于非新小说,我想它们是出自另一些人的手中,这些人可不是那么理会小说作为艺术这一点,他们生活在这个多变的世界中,却不认为要用文学上的改变来对应世界的改变,更多地是想去揭示这种改变,这是一种文学上的好莱坞主义。传统型的小说家希望自己是一棵有用的树,而新小说作家们基本上不这么想,他们个个都是“无用却能遮阳的大树”。
2.午夜文丛和前卫文学的关系是什么?
“午夜文丛”推举的当然都是前卫的作品,但我们不太想被“前卫”这个词所控制,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反而显得十分古典了。当我们的读者极为稀有,当书店里基本上见不到“午夜文丛”时,却总是有个别读者在艾什诺兹的作品前显得十分投入,文学中的“前卫”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3.你们倡导的小说是否有一定的类型,是否只是以午夜出版社出版的小说为主?
当然。午夜出版社这个标志可不像麦当劳,它的市场拓展是有限的。而作家们更是知道该把什么样的作品投到午夜出版社,因此有所谓“午夜派”之称,但人们似乎从来不说“伽利马派”或“瑟耶派”。这些出版社有时也“前卫”,但不那么经常。我们可以在午夜出版社的招牌之外出版其他的书籍,但却是循着午夜出版社的方向,因为这家出版社的确是独一无二的。在艺术的另一面会是些什么?进步?真诚?我们不要那么多,我们只限于作一些小小的奉献,更多的时候我们的工作可以被外界忽略不计。
4.能否介绍你们出版的小说及作家的特色?
很难用简单的几句话讲清所有作家的特点,如果举例,还是最重要的这两位:艾什诺兹尝试借鉴不同的体裁,图森渐渐地通过减弱喜剧成份使作品趋于平面和完全的空白,这是两种不同的追求。而在他们之后,还有第三种、第四种、第五种……
5.您是否期待自己能够给中国文学或者中国小说带来一些新的东西?
外国文学影响中国文学的时代似乎已经过去了,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人们可以继续采用以前的态度谈论美国文学、拉美文学、法国文学,但我更愿意谈论个人的文学,划分国界那只是书店为了读者找书方便的一个措施,所以对于外界将我称之为“哈法族”,我感到有些吃惊。我当然很喜欢法国,可我并没有去过印度和柬埔寨,我能说的只能是我相对比较了解的东西。回到您的问题上,我想说,和我们谈论新小说的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文学青年,他们是靠书店生活的幸运的读者。然而,我们也不希望在他们未来的作品中见到艾什诺兹、图森或其他作家的影子,而他们则完全可以说自己属于新小说这个谱系。
二.关于午夜出版社
1.能否谈谈你眼中的午夜出版社。
关于午夜出版社,我已经在我的文章和书中谈过许多,但午夜出版社在中国的名声并不是因为我的推广而造大的。读者们心目中的午夜出版社可能比我接触和了解的更神秘,但是据我所知,午夜出版社并非刻意要制造出这一点,它从事的只是一些非常本份的工作,我们现在要学习的大概就是这种精神,尽可能地不要被各种非文学的东西所利诱。
2.午夜出版社代表怎样的精神?或者说,您认为它代表着怎样一种可贵的态度?
在一篇不起眼的文章中,迪迪埃·埃里篷曾谈到过兰东的“背叛”,这一点作为午夜出版社的精神也许被我们忽略了。兰东本人有犹太血统,然而他却支持阿拉伯世界,并为此而冒险。在文学上,兰东所经营的午夜出版社本来也可以出版一些更赚钱的作品,然而他偏偏接受一些被其他出版社拒绝的作家,这也可以说是他背叛了基本的商业准则。兰东死后,他的女儿也继承了父亲的作风,她很快地让出版社跟上了时代,例如她为出版社申请了一个网址,袖珍版作品的出版在最近两年也增加了不少。
3.您曾说过罗伯-格里耶的一句话“我觉得自己与午夜出版社、与它的生存和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了……”常常出现在您的脑子里,似乎这已变成您最近5年来的理想,这是什么样的理想?您现在以此为理想吗?
如果说这句话出现在罗伯-格里耶那里具有感恩和自负的双重色彩,那么,对于我来说,它起到的主要是激励和鞭策的作用。从现实一点的角度说,我的理想并不是建立一个自己的出版社,而是如何能够一如既往地做一件不带遗憾的工作。此外,我也应当感谢午夜出版社,是她让我走进了一个过去我认为是极难走进的世界。
4.这种理想的本质是什么?是否是您性格中的叛逆和不随大众?
也许吧,但比您说的可能复杂一点,因为我们必须首先问自己为什么不可以随一随大众。大众是一个很虚幻的群体,也许为了保险起见,我才选择了追随少数人。
5.您和鲁毅在从事这项工作时面对最大的困难是什么?是否有令你印象很深的事情?
财政困难和时间的不够支配,这两个方面对我们的工作形成的阻碍最大,或许后者更让人感到痛苦。比方说我现在用两个晚上回答这些问题,就意味某部作品的出版得延迟。在这种焦虑中,写作的快感即便出现,在我看来也是不正当的。我更愿意认为最充实的时刻就是埋头于别人的稿件中。
6.你们日后的出版计划是什么?
在很多大的计划——例如《贝克特选集》——还没有完成的情况下,我们暂时不会制订新的出版计划。和我们已出版的作品相比,正在进行中的计划是数量更大的,它们现在遇到了严重的塞车——我指的是没有足够多的翻译能为我们工作。
三.关于博尔赫斯书店
1.您能简单介绍一下博尔赫斯书店,关于它的特色和经营内容?
博尔赫斯书店是一间文学书店,但是很遗憾,它里面只有少量的书籍,因为并非所有的作品都符合我的文学观念,并非所有的书都符合我的出版观念。此外,我也认为没必要让太多的书充塞我们的生活,通过藏书来显赫学问和通过售书来赢利都不是我提倡的。有一句名言作为博尔赫斯书店的口号再合适不过:“知识越多越反动。”
2.为什么您的书店以“博尔赫斯”而不是其他命名?
为什么?不知道。也许像是下楼梯时没有踩正梯级摔了一跤那样的感觉吧,你总不能问为何没有踩正呀?如果我说1994年那时我很喜欢博尔赫斯,又该有人指出我同时还喜欢其他人了。确实,欺世盗名,这种事情过后想起来颇难为情的。不过,既然博尔赫斯书店曾经或现在都带给人一些感觉,或虚或实的,那它不叫“博尔赫斯”又叫什么呢?
3.您能谈谈博尔赫斯书店在生活中的位置或者意义?是否是一个坐标的原点?
我曾说过我是从别人(读者)那里才发现了博尔赫斯书店的意义,我今天还坚持这样说。博尔赫斯书店耗费了我的金钱和时间,赋予我一种我本人并不是很想要的媒体形象,我是不是该把它关掉?这个问题我犹豫了很久,以至于我让所有的读者失望了。尽管我们已经从图书市场中消失了,但是我没有勇气将博尔赫斯书店关闭,我们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又将它重开,似乎仅仅是为了让理想不要中断。
4.博尔赫斯书店多少年了?换了几次地址?您曾说过,自己是一个一本书看一年的人,这种坚持和固执是否是博尔赫斯书店生存的秘密?
9年吧,很快就10年了,不过在人们的印象中,它也许只有5年或6年。在这9年当中,大大小小的换址有八九次,而且是越来越小,我们的新址看上去是一幢楼,其实只有15平方米。我的确不是一个读很多书的人,如果不算上审校稿件,现在我一年中连一本书也读不完。不过,假如我真的说过您提醒的这句话,那意思并不是指一年读一本书,而是指应当反复地读一本书。至于这一点和书店的生存是否有关,我想,假如我的理想不是开一间大得如同国家图书馆的书店,那么我能做的只能是相反。所以,从这一点来说,我是背叛了博尔赫斯的,也许有一天博尔赫斯书店连一本博尔赫斯的书都找不到,然而它还叫博尔赫斯书店。
5.您对博尔赫斯书店以后的发展有没有什么规划和期待?
在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好的情况下仍然有人喜欢它,这大概就是我所有的期待了。
四.关于威尼斯双年展
1.这次您和鲁毅参加威尼斯双年展带去了什么作品?
4个很小的书柜,一张奇怪的桌子和几张同样奇怪的椅子,外加两箱书稿校样和1万多个塑料袋,就这么多。
2.能否详细介绍一下你们制作这个作品的初衷、想法或者目的。
因为我们两人是以机构合伙人的身份参展,所以我们并不需要让我们的“作品”看上去像“艺术品”,我们甚至不认为自己是通常意义上的艺术家。当今的艺术展览其实在形式上有很多方面接近产品和信息交流会,充斥着大量的木材、钢材、配件、即时贴及各种电子设备,这是一种进步,因为每一件东西都是为创造新事物、新视觉服务的。基于我们在去年的韩国光州双年展上就有这些认识,所以我们并不觉得带去一些实物有什么不妥。我们的构想是尽可能不太真实地呈现我们作为机构在广东的当代艺术中发挥的作用,尽可能地让人们对这种作用产生怀疑,因为只有这样,我们的参展才勉勉强强算得上是一次艺术行为,否则,我们的空间和展厅外的书廊又有什么区别呢?通过消解来思考文化机制,不管这是否有效,大概就是我们这件作品的目的。人们若能忽略我们这件作品的存在,而将目光投向其他艺术家的作品,这就解释了我们的作品标题:不确定的过去。他们什么也没有做,除了参加一次艺术展——我希望人们这么说。
3.这次威尼斯双年展给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事情?或者什么作品?
很多参观者围着一张长桌子捕捉上面免费的午餐,从大玻璃外看去时极为壮观。我想,如果下次我还有机会参加威尼斯双年展,我就复制这一场景。
4.您在中外当代艺术对比中,是否感到中国和西方当代艺术的不同与差异,能详细谈谈你的感受吗?
总的来说,国外的艺术家做作品时比我们手工精湛,这既是经济的差别,也是文化的差别。不过,我的同事们并不觉得这一方面的差异与作品的好坏有太大关系。我虽然不能同意他们的观点,但我实际上也完完全全地属于“差不多就行”的一类,我无法解决我自己的矛盾。
5.这次参加威尼斯双年展对您个人来说,收获最大的是什么?
一个人在任何时候都没有荣誉和成功可言,因为这些东西都是被权力操控的,我们要仔细地审查自己的兴奋是不是来自于创造的冲动。在威尼斯,我没有兴奋过,因为我不习惯每天见到很多人,我的创造力只有当我独处时也许才有那么点点。所以,参展的收获是尽可能远离人群地工作,比方说现在,夜深人静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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