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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马的孩童时代代表着整个工业时代的忧伤,木马出生在果戮。这个城市里有所有属于元气渐渐泯灭的畸形工业时代的文明和建筑,各种混乱尖锐的声音和浓烟弥漫在城市上空,不停地往下掉着灰色的沙砾。繁复巨大的建筑群如同森然罗列的多米诺骨牌做的坚固壁垒,面色戒备各种衣着的人们终日穿梭在里面,彼此经营和伤害。在这座后工业时期的寂寞城市,有人类需要的淘汰了美和艺术的一切欲望。冰冷的铁器已经把它打造成一只没有任何想象力的野兽。建筑和标识没有了夸张和荒诞的色彩和构造,浑圆的穹顶和尖塔已经绝迹在很多年前,剩下的只有孩子手里的积木和布偶残存着人类最后一点想象力。当人们的一切欲望都得到满足的时候,可以最后取悦身体的就只剩死亡。这是场生命里最辉煌最隆重的晚宴,你不得不惨淡收场而且杯盘狼籍。予取予求使得这里生活的人变得低劣和委靡,纤细的脖子上挂着一颗硕大的脑袋,因不堪重负而垂在胸前,你得用手托着行走。他们常年托着头颅在大街上匆匆地奔驰或者叫疾走。突然死亡和尖叫。这里每年都有几十人死于自杀,没有人知道他们死后有没有接近天堂。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里弥漫一种浓烟,不知从何而来。蜿蜒在大片的楼群之间,日益模糊的天空之下没有一株植物的踪迹,鸟类的翅膀 。
木马住在一座废墟里,那在以前是个化工场。四面都是高墙,也不知道为什么修那么高的墙,似乎是为了那场日后命中注定的大火。鼎盛的时候木制架子上堆满五颜六色的烧杯和长颈试管,白色衣着的人们在这里走来走去。木马幼年的记忆中最美好的部分就是看他们把来两支长颈试管里的溶液倒进坩埚里,立刻腾起一道白烟或者冒出花花绿绿的气泡,木马觉得无比神奇。木马固执的认为那是一种法术,他甚至梦想自己有一天能操纵这种法术。可是那场大火突然发生,一切全无迹象让人觉得有某种不动声色的阴谋。里面的人无一生还。木马幼年曾目睹那场大火,他看到奔跑尖叫的人,他们黑色的长发和白色的衣服飞快地燃烧。崩塌的柱子和墙壁,摔在地上的试管以及里面花花绿绿的液体 。在火光里滋滋地燃烧着化做一股股诡异的斑斓色彩,看上去凶险无比,犹如释放出了所罗门封印着的瓶子里的魔鬼,或者某种宗教的神圣图腾。
木马看到,两群人。一群人在大火中,一群在大火外。火中的人在嘶叫,嚎哭,火场外的人在观望,并且似乎目露异样的欢喜。
三面高墙,出口是一道火海,没有一个人往外跑。火是一点一点往里入侵的,火焰是赤红的带着黑色的浓烟。木马记得很清楚。
木马的父母也在那年的大火中烧掉了。一起烧掉的还有他的青涩记忆和对他们单薄的爱。他不爱他的父母也不觉悲伤。他失去了关于他们的所有记忆。你不无法强迫自己爱上两张在记忆深处空白的面孔。即使你努力,甚至憎恨。
对于那年的记忆,木马确定自己不是忘记。是畏惧绝望。然而这是很多年后,从五岁开始熄灭余烟的厂房里,从火灾那天开始,木马像是突然醒悟了似的迅速长大。他的梦想和天真在那场火中燃烧成灰烬。在某种意义上,那场火灾彻底烧掉了他身体里的青涩部分,然后他能涅磐似的浴火重生, 一夜之间长大成人。
熄灭余烟的厂房,烧得颓败的墙以及委地的钢铁支架发出冷冷的光泽。犹如深海河床里的沉船和史前巨兽的骨骼,相对见证这场灾难。木马无家可归,便居住在了那个废墟里,我惶惶忽忽地生活在城市的文明之外。他把那些古怪的念头,以粗鄙的线条勾勒出来,涂抹上花花绿绿的颜料,拿到街上出售。这些色泽诡异荒谬的画被人们喜爱,他们说木马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虽然他们不知道他究竟画的是什么。他们拿走那些画,丢下钱币匆匆离去。木马以此为生。
他蹲在地上,抬头冲人们微笑,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各种表情,严寒和饥饿教会了他所有表情。苦难让一个人对所有幸福都深具戒心。所以落落的到来是木马有点茫然,他熟悉任何一种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方法。可是他从未和一个女孩子如此逼近,他对任何幸福都具备着戒心。你可以想象。比如一个人和狼群在荒地上僵持着生活很多年,等到他重新回到人群,深夜醒来仍会有摸枪的习惯。
那年漫天飞雪不知疲倦地落下来,木马的废墟陷在一片大雪中,墙壁上残留的斑斓色彩后来终于让白雪完全覆盖,他在两堵墙、间撑起的铁皮上也早已积满厚厚的雪。木马大声说话的时候,就在他头顶簌簌地往下掉。
木马热爱雪,在这四季不分明的城市,每年都只有死亡和灰色的浓烟弥漫着。他为了看一场雪,背着行李,徒步几百里去。他走上好几天,他行囊里装着画笔和颜料以及干粮。这些都是必备的东西。路过一座一座的城镇的热闹与繁华,表情温和的普通人,他知道这些都在他生命中只是偶然的邂逅,他知道他和他们 再不相见。他喜欢这种惜别的感觉,他每次离开一个城镇都有离别的感觉,他旅行很远去看一场雪,往往要绕道更远。木马冬季时去找寻雪,他回来的时候往往已经是夏季。他穿越了季度和时间,生活的地方不是他出生的地方。走在那些陌生的街道.清幽的石子路两旁夹生野草.终年多雨或者阴翳使四周的墙壁上湿漉漉的长满青苔.悠然招摇.这些东西都使木马心里涨满喜悦和弥留的温情.木马的性格阴翳,常年的漂泊使他惯于沉默甚至冷漠,可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善良.他在镇上帮助那里生活的人。他往往会逗留过期限.他给自己理由,他说服自己是因为某些原因.可那不是真相。他总能给自己找到辩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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