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绝句

痴鱼

一、

对岸的火已经整整烧了一日。
劫掠的盛况如一朵诡异的花，开的正艳。
这一次毫无警告的突袭，无法逃避。
唯有弹琴。
可以派出的都派出了、能够收回的都收回了。
相隔一江，满岸的沉船。
加急的文书与惶恐的马蹄，八百里。
菜都凉了。

守着这道江口，就是守着身后的青山。
以及，青山外的青山。
展开珍藏已久的书信。
谁楚楚轻然的落笔，盼君珍重。
窗外又传来酒香。
这些和我同饮的人啊，都有自己的家、名字、铠甲和战马。
回头看一眼，断了弦。
明天。
只有杀场，没有知音。

二、

猎猎的旌旗与壮怀的鼓。
有人对着将来的杀戮微笑，一树春风。

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
南人的空话。
“降了，便有黄金、女人和权势。”
“不降只有死。”
“别忘了，你生在北方。”

那么，请回吧。
回到你们久居的草原，那里有歌舞、牛羊和沁着草香的女子。
对面低头笑了又笑，如一个纯真的孩子。
“没办法，我也是为了她们啊。”

异族首领的头颅让我的剑在匣中，轻快的叫了一声。
仿若上世相连的两个兄弟，今生一个为铁器，一个为血肉。
终究都会死的，
别辜负了我们的刀锋与战马。

都是一粒棋子。
谁做兵卒、谁做将相、谁做君王。
“今，主上挟甲八十万，欲与君会猎于江东。”
他笑着将马鞭扔进我面前的江里，仿佛是轻拈了朵花。
“下面，看你的了。”


二、

如血的夕阳涂抹着大地，
号角里映着森然的刀锋。
我隐约听见死神踱着夜色而来。
它低着头，数计着上万生命的呼吸，等待收割。
只是一粒棋子。

鼓已换了三面。敌仍不退。
昨日共饮的兄弟，而今仅存三人。
我放下手中的笔墨，抚刀而立。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妾有冷刃一把予君防身。
盼君珍重，愿君长安。 ”

刀名葬花。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

牵我的马来！！

四、

  “臣领命于江东至今已六载，兢兢肯肯，未尝敢忘帝训一字，幸蒙天意，
百姓安居。 今，有外敌号八十万实则五十三万，寇我边关。臣无能，恐其
力而非人为，特向朝请援………… ”

浸了汗水的文书在堂上传了又传。
”江淮牧能否抵得三日，乃次役关键。“
拖敌三日。
东阳李将军、江镇黄将军才能策计而图。
一举击之。

五、

生亦为人杰，死亦为鬼雄。
从此，夏天没有绝句。
勇者都死光了，为这句话前赴后继。
如今，轮到我在这块石上磨刀。
前有死敌、后有豺狼。
  
掩埋成土。
关于思念的绝句，转身前就已经写好。
把它藏在某一句诗的缝隙里，留给你。
死于场撕杀。
刀光剑影的小楼春雨里，谁弹着琵琶？

来时路上的尘土，去时落寞的足印。
这样，不走不行的是我的生命脚步。
没有归路。
多年以后我会成为谁灯下的笑谈？
让酒温了又凉，凉了又温。

我或者你，都是注定被埋没的名字。
前世楼兰，今生江南。
声声慢的是雨、是寂静、是扑烁的眼神？
大丈夫生当一战，死当一搏。

消逝在我转身之后掩合成碎碎的句子。
我成书简，你成字迹。
随便后人翻看。

六、

一鼓做气。
以命搏命的棋局里，看到开始却预见不了结局。
落子无回。
谁当车马，谁当将相？
我是卒子，还是待死的王侯？
谁仁慈的微笑着，拈着一颗棋子放在眼前。
择日而亡。

相抗的是阵法还是扑朔的岁月。
结束这场纵横交错的撕杀。
我是不是就老了？
就能卸甲归田，衣锦还乡？
死在另一场阴谋里。

破！破！破！
传我将军的令啊，合着鼓声。
一去不回的壮士，
迎着岁月流逝的迷阵向前，
从不迷途知返。

杀！杀！杀！
看我手中的刀吧，蘸着热血。
宁折不弯的历史，
我学着谁敲着空了的酒碗唱和，
在阵战里壮心明志。

谁都有成败做注解的传说。
我是过河杀帅的卒子，也是垂幕待死的王侯。
多年后这样长短不一的句子流传的时候。
我又会漂泊、浮沉、湮没做什么样子的传说？
说英雄谁是英雄？

黑天才

这是随笔版。